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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迴到了家中,蘇櫻猶自心神不寧,失魂落魄。


    她所知曉種種真相,未免太過於駭人聽聞。一時之間,也是難以消化。


    然而偏偏正在這個時候,一道熟悉的嗓音,卻不自禁輕巧的迴蕩在蘇櫻耳邊:「阿櫻,你迴來了?下人也不帶一個,你去了那兒?」


    那個人說話,是如此的熟悉,也是蘊含了這樣子的關切。


    從前蘇櫻每次聽到了這樣子的柔柔話語,這內心之中會浮起溫暖。可是如今,蘇櫻卻竟不自禁的打了個寒顫。


    她一抬頭,便看到了蘇穎那張絕美的麵容。


    那張極好看的麵容,落在了蘇櫻眼裏,卻也是說不出的可怖。


    蘇櫻竟情不自禁的退後了一步了。


    蘇穎麵頰之上,不覺流轉了錯愕之色,伸手要攏住了蘇櫻的手以顯得關切。


    然而這手方才伸出來,便是啪的被蘇櫻打飛了去。


    蘇穎原本不過是想要安撫蘇櫻,畢竟那日元薔心之事,蘇櫻也不是傻子,那心裏也不覺會有那麽個疙瘩在。


    她隻道自己輕言妙語幾句,便能安撫住蘇櫻。


    蘇櫻人蠢,隻需說幾句話兒,便能深信不疑,順了自己的意思。


    她拿捏蘇櫻這麽多年,早就摸透了蘇櫻的性子。


    如何安撫這個妹妹,蘇穎也頗有些手腕。


    縱然元薔心這麽個傻子,臨死之前,胡說八道了幾句,卻決計動不得自個兒在蘇櫻心中地位。


    可沒想到如今,蘇櫻如此反應,反而不覺讓蘇穎一顆心冷了冷。


    蘇穎眼珠子漸漸的浮起了一縷淡淡的寒意,卻也是忽而伸手,攏住了蘇櫻的手臂。


    蘇櫻本來要走,也是走不得了。


    蘇穎那雙手,力氣竟似有些大了,不是之前那般舉止輕柔。


    蘇櫻惱怒:「你弄疼我了。」


    蘇穎平素溫柔的語調,此刻卻也是變得有些陌生了:「平時妹妹不會如此待我的。怎麽今日,好好的卻也是生份了?咱們姐姐妹妹,原本不是極為親熱,可是有些外人鬧的?」


    蘇櫻臉蛋冷起來,卻也是極惱怒:「我如今不樂意說話兒。」


    蘇穎卻不依不饒:「如今妹妹好似厭了我,我不依了,非得今日將話說透了。這姐妹兩個縱然是有些隔閡,可也是不必計較在心裏麵,你說是不是?」


    蘇櫻原本是要避開她的,不和蘇穎說話,直接去尋母親。


    到了母親房裏,卻也是將那些話兒盡數說和母親知曉。


    蘇夫人才是侯府主母,定然能處置蘇櫻這個浪蹄子。


    然而蘇穎糾糾纏纏的,不依不饒的,卻鬧得蘇櫻骨子裏的火氣透出來了。


    「事到如今,你還惺惺作態,蘇穎,你這個賤人,當年那個戲子,可不就是你故意安排的。你還在我跟前做好人!」


    蘇櫻一雙眸子如噴了火,極惱恨的死死盯住了蘇穎。


    這個賤人,事到如今,還裝模作樣。


    她原本以為,自己扯出這件事情,蘇穎會覺得十分羞慚,甚至於自慚形穢。


    然而蘇穎卻容色淡淡的,甚至不覺輕輕的笑了笑,言語盈盈:「妹妹還知曉些個什麽?」


    她竟然恬不知恥,說得個理直氣壯,竟不覺極坦然。


    蘇櫻的肺,可謂當真氣炸了,十分惱恨,惱怒言語:「我還知道,你娘不過是個下等妓女。咱們蘇家,哪裏會有你這樣子無恥貨色。我要告訴娘,告訴哥哥,給滿京城的人說。」


    蘇穎臉色終於變了變,那一雙眸子之中竟不覺透出了森森的寒意:「妹妹從哪兒聽來的下流話,怎麽可以如此編排你姐姐?」


    那言語冷冷,竟不覺透出了森森寒意。


    仿若撕碎了溫柔麵容,露出了蘇穎真正的麵目。


    蘇櫻剛才是怒,可是如今內心到底浮起了驚懼之意了。


    蘇穎仍然是言語柔柔的,可是蘇櫻內心之中,卻也是不可遏製的流轉了一股子極濃鬱的懼意,惹得她心口發寒。


    她不覺嬌嗔:「你放開我。」


    這兒是侯府,是自己家裏麵,蘇穎還敢對自己如何?


    然而就在這時候,卻有人從後麵伸出手,掏出了一塊帕子,捂住了蘇櫻的口鼻。


    一股子甜甜的香氣湧了過來,鬧得蘇櫻身子軟綿綿的,也是沒什麽力氣了。


    耳邊卻也是聽著蘇穎柔柔的言語:「妹妹可知,今日你一番舉止,十分異樣,才惹得我的留意。你侯府嫡女,今日怎麽身邊一個丫鬟都沒跟在後邊,姐姐瞧著,便覺得奇怪,自然不免想要多問幾句?」


    說到了這兒,蘇穎眉頭輕輕一皺:「妹妹去了哪裏了,一迴來,也是胡言亂語。」


    蘇穎嗓音涼絲絲的,手指輕輕拂過了裙擺,仿佛拂過了那並不存在的灰塵。


    她唇角,卻蘊含了一絲涼涼的笑容,微微有些個不屑。


    蘇櫻雖然渾身無力,卻感覺一雙粗壯手,拖住了自己。


    她腦子一陣子的暈眩,迷迷糊糊間,卻瞧著蘇穎身邊的丫鬟阿薇拉扯自己身子。


    可是對方那手,卻也是極為粗糙,骨節也粗,絕不是一個女子的手。


    「阿薇」衝著自個兒邪邪的一笑,帶著一股子寒入骨髓的邪惡之氣,惹得蘇櫻竟不自禁的打了個寒顫。


    「她」根本不是阿薇,可又究竟是誰?這個人仿若是蘇穎身邊一個邪氣森森的惡靈,隱匿於蘇穎的暗處,為蘇穎除掉一切她不喜歡的東西。


    順著小路,打開角門,便到了蘇穎住的雪竹園。


    清風吹過了竹葉,發出了沙沙的聲音。


    「妹妹你知道我的,性子恬淡,所以居所幽靜,又種滿了竹子了。我下人不多,不喜歡有太多服侍的人。甚至粗使做活的婆子,也隻能特定時辰,進入我的院子打掃。你知道,我為什麽這樣子的性情?」


    「以前你和哥哥一樣,都以為我性子脫俗。其實不是這樣子兒,我不喜歡跟人太親近了。你知道嗎?姐姐雖然是京城第一的大美人兒,可是我也很辛苦,為了名聲,為了人前完美的形象,姐姐真的好累、好累。我要自己,無時無刻,都是完美的。就算隻是一個下人,她也絕對不能看到我不好的地方。唯獨四周一個人沒有的時候,我似乎才能真正的放鬆。自己喝一杯茶,睡一會兒覺,我也都舒服了許多。還有,就是跟『他』在一起時候。」


    嘩啦一聲水聲,軟弱無力的蘇櫻,腦袋被「阿薇」狠狠的按入了水中。


    蘇櫻被藥迷住了,身子軟綿綿沒力氣了。


    然而饒是如此,如此關頭,蘇櫻卻也還是忍不住抽動身體,努力掙紮。


    可惜她以為自己拚盡了力氣的掙紮,其實卻微弱得不可思議。


    蘇櫻已然被藥迷住了,已經沒有力氣了,縱然是竭力掙紮,卻也是渾身提不起勁兒。


    隻需稍稍一按,蘇櫻卻也是隻能沉頭在水中。


    蘇穎卻輕柔嘆息了一聲:「唉,你若隻是知曉,我買通黑牡丹羞辱了你。若是如此,我也不會殺了你。畢竟妹妹蠢得可愛,這養的狗一直老老實實的也是沒有趣兒。偶爾馴獸玩一玩兒,可也是有趣多了。可是阿櫻,你不該說那樣子下流話,說我是婊子養的。你要知道,我發過誓的,誰在我麵前提這個,我便要讓她不得好死!」


    「我最聽不得的話兒,你偏偏在我麵前說了,為什麽,你這樣子不知好歹?」


    「這麽多年,你跟隨在我身邊,那麽些個姐妹情分,是你自己兒作沒有了。」


    蘇櫻的腦袋被按入了冷冰冰的水中,唇中吐出了一連串的氣泡。那些水灌入了口鼻之中,刺得肺部熱辣辣的,說不出的痛楚。


    而蘇櫻的思緒卻也是漸漸有些模糊,她不由得想起了元月砂和自己說的話兒。


    說她一句話也不要跟蘇穎說,說自己絕不會是蘇穎對手,隻需要撲到蘇夫人跟前,跟蘇夫人哭訴就可以了。


    她聽進去了,可是也沒多上心。讓著蘇穎那麽一激,腦子似乎又變得糊塗起來。


    她恨透了蘇穎,看到事到如今,蘇穎還跟自己惺惺作態,將自己當成了最傻的傻子。蘇穎如此的可恨,既是如此,為什麽自己不能跟蘇櫻撕破麵具,指責她的無恥?


    這兒可是侯府,是蘇家,是蘇櫻自己的家。


    蘇櫻怎麽都沒想到,蘇穎居然是這樣子的大膽。


    自己可是蘇家嫡女,她居然要殺了自己。


    她覺得自己快要被溺斃時候,嘩啦一下,一隻手掌抓住了蘇櫻的頭髮,將蘇櫻生生的扯了起來。


    而那隻拉著蘇櫻起來的手,是屬於蘇穎的。


    蘇櫻大口大口的喘息,水珠卻嘩嘩的順著蘇櫻麵頰一顆顆的滴落。


    她此刻傲氣全無,眼睛裏麵流轉了可憐巴巴的神氣,眼中透出了企求的光芒。


    而這樣子的神色,卻也是極大的取悅了蘇穎!


    蘇穎湊過去,在蘇櫻耳邊說:「阿櫻不必吃驚,我為什麽有這麽大膽子。其實這種事情,我也不是第一次做的。你知道很多事情,而你大姐姐蘇青鸞是我弄死的,不知道你知道還是不知道?」


    蘇櫻瞪圓了眼珠子!天!


    蘇穎那呢喃低語,宛如惡魔,讓著蘇櫻可謂是從頭涼到了腳。


    大姐姐,大姐姐居然也是蘇穎弄死的。那時候蘇穎才多大啊?


    未及消化這個極為可怕的消息,她的腦袋又被生生的按入了水中。


    這一次,蘇穎沒有再將她提起來,沒多一會兒,蘇櫻的身子也是沒有了動靜了。


    「阿薇」卻好似不放心一般,仍然捂了老大一陣,確定蘇櫻確確實實的死透了,卻也方才是鬆開了口。


    蘇穎眉頭輕攏,心裏未必覺得愉快。


    靠著殺人滅口的粗暴方式來遮掩自己的罪行,這終究是有些不好的。


    這動靜鬧得太大,而且也容易露出破綻。


    這君子不立於危牆之下,聰明的人也不會用這等方法遮掩。


    當年她歲數小,氣不過,忍不下去,居然對蘇錦雀下了殺手。


    其實當時,蘇穎也是有些後悔和害怕的。好在她運氣好,居然沒什麽事情。那時候她裝得太好,逆來受順,從不敢和蘇錦雀起衝突。而蘇錦雀呢,偏生又不爭氣,喜歡百裏策喜歡得尋死覓活。她天天將要死掛在了嘴邊,居然蘇夫人也是沒有懷疑,以為女兒真是花癡後自盡的。


    如今蘇穎內心,卻也是不自禁的湧起了一股子的煩躁之情,很是有些不悅,內心也是一陣子的不痛快。


    小時候年紀小,不懂事,用了些個笨法子。等她長大了,用的法子越來越巧妙,那雙纖纖素手,也是不必再親手染血。


    聰明人動口,笨人動手,她那一雙嬌嫩手掌,如今用來撫琴烹茶,實在不必沾染了血腥。


    可是如今,短短時間,自己居然接二連三,冒險取人性命。


    從秋獵之會上的白淑,到如今的蘇櫻。


    這一切都要怪那個元月砂。


    本來蘇櫻乖順聽話,既可以充作自己手中棋子,又能讓別人覺得姐妹和睦。她原本準備留著蘇櫻,用來襯托自己。想不到如今卻要動手處之,惹得一身騷。


    可是她不能不動手,蘇櫻找到了蘇夫人,那麽什麽都完了。


    自打元月砂這個女子來到了京城,就處處和自個兒不對付。


    蘇穎想到了這兒,內心之中,竟不自禁的湧起了縷縷惱恨之意。


    她緩緩的吐出了一口氣,元月砂給自己等著,她不會讓元月砂覺得好過的。


    「阿薇」卻來到了蘇穎身邊,開了口:「幸虧今日,我可巧在。」


    「她」容貌雖然是女子,可一張口,卻是極為粗重的男子嗓音。


    蘇穎抬起頭時候,眼中已經浮起了極為依賴之色,仿佛自己是無依無靠的浮萍,若無眼前這個男人,自己便是頓時灰飛煙滅。


    她的嗓音也是極為感動:「不錯,多虧你在這兒,否則,否則我便什麽都沒有了。」


    那一雙含淚的美眸,散發著極為強烈的依賴與需求。


    蘇穎知曉,眼前這個怪異的男子,是吃這一套的。


    自己什麽都沒有給他,無論是清白的嬌軀,還是什麽承諾,甚至金銀珠寶,世間權勢,她一點兒都沒有給,什麽都沒付出。


    可是眼前這個怪胎,卻喜歡自己對他的依賴,覺得他是蘇穎不可或缺的存在。


    這樣子就足夠了,足以讓眼前的男子,死心塌地的對蘇穎好,為蘇穎幹那些暗處的汙穢之事。


    蘇穎人前的華美和姣好,都需要眼前這個男子無端的付出,可他卻藏於陰影,不能見人。


    她記得小時候,自己還是個小女孩兒時候,馮道士養的那些個小孩子裏麵,有一個大她幾歲的小男孩,總是癡迷的看著自己。


    彼時蘇穎不過才幾歲,卻有著細瓷般的肌膚,好看得宛如瓷娃娃。


    他總是護著蘇穎,護著這個瓷娃娃。而蘇穎呢,也會偷些吃的喝的給他。


    一晃這麽多年就過去了,他仍然好似影子一樣,跟隨在蘇穎這個絕色美人兒身邊。


    他才是蘇穎最忠心的獵犬。


    這麽多年下來,他可謂為蘇穎做了無數的事情了。


    他宛如猛獸一樣,虎視眈眈,盯著那些傷害蘇穎的人,然後用他自己的本事,將對方撕得粉碎。


    如今蘇穎依賴的眼神令他迷醉,他一雙眼眸,更閃動了極為濃鬱的癡迷。


    蘇穎嘆了口氣,伸出了那片溫軟的手掌,輕輕的撫上了對方的臉頰。


    那片手掌,再無小時候的粗糙,這麽些年養尊處優的日子,蘇穎手掌柔若無骨,宛如羊脂。


    「魍魎,無論發生了什麽事情,你總是在我身邊的。」


    她身邊這個神秘的影子,就叫做魍魎,也就是淡淡的影子意思。


    是了,這個變態,好似獵犬一樣在自己身邊打轉,窺探著自個兒一舉一動。


    從小到大,就是這樣子。當初她拋下了魍魎,來京城過自己富貴日子。她也沒想到這個癡迷於自己的男子,居然還會找到自己。


    那時候,她也嚇了一條。魍魎找上她,她甚至不自禁有些害怕和厭憎。


    久別重逢,蘇穎覺得魍魎好像狗一樣,動著鼻子嗅自己身上的味兒。


    什麽癡情,什麽在意,她心裏根本沒覺得有半分的在意。


    這個男人簡直沒半點自知之明,他難道沒發現自個兒是多麽的醜陋可笑,一身粗鄙。蘇穎見過他沒易容的樣子,都已然成年,個頭卻矮,隻夠著自己肩膀。瞧這身高,最多比小孩子高一個頭。他容貌平平,衣衫寒酸,眼裏流轉忠心的狗一樣濃鬱的依賴。從頭到腳,裏裏外外,可都是讓蘇穎覺得噁心透頂了。


    她原本想弄死這個故人,對方十分信賴她,看來也不難。


    不過後來,她也改了主意,因為魍魎在跟她分開這幾年,拜了個師父,學了一門奇特手法。


    他善易容,會打扮,裝扮起來,似模似樣,可男可女。


    蘇穎也聽說過這麽些個江湖把戲,可尋常易容術,不過是靠抹些粉,貼了鬍子,做了頭髮,樣子和平時有些差別。好似魍魎一樣能完全化妝成另外一個人的樣子,可謂是神乎其技,十分難得一見。


    而這樣子的手段,用來與人相爭,簡直有著意想不到的妙處。


    更何況,魍魎對她迷戀之極,言聽計從,十分順她的意。


    這麽一枚好用的棋子,蘇穎竟亦有些不忍心毀了去。


    知曉她過去舊事的人,蘇穎都是毫不留情,狠狠毀了去。縱然有的好似蘇葉萱一樣,於她而言有大恩大德,可蘇穎卻無半點猶豫。這是蘇穎逆鱗,觸之必死。


    她唯一留下來的,便隻有魍魎。


    長留王府之中,婉婉送上了四果湯,一碟芙蓉糕,送到了幾前。


    那幾上放置一具古琴,一旁立著一壺香爐,香菸繚繞,透人心脾,令人不自禁為之沉醉。


    百裏聶蒼白的手指撫上了琴弦,時而撥弄幾個音,時而又怔怔發呆,斷斷續續的琴聲便從百裏聶那指尖輕盈的泄出。


    竟是極為悅耳動人。


    百裏一族,似乎個個都極擅長音律,愛好音樂。


    百裏聶慢慢的一按琴弦,又淨了手,才極優雅了坐下來。


    一旁的薑陵已經幹掉了兩塊芙蓉糕,眼看著麵前隻有兩碗四果湯,不覺動了憐惜之情。


    婉婉在他們家,也可謂是做牛做馬,任勞任怨。老聶真是物盡其用,當牲口使喚。


    「來,婉婉,喝甜湯。」


    他勺了一勺,向著婉婉餵過去。


    婉婉瞬間眼睛一亮,容光煥發,略一猶豫,張開口,等著薑陵餵她喝。


    耳邊卻聽著百裏聶慢悠悠的說道:「不準。」


    惹得薑陵一挑眉頭:「老聶,不是吧。」


    百裏聶淡淡的唇瓣,卻也是禁不住浮起了淺淺的笑容:「我的陵公子,莫非你沒留意到,婉婉從來不沾甜食,不喝甜湯?餵胖了她,我不好退貨,怎麽跟小風交代?」


    婉婉臉色迅速黯淡,頗為幽怨的嘆了口氣,無奈兮兮:「算了——」


    而百裏聶卻隻微微一笑,舉起了勺子,優雅的勺起些許的四果湯,送入了唇中。


    一舉一動,無不優雅。


    婉婉則嘀嘀咕咕跟薑陵抱怨:「誰讓我跟師父學的是易容。當年師父挑徒弟,就是挑身子矮小,體態瘦弱的。這個頭矮呢,腳下墊一墊,練習走高蹺,還不太容易看出來。個頭高了些,想要變矮就不容易了。要是吃得太胖了,就不好假扮瘦了的。身上肉還可以纏一纏,臉上肉可沒法子。」


    她伸出了手指頭,輕輕的晃了晃:「自打拜了師父,這麽多年,我一塊甜糕都沒吃過的,好可憐的。」


    「聽說你師兄,害死你師父,又追殺於你。惹得你去了風大人那裏避禍,又送到了咱們府上做雜役。婉婉,究竟是怎麽迴事,我卻不知道。」


    婉婉嘆了口氣,一雙眸子流轉了迴憶之色:「那時候我年紀小,很多事情也不是很明白的。師父收了兩個徒兒,自打我進門,我和師兄都不知曉彼此生什麽模樣。我們每天,都會易容,學著遮掩自己的臉。要是不易容,就好似沒穿衣服。就好像現在,心情好些時候,心情不好時候,這臉蛋兒樣兒都是不同的。咱們門人,最忌諱便是兩件事,一是貪口腹之慾長胖,二是讓別人看到你臉蛋真正什麽模樣。」


    「有一次我迴到家中,看見師父渾身是血的躺在地上,嚇了我大跳。師父還留了一口氣,告訴我師兄魍魎帶了個很美麗的少女迴來。那少女樣子極美,衣衫也是很華貴,看著倒像官家小姐。可她趁著與師父單獨相處時候,卻扯壞了自己的衣衫,大叫師父對她無禮。師兄十分生氣,竟然一刀刺穿了師父心口。我迴來時候,師兄和那個很漂亮的女孩子,也是不知曉去了哪裏了。他不知曉師父那老傢夥素來狡詐,也很會裝死,吊著一口氣等到我迴來。」


    「師父臨死之前,拍開了暗閣,取出了本門秘籍,告訴我師兄也沒將本事學全。讓我拿著這本祖傳秘籍,好好練功,為他報仇。唉,你說他這個死老頭子,當人家師父,惺惺作態,還留了一手。要不是快死了指望我替他報仇,這私藏秘籍哪裏傳給我?」


    「可憐我成為本門掌門,卻無依無靠。師兄殺了人就算了,居然還讓人焚去師父屍首,並且追殺我這個苦命的女孩子。迫不得已,也不得不歸順風大人。他便不肯相信,我這個師妹,原本也沒打算報仇。所謂冤冤相報何時了,我一向瞧得開。」


    薑陵好心提醒:「也許人家是想要你手中秘籍。」


    婉婉義憤填膺:「他太無恥了,對師父做出這樣子豬狗不如的事情,居然還要貪圖本門秘籍。他區區叛徒,怎麽能有這樣子非分之想。就是因為他,我也不得不從良,自打跟了風大人,日子過得不知曉多辛苦。」


    百裏聶溫柔的說道:「那你自打到了本王府中,也算是逃離苦海,重獲新生。你瞧我和阿陵,是多麽的疼惜於你。再說你整日念叨,讓我和小風宰了你師兄,不但心態兇殘,有傷和氣,也礙著你從良。」


    薑陵也是笑眯眯:「是啊,瞧你來到我們家,勤勞能幹,吃的用的都是靠著踏踏實實的勞動賺來。總比靠著易容手段,坑蒙拐騙,做些律法不容的事情要好些。」


    疼惜?婉婉不覺細細的眯起了眼珠子,這種無恥言語也唯獨百裏聶能厚著臉皮說出來。


    她在長留王府,吃的是草,擠出的是奶,被百裏聶無時無刻壓榨欺辱。


    坑蒙拐騙?說得好似自己在長留王府幹活,就不用坑蒙拐騙一樣。


    百裏聶放自己出去幹活兒,又幾時少了坑蒙拐騙?隻不過一分好處都沒有,她幫百裏聶做些個坑人事情,全部都是免費。


    也就百裏聶臉皮厚,非但不會感到羞恥,逮住了機會,還禁不住自誇兩句。好似她這樣子的掌門人,在長留王府打雜做事,有時自個兒也是覺得變作了燒火丫頭。


    婉婉心尖一陣子的發酸,也是自己命苦。


    「不過師父臨死之前,一直憤憤不平,他雖然不是什麽好人,卻言之鑿鑿,隻說自己絕沒有碰那個姑娘。他就是不明白,那個華衣美女,為什麽要陷害於他。殿下,我也不明白,你這樣子的聰明,不知道能不能猜測到?」


    婉婉禁不住道出胸中疑惑,說實在的,要是她那個師父做出別的什麽無恥事情,婉婉是相信的。可是說他對女子用強,似乎也總有些令人心生疑竇,不可置信。


    百裏聶微笑:「答案不是很簡單?倘若有一對兒古董花瓶存於世上,店鋪裏的商人就會砸碎一隻。那麽剩下的那個花瓶,價值便是從前的十倍百倍。隻因為這隻花瓶,已經是世間獨一無二的。你們這一門的易容術雖然稀奇,可倘若能夠獨占,豈不是更加有價值。」


    百裏聶笑容也是蘊含了縷縷算計,要是宰了婉婉師兄,自己府上的下人也能增增值不是?


    而此時此刻,蘇穎那片溫軟的手掌,卻也是正輕輕的撫著魍魎的臉頰。


    好似魍魎這樣子的易容高手,有一千張一萬張的麵容。可那又怎麽樣?


    這天底下唯獨自己,知曉這麵具之後真麵容。


    所以,當初她才讓魍魎殺死自己的師父,她蘇穎要的東西,卻也是絕對不喜歡跟人分享。


    魍魎也似略有些不好意思,輕輕的退後了一步,嗓音更不覺有些沙啞:「我身上髒,隻怕弄髒了小姐。」


    蘇穎不動聲色的收迴了手掌,和聲說道:「可是你在我心裏,卻是最為珍貴的。」


    魍魎值得她用心籠絡,加意溫柔。


    他不僅精於易容,暗器功夫也是極佳。特別是一手牛毛細針,認穴很準,百發百中。


    這個男人,為蘇穎做了許多事情。他為自己殺的第一個人,便是蘇錦雀。蘇錦雀不是自盡,是魍魎將一枚細針打入了蘇錦雀脊椎骨之中。這樣子一來,蘇錦雀縱然是被害死了,可是那身上到底是沒有什麽傷痕的。


    不過到底是第一次,無論是蘇穎還是魍魎,做得其實並不怎麽幹淨。他們運氣不錯,瞞過了蘇夫人。可是卻沒想到,宣王府的赫連清居然疑上了蘇穎。


    在最初的試探之後,她和赫連清打成了某種協議,相互利用,一起往上爬。


    就好似當年,靜貴妃聖眷正濃,又誕下了孩兒。那十九皇子百裏錦,還未足月,卻也是得到了頗多封賞。別人都說,以後這孩子長大,說不定會有封地名號,甚至於爭奪儲君之位。


    一時之間,靜貴妃風頭無二。


    而風頭正盛的靜貴妃,就好似一柄鋒銳的利刃,刺入了周皇後的心頭。


    之前靜貴妃已經生了一個公主,還是個得寵的公主。可貞敏公主雖然得寵,到底是女兒家,也不足為患。可靜貴妃生下皇兒,這一切自然也是不一樣了。


    周皇後無後,她感受到了威脅。赫連清想要成為宣王府正妻,自然需要有人提攜。可她若非為周皇後立一份大功勞,周皇後又憑什麽會幫襯於她呢?


    她想到了蘇穎,她知道蘇穎背後有一個神秘的殺手。


    赫連清用一些東西喝蘇穎做了交換,然後蘇穎便讓魍魎入宮,不動聲色除掉了十九皇子。


    從此靜貴妃大受打擊,也沒之前那般受寵。


    魍魎是蘇穎秘密的王牌,蘇穎一直很小心的用著,而且也不會濫用。


    可這個最厲害的殺手鐧,在遇到元月砂之後,卻似乎沒那麽有用了。


    那個南府郡來的鄉下丫頭,同時成為了蘇穎和赫連清的眼中釘,兩個人心照不宣的合作了。


    元月砂原本有婚約在身,她來到了京城之後,就成為了範蕊娘的眼中釘,更因此和周氏結仇。


    蘇穎原本準備讓魍魎弄死元月砂,可元月砂身邊丫鬟似乎是個高手。


    於是,魍魎聽從了蘇穎的吩咐,射死了範蕊娘,然後再栽贓給元月砂。


    可元月砂實在狡詐,她居然將一切推給了唐文藻,並且順利脫身。借著這次陷害,元月砂順利擺脫了那可笑婚約,其後更是扶搖而上,成為了嬌貴的昭華縣主了。


    蘇穎惱恨之中,卻也隱隱有了些個挫敗之感。


    原本自己一切都是那麽順利,可是遇到了元月砂後就處處不順。她甚至忍不住想,會不會是元月砂的命有些克自己?


    想到了這兒,蘇穎甚至忍不住輕輕的嘆了一口氣了。


    可是她不會就此罷休,如今更有一個機會,擺在了蘇穎的跟前。倘若她抓住了,以後扶搖而上,必定能舉足輕重。絕不會好似如今這樣,束手束腳。


    所以蘇穎一定要捉住這個機會,絕不會讓給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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