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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口岸之中,李承乾並沒有離開。


    這會兒帶著長樂又迴到了酒樓之中,看著街市上人來人往,倒也顯得幾分愜意。


    還別說,這可能是他近來最為悠閑的一天,當然,他其實也在等,等張二牛他們。


    第一次用火藥開山炸石,他也擔心出什麽意外。


    畢竟火藥這東西,真不是鬧著玩的。


    尤其是第一次如此大規模的運用到實踐之中,變數太大了。


    所以說,他內心遠沒有他表現的那麽平靜。


    而且,此番之舉,李承乾自己心裏也有些沒底。


    他不知道李二會就此做出什麽反應,麵對李二這樣的人物,縱使他如今已經自立為王了,但要說一點兒都不忐忑,那也是扯淡。


    畢竟能在亂世之中,殺出一條血路,成就一代帝王的,真沒一個簡單的家夥。


    尤其是李二這種弑兄逼父屠子的狠人,一旦讓他覺得自己的皇位受到了威脅,天知道他會做出什麽事情來。


    當然,這也隻是李承乾這個後世人對李二某些方麵的一個了解。


    用李承乾的話來說,作為皇帝,李二絕對是成功的。


    但不管是作為父親還是兒子亦或者兄弟,嘿嘿,離他遠點吧。


    沾染上了那至高的權利,親情就是個屁!


    “殿下,張二牛來了。”就在這時,站在李承乾身旁的尉遲寶林指了指街市上一個灰頭土臉的家夥說道。


    他眼睛倒是尖,隔著老遠就認了出來。


    “快去,帶他上來。”李承乾聞言立馬吩咐道。


    不多時,灰頭土臉的張二牛便一臉興奮地走了上來。


    “殿下,那火藥當真是神奇,不過是幾瓦罐罷了,愣神弄出了那麽大的動靜。”說著,張二牛還忍不住一陣的手舞足蹈,“當時那動靜,微臣還以為是老天爺發怒了,就跟地龍翻身一樣……”


    他雖然和眾人研究出了火藥,也就此做過不少實驗,但那都是小打小鬧,跟今天這場麵,是真沒法比。


    “可有人員傷亡?”聽張二牛講了半天,李承乾才問道。


    這才是他關心的問題。


    “倒是有幾個倒黴蛋,被炸飛的碎石給傷到了,幸好殿下帶了大明醫院的外科大夫,算是保住了一條命。”說到這個,張二牛也是有些惋惜,畢竟都是他們將作監自己的兄弟,別看他如今雖然貴為大明將作監大將作,但他卻沒什麽架子,和將作監裏的一些老夥計,關係也是好得不行。


    這會兒嘴上雖然輕描淡寫的,但當時出事的時候,他可是沒少著急忙慌,還一而再再而三的拜托大夫一定要保住他們的命。


    “為什麽會這樣?”一聽有人受傷了,李承乾頓時就皺起了眉頭,“當時本王不是交代過了麽?”


    之前他之所以耽誤了一些時間,就是處理這些事兒去了,不過君子不立於危牆之下,莫說當時張二牛和尉遲寶林都極力勸阻他,就算沒有人勸,他也會提前離開。


    隻是他沒想到,就算如此,還是出現了變故。


    當然,沒死人可能是他此刻唯一的安慰了。


    “哎……”說到這個,張二牛也有些無奈,半晌才說道,“這大家都見識過火藥的威力,當時都覺得已經離得夠遠了,也就沒當迴事兒,誰知道,火藥的威力超乎了我們的想象。”


    李承乾聽他這麽說,也是無語地搖了搖頭。


    他倒是能理解,好奇害死貓嘛?不過好歹是沒被自己的好奇心給害死。


    當然,理解歸理解,李承乾還是不悅地說道:“你迴頭就去安排,今日那些不聽規矩,不聽安排的人,全部罰俸半年!”


    說著,李承乾走過去拍了拍張二牛的肩膀,道,“你啊,如今也是將作監的大將作了,有些時候,的確要和手底下的搞好關係,這利於你今後開展工作,但有些時候,伱也得拿出你大將作的威嚴來才行!


    就今日之事,若是你態度強硬一些,也許今日就不會有人受傷!


    不要總覺得,你是苦出來的,能理解他們的不容易。


    是的,為官一方,的確要知曉他們的不容易,但隻是知道他們的不容易是不夠的?


    慈不掌兵、情不立事、義不理財、善不為官。


    不是說當官不能心善,而是一味心善的人,隻能當好百姓和手下心中的好官,但決計不是一個真正的好官。


    真正的好官是怎樣的呢……”


    “不知道殿下認為真正的好官該是怎樣的?”就在這時,尉遲敬德走了進來,說完這話後,連忙拱了拱手,道,“抱歉,老夫貿然來訪,讓殿下見笑了。”


    其實他通報過了,隻是剛剛大家聽李承乾講得正起勁兒,沒人敢打斷他的話,而尉遲敬德又是個急性子,加之聽到了關鍵處,沒忍住自己就走了進來。


    李承乾見狀,笑道:“原來是吳國公來訪,叔玉,去安排一桌上好的酒菜。”


    尉遲敬德突然造訪,他倒也不意外。


    畢竟火藥鬧出那麽大的動靜,這個老家夥要是坐得住才怪。


    “那老夫就先行謝過了。”尉遲敬德笑道,“不過老夫最感興趣的,還是殿下剛剛提到的問題。


    怎樣才算是一個真正的好官?”


    “真正的好官啊?”說到這個,李承乾又看向了張二牛,繼續說道,“你是從最底層一步步走到今天的,那你覺得,當初在大唐的時候,那些對你和顏悅色的官員就都是好官?那些對你惡言相向的官員就都是壞的?”


    聽到這個問題,張二牛沒有說話,他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麽,因為他當初哪有機會接觸到那些官老爺啊?


    隻有在跟了李承乾後,他見到的官員多了,可這麽多人還真沒人對他惡言相向的!


    李承乾繼續說道:“真正的好官的確該有仁善之心,但這個仁善,得分時候,得分方式方法。


    就好比我大明這些年日子都不好過,地裏刨不出糧食,牛羊也因為連年戰火和雪災死傷殆盡。


    這時候,為官一方就得有仁善之心,首先,你起碼得保證自己治下的百姓能熬過這苦難的日子。


    可即便是如此,也得講方式方法。


    難道就這麽養著?


    不是說朝廷養不起,毫不誇張的說,我大明養得起,就以我大明如今的糧食儲備而言,全大明的人都不做事兒,一天三頓稀的,撐、撐不死,餓、餓不死的,養個三五年,養得起!


    要是隻為了吊著一條命的話,咬咬牙還能再堅持個一年半載。


    但那時候我大明的老百姓是什麽樣的?


    不說瘦得皮包骨,但身體總是要差上許多吧?


    那這樣的養著有意義麽?


    反觀現在,我大明以工代賑,老百姓在勞動中強健了體魄,又獲取了豐厚的報酬,吃得自然要比施粥來得更好,而他們自己憑雙手掙來的糧食,吃得也更安心,更踏實。


    哪怕是在大災大難之年,你看看我大明的百姓,哪有一個餓得麵黃肌瘦的?


    哪兒有一個因為這些年的大災大難對生活失去了希望的?


    哪一個不是鬥誌昂揚的在為了生活奮鬥和拚搏?


    本王敢說,如今若是再有人敢進犯我大明,第一個不答應的就是那些百姓!


    同樣是賑災,效果卻是截然不同。


    這就是方法!


    這就是一個真正的好官!


    本王當然知道開倉賑災最容易,事兒也不多,但那樣的官員,真的就是一個為國為民的好官麽?


    那樣的朝廷,真的是心懷百姓的朝廷麽?


    老話說得好,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


    真正的賑災是要教百姓,帶領百姓,引導百姓,找到新的謀生方式!”


    聽李承乾這麽說,眾人都陷入了沉思。


    不單單是張二牛,還有尉遲寶林、魏叔玉都在琢磨李承乾這一番話。


    至於尉遲敬德,看著沉思的眾人,這才對李承乾拱手道:“殿下了不得啊,說的這大道理,老夫一個粗人都聽懂了,受教了,受教了。”


    他是真聽懂了,包括李承乾的弦外之音。


    就剛剛那羅裏吧嗦的一堆話裏,好些都是故意說給他聽的。


    什麽大明的糧食儲備,堅持堅持三五年,緊巴緊巴還能支撐個一年半載的。


    什麽大明百姓是第一個不答應的……


    這些不都是借此機會說給他聽的麽?


    “吳國公說笑了。”李承乾聞言笑道,“本王隻是有感而發罷了,畢竟大明和大唐的國情不一樣,吳國公就別取笑本王了。”


    “哪兒有哪兒有。”尉遲敬德道,“殿下所言,老夫雖然不敢說都能聽懂,但也聽得出來,這裏麵是真的有東西。


    不管是誰,隻要能把殿下剛剛那番話,悟個七分,不,悟個五分,那都決計能成為一位為國為民的好官!


    不過殿下剛剛好似隻說了為官的善,是不是還漏了點兒什麽?”


    “確實。”李承乾見尉遲敬德話音剛落眾人又看向了自己,這才繼續說道,“剛剛本官說了為官的善,那麽再說說為官的惡。


    其實不應該說是惡,準確地說,應該叫嚴厲!


    為官者,一味的善,那隻能是個老好人,老好人就是在誰的嘴中口碑都還不錯,但你要問他為這一方百姓做了什麽,有什麽貢獻沒,嗬嗬,幾乎很難有人說得出個一二三來。


    為何?


    因為這樣的官員,他與誰都為善,但你想為百姓做事,做實事,怎麽可能跟誰都和善?


    記住,不敢得罪人的官員,不敢說不是一個好官,但決計不是一個合格的官員!


    而這個得罪的人,包括同僚、下屬、百姓!


    就拿張將作今天的事兒來說,火藥之威何其恐怖?


    但你在做什麽?你在縱容他們!


    他們今天沒死是萬幸!但他們今天要是死了呢?


    你心能安麽?


    本來可以避免這一切的發生!但是因為你的緣故,他們如今卻要躺在醫院裏。


    所以,就今天而言,使得他們躺在醫院的根由,是你的善,你但凡嚴苛一些,今天的事情都不會發生!


    換句話來說,有些時候兇惡一些,其實才是真的為了更多人好……”


    在這個問題上,李承乾也不敢講得太深,一來是大明官場的風氣的確有問題,若是他太過於深入的去講這個話題,他也擔心這些家夥過渡理解。


    一下子就把大明的畫風給翻了過來,那就完犢子了。


    二來說到這裏也就可以了,之所以扯這麽多,其實也不單單是說給張二牛他們聽的。


    尉遲敬德自然懂李承乾的意思,當下再看李承乾,他也有了種陌生的感覺。


    幾年不見,今時今日的李承乾的確有了幾分其父之風。


    “殿下說的是。”就在這時,張二牛躬身道,“此番的確是微臣失職,既然殿下之前罰了眾人半年薪俸,微臣身為將作監大將作,理應重罰,微臣請罰一年薪俸,以為懲戒!”


    聽到張二牛這話,李承乾頓時就滿意地點了點頭。


    他剛剛還在想,這家夥會不會因此請辭?


    不過現在看來,這家夥也不是一個憨子。


    “既如此,你自行迴將作監處理此事。”李承乾點了點頭,也就擺了擺手。


    等張二牛走後,李承乾這才看向尉遲敬德,一臉歉意地說道:“抱歉,讓吳國公看笑話了。”


    “哪兒有。”尉遲敬德倒是笑道,“應該是讓老夫學到了,就這些東西,房玄齡那些家夥都不願教我們這些粗人的,倒是殿下一點兒也不見外,沒把老夫當外人哈。”


    說完,尉遲敬德就是一陣大笑。


    李承乾自然知道這老家夥也是在陰陽怪氣,但他也不介意:“吳國公豈能是外人?自從寶林入我大明王廷那日起,本王就一直欠吳國公一句感謝。”


    說到這個,尉遲敬德立馬收斂了笑容,一臉嚴肅地說道:“殿下,老夫雖是粗人,但也知忠孝二字。


    殿下是大明的殿下,但也是我大唐的殿下,老夫遣子入明,是希望我大唐太子在外有人能幫襯,能信任,遇到危險的時候,有人能替殿下擋刀。


    所以,殿下的感謝之言,老夫著實沒聽明白。


    老夫既為大唐國公,享高官厚祿,遣子護佑我大唐太子,不是老夫應該做的麽?”


    “倒是本王失言了。”聞言,李承乾當即說道,心裏也是暗罵,誰他媽說尉遲老黑是個粗人的?


    這他媽是個粗人?


    自己剛想試探一下,人家一套組合拳就打了過來,這能是個粗人?


    “那不知道吳國公此番來訪,可有什麽事情?”既然尉遲敬德不接招,李承乾也就換了個話題。


    說到這個,尉遲敬德笑道:“之前有,但現在嘛,沒事兒了。喝酒,就是喝酒,早就聽聞大明出美酒,出烈酒,老夫今日倒要好好領教一番才是。”


    要說灑脫,那還得是尉遲敬德灑脫!


    當下,李承乾一個眼神,魏叔玉便立馬出去安排了。


    今日,有場惡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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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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