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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持茂竹者, 諸天不能算。


    這可真的不是一句空話。


    高坐他化自在天外天上的天魔童子將這所有的一切全都收入眼底, 他的目光轉過一圈,最後停在景浩界中央的那一片竹海裏。


    景浩界的無邊竹海真的是一處相當神異的地方。明明隻是小世界的一部分,卻愣就是生養了好幾種異竹, 那左天行手中的苦竹就算底蘊不足,比不得佛門那位世尊手上的那一株, 可也沾了苦竹的名號,得了幾分神異。再有便是boss手中的這一株茂竹......


    天魔童子深深地看了那一片竹海一眼。


    如果不是上一次他出手魔染景浩界的時候, 那一片竹海也沒顯示出什麽異常的話, 他怕是還真的會多想一想。


    等等......


    天魔童子忽然想到了一個可能,他閉上眼睛,腦海裏快速閃過當年他在景浩界那會兒見到景浩界竹海主人的情景, 皺著眉頭仔細揣摩著那個竹主的一言一行, 一舉一動。


    景浩界竹海竹主在應對一切景浩界變故的態度和手段都十分自然,似乎沒有什麽不妥, 但是天魔童子越是迴憶, 心裏那個朦朧的可能就越是清晰。


    如果,如果那竹海的竹主其實早在他著手收拾景浩界的時候就已經預見到了往後呢?如果它其實是知道他有意重塑世界的呢?


    天魔童子陡然睜開眼睛,目光沉沉落下,壓往景浩界世界中央的那一片綠海,去往那一片綠海中央的那一間小巧竹屋。


    竹屋裏, 無邊竹海的主人興致勃勃地取了兩盞薄酒,倚著欄杆笑聽屋外小異竹們的吱喳聲。


    天魔童子定定看得竹主一眼,到底沒有別的什麽動作, 轉開了目光。


    無論它是真的早早就預見到後續,還是就隻是單純的力有未逮,這會兒天魔童子也顧不上它,他還將目光轉迴了混沌島嶼那邊。


    混沌島嶼裏,主角左天行還停留在原地,繼續調整他自己的狀態,而boss淨涪,他還是如他遇到左天行之前的那般,隨意地挑了一個方向就往前走,全不在意前方等待著他的到底都是些什麽。


    淨涪本尊那邊廂確實風平浪靜,無有什麽異常,所以淨涪佛身也沒太關注他那邊的情況。


    對於淨涪佛身而言,他當前最緊要的任務,其實還是《金剛般若波羅蜜經》的貝葉,還是貝葉上牽係著的因果。


    他先看了一眼對麵還在小口小口極其珍惜地呷著粥湯的賀偉元,目光在他止不住泛紅的眼眶上停了一停,然後才自然而然地收迴了目光。


    賀偉元也沒想哭的,可是那眼淚就是一滴一滴地往下掉,怎麽止都止不住。


    他甚至都沒在意另一邊坐著的淨涪僧人,就隻是托著他的瓷碗,低頭喝粥。


    賀偉元喝粥的速度確實很慢,但再慢,那瓷缽裏的粥湯也還是有被他喝盡的時候。


    喝完了粥湯之後,賀偉元伸手一抹臉上的淚痕,睜著紅腫的眼睛收拾自己的瓷碗,他還很順手地帶上了淨涪的那個瓷缽。


    淨涪佛身沒阻止他,而是隨手將他身邊的那個木葫蘆遞了過去。


    賀偉元也沒說話,接過那個木葫蘆,捧著瓷缽和瓷碗去了側旁。


    洗完東西迴來之後,賀偉元先將木葫蘆和瓷缽還給淨涪佛身,然後才仔細收起了他自己的那個破瓷碗。忙乎到最後,他才又重新迴到了他的位置上坐下。


    如此幾番動作下來,賀偉元都沒有說話。


    他不說話,淨涪佛身也沒有想要作聲的意圖,所以從頭到尾,這山洞都安靜得隻有那悉悉索索的聲音。


    賀偉元坐迴他的位置之後,盯了他麵前搖曳的燭火看了好半天,才終於出聲打破了山洞裏揮之不去的沉寂。


    但他其實沒有想跟對麵的淨涪僧人說些什麽,所以他的話很沒有條理,隻是想到哪裏說到哪裏,零碎到隻剩下一點邏輯。


    淨涪佛身就在一旁靜靜地聽著,也沒打斷他。


    賀偉元零零碎碎地說了大半夜,到得夜深了,他撐不住,才蜷縮在一片幹草堆上睡了過去。


    淨涪佛身看了他一眼,起身往山洞外走。


    過得半響後,他拉了一捆粗細不一的幹柴迴來。


    架起篝火之後,淨涪佛身停頓了片刻。


    這片刻的工夫裏,他什麽都沒做,沒拿出《地藏王菩薩本願功德經》又或是尚且是殘篇的《金剛般若波羅蜜經》來翻看研究,沒拿出矮幾、紙筆等物什來謄抄經文,他隻是坐在那裏,稍稍整理了一下賀偉元的信息。


    這些信息不僅僅隻有淨涪佛身自己通過無邊暗土世界本源探查到的關於賀偉元的全部,還有方才賀偉元自己零零碎碎透露出來的那些許。


    賀偉元現下確實是一個無家可歸流落至街邊乞討的小乞兒,但他早年間父母尚在的時候,其實也是一個家境富足的小官之子。


    他父親賀宏舉,當年還是這普羅縣縣令。他性格有點迂腐,才能不足,幹不了什麽大事,但在任期間也還算清明,沒出過什麽錯漏。他母親吳氏,管家理事頗有手段,雖沒得到什麽賢名,可也是一個相夫教子的安分婦人。


    有這樣的一對父母,賀偉元或許成不了富貴人家的衙內,卻也該能平平順順地長大,成為一個或許平凡或許耀眼的小少年。


    但一場變故,改變了他的人生軌跡。


    賀宏舉出身安嶺望族,也是賀氏一族族長血脈,卻是比庶出子更不如的外室子,得冠賀姓卻沒有上賀氏族譜,根本不得賀氏一族承認。賀宏舉心中有憾,但骨頭裏的節氣還在。


    賀氏一族不承認他,他也不非巴上去不可,自己咬牙苦讀,終於名列金榜。雖然他在金榜上的名詞不高,名頭也不甚響亮,完完全全地泯然眾人,但有個進士的名頭,他也能順利地謀了個縣令的空職,帶了大家庶女出身的吳氏上任赴職。爾後一年,他長子賀偉元出生。


    得了長子傳承血脈,家中也還算和樂安平,賀宏舉心中的遺憾漸漸被撫平,除了慣常的三節五禮之外,也就越來越少與安嶺賀氏來往。


    聯係剛剛變得稀少的時候,安嶺賀氏那邊還沒什麽反應。


    賀宏舉一看那邊的態度,也知道了他們的想法,隻歎了一聲後就放下不提了。


    賀宏舉自己放下那邊的事情之後,就再沒關注賀氏一族那邊的情況,賀氏一族原本也是一般的。可後來,賀氏一族族長幼子膽大又無能,被人帶著陷入了一場能惹來滅家禍患的災事裏。


    賀家察覺的時候,已經沒有多少時間留給他們了。而為了救人,也為了推脫即將到來的禍事,他們決定選擇一個替死鬼。


    而這個替死鬼,就是恰巧在那段時間無意間跟他們那幼子有了些關聯瓜葛的賀宏舉。


    賀宏舉隻是一個才能平庸的小小縣令,妻子也不過是一個大家庶女,背後沒有什麽勢力支撐,且又是有心算無心之下,就那樣被賀氏一族的人拽著拖著送入了絕境。


    賀氏一族雖然是安嶺望族,但要一手遮天還是有些艱難,賀宏舉自己也確實是清白,所以在最開始的時候,賀宏舉其實隻是被帶走查證,沒有立即定罪。


    這也就是賀偉元一開始的時候隻說想要找到他父親的原因。


    吳氏維係失去了頂梁柱的賀家已然艱難,還要撫育當時年紀尚幼的賀偉元,實再無餘力去探查賀宏舉的狀況,而為了說服她自己,為了保護當時的賀偉元,所以她一直沒有去猜想那個最壞的可能。


    然而,現實偏就是她想都不敢去想的結果。


    賀氏一族為了避免夜長夢多,也為了死無對證,他們在朝廷欽差到來之前,毒殺了賀宏舉,造成了畏罪自殺的假象。


    賀宏舉去後,他們為了避免萬一,還不斷地打壓賀家,以致吳氏心血耗盡,青年早逝。等到吳氏也沒了後,賀氏一族,或者說賀老夫人其實也還沒有放過賀偉元。


    賀氏一族可以看在賀偉元年紀小,又是賀氏一族血脈的份上鬆手放過他,但賀老夫人卻不能。


    她更想要斬草除根。


    賀偉元能僥幸活下來,其實還得感激他的親祖母。


    他祖母雖然因為種種際遇不得不為人外室,也早早失寵離世,但草木一生,尚且還留了些枯枝殘葉,更何況是人?


    她當年曾救助過賀氏族長身邊的一個小子,那小子現在已經是賀氏一族的管家之一。那賀管家心中亦有恩義,也想要報還給恩人子孫,但拿定主意要將賀宏舉當替死鬼的人裏也有賀氏族長,他一個小管家,救不了賀宏舉,隻能勉力說服賀氏族長保賀偉元一命。


    哪怕是一無所有地流落街頭當一個小乞兒,賀偉元好歹也還是活了下來。


    要將這些來龍去脈整理妥當,其實真花不了淨涪佛身多少時間。將這一切梳理妥當之後,淨涪佛身抬起眼瞼,看向那邊廂蜷縮著的睡得並不怎麽安穩的賀偉元。


    當年賀家家變,賀宏舉含冤失蹤、吳氏心血耗盡撒手歸西,賀偉元流落街頭的時候,他不過三歲稚齡。


    三歲......


    比當年六歲被從北淮國皇宮搶到天魔宗的他還要年幼。


    不過淨涪佛身心念也隻是在這一點上停留了一瞬,便又開始繼續轉動。


    賀偉元如今不過七歲,可雙眼比起其他同齡的孩童卻平靜太多,也暗沉太多。而從他話風、言語和表情等等透出的多種信息看來,賀偉元最想要的,首先確實是尋找他的父親。


    不論生死。


    賀宏舉已經死了,再找也隻能找到他的遺骸。尋找他的遺骸不難,但要想就這樣了結賀偉元和他之間的貝葉因果,卻是不夠的。


    他還需要再做些什麽。


    淨涪佛身又看了一眼賀偉元,才閉上眼睛假憩。


    他現在正在考量的,或許算是一些相當不著邊際的東西。譬如先前的曾二山一家,還譬如現在的賀偉元。


    曾二山一家提醒他子欲養而親不待的遺憾,賀偉元也在引起他迴想過往。


    曾大壯為癡妄所誤,縱身為壯年漢子亦不曾養家糊口,反而拖累曾二山和曾老婆子;他為修行故,自幼年即離家,少有迴返程家的時候,自然少有侍奉母親沈安茹的時候......


    賀偉元在繈褓時家境富足,但三歲時候忽遭變故,父死母亡,自己亦是流落街頭,無家可歸,掙紮求生;而他,他繈褓時候為北淮國皇子,日子雖偶有波瀾,但到底未曾傷及他分毫,僅隻是開了眼界。可六歲之時,被人強帶至天魔宗,在無親無故充滿惡意的地界上摸索求存......


    此番兩種,是真的僅僅隻是偶然,還是因為緣有所定?


    淨涪向來細心且多思慮,佛身雖秉持淨涪一絲善念而出,但也是淨涪,亦有著淨涪那樣難以界定優缺點的習慣。不過好歹是淨涪,且還是淨涪佛身,所以他也隻是這麽想一想便將這件事放開去了,沒怎麽偏執地非要找一個答案。


    事實上,就算他真的去找,淨涪佛身也知道自己不會有答案。


    此間世上,世人多苦難。其苦其難其磨練縱各式各樣,但總攬一起後,其實也能發現許多相似之處。


    而且,當一個人發現別人的生活比他圓滿、富足、安樂的同時,總也能發現還有別的人比他更苦、更難、更淒戚。


    世情如此,不過是人有沒有睜眼去看、又到底看向了哪個方向的問題而已。


    修士,修身、修行、修性、修心、修德,亦該有睜眼看天地、看眾生、看萬象的習慣。


    單單隻看得見自己的人,不論眼光還是心性,都太狹隘了......


    而太狹隘的人,無論是凡人還是修士,日子總都不會太順心。


    淨涪佛身垂了眼,放任自己真正地睡了過去。


    山洞之內,篝火劈啪,亦有兩道綿長細微的唿吸聲響起,卻沒招來更多的山間野客。


    當篝火漸漸熄滅,山間升起熹微亮光的時候,淨涪佛身睜開了眼睛。


    他看了一眼還在熟睡的賀偉元,從地上站起身來,便開始就著木葫蘆裏的清水做一些簡單的清洗。


    他動作僅隻是尋常,沒有特意放輕動作,也沒有如何加重聲響,但旁邊熟睡的賀偉元還自在黑甜的夢鄉中沉睡,沒有聽見丁點聲響。


    淨涪收拾過後,帶了隨身褡褳出得山洞,挑了山洞邊上的一處平地擺上他的蒲團,坐下開始忙活。


    撚定佛珠,拿定木魚槌子,淨涪佛身閉目唿吸了一口空氣之後,才睜開眼睛,揮動手上拿定的那根木魚槌子。


    “篤......篤......篤......”


    賀偉元原本還在沉睡,本不該聽到這木魚聲,但不知為何,他就是聽到了這一陣木魚聲,就是從夢境中醒了過來。


    賀偉元完全沒注意其他,就躺在幹草堆上,睜著眼睛聽著外頭傳過來的木魚聲。


    木魚聲敲了多久,他就聽了多久。


    待到木魚聲停下,他才一翻身從幹草堆上下來,連最簡單的收拾都沒有,便就急急跑到山洞口外,睜大了眼睛看著那正垂眸將手上那串佛珠套迴手腕上的年輕僧人,“淨涪師父,我......”


    淨涪佛身將佛珠套迴手腕上,才不急不慢地抬眼去看賀偉元。


    賀偉元對上他的眼睛,剛剛到口想要往外蹦的話語就被攔在了舌尖。


    他忽然覺得,他需要慎重。


    他這時候所想要說出口的話,必得是他自己仔細考量過,真正下定決心之後,才能說出來的話。


    淨涪佛身等了等,見他沒再說話了,便就收迴了目光。


    賀偉元就站在那裏,看著他動作。


    淨涪佛身將身前的那套木魚收起後,就又從他的隨身褡褳裏捧出那部《地藏王菩薩本願功德經》來。


    他才剛將經書捧出,正要翻開書頁,卻忽然停下動作,轉頭看了賀偉元一眼。


    賀偉元這才驚醒,囁喏著道:“淨涪師父,我......我先去......洗漱了......”


    淨涪佛身既沒點頭也沒搖頭,單隻看著他。


    賀偉元轉身,幾步退迴了山洞裏。


    等到他身影消失,淨涪佛身才伸手翻開手中經書的封頁,默誦經文。


    賀偉元這一趟的動作有些慢,淨涪佛身默誦完一部《地藏王菩薩本願功德經》後,待要準備再默誦第二遍的時候,他才一手拿著他的那個瓷碗,一手拿著淨涪佛身先前留在山洞裏的那盞油燈走出來。


    出來之後,他先將他的那個瓷碗放到一側,才捧著那盞油燈送到淨涪佛身麵前,“淨涪師父,你的燈......”


    淨涪佛身沒說話,隻是看了他一眼。


    賀偉元搖搖頭,說道,“淨涪師父,你這燈就是留在我這裏,等到燈盞裏的燈油燒完,我也沒有燈油給它續上......”


    淨涪佛身伸手將油燈拿了迴來。


    滅去燈盞上的燭火之後,他將油燈放迴隨身褡褳裏,然後又望定賀偉元。


    賀偉元看他麵色,心髒失律地猛跳了一下,仿佛意識到了什麽,繃緊了身體道,“我準備好了。”


    淨涪佛身點點頭,從地上站起,將蒲團收了迴去,然後又看了他一眼,才轉身往前走。


    賀偉元急忙跟上。


    兩人一路轉出了山林,還迴到了普羅縣縣上。


    這一路的距離不算短,但賀偉元也早就習慣了,哪怕是一路赤腳走過來的,也沒叫過一聲。


    淨涪佛身帶著他先去了集市。


    雖然這時候的時辰還早,但集市中的人還很多,來往的人擠擠攘攘的,看著很熱鬧。


    淨涪佛身依舊平靜泰然,賀偉元也沒覺得如何局促。他一路走走停停地跟隨在淨涪佛身身側,都沒分神去注意側旁的人的目光。


    而等到淨涪佛身帶著煥然一新的賀偉元從集市中走出來之後,側旁的人再看他們兩人的時候,目光裏也就沒有了先前的異樣。


    雖然賀偉元的手裏還拿著他的那個破了兩個口的瓷碗不放,但光看他動作儀態,也再沒有人會將他當一個小乞兒對待。


    賀偉元從人群中走出來,察覺到眾人對他態度的兩番變化,姿態動作都還是一派慣常的自然。


    四年街頭乞討的生涯,雖是磨難,但也給了他一般人少有的磨礪。


    淨涪佛身在一旁看著,仍沒說什麽,隻是邁步往前行進。


    賀偉元抿了抿唇,卻也沒問什麽,連忙跟上。


    真如賀偉元所猜想的那般,淨涪佛身領著他穿過了一整個縣城,從普羅縣縣城的另一個出口走了出來,沿著一個方向往前走,目的異常明確。


    兩人一路沉默地往前走,卻在三日後的申時末停了下來,停在一個小鎮外頭。


    因為一個人,一個僧人。


    賀偉元看了看對麵那個攔路的年輕僧人一眼,就收迴了目光,還隻安靜站在淨涪佛身身後。


    淨涪佛身抬眼看著對麵的淨羽沙彌,沒說話。


    淨羽沙彌一開始的時候真沒想過要攔下淨涪,但他看到了賀偉元,所以他就伸手了。


    他站定在道路的正中央,合掌探身向著淨涪佛身拜了一拜,口中道:“淨涪師兄,許久不見了,近來可好?”


    淨涪佛身點了點頭,也合掌探身還了一禮。


    禮見過後,淨羽沙彌目光順勢落在跟在淨涪佛身後頭的賀偉元身上,問淨涪佛身道:“淨涪師兄,這位是?”


    淨涪佛身看了賀偉元一眼。


    賀偉元往前走出一步,也學著淨涪佛身的姿態,合掌躬身向著淨羽沙彌拜了一拜,口中稱道:“小子賀偉元,見過師父。”


    淨羽沙彌泰然受禮,打量過賀偉元後,便又迴頭看淨涪佛身,“淨涪師兄,這小子跟我有師徒緣分,師弟我正要去找他的,沒想到就在這裏碰到了。不知淨涪師兄可否將他交還給我?”


    師徒緣分。


    淨涪佛身聽得這話,側眼看了看旁邊的賀偉元。


    可還真是巧啊。


    但當他收會目光,再迎上淨羽沙彌的視線的時候,他卻搖頭了。


    淨羽沙彌眯了眯眼睛,“淨涪師兄,那是我的弟子。”


    淨涪佛身站定在原地,不僅身形沒動,連他的目光也沒有一絲的波瀾。


    賀偉元站在淨涪佛身身後,看著這一番來迴,直覺那攔路的僧人說的弟子應該就是他。


    他不著痕跡地打量著淨羽沙彌。


    說是不著痕跡,其實也隻是賀偉元他自己以為的。事實上,他的一舉一動全都落在淨涪佛身和淨羽沙彌眼中。


    但他們兩人誰都沒有動作,甚至連言語都沒有地沉默著,就等待著賀偉元自己的決定。


    而賀偉元觀察過淨羽沙彌之後,卻是又往淨涪佛身身後小小地退了一步。


    雖隻是小小的一步,但這個動作、這個姿態,已經明明白白地表達了賀偉元的態度。


    淨羽沙彌轉眼望向淨涪佛身,合掌與他一拜,稍稍收斂了態度道:“淨涪師兄,我想跟你們一道走。”


    淨涪佛身側眼看了看賀偉元,沒多做考量,直接就點了頭。


    淨羽沙彌見他態度平和,自又更放緩了幾分姿態,“打擾師兄了,師兄一切可隨意,不必顧忌到我。”


    淨涪佛身不置可否。


    於是,原本隻有淨涪佛身和賀偉元兩人的隊伍就又多了一個淨羽沙彌。


    多一人少一人對於淨涪佛身來說委實無甚差別,但對於賀偉元來說,日子就很不同了。


    那隻得他和淨涪僧人的三日裏,他不需要多說話,隻管想他自己的心事,隻管跟在淨涪僧人後頭走。但多了一個淨羽僧人,他日常間琢磨的事情就多了許多。


    而最大的那個問題,就是淨羽僧人跟淨涪僧人在最開始時候說的那個“弟子”。


    淨羽沙彌的意思是說,他會是他的弟子?


    他會是淨羽僧人的弟子......


    好端端的,忽然有一位僧人站出來說他是他弟子,這比當日淨涪僧人掰下他瓷碗的那一角化作一片白紙還要來得不可思議。


    賀偉元年紀不大,隻得七歲,但已經沒有了小孩子的異想天開,他更現實。


    所以,哪怕淨羽沙彌對他的態度相當軟和,賀偉元也沒如何跟他親近,隻一直跟隨在淨涪佛身身側。


    淨羽沙彌幾番示好都沒激起半分漣漪,但他也沒有半點氣餒,對賀偉元一如既往。


    賀偉元縱然現實,到底也還是孩子。


    他拒絕過淨羽沙彌幾日之後,見淨羽沙彌姿態還是如先前那般篤定,心裏也有了些動搖。


    但他沒跟淨羽沙彌說,而是找到了淨涪佛身,詢問淨涪佛身。


    “淨涪師父,那位淨羽師父總說,我和他之間有師徒緣分,是他的弟子,是真的嗎?”


    他問得很直接,目光也始終直直地看著淨涪佛身。


    若是別的時候,以賀偉元和淨涪佛身之間的身高差距,他這樣固執而堅持地直盯著淨涪佛身,必得使他的脖子受一番勞累。但這會兒不同,這會兒的淨涪佛身才剛結束晚課,正盤膝坐在蒲團上,而他自己則是站著的。


    這一人盤坐一人站立的姿態,也在最大程度補足了他們兩人之間身量上的差距。


    淨涪佛身見賀偉元走到他麵前,問出了這句話,便也放下了手上捧著的經卷,轉眼來看他。


    淨涪佛身的目光很清很靜,仿佛看透了他心底的所有念想和權衡。


    賀偉元稍稍咬牙,終於堅持著沒有率先避開目光。


    淨涪佛身眨了眨眼瞼,順勢點頭。


    不管他們兩人之間是誰起的意,又是因誰結的緣,他們兩人之間確實有一段因緣牽係。


    是師徒的緣分。


    賀偉元不自覺地鬆了一口氣。


    淨涪佛身轉開目光。


    但這段因緣有點怪。


    在最開始淨涪佛身見到賀偉元的時候,其實並沒有發現賀偉元身上和淨羽沙彌牽係著的那一段因緣,而是在淨羽沙彌站到了他麵前,開口明言他們之間的師徒緣法之後,這一段因緣才真正牽係下來。


    這一段因緣牽係得異常,但淨涪佛身看著淨羽沙彌的態度,也能確定淨羽沙彌的收徒是真誠的。


    他真的想要賀偉元當他的徒弟,也真的確定要收賀偉元當弟子。


    因緣向來有定,但因由心起,緣由人定,這因緣既然定下,賀偉元有這份緣法也難得,淨涪佛身其實也是想要賀偉元能珍惜這段緣法。


    當然,一切還得看賀偉元自己。


    他若願意,一切自然無礙,他若不願意,淨涪佛身也願意助他一臂之力。


    賀偉元沉默了一小會兒,才又道:“可是淨涪師父,我聽人說,要當一個僧人,很難的......我......我不知道自己......”


    妙定寺僧人多有在紅塵中遊走修行的,亦多有趣事在凡俗百姓間流傳,普羅縣就是再偏僻,也是一個縣城,這些事自然也有傳到他們這邊來。而既然傳到了他們這邊,自然也就沒有漏下他們這些乞兒的道理。


    他聽說過某些僧人的事跡,也聽人高談闊論地提起過僧人的修行,還聽人打探過到底要怎麽樣才能成為一個僧人。


    他曾經很留心。


    沒有人願意給他一個準確的答案,也沒有人能夠給他一個準確的答案,但所有人都知道的是,很難。


    他有過很多次幻想,但一次次現實告訴他,他所想過的那一切都隻是幻想。


    所以後來他也就慢慢地熄了心中的那種念頭,真正地正視現實。


    他以為自己會一直當一個小乞兒,直到他長大。


    等到他長大,他會去找一些工作,掙點銀錢,最好給自己謀條生路。


    到他銀錢積攢得多一點了,他就要開始探聽一下消息,找他爹。


    雖然這些日子也是可以預見的艱難,但有了這麽個念頭支撐著,日子再艱難也總還能撐得過去了。


    可是有一日,他都沒想過的那一日,在那一日他又一次昏死過去之後,他看到了淨涪師父。


    然後......


    一切就都不一樣了。


    賀偉元想到這裏,又抬起頭來望定淨涪佛身。


    淨涪佛身看著他,能從他眼底看出那纏纏繞繞始終不散的一點驚惶不安。


    淨涪佛身伸出手去,拍了拍賀偉元的腦袋。


    這不輕不重的一拍手,卻直接拍散了賀偉元心裏頭的種種陰鬱。


    他看著他,目光尚且愣愣,心裏卻陡然清醒了過來。


    是了,最艱難的日子都熬過來了,他都要跟著淨涪師父去找他父親了,雖然隻是要找父親的遺骸,但也是要全了他這麽多年的希冀,要完成他娘親當年的遺憾。


    之後的日子再難熬,總也難不過往日。


    賀偉元忽然笑了一下。


    他的這個笑容其實算不得疏朗,但卻像破開陰霾天氣的那第一縷陽光,縱然帶了些陰暗,但更多的是希望。


    不過很快地,賀偉元就收斂了臉上的笑容,很鄭重地問淨涪佛身,“淨涪師父,我真的能做僧人嗎?”


    淨涪佛身目光掃過外側,看見那個遠遠站定的瘦長沙彌,還是沒有迴答,隻用目光看著賀偉元。


    淨羽沙彌也完全沒想過自己的動作能瞞得過這淨涪。他就站在一邊,望著自己的弟子,心裏琢磨著該怎麽教導他才好。


    賀偉元不知道淨羽沙彌已經完成了晚課歸來,也不知道這會兒淨羽沙彌心裏的盤算和計劃,他就隻是看著淨涪佛身,從淨涪佛身看著他的那目光中領會他的意思。


    半響後,他笑了笑,合掌躬身向著淨涪佛身拜了一拜。


    “多謝淨涪師父,我知道了。”


    知道了什麽,賀偉元沒說出來,他也沒繼續問淨涪佛身別的什麽問題,而是又合掌躬身一拜,“請淨涪師父教我。”


    淨羽沙彌聽得這話,可就在邊上站不定了,他心念一動,正要有所動作。可也就是在這個當口上,淨涪佛身忽然轉了目光,定定地看了他一眼。


    這一眼,將淨羽沙彌定定地鎖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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