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裏，有人香甜入睡，有人踏著星光。
夜晚的暮華山是恐怖，月色溫柔似水，月光下的暮華山像是一群蟄伏的野獸，看不清麵目，隻能看到巨大的黑影。
山裏上，一個人影星夜趕路。
山路很難走，隻有月光照明的山路被他走得如入平地。
他走得很快，步子也邁得大，但如果能看到他的雙眼，定能看到裏麵一片癡迷的笑意。
阿修走了三個小時才迴到村裏，路過秦阿寶家的時候，秦阿寶正帶著虎子在院子裏乘涼。
“阿寶。”
阿修在外麵喊道。
秦阿寶帶著兒子出來，小虎子抱著阿修的大腿喊叔叔好。
阿修摸摸小虎子的腦袋，他若是有媳婦兒，孩子也該這麽大了。
從背後的口袋裏掏出一隻斑斕的山雞，扔到秦阿寶的懷裏。
秦阿寶笑嘻嘻沒有拒絕，“這下好了，我正愁沒肉下酒呢，好多天沒吃肉了，怪想的。”
阿修斜睨了他一眼，“這是給我小虎子長身體的。”
秦阿寶讓兒子把野雞抱迴家去，他自己勾著阿修的肩膀，神秘的挑了挑眉，“聽說嬸子正托木婆婆給你看媳婦兒，阿修，好兄弟，跟兄弟說句實話，是不是等不了多久就能喝喜酒了？”
村子就這麽大，誰家有點什麽事，頂多兩個小時全村的人都能知道。
阿修不是村裏唯一的單身漢，但卻是年紀最大的。
他跟阿修同歲，虎子都五歲了。
若不是榴花，他想，他跟阿修應該是難兄難弟。
隻是聽說那人是個寡婦。
他不是歧視寡婦，但擁有更好的，總是覺得差。
聽到給阿修看的媳婦兒是個剛死了男人的寡婦，還拖著三個女兒，秦阿寶就為阿修不值。
但有什麽辦法，山裏就這條件，總比一直打光棍好。
年輕的姑娘們許多都出去打工了，誰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娶得上媳婦兒呢。
阿修聽了臉上笑容就淡了。
“什麽喜酒，阿寶你可別胡說，這種事不能亂說的。”
更何況，他的心裏已經住了一個人。
那個人像是天邊的明月，隻要一想起，他的心就會變得柔軟溫暖。
秦阿寶攬著阿修的肩膀，朝他擠眉弄眼的說道，“你可別說你不知道，這事兒我都知道了，阿修，兄弟也是關心你，怎麽樣，那人你見過沒有？”
那件事阿苦娘說過，但阿修並沒有同意，他也不知道村裏人到底是從哪裏知道的。
臉上已經變得有些僵硬了，拿開秦阿寶搭在肩膀上的手，十分認真的看著他說道，“阿寶，咱們是好兄弟，我如果要結婚，肯定會跟你說的。”
秦阿寶挑眉，“那個，真不是？”
阿修堅定的搖頭，“真不是。”
秦阿寶歎口氣，拍了拍阿修的肩膀，“阿修，你也該找個女人好好過日子了。”
阿苦娘年紀也大了，村裏那樣年紀的老太太，基本上都抱上孫子了。
阿修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嗯了一聲，兩人又說了幾句，聽見榴花在屋子裏喊，秦阿寶摸了摸後腦勺，阿修讓他趕緊進去，天也不早了，他也該迴去了。
屋子裏，榴花坐在床上，桐油燈昏黃，她手裏拿著一件衣服在補，見秦阿寶進來，斜睨了他一眼，“在外麵幹什麽呢，這都多晚了，還不進來睡覺，你不進來，虎子也跟著鬧，就不能讓我省點兒心嗎？”
虎子見到爸爸進來，高興的往他身上撲，秦阿寶熟練的接住兒子，一邊不在意說道，“遇到阿修了，就跟他閑聊幾句。”
說到這裏，秦阿寶眼睛突然亮了，灼灼的看著榴花，“媳婦兒，阿修拿過來的那雞，咱怎麽吃？”
那雞他掂了掂，得有四五斤呢。
已經有一個來月不曾吃肉了，上一次吃肉，還是一個月前阿修提過來的野兔子呢。
榴花把線咬斷，看都沒看秦阿寶一眼，把針線簍子好生的放到衣櫃裏，才說道，“秦阿寶我可跟你說了，這次這肉你不許再拿到那邊去，不然我跟你沒完。”
秦阿寶有些猶豫，“媳婦兒，那雞挺大的……”
就看到榴花轉過頭來惡狠狠的盯著他，剩下的話自然就咽了迴去。
阿修迴到家裏，阿苦娘還沒睡，人老了覺也少，沒事的時候就收拾屋子。
“娘，我迴來了。”
還沒進屋就喊道。
阿苦娘手裏拿著抹布，“今天怎麽這麽晚？”
一大早就去了鎮上，按理來說，下午就該迴來了。
一邊說著一邊往廚房裏去熱餅子跟苞米粥。
“娘，我喜歡上一個姑娘。”
阿苦娘拿著鍋鏟的手一頓，滿臉驚喜的迴頭看著兒子，激動的問道，“真的嗎？是哪家的姑娘？咱們村的嗎？咋認識的？明兒個我就拜托你木婆婆去看看，早點把事情給定下來最好。”
自家兒子有了心儀的姑娘，虧她還在想著給兒子說個寡婦，怪不得那天阿修不高興不願意呢，原來是已經有喜歡的人了呀。
又埋怨道，“你這孩子也是，有了對象還藏著掖著，還不告訴娘，幸好那寡婦的事情娘沒應下來，不然可就麻煩了。”
阿修臉上丁點兒笑容都沒有，甚至還有些沉鬱，阿苦娘見狀，心裏頓時有些不好的預感，“阿修，咋啦，是那姑娘不願意嫁到咱們山裏來，還是要的彩禮多？沒事，你賺的錢娘都給你存著，要還是不夠，娘再去村子裏給你借點兒，保管幫你把那姑娘娶迴來。”
阿修苦笑著搖頭，“娘，她根本就不認識我。”
隻這一句話，就讓阿苦娘明了。
原來是自家兒子喜歡上了別人，可別人卻壓根就不認識他。
所以，這是暗戀。
偷偷的喜歡著。
“阿修，那是誰家的姑娘，要不，娘拜托你木婆婆去問問，多拿些彩禮也行。”
阿修搖頭，什麽話都沒說。
這一晚上，睡著了的人好夢入懷，睡不著的人，怎麽都睡不著。
＊＊＊＊＊＊＊＊＊＊＊＊＊＊＊＊
第二天是嶄新的一天。
鬧鍾很早就響了，安如洗漱完了張紅都還沒起來。
她無奈的跑過去敲了敲門，聽見張紅慵懶的聲音，才迴屋去收拾收拾。
沒辦法，今天是開學的第一天，要精神飽滿的迎接新的一學期。
學生陸陸續續的來到學校，九點鍾的時候，校長集合開會，五十來個麵黃肌瘦高矮不一的孩子站在操場上，聽著校長說了一大堆要好好學習以後有出息之類的話，但誰都沒有放在心上，反而跟旁邊的同學竊竊私語，討論著暑假期間玩什麽幹什麽了。
張紅不由麵露嘲諷，要真是讀書有用的話，她這一個貨真價實的大學生還能來這兒。
也許小孩子不會想得那麽多，但也會隱隱有一種感覺，讀書其實並沒有什麽用。
所以，他們中很多來學校，一方麵也是因為政府的要求，另一方麵，認得幾個字，無論是以後出去打工還是嫁人娶媳婦，都是一種優勢。
小孩子們則是覺得讀書有沒有用他們也不知道，但至少留在學校裏不用去做那些繁雜辛苦的農活，還能在學校裏玩上一整天，多好。
最後，校長出了一個任務，讓大家把學校裏的雜草都給拔幹淨。
解散。
孩子們一哄而散，三三兩兩的蹲在地上。
在辦公室裏的，校長歎氣，“報名那天我就清過人數，今天又數了一遍，唉，又有五個人沒來報到。”
張紅拿出鑲著碎鑽的小鏡子往嘴上塗口紅，安如站在窗戶前，有些出神。
夜晚的暮華山是恐怖，月色溫柔似水，月光下的暮華山像是一群蟄伏的野獸，看不清麵目，隻能看到巨大的黑影。
山裏上，一個人影星夜趕路。
山路很難走，隻有月光照明的山路被他走得如入平地。
他走得很快，步子也邁得大，但如果能看到他的雙眼，定能看到裏麵一片癡迷的笑意。
阿修走了三個小時才迴到村裏，路過秦阿寶家的時候，秦阿寶正帶著虎子在院子裏乘涼。
“阿寶。”
阿修在外麵喊道。
秦阿寶帶著兒子出來，小虎子抱著阿修的大腿喊叔叔好。
阿修摸摸小虎子的腦袋，他若是有媳婦兒，孩子也該這麽大了。
從背後的口袋裏掏出一隻斑斕的山雞，扔到秦阿寶的懷裏。
秦阿寶笑嘻嘻沒有拒絕，“這下好了，我正愁沒肉下酒呢，好多天沒吃肉了，怪想的。”
阿修斜睨了他一眼，“這是給我小虎子長身體的。”
秦阿寶讓兒子把野雞抱迴家去，他自己勾著阿修的肩膀，神秘的挑了挑眉，“聽說嬸子正托木婆婆給你看媳婦兒，阿修，好兄弟，跟兄弟說句實話，是不是等不了多久就能喝喜酒了？”
村子就這麽大，誰家有點什麽事，頂多兩個小時全村的人都能知道。
阿修不是村裏唯一的單身漢，但卻是年紀最大的。
他跟阿修同歲，虎子都五歲了。
若不是榴花，他想，他跟阿修應該是難兄難弟。
隻是聽說那人是個寡婦。
他不是歧視寡婦，但擁有更好的，總是覺得差。
聽到給阿修看的媳婦兒是個剛死了男人的寡婦，還拖著三個女兒，秦阿寶就為阿修不值。
但有什麽辦法，山裏就這條件，總比一直打光棍好。
年輕的姑娘們許多都出去打工了，誰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娶得上媳婦兒呢。
阿修聽了臉上笑容就淡了。
“什麽喜酒，阿寶你可別胡說，這種事不能亂說的。”
更何況，他的心裏已經住了一個人。
那個人像是天邊的明月，隻要一想起，他的心就會變得柔軟溫暖。
秦阿寶攬著阿修的肩膀，朝他擠眉弄眼的說道，“你可別說你不知道，這事兒我都知道了，阿修，兄弟也是關心你，怎麽樣，那人你見過沒有？”
那件事阿苦娘說過，但阿修並沒有同意，他也不知道村裏人到底是從哪裏知道的。
臉上已經變得有些僵硬了，拿開秦阿寶搭在肩膀上的手，十分認真的看著他說道，“阿寶，咱們是好兄弟，我如果要結婚，肯定會跟你說的。”
秦阿寶挑眉，“那個，真不是？”
阿修堅定的搖頭，“真不是。”
秦阿寶歎口氣，拍了拍阿修的肩膀，“阿修，你也該找個女人好好過日子了。”
阿苦娘年紀也大了，村裏那樣年紀的老太太，基本上都抱上孫子了。
阿修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嗯了一聲，兩人又說了幾句，聽見榴花在屋子裏喊，秦阿寶摸了摸後腦勺，阿修讓他趕緊進去，天也不早了，他也該迴去了。
屋子裏，榴花坐在床上，桐油燈昏黃，她手裏拿著一件衣服在補，見秦阿寶進來，斜睨了他一眼，“在外麵幹什麽呢，這都多晚了，還不進來睡覺，你不進來，虎子也跟著鬧，就不能讓我省點兒心嗎？”
虎子見到爸爸進來，高興的往他身上撲，秦阿寶熟練的接住兒子，一邊不在意說道，“遇到阿修了，就跟他閑聊幾句。”
說到這裏，秦阿寶眼睛突然亮了，灼灼的看著榴花，“媳婦兒，阿修拿過來的那雞，咱怎麽吃？”
那雞他掂了掂，得有四五斤呢。
已經有一個來月不曾吃肉了，上一次吃肉，還是一個月前阿修提過來的野兔子呢。
榴花把線咬斷，看都沒看秦阿寶一眼，把針線簍子好生的放到衣櫃裏，才說道，“秦阿寶我可跟你說了，這次這肉你不許再拿到那邊去，不然我跟你沒完。”
秦阿寶有些猶豫，“媳婦兒，那雞挺大的……”
就看到榴花轉過頭來惡狠狠的盯著他，剩下的話自然就咽了迴去。
阿修迴到家裏，阿苦娘還沒睡，人老了覺也少，沒事的時候就收拾屋子。
“娘，我迴來了。”
還沒進屋就喊道。
阿苦娘手裏拿著抹布，“今天怎麽這麽晚？”
一大早就去了鎮上，按理來說，下午就該迴來了。
一邊說著一邊往廚房裏去熱餅子跟苞米粥。
“娘，我喜歡上一個姑娘。”
阿苦娘拿著鍋鏟的手一頓，滿臉驚喜的迴頭看著兒子，激動的問道，“真的嗎？是哪家的姑娘？咱們村的嗎？咋認識的？明兒個我就拜托你木婆婆去看看，早點把事情給定下來最好。”
自家兒子有了心儀的姑娘，虧她還在想著給兒子說個寡婦，怪不得那天阿修不高興不願意呢，原來是已經有喜歡的人了呀。
又埋怨道，“你這孩子也是，有了對象還藏著掖著，還不告訴娘，幸好那寡婦的事情娘沒應下來，不然可就麻煩了。”
阿修臉上丁點兒笑容都沒有，甚至還有些沉鬱，阿苦娘見狀，心裏頓時有些不好的預感，“阿修，咋啦，是那姑娘不願意嫁到咱們山裏來，還是要的彩禮多？沒事，你賺的錢娘都給你存著，要還是不夠，娘再去村子裏給你借點兒，保管幫你把那姑娘娶迴來。”
阿修苦笑著搖頭，“娘，她根本就不認識我。”
隻這一句話，就讓阿苦娘明了。
原來是自家兒子喜歡上了別人，可別人卻壓根就不認識他。
所以，這是暗戀。
偷偷的喜歡著。
“阿修，那是誰家的姑娘，要不，娘拜托你木婆婆去問問，多拿些彩禮也行。”
阿修搖頭，什麽話都沒說。
這一晚上，睡著了的人好夢入懷，睡不著的人，怎麽都睡不著。
＊＊＊＊＊＊＊＊＊＊＊＊＊＊＊＊
第二天是嶄新的一天。
鬧鍾很早就響了，安如洗漱完了張紅都還沒起來。
她無奈的跑過去敲了敲門，聽見張紅慵懶的聲音，才迴屋去收拾收拾。
沒辦法，今天是開學的第一天，要精神飽滿的迎接新的一學期。
學生陸陸續續的來到學校，九點鍾的時候，校長集合開會，五十來個麵黃肌瘦高矮不一的孩子站在操場上，聽著校長說了一大堆要好好學習以後有出息之類的話，但誰都沒有放在心上，反而跟旁邊的同學竊竊私語，討論著暑假期間玩什麽幹什麽了。
張紅不由麵露嘲諷，要真是讀書有用的話，她這一個貨真價實的大學生還能來這兒。
也許小孩子不會想得那麽多，但也會隱隱有一種感覺，讀書其實並沒有什麽用。
所以，他們中很多來學校，一方麵也是因為政府的要求，另一方麵，認得幾個字，無論是以後出去打工還是嫁人娶媳婦，都是一種優勢。
小孩子們則是覺得讀書有沒有用他們也不知道，但至少留在學校裏不用去做那些繁雜辛苦的農活，還能在學校裏玩上一整天，多好。
最後，校長出了一個任務，讓大家把學校裏的雜草都給拔幹淨。
解散。
孩子們一哄而散，三三兩兩的蹲在地上。
在辦公室裏的，校長歎氣，“報名那天我就清過人數，今天又數了一遍，唉，又有五個人沒來報到。”
張紅拿出鑲著碎鑽的小鏡子往嘴上塗口紅，安如站在窗戶前，有些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