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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維安帶著南瑜去病房,被南瑜這句話噎得,好半天都沒緩過來。


    可能是覺得母親的身份被侵犯,也許是別的,總之她的怒火在到達唐冠年病房前,聽到南瑜跟湯懷瑾說:「你別進去了,我自己進去見他就行。」的時候,徹底的爆發。


    「你笑話我攀附男人,可你又比我強多少?哼!還不是一樣,離了男人活不了。」


    想不出,到底是什麽樣的母親才會對女兒說出這樣難聽的話來。


    便是湯懷瑾,也很難因為南維安的身份,對她寬容。


    南瑜扯了下湯懷瑾的袖子,堅持著自己的想法。「你別進去了,省的麻煩。」


    南瑜的想法,很簡單,唐冠年跟湯懷瑾的關係,總是有些微妙的,明爭暗鬥了這麽久的人。相見總是會有些不同的氣場,讓兩個人見麵,其實最難做的是南瑜。一邊是親生父親,即便是從未相認過,但是關係就在那裏,逃不掉。再者還有個南維安在,少不得又要拿出長輩的架子來壓人。


    讓湯懷瑾進去,少不得又要變成一場對峙。


    到底該偏向哪一邊?


    即便是心裏想著不偏不移,但是真的對抗起來,她完全就是夾在中間的那一個人,怎麽表現都不對。


    既然明知道是這樣的結局,那還不如別讓兩個人見麵,還能自在些。


    湯懷瑾手臂一轉就握住了南瑜的手,並且不讓她掙紮開,他說:「我知道你想什麽,可我不想你一個人。」


    明白她的顧慮,但更多的是不想她去獨自麵對。


    從前湯懷瑾的確在很多時候把南瑜放在了不得不選邊的地方,當時能做出把南瑜掃地出門的舉動,也是因為覺得南瑜選擇了支持唐冠年。


    非黑即白,卻忘了,她夾在中間其實很難。


    易地而處,如果今天躺在病房裏的人是湯懷瑾的父親,那這又該怎麽辦呢?


    湯懷瑾現在,是真的想要學著以南瑜的角度來思考問題,他跟南瑜說:「外麵的事情你不用管,也不用為我的立場考慮,你隻管做你自己。」


    意思是想要救唐冠年就救,誰也不會說女兒救父親,是做錯了。如果不想救,不想認。也隨她,他隻管給她做好後盾就好了。


    因為這一句話,南瑜再沒有讓湯懷瑾離開。


    其實她一個人要進這病房,也有些怕。


    唐冠年所在是病房,當然是最好的,一應俱全,雖然不是那種豪華到令人乍舌的程度,但是也絕不會配不上唐冠年的身份。


    穆騫站在唐冠年身邊,不知道唐冠年在跟他說什麽。


    聽到門響,兩人一起轉頭過來。


    穆騫看到南瑜來,略有些吃驚。再看到跟在南瑜身後的湯懷瑾,眉頭就皺了起來。


    唐冠年是不想看到湯懷瑾的,他的病容,根本不想讓任何人看到。所以在下一刻,穆騫快速地去扶唐冠年,如穆騫所料,唐冠年坐起了身。


    腰背挺直,穆騫在唐冠年身後放了靠墊。


    南維安顯然沒有穆騫跟唐冠年之間的親密,雖然現在唐冠年放任她在身邊照顧,可是充其量,是不厭煩,遠沒有到親昵和諧的地步。


    南維安說:「冠年啊,你快看,咱們的女兒女婿來看你了。」


    這話說的!


    南瑜簡直想吐。


    有些事情,就冷漠以對,其實還能平靜應付。可一旦非要弄的親親熱熱,反而會讓人覺得作嘔。他們那裏還能做親密無間的一家人。


    南瑜覺得反感,但是在唐冠年聽來。卻覺得舒服。


    他原本挺直的腰背放鬆了些,溫和的說:「你們來了。」


    怎麽說呢,在過去的很多年,唐冠年不斷的隱忍湯英楠,包容甚至是溺愛,當然跟心中所愛有關,可是到了唐冠年這個階段的人。愛情實在不是生命中的主題。他跟湯英楠始終捆綁在一起,很大一部分是因為湯英楠是湯家的人。


    若是沒有湯英楠,唐冠年在湯銘集團內部就會顯得非常名不正言不順。


    一個跟湯家一點關係都沒有的人,就是再怎麽有能力,也還是不能服眾,別說董事會裏那些難纏的湯家旁枝,就是公司裏最普通的員工也不會由心裏覺得唐冠年是湯銘的主人。


    湯家這麽多年的基業。誰都知道湯銘集團是姓湯的。


    湯銘兩個字,就是當年創業的湯家先輩的姓名。


    唐冠年跟湯英楠即便沒有正式的關係,湯英楠明明有夫有女,唐冠年也不肯放手,還不是貪圖湯英楠的身份,給唐冠年在湯銘內部統治,找到合理的身份。


    這麽多年,唐冠年都因找不到跟湯家鞏固的身份而苦惱。


    說白了,就是他洗不清自己白手起家的出身,到哪裏都是頂著靠女人吃飯的名頭。


    可現在不同了,他成了湯懷瑾的嶽父。


    不僅名正言順,甚至輩份更高,地位更高,比從前跟湯英楠名不正言不順的要理直氣壯的多。所以他才能徹底的放棄湯英楠。他現在已經不需要湯英楠來做他的跳板了。


    要是沒有這病,唐冠年絕不會如現在這樣萎靡,他甚至覺得有了湯懷瑾嶽父的這個身份,在湯銘集團,他的聲望隻會比過去更高。


    也因此,他是如此急迫的想要治好自身的疾病。


    他不服輸,更不服老。


    南維安的一句話,取悅了唐冠年,他拿起嶽父的架子,跟南瑜還有湯懷瑾說:「坐吧,你們知道來看我,說明你們還知道孝順。」


    南瑜咬住下唇。


    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長輩都是如此,不談自己對兒女的付出,隻會拿著身份來壓人。


    好似那一點生物上的血緣。就是他們可以縱橫世界的王牌。


    南瑜當然不會坐,她直接說:「我做了化驗,若是匹配,我給你捐獻骨髓,往後,我跟你不會再有一點關係。」


    所謂父親,是骨血的親緣。


    南瑜想,那她把這些骨血還給他,就算是完了。


    她不想再跟唐冠年有牽扯,尤其是在看到唐冠年之後。唐冠年這一年生病,比從前要瘦下來很多。原本略有些富態的時候,看起來精神奕奕滿是虎狼之氣。現在瘦下來,臉上的皮都有些鬆,不知道是不是南瑜的心裏作用,看著唐冠年就有些覺得他生來刻薄相。那深刻的法令紋,讓人生懼。


    怎麽看都跟慈愛的父親聯繫不到一起。


    大概是沒想到南瑜把話說的這麽明,唐冠年也是愣了下子。也不過隻是愣了一下,他到底不是南維安,做不來那種明知道不討喜卻依舊裝作不明白的樣子。


    既然聯絡感情的這一套南瑜不吃。


    唐冠年就很快調整了過來,直接看著湯懷瑾說:「聽說你接下了老城改造的項目?」


    湯懷瑾目光一閃,點了頭。


    說到老城改造。其實是個很令人頭疼的工程。賺不了多少錢不說,更難的是具體的實施,改造?怎麽改造,徹底推平了重建,當然是不成的,如果隻是這樣,這項目倒是簡單了。


    政府的意思是。在保留老城風貌的情況下,讓老城煥發出新的活力。


    這種項目,是政府的政績。


    對企業來說,其實是燙手的山芋。但是湯銘集團沒有辦法,作為滬上最大的企業,每年跟政府要打的交道太多了。湯懷瑾急需跟政府領導建立不錯的私交,做生意的如果不能得到政府部門的支持,真的是寸步難行。


    而且這些年,政府對湯銘集團確實幫助很多。


    所以『老城改造』的工程,也有些還政府人情的意味在裏麵。


    唐冠年笑了笑,「你倒是不笨,可是你要明白,這項目若是我不出手,你做不成!」


    這話就是赤裸裸的威脅了。


    如果說海外的項目。湯懷瑾能毫無負擔的全部接手,那麽國內的,尤其是還是本市的,對湯懷瑾來說無疑就是挑戰了。


    跟政府的關係,跟拆遷改造戶的關係,以及跟公司下屬基建團隊,方方麵麵。都需要湯懷瑾去協調。


    這並不是容易的事。


    唐冠年說湯懷瑾聰明,自然說的是湯懷瑾有這個魄力,接下老城改造的項目。若是這個項目做的好,那麽無疑是給滬上從上到下的領導都貢獻出了政績。禮尚往來,可想而知往後湯懷瑾跟政府大交道就會暢通無阻。


    所以這個項目很關鍵。


    南瑜微微扭頭,去看湯懷瑾,湯懷瑾給了她放心的眼神。對這件事,湯懷瑾沒打算跟唐冠年硬碰硬,因為心裏很清楚,如果唐冠年刻意刁難,是真的有實力,讓這項工程徹底完蛋。


    「唐總也盼著湯銘集團能越來越好的,對不對?」湯懷瑾這樣說。


    他避開了所有的長輩稱唿。隻說唐總。


    唐冠年為了湯銘集團奮鬥了這些年,不可能對湯銘集團毫無感情的。


    賭的是唐冠年的不舍。


    可是唐冠年卻並不為所動,隻是嘆息著說:「我老了,如今連自己的女兒都不認我這個父親,還能有什麽大用處。不認也罷,我連親生的女兒都能捨棄,湯銘集團?還能重過我的親生女兒去?」


    南瑜真是氣瘋了。


    唐冠年這個年紀的人,早已經深諳權利鬥爭的內涵,根本不會跟南維安一樣,所謂『動之以情曉之以理,甚至罵之以魂』。唐冠年就用這樣權勢、利益的紛爭來施壓。


    他這話,聽起來多可憐。但是內容呢?不過是逼著湯懷瑾逼著南瑜認下他這個父親,若不然,他就要讓湯銘集團不好過。


    南瑜氣的厲害。咬牙說:「你到底想幹什麽?」


    唐冠年輕飄飄的看著南瑜,就像是在看一隻飛不出他手掌心的飛蛾,他最初是想跟南瑜聊父女情的,可是南瑜根本不吃哪一套。所以還是聊利益、取捨這些更好,唐冠年甚至在內心深處感慨,他對搏感情這一套還真是不怎麽擅長,現在說起他擅長的威逼利誘來。他感覺好多了。


    「你早這麽問,不就好了?我是你父親,難道還不能指使的動你這個女兒。」


    「少廢話!」湯懷瑾斥了一句。


    唐冠年臉上還是掛著笑的,他就像是修煉了千年的老怪物,此刻,那表情絕不是普通人能做得出的。


    他說:「我沒想做什麽,人老了,就怕死,想著最好能長命百歲才好。」


    這就是要南瑜救他。


    這在預料之內,南瑜今天來,就是為了這事情來的,當即點頭,「如果匹配我會跟你一起進行手術。我救了你,你就能消停?」


    唐冠年哈一笑。果然能長久的活下去,對他來說,還是最重要的,他才五十多歲,人生還有那麽長,他不想死。


    之後,他說:「想讓我安享晚年也不是不可以。別人家的老頭子都有孫子陪著,我這現在年紀大了,也是喜歡孩子,你們讓我養著我的小外孫,我自然就管不到外麵的事情了。」


    「不行!」


    「妄想!」


    湯懷瑾跟南瑜連聲說,他們的底線其實很簡單,就是小熊。


    一切都不能拿孩子來交換。


    唐冠年的想法也很簡單。他需要一個繼承人,湯懷瑾,他當然是不放心的,小孩子自己養起來,他才能放心。他這一生都沒有自己養過孩子,到老了,確實也是想要個孩子。再者。也是算計到了,隻有把小熊捏在手裏,湯懷瑾跟南瑜才會聽他的命令。


    原本將小熊弄來這件事,早已經提上了唐冠年的日程。


    是穆騫一直反對。


    給出的理由,當然是小熊還小,就算奪過來,不能給唐冠年骨髓移植,對唐冠年來說根本沒用。在找不到匹配骨髓的日子裏,唐冠年的第一要務,就是活下去。


    所以這個計劃,一直沒有實施。


    這也是為什麽穆騫看到南瑜出現,第一反應就是讓南瑜來醫院化驗。


    就怕唐冠年會對孩子不利。


    穆騫聽到唐冠年的這話,也是驚呆了。


    從前唐冠年也不過是策劃著名奪小熊過來移植骨髓,現在徹底成了要將小熊養大了。


    人心不足蛇吞象。


    在生命得到了救治之後,唐冠年顯然想的更長遠。


    且一擊命中,找到了湯懷瑾跟南瑜共同的軟肋。


    不難想見,若是小熊真的被唐冠年養起來,往後的南瑜跟湯懷瑾也隻會成為被唐冠年支配的傀儡,而小熊,也不知會被唐冠年教成什麽樣子。


    穆騫能想到的,湯懷瑾還有南瑜一樣能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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