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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雁翎是剛下的飛機。


    他剛下飛機啟用手機,方小圓就給他打來電話,急急地告訴他,「百先生……」


    她想說什麽時忽然提了口氣,像是想到什麽生生地頓了一下,才繼續開口:「百先生,涵涵,涵涵出事了……你快點來救救她……」


    他的心瞬間就提了起來,直接驅車,一路闖過紅燈無數,到了方小圓說的小巷裏,七拐八拐,也算是千鈞一髮時跑到林思涵身邊。


    這個小姑娘,怎麽好像經常遇到這樣的事情?


    他心裏為她擔心,也有氣惱,暗含著自己不願多想的恐懼,卻在看到她的淚水湧出後心就軟了下來。


    他從她手裏拿過方巾,細細為她擦眼淚,「我……我不是在這嗎,有什麽好哭的。」


    顧煙然點點頭,看著他笑了,注意力放在了他這塊清麗素雅的淺青色方巾上,「我都不知道你有手帕的。」


    他沒有手帕。


    這手帕是他拜讀了一些言情小說,研究得出方巾手帕是這些男主人手必備的加分利器,所以就在迴江山市前,精心挑選了一塊天青色的帕子。


    他原本嗤之以鼻……現在覺得,這方巾還真派上了用場。


    「林小姐……」


    躺在地上已經昏過去的韓青楓,或許是被幾個流氓的慘叫聲叫醒,又或許是別的原因,此刻勉強睜開雙眼,就看見林思涵與白雁翎相對而立,臉上笑著。那嬌艷的,清純如掛著露珠的櫻桃,美得刺痛他的心,妒火在心口慢慢灼燒,他強撐著使自己在地上坐起來,「林小姐,我……」


    「你沒事吧韓先生。」


    顧煙然聽見韓青楓在叫他,這才想起他還躺在地上,連忙想過去把他扶起來,卻被白雁翎攔住了。


    白雁翎之前臉上帶著的溫柔神色在韓青楓出聲後就消失的無影無蹤,他按住顧煙然的手腕,「我來。」


    說著,他已經走到韓青楓麵前,紳士地伸出手,「韓先生,請起。」


    韓青楓不看白雁翎,手也不願伸出去,而是繼續瞧著顧煙然,「林小姐,上次我喝醉酒了才追著你,你沒受驚吧?我向你道歉……上次是我太輕佻了。」


    「沒事……你先起來吧。」


    顧煙然迴想起上次在來溪山上的事,眼眸一暗,並不算多好的迴憶,「你先起來。」


    要他搭著白雁翎的手才能起來的話,他還不如不起來!


    韓青楓勉強地對著顧煙然笑了笑,根本不理白雁翎,硬撐著地想讓自己起身。


    看他不願收自己的這份好意,白雁翎唇角牽出一絲嘲諷的笑,收迴了手,重新走迴顧煙然身邊。


    這笑意更激怒了韓青楓,他剛強撐著站起來,就覺得腿上無力,很快又跌到了地上。


    「青哥!」


    鍾銘兒一路小跑迴到韓青楓身邊,連忙把他攙扶起來。


    她從之前藉故離開就一直躲在一個地方等著看好戲,想看看韓青楓能否逞個英雄,贏取顧煙然的芳心之後她再迴來,讓韓青楓看見自己免不了心虛愧疚。


    哪想到半路竟殺出個白咬金來。


    白雁翎體貼地為顧煙然用領帶遮住眼睛,她看著顧煙然就像個傻子一樣站在原地不知所措,而當她親眼目睹白雁翎如何將她叫來的三個人打的落花流水,體無完膚後……


    她對他心驚肉跳,卻更加心馳神往。


    這個男人如果在古時,簡直就像騎馬凱旋的將軍,不過幾個招式就能讓這些地痞滿地找牙,卻偏偏臉上還帶著那樣的高傲和不屑,讓她心口一陣激盪。


    若她是這個男人的女人,若她是!


    顧煙然,你何德何能,你算什麽東西!


    她不甘忿忿,卻又看不下去韓青楓那種求而不得的樣子,隻好出來收拾殘局,臉上帶著擔心和驚恐,「發生什麽事情了?」還要在看見白雁翎時故露一抹羞怯,「這位先生,謝謝你……」


    「謝他幹什麽,你以為他幹了什麽?」


    韓青楓忽然憤怒,他深深看了眼顧煙然,要不是他突然昏過去,英雄救美的應該是他,林思涵也許此時就對自己傾心了!


    可既然事實已是如此,他隻好拽著鍾銘兒,步履狼狽地離開了這裏。


    韓青楓盯著顧煙然的眼神,讓她有些心虛,在他離開時,眼睛看向了別處。


    很快,這片僻靜的胡同裏,除了地上或昏迷或哀哀叫嚷的流氓,隻剩下她和白雁翎兩人。


    白雁翎先是打電話報了警,對她說:「我們走吧。」


    「走?不用等警察過來嗎?」


    「莫寒來善後,還是……你想去警察再做一次筆錄?」他低頭看著她。


    她眨眨眼,「那走吧。」


    「我送你迴去。」


    這句輕描淡寫的話卻刺激了她的神經,迴去?迴碧水灣?她今天已經疲憊不堪,碧水灣又在郊區,到時候她要是下了車還坐五十幾站迴來……她可受不了。


    「那個……」


    她舔舔唇,主動握住他的大手,「我今天迴新家吧。」


    他的手在她觸碰的時候縮了一下,因而她清晰地看見他手腕上的傷痕,不是很嚴重,但明顯掉了層皮,一定是剛剛打架落下的傷。


    「好啊。」


    他轉頭看了她一眼,又迅速地轉迴來。唇角兀自添了一抹笑,她看不到。


    「我說你,怎麽經常遇上這種事情,不行跟你爸媽說一聲,派兩個保鏢在身旁比較好。」


    他牽著她的手走出胡同,七繞八繞終於走到大路上,「不然我叫兩個保鏢跟著你也行。」


    這保鏢她是絕對請不起的,但要是讓白雁翎從保鏢口中得知自己一天的行蹤就更加可怕,她連忙搖頭,「沒事……我不是,不是有你嗎?以後我要有事情,我就打電話給你,你一定會趕過來幫我的。」


    說著,她嘻嘻哈哈地撓自己的腦袋,「我也不知道最近怎麽迴事……可能是水逆了?居然遇上這麽多事,不過我覺得,這事估計都是你帶起來的,和你這樣帥的人站在一起,很容易收到板磚呀。」


    她的語氣輕軟,抖著精靈,聽起來特別愉悅。


    快要走到車旁,顧煙然忽地感覺頭上一重,原來是白雁翎的大手輕輕覆在她頭上揉著她的腦門。


    「那真是難為你了,我改天應該送你一塊鍋蓋,你帶著也就不會受傷了。」


    她的臉一下子紅了,等著他打開副駕駛座的車門讓她坐上去,他也上了車發動了車子,她昏昏的腦子才想起一個問題,一個星期之前,他們分開時,他不是又對自己充滿了誤解?怎麽就五天未見,好像兩人之間的隔閡消散了個幹幹淨淨似的。


    手機響了,看到來電是方小圓,她才想起來差點忘了這位好同事,連忙接起電話,「小圓!」


    「煙然,你沒事吧?我打了電話叫『百雀羚先生』過來救你,他是不是救到你了?」


    她看了眼旁邊專心開車的白雁翎,「嗯!他把那三個流氓都打趴在地上了,我沒事小圓,你放心吧!」


    「我就知道!百先生真是太厲害了!」


    方小圓儼然成了白雁翎的迷妹,「你沒事就好!我就不打擾你和他相處了,煙然,你對百先生可要好一點,我給他打電話求救時,他好像才在國際機場那下飛機,我們這離機場還是有一段距離的,天知道他怎麽趕過來的……」


    「糟糕。」


    白雁翎握著方向盤,忽然皺眉說了一句。


    顧煙然快速和方小圓道別後急急地看向他,「怎麽了?發生什麽事情了?」


    白雁翎把車停靠在馬路上,「我都忘了,我開車時至少闖了七八個紅燈,再過幾分鍾交警就要來找我的麻煩了。」


    顧煙然大驚,「那怎麽辦?!」


    「跑。」


    白雁翎迅速下了車,過來給顧煙然開車門時,索性直接把她直接背到自己背上,關上車門就往前麵跑。


    「白雁翎!這裏可是馬路,有好多人的!」


    顧煙然連忙拍打他的肩膀,小聲道:「這裏可不是來溪山,山上一個人都沒有,隻要有人認出你是白雁翎,明天八卦新聞上就有你的名字了!」


    那有什麽,他樂意之至。


    他說:「沒關係!」


    「那車怎麽辦?等交警過來貼滿罰單嗎?」


    「有莫寒呢!」


    顧煙然就不說話了。


    她很擔心又發生上次背在他身上被娛樂記者拍到的情況,隻好再次把臉埋到他脖頸間。


    她的臉熱熱的。碰到他溫熱的脖頸,臉上的熱度就升的更高了些。


    真是奇了……她上次,上上次這樣趴在他身上時,還不覺得自己這樣害羞呢……


    他這次也不像第一次那樣嫌棄她,不像第二次那樣緩慢地向山下走,而是在平地上快步向前方狂奔。


    「白先生。」


    她忍不住在他肩頭問:「你怎麽這麽……這麽激動啊?」


    他迴答:「你就當老夫聊發少年狂好了!」


    老夫聊發少年狂。


    她覺得好笑,心口不知為何慢慢滲出點甜意,迴流到舌根,那滋味在現在苦味夾雜的生活裏尤為珍貴,她貼緊了他,感受他和自己一樣快速的心跳,有些承受不住,又在那種甜意下慢慢地笑起來。


    也不知在他背上待了多久,她感覺他步履慢下來,然後幾乎是走起來,一個人的聲音響起。含著苦意,「boss,讓我去警察署做筆錄,還讓我去交罰單……您怎麽忍心啊!」


    她抬起頭,看見莫寒就站在離他們不遠的地方,身後多了輛車,正朝他們走過來。


    白雁翎終於把顧煙然放下來,她有些不好意思看到莫寒,就抿著唇躲到白雁翎身後。


    白雁翎牽著顧煙然的手走到車旁,示意她上車,同時對莫寒淡淡來了一句,「年終獎翻兩番,莫秘書,你可別得寸進尺了。」


    「喳,boss您請。」


    莫寒眉開眼笑,不忘狗腿送別。「boss,林小姐,再見!」


    他看著白雁翎開車離開,喜滋滋地算著自己今年的收入,絲毫沒注意到有一雙眼睛在望見白雁翎的車離開後,也神不知鬼不覺地跟著離開了這裏。


    「白先生……」


    在車上坐了一會,顧煙然想起一個忘記問方小圓的問題,就問了他,「你怎麽會有我朋友的電話?」


    白雁翎直視前方,「上次離開酒店的時候,我正好碰見她出來,就要了她的電話。如果你有什麽事脫不開身,我也好從她問點情況。」


    原來是這樣。


    那時候都鬧成那樣了,他居然還招方小圓要了電話……


    顧煙然一時之間不知說什麽好。


    車裏就這樣靜默下來。


    他們兩人之間,有種微妙的尷尬,微妙的曖昧。還有種微妙的情愫在靜靜流淌,一路蔓延,她覺得和之前比起來,那種和他相處時的不適感消減了很多。


    到別墅門口的時候,早就有傭人等在門口,看著白雁翎攙著顧煙然的手下來十分高興,「少爺,夫人,你們終於一起迴來了!」


    白雁翎多看了那個說話的年輕傭人一眼,覺得有幾分眼熟,也沒在意,他此刻突然接到一個電話,看了顧煙然一眼,後者沖他一笑,像個體貼的小媳婦在跟他說,你去工作,我沒關係。


    他強忍住想摸摸她小腦袋的衝動,越看她越覺得她像個眼神明亮的小麻雀,也遞給她一個微笑,快步往別墅裏走去,已經接了電話,「餵……」


    那笑容她穩穩地接住了,旁邊的年輕傭人看的卻是心神恍惚,忍不住道:「夫人,你和少爺的感情是越來越好了,我不怎麽看見少爺笑的。」


    「是嗎?」她驚訝。


    傭人點點頭,「嗯,是白先生不讓他經常笑,覺得他這樣輕浮。」


    顧煙然想起白夜傅,白伯伯的確一向對他的兒子非常嚴厲,也幸好他不在這,不然白雁翎可能脾氣又要上來了。


    她也走進別墅。看著身旁的傭人,「我記得你,你好像叫……馬……」


    「馬秀秀。」


    馬秀秀笑著迴答。


    「好,秀秀,我問你,家裏有沒有藥,他……我是說……」


    顧煙然咬唇,「雁翎他手上有點傷,我想給他敷藥。」


    「雁翎」像是燙到她的舌頭,她說的又快又輕,又鄭重又心虛,臉也跟著熱了幾分。


    ----她今天是第幾次臉紅了……


    「有的,有的!」


    馬秀秀看著她微紅的臉頰笑了,「夫人你別急,進來你還一口水都沒喝呢,我先給你倒杯水,再給你拿藥去,你和少爺是不是還沒吃藥啊,我去叫廚房的準備去。」


    她應下,坐在客廳的沙發裏,就著水喝了藥,心口的疼徹底平息下來。


    她看向周圍忙活的傭人們,因為她和白雁翎的歸來,他們臉上都帶著笑容,有的擦拭著瓷瓶讓它更加煥然一新,也有的走過來問她喜歡家裏拜訪什麽花好。


    「夫人,你應該和少爺多迴來的,這樣我們幹活也有勁啊!」


    有個傭人邊拖地邊對她說。


    其他傭人也連連點頭,嘰嘰喳喳地說著希望他們迴來。


    「你們放心,我……」


    她本來想一口應承下來,想告訴他們,自己以後會在這住下來,細想自己和白雁翎最多也就一個多月的相處歲月,日後,真正的林思涵才會是這裏的主人,喉嚨微哽,「我和雁翎以後會住下來的。」


    本來就是啊,林思涵迴來以後,白雁翎也沒那麽討厭她了,他們一定能在這住的長長的,久久的。


    傭人們頓時高興起來,她看到他們開心,都不知自己心口爬滿一層滿滿的失落,也跟著笑,直到馬秀秀把醫藥箱拿過來遞給她,她才發現自己的眼睛也仿佛蒙上兩片薄紗,細小的水汽莫名在眼眶周圍聚集。


    她用力地眨眨眼睛,輕聲問道:「他在上麵嗎?」


    「對。在書房。」


    她便拎起醫藥箱,走到二樓,在書房門口敲了兩下。


    「請進。」


    她推門進來,看見他正伏案工作,手腕上的傷似乎從未察覺,狹長的黑眸盯著一份文件,手上零星地記錄著什麽。


    他抬起頭,看見她手裏的醫藥箱,「拿這個進來幹什麽?」


    她把門關上,朝他走過來,把醫藥箱壓在他需要處理的文件上,又示意他伸出手,「你看看,你手腕上有傷你都不知道嗎?」


    說著,她把酒精取出來,「我給你擦擦藥吧。」


    他眯起眼睛。抬眸凝著她,視線釘在了她纖白的脖頸和微紅的耳根上,「你過來一點,隔太遠了,你擦不到。」


    她依言,往他那走得近了些。


    卻忽然某人長臂一攬,直接把她攬進懷裏,讓她直接坐到自己大腿上。


    「白雁翎……」


    她臉該死的又紅了!「你幹什麽?」


    「對不起,我沒忍住。」


    白雁翎把頭靠在她頸窩處,手腕伸到她跟前,「這樣不是很方便?」


    「……」


    她周身都是他清淡的薄荷氣味兒,沾了酒精的棉簽的手顫抖,有點摸不準他的心思,「你……你不生我的氣了?」


    他也嗅著她身上的芬芳,「那你呢,會不會覺得我無理取鬧?」


    「沒有。」


    她極認真地答,「我以前的確和韓青楓……有些瓜葛,但你放心,我真不喜歡他。是我沒說清楚,讓你誤會了。」


    「你真的不喜歡他?」他壓著嗓音問她,熱氣從脖頸處緩緩上升到她的耳根。


    她有些猶豫,一下子想起從前,這個問題,現在她也困惑。


    他當然也感受到她的遲疑,「不想答就……」


    「他以前幫過我。」


    顧煙然打斷他的話,「在我很艱難的一個時刻……他出手幫了我,我很感激他,僅此而已,我真的不喜歡他。至於為什麽晚上偷偷摸摸地想跟你拍張合照……我,我想和那些朋友炫耀嘛!她們總說我追不到你,我就想拍張照片給她們,讓她們閉嘴。」


    她說的話。感激前是真,後麵全是自己一時的編造。


    她和韓青楓朝夕相處的時間,加起來六七年,說她已經不喜歡他是不可能,但總歸比以前淡了許多。


    「……疼。」


    他的話讓她迴過神,才發現自己拿著藥膏,在他受傷的地方抹的用力了點,連忙縮迴手,又覺得這樣的疼在他那應該無足掛齒的,就轉過頭探詢地想看他一眼,這一眼,就撞見他戲謔的眸,「我就知道……」


    「林思涵。」


    他輕輕捏住她的下頜,不讓她轉迴去,「難為你看到我手上有傷。」


    這算什麽話?


    她剛想懟迴去,就看見他直直地凝視她。「其實你說的對,你說每個人都有過去,過去或背負在身上,或掩埋在靈魂裏,怎樣都好,隻要別停了腳下的路就好。」


    「你看,我心裏曾經有過一個人,你也曾經喜歡過一個人……別否認,都是想過別人的人,你能看出我心裏有人,難道我看不出來?」


    她啞口無言。


    「我有點累,林思涵。」


    他放開手,看著她,見她不明白他的意思,語氣少見地嚴肅、誠懇下來,「以前我總覺你別有用心地接近我。現在我又擔心你口口聲聲說的喜歡我,是不是真的喜歡我。」


    「不過現在,我想通一件事,林思涵,無論你是否真心對我,至少我能確定,我現在是喜歡你的,這感情,誰都騙不了,此時此刻它比什麽都真。」


    「林思涵,我喜歡你。」


    林思涵,我喜歡你。


    這句話,她從別人那聽了許多遍,這次終於從他口中聽見,她眼睛躲閃,心跳像脫韁的馬迅速奔往一望無際的草原。大腦一片空白。


    「為什麽?」


    她脫口而出,覺得自己在他麵前越來越小,小的快要看不見,聲音也低下來,心想,他說的林思涵指的是自己,不是林思涵對嗎?


    不會是林思涵,因為這一個多月,是她和他相處,但更不可能會是她,她有什麽值得他喜歡呢?他高高在上,他是天之驕子,他笑起來比冬夜的煙花綻放還要美好;她卻低到塵埃,不過是個狸貓換太子的代孕母親,說話間沾染著不敢得罪他人的怯意,這天上的人,怎麽會看上地上的狗尾巴草,她……


    她不敢相信,可她又的確從他口中真真切切地聽見這句話,一下子說不出話來。


    為什麽?


    他怔了一下,覺得這個問題不好迴答。


    他對她不受控製,從身體開始,不知何時植根進了心裏,「你問我,我還想問別人,不都說感情這種東西玄之又玄,千百年來那些文人墨客都沒搞懂,你居然讓我這個商人一下子說出來……我說不清楚。」


    他看她的視線掃過她的精緻小臉,最後落到她的唇上,「林思涵,以前是你進一步,我便進一步,你退一步,我便停止不動,但這次在外出差,我想換種方式……不如,隻要你向我走一步,接下來那九十九步,我都向你走過來,好不好?」


    白雁翎看見她低下頭,垂著睫毛,不知在想什麽。


    他心裏有些惱,覺得自己剛剛是不是說話像個誘哄黃花閨女的老流氓,正有些後悔,她突然湊過來,在他嘴上輕輕啄了一口,「白先生,謝謝你,我……」


    這一吻……算什麽吻。


    他心裏升起一股熱意,攬手扣住她的後腦勺,貼緊她的唇瓣,吞下她接下來想說的話,讓她的口腔裏,頓時也充斥了他的清淡薄荷氣息。


    顧煙然的大腦開始發木,她就坐在他的腿上,感覺到他捏住她的胳膊,和他步步親昵的試探。


    想起上次和他在酒店的那一夜,疼痛的記憶環繞著她,她開始害怕,但又不想抗拒,隻好僵著身子將手慢慢攀到他的後背上。


    他的手一揮,書桌上所有的東西應聲落地,發出清脆聲響。


    情事一旦湧起,就泛濫至各處,最正經的地方都能演變成滋養旖旎和浪漫的溫床。


    -


    「夫人和少爺在上麵幹什麽呢,怎麽這麽久都沒下來。」馬秀秀在廚房裏把菜都要洗好了,見兩人都沒下來,自言自語道。


    「秀秀,今天買的魚不新鮮了,負責採購的吳姐今天請假,要不,你現在出去看看去?少爺夫人難得過來一次,總要她們吃點好的。」


    另一個年長些的傭人說。


    「好的。」


    馬秀秀應著走出別墅,一看見外麵都黑了,忍不住抱怨,「都這麽晚了,再新鮮的魚可不都蔫了嘛!」


    她嘴上雖抱怨著,可還是往菜市場走,還沒走幾步,忽見一輛車停在自己麵前。


    那車牌子不錯。是法拉利的,別看她是從鄉下來的姑娘,這牌子的事情她可知道不少,她抬眼,就看見有兩個女人從車上下來,兩個都很漂亮,但一個明顯巴著另一個人的樣子。


    另一個趾高氣揚的漂亮女人看見她,對她一笑,「小姑娘,是白雁翎家的傭人嗎?」


    「你們是誰?」


    馬秀秀謹慎地後退幾步,警惕地看著兩人。


    「我們是誰?」


    楊雅萱抱著雙臂笑道:「能讓你翻身農奴做主人的人,能讓你想買什麽就買什麽的人,難道你不想知道我們是誰?」


    鍾銘兒仔細地瞧著她,「小姑娘,模樣長得不錯嘛,可惜一身傭人的打扮。多大了?」


    馬秀秀蹙著眉,轉頭望別墅看了好幾眼,「……十九了。」


    「才十九歲呀。」


    楊雅萱唏噓,「我要是能迴到十九歲,讓我做什麽我都願意。」


    「你們到底想幹什麽啊?」


    馬秀秀眉頭蹙得越發的緊了,「我根本不認識你們!又說些奇奇怪怪的話,你們趕緊走,不然我要告訴少爺去!你們太可疑了!」


    她說著就想往迴跑,被楊雅萱攔住了。


    「小姑娘,我就問你件事,難道你甘心一直做個傭人,一直被別人唿來喝去的,你就不想嚐嚐做主人的滋味?不想嚐嚐,使喚別人是件多爽的事情?」


    鍾銘兒朝她走近一步,緊緊地盯著她無措的眼睛,「你捫心自問。真的不想?」


    「你難道不想讓生活有點奔頭,家裏肯定有個弟弟吧,每月把錢寄迴去自己還有多少?」


    楊雅萱嘖嘖說著,捏了把她的臉,「才十九歲,這皮膚比我這二十五歲的都糙,上過大學嗎,弟弟在念大學吧,真慘,爹媽的心都放在自己兒子身上,你算什麽,一個掙不了多少錢的掙錢工具,還是供他們吸血的一塊幹肉啊?」


    馬秀秀被戳中心底事,她們輕飄飄的言語像一把刀輕易地在她心口肉上來迴翻攪,激得流下眼淚,「你們,你們到底想幹什麽……」


    鍾銘兒和楊雅萱相視一笑,楊雅萱二話不說上了車,鍾銘兒則拍拍她的小臉,「你叫什麽名字?」


    「馬秀秀,我叫馬秀秀。」馬秀秀抹著淚說。


    「馬秀秀。」


    她嘆息著,手已經按住了她的肩膀,「小姑娘,你想不想改變自己的命運啊?」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麽。」


    「你會明白的,你吃過飯了嗎?」


    「沒有,少爺和夫人還沒吃飯呢,我們這些下人不能吃。」


    「哦。」鍾銘兒臉上露出憐憫的神色,「真可憐。」


    她把後座的車門打開,「來,上車,我帶你吃頓好的,然後我們再談談。怎麽改變你命運的事情。」


    「不行!」


    馬秀秀想起自己出來的任務,「我還要去買魚呢,這魚要是不新鮮,少爺和夫人吃了會不高興的……」


    她連話都沒說完,就已經被鍾銘兒強硬地塞進車裏,「買魚?我都說了可以改變你的命運,你還想著買魚,愚不可及!」


    鍾銘兒進了車,「開車!」


    楊雅萱立即發動了車,載著這個她一路跟蹤過來發現的陌生女孩向遠方飛馳而去。


    不能總是扮家家了。


    楊雅萱心想,還是鍾銘兒有手段,知道如何才能觸到顧煙然的痛處。


    她已經厭倦了和顧煙然之間小打小鬧還總被她壓著一頭的滋味。


    她要顧煙然一敗塗地!


    -


    白雁翎在最緊迫處停下來。


    「你怕我?」


    他問。


    顧煙然躺在書桌上,把眼睛緩緩睜開。


    「沒有,我沒有……」她嚅囁著。


    白雁翎起身,想到是自己上次經驗生疏弄疼了她,這次明顯感覺她僵硬的很,不願強迫,「算了。」


    他撫弄她碎亂的長髮,平穩著唿吸,「我們還有很長很長的時間,也不急於這一刻。」


    不,她急,她很急!


    他對她也許還有一生的時間,她對他,卻隻有一個月多一點的光景了。


    「白先生……」


    「林思涵。」


    他的手滑過她的麵頰,「換個稱唿,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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