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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節在即。


    1781年的這個初春,生機勃勃,充滿野性。


    帝國在野蠻發育。


    李鬱卻遭遇了忠心臣子們的集體勸諫——陛下,要固國本。


    翻譯成人話就是:陛下,您要多納妃子,多生孩子~


    ……


    多多納妃=昏君的印象純屬民間臆想。


    玩~女人能花幾個錢?


    陛下就算日宿一宮、日納一妃,相比下江南、挖運河、軍事遠征,這點花銷簡直就是九毛一毛的毛尖尖。


    所以,


    對於帝王來說,納妃其實是一種勤政的行為。


    皇子多,抗風險係數才大。


    於是,


    以皇後為組長,趙氏姐妹為組員的“選妃小組“正式成立,容嬤嬤以及多位老嬤嬤擔任顧問。


    從帝國一個億的女子當中為陛下挑選合格的妃子。


    範圍初步定在:


    功臣將士後裔、民間絕色女子、忠誠商人後裔、正治合格的儒家後裔,以及江寧、杭州的女子學校。


    爬龍床的門檻還是挺高的。


    ……


    這事,全程都輪不到李鬱插嘴。


    他隻能背著手聆聽,偶爾點個頭,微笑一下。


    普通人納妾,叫好色。


    帝王納妾,叫固國本。


    容嬤嬤一臉真誠地告訴自己:


    敦倫吧!


    陛下。


    帝の敦倫,和農夫耕地,士兵打仗、工人煉鋼的性質是相同的。


    敦倫,就是勤政。


    敦倫,就是聖君。


    ……


    這個春節,吳皇宮的團拜會格外熱烈。


    賓客格外齊全。


    連續7天,中午一次,晚上一次。最多的一次規模高達49桌。


    分別針對重臣、軍官、巨商、科技人員、民間賢達、使館人員,以及在野分子~


    為了辦好帝國曆史上的首次最大規模宮宴。


    江浙粵魯的名廚都來了,精明的酒樓老板寧可休業半個月也要把自家最好的廚子送去蘇州,共有榮焉。


    休業半個月的損失後麵都能補迴來。


    總之,


    大運河以及省際水泥路,舟車不絕,目的地——蘇州府。懂行的人都知道,這叫“生辰綱”。


    禮物進獻皇家,結交重臣。


    總之,


    塞車和塞船現象從臘月開頭一直持續到除夕夜。


    蘇州府的酒樓、客棧全部爆滿,談笑有綢衣,往來無白身。


    押運生辰綱的管家們完成任務之後,總得坐下來吃點飯順便結交一下朋友,拓寬人脈。


    ……


    四九城的那些事,換了個地點,換了層包裝。


    形式變了,但精髓是不變的。


    以前是——喲,今兒個八大胡同來個新雛,爺您賞光,咱們走起?


    如今是——旁友,一起鬆江府玩女人伐?


    由於陛下不希望在眼皮底下看到過多的娛樂產業,所以,雞鴨鵝們一股腦全搬去了鬆江府黃浦江畔的新城。


    這是一次買方和賣方的雙向奔赴。


    被懷柔的西南土司、舊士紳、地方豪強、前清官員、京旗子弟、四川幫會首領,如今全在黃浦江畔住著。


    吳廷稱他們為“在野分子”。


    在野分子當中,除了京旗,其他群體頗有家資,這幫人每天就幹一件事——消費。


    ……


    這是一座在荒灘上建起的新城。


    路,是嶄新的水泥路。


    房子,是設計新穎的新式花園小樓。


    城鎮的地下,還有良心地下道。


    服飾店、珠寶首飾店、家居鋪、花店、奢侈品鋪、寵物店、點心鋪、零食鋪、古董鋪、書店、酒樓、茶樓、煙酒鋪、洋貨鋪、食材鋪、四海金融。


    基礎設施有公共澡堂、大劇場、體育場、醫院、車行、寺廟。


    澡堂,淨化。


    劇場,淨化。


    寺廟,淨化。


    體育場,鍛煉體魄。


    陛下的出發點是好的,但是底下的人執行壞了。


    ……


    光明大劇場外。


    一穿皮袍、戴鳥毛帽的彪悍土司走過來,熟練的詢問:


    “下一場,是什麽節目?”


    “昆曲,杜十娘。”


    土司老爺很失望,聽不懂,真聽不懂。


    不甘心地問道:


    “有攢勁的雲南情歌嗎?”


    “不好意思,今天沒排。不過,晚飯之後有一場海島風情服裝走秀。”


    “好看嗎?”


    “很粗俗。”


    土司哈哈大笑,掏出銀子:


    “我這輩子還沒見過大海,買2張票,我要最前排的。”


    ……


    體育場內。


    騎馬射箭,蹴鞠投壺,劃船打槍。此外還有一些新項目,例如台球、玻璃彈珠、麻將。


    很顯然,


    老百姓不可能花錢來鍛煉身體。


    一士紳走進來,隻見他戴瓜皮帽,齊耳短發,身穿綢緞長袍,手裏握還著倆核桃。


    慢條斯理的排出5枚銀幣:


    “投壺。”


    投壺運動契合了孔夫子的君子六藝,特別符合大清士紳的體質。


    ……


    前台微笑:


    “客官,要不要雇一位陪練?”


    “陪練是什麽?”


    沒一會,陪練來了。


    一位女陪練款款走來。


    她腳蹬馬靴,身穿新式獵裝,長發盤起,似是剛從馬場過來,整個人散發著健康之美。


    士紳暗暗點頭:


    “要!”


    又排出10枚銀幣。


    不知不覺,優雅的2刻鍾過去了,女陪練暗示需要續費。


    士紳一咬牙充了500枚大頭幣,想留個好印象,以後弄迴家當第五房小妾。


    我是筆,她是墨。


    我是箭,她是壺。


    紅袖添香,乃人間大雅!


    ……


    台球場,油頭粉麵的年輕公子哥們手握球杆,撞的哐哐響。


    一群身穿新式漢服的女陪練穿梭其中,笑靨如花。


    不時嬌唿:


    “公子,好棒!一杆進洞。”


    靶場,硝煙刺鼻。


    前清軍官們對製作精良的燧發槍讚不絕口,如果舍得花錢的話,甚至可以拉1門兩磅炮,將靶子轟碎。


    靶場照樣有女陪練,她們負責裝填子彈。


    不時勸說:


    “公子,打一炮吧?帝國最新款野戰炮,一發炮彈隻要50銀幣。”


    ……


    各國商館的洋人也喜歡來,他們第一喜歡劃船,女的撐小陽傘,男的劃槳,在蘇州河裏來迴蕩漾。


    第二喜歡蹴鞠,和西南土司的小崽子們對踢。


    第三喜歡騎馬,和西南土司的小崽子們比馬術。


    老家夥們,隻能搓麻將。


    每人身後坐一陪練。


    負責端個茶,掐個煙,支一倆招。


    士紳和土司坐對家,巡撫和王爺坐對家。


    反正大家都是前朝餘孽,誰也別嫌棄誰,坐在靠河的雅間裏就著茶水點心,賭的昏天暗地。


    快活一天是一天。


    ……


    到了晚上,黃浦江畫舫成群。


    劇場裏,掌聲雷動。


    帝國的異己分子每日沉湎於醉生夢死,將浮財花光,先將家裏的財物送去當鋪,後遣散傭人廚子花匠。


    最後悄無聲息地搬出新式花園洋房。


    鐵打的新城,流水的住戶。


    吳淞江北側的舊城,才是他們的最終歸宿。


    世人都認為陛下很寬仁。


    陛下本可以秋後算賬殺光所有在野分子,但是陛下卻用溫柔的商業之刀,慢慢割。


    體現了文明!


    ……


    吳廷內部,對於當前安置在野分子、異己分子的手段也不是沒有異議。


    例如,


    陸軍大臣和財政大臣,就認為過於寬仁。


    但是,陛下執意如此。


    帝國要走的更遠,殺人就不能成為習慣。要培養文明,要培養寬容。


    隻有李鬱明白,重金打造的鬆江新城不止是一個思想實驗,更是一個商業實驗。


    雖然建設新朝前期投資巨大,但是收益同樣驚人。花園小樓、店鋪租金、商稅,全是進項。


    ……


    在李鬱的謀劃中,


    異己分子流放鬆江府隻是一個催化劑,待他們把商業環境烘熱後,整個江南的公子哥都來了。


    因為黃埔江畔這座新城的奢侈程度,超出了這個時代所有人的想象,是一種從內到外,從理念到居住的全新奢侈體驗。


    歌劇院、體育場、硬化路麵、街道園林、下水道、白瓷馬桶、出租馬車、自來水(水塔供水、蒸汽機抽水)。


    除了鬆江新城,在帝國其他的任何一個地方你花錢也買不到。


    ……


    短短半年,


    “腰纏十萬貫,坐船去鬆江”就成了江南富人的流行語。


    用印鈔機形容鬆江新城大抵是不準確的。


    金錢的迴收機更合適。


    江南的富人群體在此消費、定居,花費的銀錢好似滾滾不息的黃浦江水,最終匯入帝國的大河。


    陛下——18世紀最偉大的社會經濟學家。


    ……


    鬆江府的在野分子當中,就數京旗子弟比例最大,又最是窮困潦倒。


    當初北伐時,李鬱下令流放了燕京城12萬人。


    船隻運力緊張,流放蘭芳的想法不現實。所以,又改流放中南半島。


    隻要出了鎮南關,吳廷就不管了,你們自生自滅。


    想留在鬆江?


    得交納2000兩城市建設費。


    雖然是淨身出戶,隻身流放。


    結果,部分精明人悉悉索索摸出幾張銀票或者一兩樣罕見的首飾寶石,勉強湊足2000兩。


    從此,變成了鬆江人。


    而交不出這筆錢的窮八旗,都去了南洋。


    唯有成都駐防八旗被成建製的遷徙到了安南最南端的湄公河三角洲,沿河生存。


    ……


    舊城和新城的分界線是吳淞江,下遊這段也稱作“蘇州河”。


    吳淞江的北麵,是舊城。


    吳淞江的南麵,是超前100多年的新城,居民是五湖四海的富人。


    每天清晨,紅日初升。


    在舊城居住,洗漱打扮幹淨的京旗子弟們一步三搖的趕到河邊,給船家5枚銅錢,坐船渡過並不寬的吳淞江。


    去謀生!


    這一船,都是曾經的貴人。


    船家是附近的鬆江農夫,每日小掙一袋銅鈿,然後迴家種田。


    ……


    到了南岸。


    眾乘客登岸,感慨每日通勤成本太高,足足10個銅錢。


    然後,四散開來。


    到新城尋飯轍。


    新城,沒有圍牆。


    但是有栽種樹木形成的障礙。


    黑衣漢子手持短棍例行巡邏,冷峻的目光盯著每一個步行分子。


    坐四輪馬車進來的,一定是好人。


    若是步行來的,要看衣著!


    新城居住的老爺們特別心善,見不得破衣爛衫的窮人。


    萬一,老爺太太們見到真正的窮人傷心的掉眼淚,保安也要跟著掉眼淚的。


    ……


    正紅旗的幾位老哥們見到黑衣保安,立馬摘下瓜皮帽,彎腰微笑。


    一年輕保安扭頭走開。


    沒有補丁!


    是好人!


    10丈外,年輕的保安出手攔截了一個縮頭縮腦,手籠在袖管裏的粗壯漢子。


    “你,站住。”


    粗壯漢子的衣服上至少有6個補丁。


    6個補丁啊!!


    落在保安眼裏,簡直比遇見沒穿衣服的人還要恐怖。


    “滾。”


    “爺,我不是賊,我想進去尋個粗活兒幹幹。”


    “放p,快滾。”


    雖然被保安厲聲喝罵,但粗壯漢子仍不舍得離開。


    他知道,自己若是能混進這座漂亮的鎮子,不管是扛大包還是沿街乞討,都能混飽肚子。


    ……


    砰~


    粗壯漢子頭頂挨了一棍,出血了。


    “你憑什麽打人?”


    “滾!不然打爆你狗頭。”


    倆人扭打在一起。


    保安為自己的工作而戰,粗壯漢子為生存而戰。很快,保安被沙包大的拳頭揍的昏頭轉向。


    誰也想不到,旁觀的幾位正紅旗爺們出手了。


    他們一路小跑找到保安亭:


    “軍爺,那邊有刁民鬧事,還打了你們的人。”


    警哨響起,一大群黑綢衣拎著短棍衝出去了。


    此情此景,


    幾位熱心的正紅旗爺們挺起匈膛,倍感榮幸。


    不知為何~


    雖然落魄了,雖然被流放了,雖然大清亡了。可他們仍舊不自覺的站在富人那一頭。


    ……


    那五爺踩著光滑的水泥地,穿過漂亮精致的小園林,來到了寬敞的帝國大街。


    一輛輛四輪出租馬車穿梭來迴,招手即停。


    倆側店鋪,玻璃櫥窗鋥亮透光,站在裏麵的迎賓小妞漂亮的令人自慚形穢。


    那領口,那白胳膊,那小裙子。


    踏馬的就一個字:


    自信~


    沒辦法,鋪子裏的高檔皮衣一件動則幾百上千銀幣。


    身為奢侈品的店員,也沒法不自信。


    ……


    那五爺透過玻璃櫥窗欣賞了3秒鍾,默默移開視線。


    分寸感拿捏的正到位。


    一眼不瞧,露怯。


    瞧多了,挨揍。


    3秒鍾,不多不少,正正好。


    被流放到鬆江府後,那爺的心態調整的很快,僅僅頹廢了半個月就適應了新生活,而且喜歡上了新城。


    ……


    他邁著方步,開始尋找今日飯轍。


    自由的一天,從腳下開始。


    “he~tui。”


    一名女騎警控馬慢悠悠走來。


    “站住!”


    那五爺止步,摘下瓜皮帽。


    微微欠身:


    “警官好,奴才是正紅旗下的那五爺,良民,不曾扛過槍,讀過書,家裏6口人,住吳淞江北岸第3街區第5弄堂第1家,已剪辮,沒有傳染疾病,思想上擁護陛下。”


    “這是我的證件。”


    一口氣說完,清晰流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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