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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盈袖微微一愣,道:“他不是你帶進去的?”


    千尋搖了搖頭,卻聽盈袖又道:“我迴來後見你不在房中,就往寒鴉的房間去了,正巧看見他帶著你從裏麵出來。若不是你帶進去的,他是自己進去的?前院的暗衛沒有出來阻攔麽?”


    千尋歎了口氣,忽然明白為何她觸動了桌子下的機關,卻仍舊沒能驚動暗衛,竟是被宋南陵製住了麽。來探病的又怎麽會動起手來,那些暗衛訓練有素,隻要不是危機她的性命,他們都不會輕易露麵。今日蕭寧淵悄悄尾隨她來,他們也未出手,怎麽獨獨宋南陵來了,就出了狀況。宋南陵到底是來做什麽的?


    千尋沉思片刻,轉向盈袖,道:“立刻替我去辦幾件事。先去寒鴉房裏看看,俞秋山是是死了還是跑了,你自己小心,隻要看個結果就行。不管什麽結果,都到後院去找暗衛,如果還是沒見到人,即刻去迴春堂找周楓過來。”


    盈袖見她神情嚴肅,心知怠慢不得,立刻要走,卻又擔心千尋一個人在此,她正踟躕,千尋又道:“將我的穴道解開,封了這麽多天,都快成廢人了。”


    盈袖抿了抿嘴,還是轉身將她身上的衣服解開,在背後的幾處大穴一按,立刻又幾枚細小的金針露出皮膚。她將金針意義拔下,又替千尋簡單推拿行氣。做完這些,也不再多話,隻說了句“你自己小心”,便匆忙出去了。


    穴道一解,沐風真氣便在體內自行流動起來,不過片刻的功夫,四肢百骸暖融融的,連麻痹的雙腿也恢複了知覺,唯獨丹田留著些輕微的絞痛。千尋深恨自己大意,以往出門,防身之物從來不會少的。自打與李隨豫同行後,便沒在身上放過毒物。


    她動了動腳趾,將腿放到地上,搖搖晃晃地站起身,覺得勉強可以行動,便到櫃子裏將盈袖拾掇起來的一應物什重新翻找了一遍,換了根腰帶,卻見常用的薄刃匕首躺在最底層。原以為遺落在山中了,沒想到竟在此處。不及多想,她將匕首藏到腰後,扶著牆慢慢到了門口。


    ……


    宋南陵坐在前廳有些出神,天色已經完全黑下,前院的藥圃裏傳來蟲鳴,藥廬的夜靜寂異常,連一點人聲也沒有。無意間想起的那個人,卻讓他眉間多了些抑鬱,眼中難掩痛色。


    夜色中傳來夜梟的鳴聲,在寂靜的街巷裏顯得有些突兀。他起身到了院中的涼亭下,抬頭看著天間的滿月,任清輝灑落他的臉龐。看了片刻,他忽然開口說道:“事情辦好了?”


    牆角下一瘸一拐地走出一個黑影,站在亭外的草地上,低聲道:“處理幹淨了。”


    宋南陵仍賞著月色,眼中卻是清冷一片,他淡淡道:“寒鴉,你跟了我多少年了?”


    寒鴉低著頭,語調全無波瀾,他答道:“四年零三個月。”


    宋南陵又問:“接下去有什麽打算?”


    “我答應過替你做七年的事,不會反悔。”寒鴉答道。


    宋南陵淡淡一笑,轉頭看著他,道:“你倒是守信,隻可惜鴆羽公子沒你這般懂事,兩日來已毀了我兩處的分點,下了戰書想引我露麵。”


    寒鴉沉默片刻,說道:“請公子將戰書交由我來處置。”


    宋南陵並不答話,隻笑著將眼轉迴天際,道:“我這裏雖不缺人,卻也不想平白少了個監司。年前還有個大單子要派你去,李家的事不如暫且放放吧。”


    “不會耽誤正事的。”寒鴉抬起頭辯道,臉上也是一派冷漠,眼中卻起了波動。


    宋南陵笑道:“你去了三次,都未成功,就該知道你的方法不對。”他微微一頓,眼中有些冷意,說道:“若要我幫忙,也無不可,能讓你專心替我辦事,這點功夫我還是肯花的。”


    寒鴉卻幹巴巴地說道:“這是我的事。”


    宋南陵歎了口氣,也不以為意,道:“也罷,還是按老規矩來吧。隻是他現下迴了梁州,你再想動手就不容易了。”


    寒鴉聽他如此說,隻當他不會再插手,轉身要退開,卻聽宋南陵又道:“蘇先生那裏該怎麽說,你還是好好想想,順便替我看著一人。”


    寒鴉默然,片刻後才問道:“誰?”


    “邈邈。”


    ……


    千尋從房中出來,沿著走廊向前廳行去,卻並未見到宋南陵。本以為他等不及迴去了,卻聽前院傳來腳步聲,宋南陵從外麵走了進來,見到千尋,微微一笑,道:“今日真是兇險,蘇先生出門在外,還須小心才是。”


    千尋扶了椅子坐下,也不願與他客套,隻冷冷問道:“我家暗衛呢?大晚上的,你就這麽大搖大擺地闖進來,也不知道讓人通報一聲。”


    宋南陵在她不遠處的椅子上坐下,無奈一笑,說道:“這可冤枉人了。在下到了門前,見大門敞開,光燭亮麗,四下又無一人,連個拜帖也無處投遞。若不是聽到後院廂房裏有些異動,也不會這般失禮地不請而入。”


    在門口就能聽到廂房裏的動靜,依宋南陵的功力來看,倒也不是不可能。隻是這話是宋南陵說的,千尋便是打死了也不信的。可不信歸不信,宋南陵既然無意說真話,千尋將他揭穿了也無用,隻好耐了性子問道:“宋公子,你就直說吧,到底找我什麽事?你看這藥廬,前後左右的都沒人了,大家既然都是知根知底的,有什麽話不如放開說吧。就算你現在沒了黑玉令,我也不至於斷然拒絕你,不如且說來聽聽?”


    千尋連哄帶勸的,隻盼著宋南陵真的是有事相求,而非別的什麽目的。可宋南陵卻隻是若無其事地笑道:“確實是宋某的不是,在燕子塢上試探了蘇先生,這才讓先生總疑心宋某別有用意。今日當真隻是來探病,卻不知先生怎麽會被賊人盯上的?”


    千尋閉眼揉了揉太陽穴,隻覺得腦仁刺痛,深深地歎了口氣,說道:“天門派的俞秋山,你怎麽會不認得?”她疲憊地打了個哈欠,道:“你既然不想說,那我便替你說了吧。你來是為了俞琳琅的事吧。別人都當她是得了失心瘋?可我卻知道,她那是中了你的攝心術。這功夫還是我幫你練的,你自然會擔心我看出端倪,或是索性將俞琳琅醫好了。”


    她閉了閉酸痛的眼睛,不悅道:“你同俞秋山有什麽勾當,我可不管。可我好歹也知道,你來無非是想看看,我會不會給你添麻煩?若我真是個絆腳石,你是不是也打算將我除了呢?”


    宋南陵沉默片刻,忽然笑道:“蘇先生是個聰明人,卻也不該如此悲觀。既然蘇先生這麽說了,想來我也不必擔心俞琳琅之事了。宋某對蘇先生向來心存感激,絕不敢冒犯,就算先生不信,宋某也還是要這麽說。還請先生放心,俞秋山絕不會再來煩擾先生了。”


    千尋雖已想到了這樣的結果,可還是止不住寒心。她麵上淡淡,心中百轉,兩眼時不時向前院看去,想著周楓怎麽還不來。她心不在焉地答道:“早讓你明說了,不就是件小事麽,不出手換自己一條命,值的值的。俞琳琅瘋了也好,她不清醒也就不會惹禍上身,這對大家都有好處。”


    她說得沒錯,宋南陵今日來確實是為了俞琳琅之事,而俞秋山卻是個意料之外的收獲。但千尋既然已經起了疑心,辯解隻會越描越黑,宋南陵心中另有算計,不想讓她此刻就避如蛇蠍,卻也不能再說什麽來撇清關係。


    千尋心裏也有一本譜,俞琳琅、俞秋山、王雪漠原本是幫在同一件事情上的,王雪漠中了俞秋山的鬼蜮修羅掌而死,俞琳琅卻被俞秋山關在了練功房裏,對外聲稱她是被寒鴉綁走的,現在再加上宋南陵對俞琳琅用了攝心術將她致瘋。原本千尋就奇怪,這俞琳琅雖是個未經世事的小姑娘,可也不至於因為見到父親殺人就瘋了,現在,宋南陵也出現在了這件事中,一切就變得更加複雜了。俞秋山與他之間到底有著什麽關聯?這兩人到底是敵是友?宋南陵先前說是來天門山探望舅父,這舅父是孟庭鶴,倒也不難打聽,可他借著這樣的借口上山,到底又是為了什麽?千尋暗歎一口氣,心道,該不會也是為了龍淵劍吧?


    兩人的這番對話,明麵上看著還算和氣,可背地裏都有別的想法。宋南陵既然目的達成,心知不便久留,從後門離開的那個女子也該到迴春堂帶人過來了,於是起身打算告辭。可一抬頭就見千尋支著頭,麵色不太好看,額上滲著冷汗,忙道:“蘇先生,要是不舒服就早些歇息吧,今日是宋某魯莽,這就告辭了。”


    千尋“嗯”了一聲,並未動。宋南陵識趣地走出前廳,忽見寒鴉從門外跌跌撞撞地跑了進來,同他擦肩而過,目不斜視地向廳裏去了。宋南陵跟著他得身影轉頭,見千尋從椅子上跌落下來,眉頭皺得死緊,像是忍著劇痛。接著,門外又跑來了兩個人。周楓跟著盈袖火急火燎地趕來,一見宋南陵還在,不由眯了眯眼,快步上前道:“公子是要走了麽?讓周楓來送送吧。”說著,做了個請的動作。


    盈袖卻不耽誤,徑直到了廳中,裏麵立刻傳來她焦急的聲音。“寒鴉,你讓開!不將她弄暈了,她就是活受罪。唉,你迴房去,就你那些個亂七八糟的真氣,她哪裏受得住!”


    宋南陵站在那裏,神情莫測,隔了半晌,這才迴頭,目光清冷地掃向周楓,道:“有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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