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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東野瑜聞言愣了一秒,目光落到禦子的小臉上,她的目光,卻不會動搖。


    她好像變了不少,相比起以往消極迴避型的處事態度,她現在變得更主動了一些。


    但轉念一想,她以前表現出無所謂的態度,其實隻是對自己不在意的事,真正遇到她在意的人或事,依然會拚盡全力。


    東野瑜驀地想起那天晚上,麵對歹徒時候禦子保護喵姬它們的決然,為了救飛乙時的行動力,全然不像平時看起來柔弱的樣子。


    她其實是一個看起來嬌柔,但心裏極有主見且堅強的女孩。


    夢想劍中的禦子在這方麵上的確和她很像。


    東野瑜沉思片刻,認真解釋道:“其他神社當然或許也能保護她,但我更相信稻穗姬命和春塬前輩。”


    隨後補充了一句:“當然,還有一個原因和這次準備給禦子你的禮物有關係。”


    “禮物?”


    “嗯,是非常珍貴的禮物,源自一位神明,對凡人和修行者都有很大的用處——不管是健康還是壽命。”


    “不過來龍去脈說來話長,等午餐的時候再說。”


    東野瑜說著,推開自己房間的障子門,能聞到一股淡淡的洗滌劑與木製房屋獨有的香味。


    房間裏的陳設與自己離去是沒什麽區別,掛著蚊帳的床鋪鋪的很整齊,拎著行李箱坐到床上,被褥都很幹燥,似乎是剛曬過不久的,有被太陽烘烤過的氣息。


    東野瑜躺在床上舒服地歎了口氣,“京都東京都有家,真好啊,禦子,我不想奮鬥了。”


    “那就留在神社裏吧。”


    禦子趴在東野瑜身邊,白皙纖細的小腿微微擺動著,聲音空靈地說著:“爺爺總說他年紀大了幹不了神官的事務,東野尼桑要是覺得累的話,就來神社當神官吧。”


    那我不成入贅的了?


    東野瑜心中對此表示拒絕,雖然在伊織家待著的確很舒服,但作為一個地地道道的神州人,自己還是想有一個完全屬於自己的家。


    而且自己修行到後麵,在神社神明的眼皮底下也多有不便——哪怕是幫自己很多次的稻穗姬。


    倒不是自己多疑或者不信任別人,防人之心不可無,也不要想著去考驗人心,作為身懷重寶的修行者更應當有這個覺悟。


    而且自己在夢裏已經入贅過一次了,現實生活中不如體會一下自立門戶的感覺。


    東野瑜於是委婉地表示了拒絕。


    “等我把這次的禮物送給你們後,年紀暫時就不是問題了,更何況伊織爺爺幹了這麽多年稻穗姬命也沒什麽意見,想必已經習慣他這位神官了,貿然更換或許會引得神明不開心。”


    “春塬說她覺得東野尼桑挺好的。”


    禦子說到這裏,目光落到東野瑜臉上:“東野尼桑不喜歡住在伊織家嗎?”


    這帽子扣的,禦子你跟誰學的?


    東野瑜眉梢抖了抖,應該不是自己吧,我扣過誰帽子嗎?


    仔細迴想一會兒,沒覺得自己什麽時候起到過不好的示範,於是起身打開行李箱將裏麵的物品、衣物都拿出來放好。


    禦子的目光不曾挪開。


    東野瑜頂著少女的目光將一些書本紙筆放在靠窗的書桌上。


    禦子見他沒有要迴答的意思,也沒有繼續追問,隻是默默下了床,拿起行李箱裏東野瑜為數不多的衣物折疊放進衣櫃裏。


    窗外的蟬鳴一刻不停,神社裏遊人的聲音仿佛是從另一個世界傳來,隔著數層屏障,讓人感覺這個房間有一種溫馨閑適的感覺,連陽光也是安靜的,能看到空氣中碎金光點般的塵埃幾乎靜滯不動。


    東野瑜倏地想起夢想劍裏的無數個日夜,自己和夢裏的禦子大抵也是這麽相處過來的,坐在書桌前揉了揉額頭。


    師範怎麽老是搞這種‘相信後人的智慧’的事?


    不負責任的老頭。


    再次吐槽了一下已經過世的師範,東野瑜看向禦子,自己是不想讓她傷心的,還得解釋兩句才行。


    於是沉吟兩秒。


    “當然喜歡,神州古代有位被貶謫到他鄉的詩人曾寫到,‘試問嶺南應不好,卻道,此心安處是吾鄉。’我覺得在伊織家居住很安心,是將這裏當做家來看待的。”


    禦子將最後一件襯衣疊好,放進衣櫃裏,走過來。


    東野瑜習慣性地給她拿過來一個墊子,又伸手扶了她一下,禦子見此神色倏地怔然片刻,隨後低垂下眉眼,跪坐在墊子上,穿著蕾絲邊白色短襪的小腳墊在屁股下麵。


    “那為什麽不願意留下來?”


    東野瑜坐得沒她那麽規矩,依靠著桌子,一隻手撐著腮幫子:“因為我已經流浪太久了吧,想要有一個自己的家,伊織家雖然好,卻到底不是我的歸宿。”


    東野瑜說著頗為感慨,不管是陽光園還是伊織家,雖然遇到的都是好人,但作為神州人,總還是想要一個自己的房子,不圖別的,住著舒心。


    當然,如果可以的話,有洞天福地最好了,像柊鏡她們家一樣。


    不然不管是在陽光園還是在伊織家,自己都沒法特別放縱,關係哪怕再近也多少都要守些禮節。


    自己家就不同,隨便幹什麽,有時候放浪形骸一下也可以解壓。


    前世高中畢業的三個月假期裏,家裏老爹老媽出去旅遊了,自己留守家中,白天開空調裸奔打遊戲,晚上隨便套件衣服出門覓食。


    現在迴想起來,感覺應該是自己人生中最無憂無慮的三個月了。


    東野瑜很想再複刻一次,住在伊織家顯然不能這麽幹。


    萬一撞到禦子,多尷尬?就算禦子沒看到,要是伊織老爺子和智子奶奶看見了,也不合適。


    而且還有有關感情方麵,已經決定好無論怎樣,柊鏡早苗自己一個也不會落下,住在伊織家怎麽達成這個目的?


    另外對禦子的一些問題也有些迷茫。


    雖然在夢想劍裏和她結婚還生了孩子,度過了幾乎與真實世界一樣的年月,但夢想劍中的禦子和現實生活中的禦子沒什麽關係,隻是依據自己的記憶創造出來的禦子。


    現實生活中的禦子或許對自己有些朦朧的情愫,但畢竟隻是國中生,情竇初開的年紀,不一定真的明白相伴一生的意義、未來會遇到的困難和其中蘊含的嚴肅。


    得等她更成熟再詢問她是否真的喜歡自己——這樣也可以騰出手來解決說服柊鏡和早苗,否則一次性要說服三個少女都接受自己,想想都覺得頭皮發麻。


    等禦子長大後,自己也會將有關柊鏡、早苗的事都告訴她。


    東野瑜不準備對她們三個隱瞞什麽。


    畢竟嚴格來說,自己全都要的行為的的確確可以說是渣男無疑,對她們每個人都非常不公平。


    她們都是很好的女孩,值得一生一世一雙人的幸福。


    如果隻是自己單相思,或者她們單相思,那事情都不會到這種地步。


    可惜運氣不好遇到了自己,運氣更不好的喜歡上了自己,甚至倒黴至極的讓自己也喜歡上了她們。


    既然如此,都別想跑了,真以為狐狸是什麽好人嗎?


    東野瑜一直覺得自己隻是個有底線的人,絕對稱不上好人,按照dnd陣營分類,大抵是屬於混亂中立吧。


    禦子正想說什麽,目光落到東野瑜臉上,看到他的表情、目光,明明與剛才沒什麽區別,不知怎麽的總覺得有些可怕,下意識往後縮了縮。


    “東野尼桑在想不好的事。”禦子輕聲說道,琥珀色的靈眸注視著東野瑜。


    你是認真的嗎?


    東野瑜當時就愣住了,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臉,我就是在心裏想想,什麽都沒說啊。


    這也能看出來?


    禦子將視線挪開:“現在確定了,東野尼桑的確在想不好的事。”


    東野瑜:“.小孩子不要胡思亂想,這段時間禦子的修行情況怎麽樣?”


    “禦子不是小孩子了,而且東野尼桑也才十六歲而已。”


    禦子小嘴微微撅起,拎著小墊子靠近一些,坐到桌案的側邊,隨口問道。


    “我之前聽到一個很好聽的名字,是叫靈雨,東野尼桑知道這個名字的典故嗎。”


    靈雨?


    當有關知識性提問的時候,東野瑜便下意識開動超級記憶,腦海瞬間捕捉到這個詞語的典故,脫口而出。


    “這有什麽難的,‘靈雨既零,命彼倌人。’出自《詩經·鄘風·定之方中》,一般是——”


    東野瑜說到這裏才反應過來,閉上嘴,這是自己在夢想劍中給女兒起的名字,禦子怎麽知道?從別處聽的?這麽巧?


    目光有些狐疑地打量起禦子,她此時稍稍睜大眼睛,琥珀色的眼眸像是失去了焦距,如同走神一般。


    有妖怪路過嗎?


    東野瑜伸著脖子往窗外看了看,隻看到對麵房間試著和衫田夏子一起整理行李箱,卻似乎越整理越亂的早苗。


    禦子發了一會兒呆,迴過神來,嘴角微微抿起一個弧度,順著他的話頭說下去。


    “一般是給女孩子取的名字,因為靈雨是及時雨的意思,表達聰慧靈動、潤澤萬物.”


    怎麽和自己在夢境中和她說的一模一樣。東野瑜咽了口唾沫。


    禦子雙手撐著香腮,琥珀色的眼瞳再次失焦,聲音也像是夢囈般呢喃著。


    “我還聽說過一個名字,叫既零,是個男孩子的名字,也很好聽,東野尼桑知道它的含義嗎?”


    這次不等東野瑜迴答,她便自顧自地說道。


    “和靈雨的典故是一樣的哦,‘既零’在漢語的意思是‘已經降落’,與‘靈雨’是相對的,有天時人和、福澤綿延的意義。也承載著為男孩取名字的親人希望身為兄長的他能像是雨一樣澤潤妹妹,沉穩可靠。”


    東野瑜聽到這裏的時候,人都懵了,禦子怎麽會知道這些?


    禦子看到東野瑜愕然的神色,莞爾一笑:“其實,東野尼桑去合宿研學後不久禦子遇到了一件很神奇的事。”


    不會吧?夢想劍哪兒有這麽厲害,能把以被施術者記憶中作為藍本的人也拉進夢裏?


    這隻是一門劍術,不是神通啊。


    東野瑜感覺匪夷所思,但禦子能知道這兩個名字,似乎表明自己在夢想劍中的經曆也影響到了她


    “是夢嗎?”東野瑜問道。


    “東野尼桑也做了同一個夢嗎?”


    東野瑜沒有迴答,禦子見此似乎想到什麽,瓷白的小臉變得粉撲撲的。


    “我當時將東野尼桑的被子拿去晾曬了一下,迴來鋪好後覺得有些累,就躺在上麵睡了個午覺,是一個很長的午覺,長到好像在夢裏度過了幾十年。”


    “夢裏禦子還是在神社裏,不過又有些不一樣,身體恢複正常了,但是所處的時代又在古代,是很奇妙的夢。”


    “身邊的一切變化都不大,很快東野尼桑也來了,不過夢裏的東野尼桑不會法術,後來就留在了神社裏,我們在神社裏一起生活了很多年,每一天都很開心。”


    “後來我在夢裏又做了一個夢,夢到了一個很可怕的鬼,有一個老爺爺跟我說,東野尼桑必須去祓除惡鬼,我知道東野尼桑可能會很舍不得,所以就主動醒過來了。”


    禦子說到這裏,澄澈剔透的靈眸目不轉睛地注視著東野瑜的眼睛。


    “東野尼桑,我們已經結婚了,對嗎?”


    禦子的眼睛明亮得讓人有些心虛,東野瑜挪開視線:“夢裏的事,不算吧。”


    “算的!”


    禦子拎著小墊子坐到東野瑜身前,很嚴肅地說道:“如果東野尼桑也做了同一個夢,那我們已經在夢裏進行過神前婚禮了,對神明許下誓言,不能反悔。”


    壞了!


    我說禦子怎麽攻擊性變強了,原來一直憋著擱這兒等我呢。


    東野瑜感覺有些荒誕,認真沉思片刻後,勸說道:“夢會讓人的思維混淆,現實生活中的禦子還小,或許長大一些,就會有不同的想法。”


    現在柊鏡和早苗的事還沒解決,禦子年紀還小,先緩緩。


    禦子卻不認同他的話,嬌小的身子端正地跪坐在東野瑜身前,瓷白小臉上有著非常認真的神色,琥珀色的眼眸如星辰般明亮。


    “東野尼桑隻比禦子大一歲半,而且禦子已經在夢裏生活成長了很多年,已經是成年人了,東野尼桑不能用這個來搪塞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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