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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當山上,一個長著豬腰子臉,麵容有些愁苦的年輕道士,手裏拿著根樹枝,神情專注,趴在地上寫寫畫畫。


    地麵上,畫滿了密密麻麻的天幹地支,複雜到看一眼就讓人頭昏眼花。


    小道士臉色微變,不停自言自語,最終重重歎息。


    「太小了,這個局太小了,化吾為王,這麽點範圍,這算哪門子的化吾為王?」


    「明明張師兄已經指點過我多次,我也已經盡得精髓,為什麽完全無法和張師兄相比呢?」


    豬腰子臉小道士兩根細眉高高豎起,喃喃自語。


    上次他去找張之維論道,張之維並無藏私,傳了他很多奇門知識,他受益匪淺。


    根據這些知識,以及自身的理解,他整理出了一套更為完善的奇門遁甲,能夠先天領周天,蓋周天之變,化吾為王,具有通天之能。


    他本想叫這個為通天奇門,但又覺得太招搖,不含蓄,過於張狂了。


    再一想,這是在張師兄的提點下領悟的,而張師兄道號天通,不如收斂一點,便叫天通奇門算了。


    在剛學會天通奇門的時候,他很興奮,滿腦子是張之維長白山開局時的畫麵。


    他也想像張師兄那樣。


    所以,這段時間他一直在想著怎麽把這局擴大,最開始是十數米,到來後的數十米,一直擴到百米後,再往外擴就太過艱難了。


    而且,他還無法像張師兄一樣連開數局,每開一局之後,都要休息打坐,恢複炁力,才能開下一局,完全無法像張師兄那般遊刃有餘。


    「之所以有這麽大的差距,不應該是術法和理解上的問題,應該是自身修為的問題,就好像太極勁四兩撥千斤一樣,我自身隻能開一個方圓百米的局,而張師兄卻可以開數裏的局。」


    「難道我要開始修性命,提升自身?可這些年來,我的每日功課也未曾落下,不曾偷懶,這哪是一時半會兒能補上來的。」


    「或者,再改良一下此法,讓它對自身要求低一點,好更能適應我們這些普通人?」


    「可又該如何改呢?毫無頭緒啊!」


    周聖臉上的愁苦之色更甚。


    這時,他聽到有人叫他,扭頭一看,就見自己弟弟周蒙在樹林裏兔起鶻落,跟個靈活的猴子一樣飛掠而來。


    「小猴子,幹嘛呢?」周聖言語刻薄,嘴裏一般沒啥好話。


    「呸,說誰小猴子呢?」周蒙沒好氣道:「門長剛才說,小天師那邊要去天台宗搞事,我們武當得去撐撐場子,讓你帶上幾個師兄弟,即刻出發。」


    周聖一聽是張之維要搞事,立馬就來勁了,連忙撐著腰從地上爬起,招唿著周蒙即刻出發。


    周蒙眯眼看著周聖的腰杆:「我說,大猴子,你的腰,行嗎你?」


    周聖之前修行的時候,不知怎麽的閃到腰了,腰間像是岔了一股氣,一走動就抽痛,在山裏找了精通醫術的道士看了,領了幾張狗皮膏藥貼著,但看起來沒有明顯好轉。


    「我行的很,一點小問題,不礙事,過幾天就好了,」周聖問,「張師兄那裏具體是什麽事?」


    周蒙如實轉告。


    周聖聽了破口大罵:「吃裏扒外的禿驢,是該整治一下了,咱們武當山哪位師長帶隊啊?」


    周蒙說道:「剛不是說了嗎?你帶隊。」


    「我?」周聖一愣,「我們幾個夠撐場子嗎?怕是人微言輕啊!」


    周蒙說道:「門長說了,涉及佛道,為避免被扣帽子,資曆老的前輩去了反倒不好,咱們年輕一輩去幾個撐撐場子就行,而且,就算真跟著張師兄搞出什麽事來,也好迴山避風頭,他保我們無恙。」


    周聖說道:「跟著張師兄一起,又有門長擔保,這還怕什麽?走走走,我們快快出發,別遲到了!」


    …………


    與此同時,典雅別致的陸家宅院,書房內,陸老太爺和陸宣在商議事情。


    「叔父,王家的傳信您也看了,您覺得,我們陸家應當如何處之?」陸宣說道。


    「宣兒,你現在是陸家家主,這些事情,你自己定奪就好。」陸老太爺說道。


    陸宣說道:「我問了王兄和呂兄,他們似乎要摻和這件事。」


    「但我想了想,事關佛道兩教,稍有不慎,可能釀成大禍。」


    「而且,天師他老人家不也不怎麽讚成小天師的決定嘛?這件事,歸根結底是小天師一意孤行。」


    「所以,我決定隻表明支持態度,但不參與此事。」


    陸宣說完,看向老太爺,想聽聽他的意見。


    陸老太爺聽了笑了笑,心裏有些複雜,其實他們陸家,人才不少,有比陸宣修為高的,也有比陸宣聰明的,更有比陸宣殺伐果斷的……


    和這些人相比,陸宣隻算得上中庸,甚至有些墨守成規。


    但陸宣也有自己的優點。


    第一,他很正。


    第二,他很穩重不冒進。


    又正又穩,這就是他不傳親兒子,反倒要把家主之位傳給陸宣這個侄子的緣故。


    但接受了他的又正又穩,就要接受他的一些缺陷,比如做事古板,不太懂變通。


    陸老太爺是天師張靜清的多年好友,他自然是明白這位老友的性格的,既然小天師這麽做了,那背後,必然是他指示的,或者說是默許的。


    不然,就憑陸家大院演武時,他一聲孽畜,就讓那小天師倒頭就拜的氣勢,他真不願這麽做的話,那小天師又怎會如此?


    不過,他雖看穿,卻無意左右陸宣的決定。


    他之所以要退位,就是感覺自己大限將至,時日無多,以後的陸家,終究要徹底落到陸宣身上。


    所以,除非是一些涉及生死存亡的事情,不然他是不會幹預陸宣的決策的。


    既然陸宣說不參與,那就不參與好了。


    陸宣繼續道:「瑾兒不是還在龍虎山嗎?以他的性格,肯定是會跟小天師去的,我們陸家不直接參與,瑾兒去了,也相當於我們表態支持了,倒也不算惡了小天師。」


    陸老太爺點頭:「這也不失為一個好策略。」


    「但是叔父……」陸宣問,「您說,小天師能成嗎?」


    「這誰說的準呢……」陸老太爺看向窗外,道:「在我看來,這次最大的問題,還是在於禪宗那邊的態度,如果少林方丈恆林大師橫加幹預,那就不好說了。」


    「叔父,您詳說?」陸宣連忙問。


    陸老太爺給自家侄兒分析道:


    「天師不去的原因很簡單,天師與少林方丈恆林大師有舊,兩人關係莫逆,上次德宏法師上龍虎山,恆林大師也跟著去了。」


    「恆林大師去龍虎山,不是為了支持德宏法師,而是為了調停,一旦事態往不可控的方向發展,他就會站出來。」


    「而這次,如果龍虎山上天台山,作為禪宗之首,少林方丈的他,肯定也會去的,參與調停。」


    「而且,這次龍虎山上天台山,和上次天台山上龍虎山不一樣,上次是德宏法師不占理,最後铩羽而歸。」


    「但龍虎山這次占理,他們不達目的,不可能罷休,而一旦天師去了,那肯定會和恆林大師對上,這是難免的。」


    「因為,恆林大師若在場,不管他表不表態,對同為佛門的天台宗都是


    一種支持,天台宗必然負隅頑抗,最後局麵恐怕會難以收場。」


    「所以天師才不去,而是讓小天師去。」


    聽了陸老太爺的解釋,陸宣恍然大悟:「這麽說來,小天師此舉,其實是天師安排的?」


    陸老太爺點頭,他雖然不幹預陸宣的決策,但其中的利害關係他還是要分析告知的。


    「那我們……」陸宣猶豫了,既是天師安排的,那他們陸家也沒理由置身事外了。


    陸老太爺說道:「繼續你之前的決策吧!你太正了,小天師這是要去下狠手的,你不一定看得慣。」


    「而且,天師不去,不一定恆林大師就不去,所以,求穩的話,我們陸家,還是不直接幹預吧。」


    陸宣又擔心道:「那瑾兒會不會有危險?」


    陸老太爺搖頭:「小天師在明,天師在暗,應當是沒危險的!」


    …………


    …………


    與此同時,天台山,天台宗,殿宇廳堂,依山而建,亭台樓閣,鱗次櫛比。


    大雄寶殿內,天台宗的方丈身穿緋色羅袈裟,端坐在佛祖金身之下,他的兩側,寺內高僧端坐成兩列。


    前段時間,天台宗主持德宏法師上龍虎山質問小天師,結果一去不歸。


    天台宗眾僧曾去尋找,但沒找到,主持生死未知,寺裏也沒新立主持,而是由天台宗的方丈枯榮大師接管。


    今天,枯榮大師在寶殿內講佛,卻突聞噩耗,說主持德宏投靠倭寇,襲殺小天師,被小天師掌斃。


    而現在,小天師還不罷休,要邀天下同道,挾大義上天台山討迴公道,肅清漢女幹。


    即便在座的都是修身養性的出家人,但這麽大一頂帽子扣下來,他們也是動怒了。


    「阿彌陀佛,那張之維枉為修道中人,簡直就是悖逆之輩,喪心病狂至極,殺我主持,還要上山問責,他把我們天台宗當什麽了?」一個中年和尚怒目圓睜道。


    又一和尚麵有怒容,跟著喝道:「豎子狗膽,太過囂張了,那張靜清枉為天師,怎麽教出這麽個不知禮數的弟子?!」


    他們沒去談論德宏法身是否投靠倭寇一事,不管德宏法師如何,當張之維決定闖山的時候,那都不重要了,現在是佛道之爭。


    或者說,本來就不重要,他們傳道甚廣,那矗立在東瀛比壑山上的天台宗,說起來,還是他們天台宗的弟子去建立的呢。


    嚴格來說,那是他們的支脈,同宗同源,所以千百年來,雙方一直有聯係,進行佛法交流。


    他們和東瀛那邊有些溝通。再正常不過,談何勾結?簡直狗屁?!


    那小天師分明是想扣帽子,借此以報上次之仇。


    一個和尚怒道:「之前德宏師兄說他與全性掌門勾結,上龍虎山質問,現在他說德宏師兄和東瀛人勾結,要來我們這質問,分明就是私仇,談什麽大義?!」


    方丈枯榮大師盤坐在佛祖金身前,眯眼看著殿內群起激憤的眾多僧人,心裏不知在盤算什麽。


    這時,又一個和尚說道:「方丈,我看那小天師,就一無知小兒,實在井底之蛙,我們都不用如何理會,等他闖山,直接杖斃,以告我德宏師兄在天之靈。」


    此人長期念佛講經,對外界之事孤陋寡聞,不知那小天師的手段。


    枯榮大師睜開眼,搖頭道:


    「此人乃是神人轉世,非常不凡,又殺孽滔天,想必此次闖山,很難善了。」


    「而且雖然此人說是個人行為,不涉及龍虎山,但實際上如何,誰知道呢?所以,傳訊其他宗派吧,就說……」


    枯榮大師停頓了片刻,和尚也是要麵子的


    ,一個小輩闖山,他們搞的草木皆兵,還要去搖人,說出去多丟臉。


    他想了想,說道:「就說我天台宗要開水陸***,邀他們過來講佛。」


    …………


    …………


    龍虎山,嗣漢天師府。


    一眾師兄弟得知張之維要去天台宗闖山,頓時摩拳擦掌,要一起去。


    但田晉中有些不解:「師兄,師父都不同意,你還要去闖天台宗?你飆啊?!」


    張之維剛想解釋,師父的咳嗽聲從背後傳來,眾人頓時一靜,迴頭看去,就見張靜清和左若童聯袂而至。


    「你們要去哪啊,修行功課都做完了嗎?嗯?」


    張靜清吹胡子瞪眼,把弟子們驅離。


    眾道士哪敢繼續,一哄而散。


    田晉中和張懷義也散了,兩人走在一起。


    張懷義小聲給田晉中解釋道:「晉中師兄,你忘記之維師兄是什麽德行了嗎?師父不讓他去幹的事,他會這麽光明正大的去幹?還廣邀江湖同道,師父不得抽死他啊!?」


    田晉中恍然大悟:「懷義你的意思是,這是師父默許的!」


    張懷義點頭:「對,晉中,你想去不?!」


    「當然想啊,既然是師父默許的,那咱們也去吧,我們快去找師兄,遲了,他就走了!」


    田晉中連忙拉著張懷義往迴趕。


    張懷義跟在後麵,心裏暗道:先讓晉中去說,看師父同不同意,這種能直觀看到師兄實力的事可不能錯過了,師父同意最好,若師父不同意,那我就偷偷下山去看看。


    此刻,張靜清看著張之維,沒好氣道:


    「你的嘴啊,真是藏不住事,我讓你去,不是讓你帶一堆師兄弟去,要不,你幹脆把為師也帶上得了?!」


    張之維笑道:「師父您說笑了這點事,哪需要您出馬?」


    我還是要出馬的,隻不過是在暗地裏給你壓陣……張靜清心道一聲,又問:


    「聯絡好了嗎?」


    「好了,不少門派響應,我約他們在天台山下一聚!」張之維淡笑道:「然後,看我闖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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