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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懷義突然攔在前方。


    梅金鳳頓時神色緊張。


    夏柳青見此情形,一步站到梅金鳳麵前,朗聲道:


    “小道士你幹什麽?你忘記是師兄說過了嗎?不為難我們!”


    他對麵前這個其貌不揚的大耳朵小道士,倒是不懼,他怕的是小天師。


    張懷義看也不看夏柳青一眼,他的目光一直都在無根生的身上。


    無根生不解道:“小道長,你有什麽事嗎?”


    “上次我們在迎鶴樓打過一場,我輸了,現在我又有了些許進步,這次我還想試試!”張懷義道。


    麵前這個其貌不揚的小道士,竟然能和掌門掰手腕?夏柳青悚然一驚。


    無根生有些無語的看著張懷義,他並不是一個爭強好勝的人,也不常和人動武,上次之所以和張懷義比試,也是因為張之維,難道這次又要如此?


    “掌門,我說你的人緣混得不錯啊,到哪兒都是‘朋友’,都要和你切磋感情。”穀畸亭一臉輕鬆的笑道。


    剛才張懷義攔路的時候,他又算了一次,結果很好,無驚無險,所以他也不擔心了,還有心情出聲調侃。


    無根生笑道:“我這朋友確實不錯,小古,要不這次你去和他比劃比劃?畢竟不打不相識嘛!”


    穀畸亭連忙搖頭:“不去,鄙人不擅長打鬥!”


    別說不擅長,就是擅長,這種情況他也不會上啊。


    打不過自己遭罪,打過了,要是一不小心把對方傷到了,小天師怪罪下來,那也不好交代啊!


    穀畸亭不上鉤,無根生又看向站在前麵的夏柳青:


    “小夏,要不你出手和這位道長試吧試吧?!”


    夏柳青:“…………”


    你都覺得棘手,還讓我上。從,這不是為難我嗎?!


    “這位道長氣勢不凡,我怕是打不過,掌門還是親自出手為好!”


    說話間,夏柳青退至無根生的身後,和梅金鳳站到一起。


    “請吧,碧蓮兄,咱們點到即止,不傷和氣!”張懷義伸出手。


    無根生雖然有些不願,但看現在這個架勢,不打一場,隻怕是走不了了。


    早打早脫身,麵前這個大耳朵小道士,總歸沒有他師兄來得棘手!!


    無根生無奈道:“看來今天是避不開了,張大耳朵,伱出手吧!”


    “那我就不客氣了!”張懷義說話間,滾燙的雷光在身體裏翻湧。


    …………


    …………


    另一邊,田晉中陸瑾呂慈等人,則朝張之維那邊跑去。


    “懷義怎麽去找那個全性掌門去了啊!”一個小道士一臉擔心道。


    田晉中說道:“應該沒事兒,那個叫無根生的,應該不會傷害懷義!”


    “為什麽這麽說,他可是全性啊?”有道士不解道。


    田晉中聞言愣了一下,他剛才隻是下意識的迴答,憑的隻是直覺,若要問他為什麽,他還真有些迴答不上來。


    畢竟他和無根生隻在迎鶴樓有過一麵之緣,接觸不多。


    這時,陸瑾突然說道:“我也覺得不用擔心懷義道長的安危,我和無根生打交道的次數比晉中道長多一點,雖然和他有些不對付,但他的身上有一種德行。”


    “我也不太能說清楚這種德行是什麽,但我覺得,他不管做出什麽舉動,都不會越過那個德行!”


    “是的,碧蓮肯定不會拿張懷義怎麽樣!”呂慈說道:“張懷義的大耳朵不可怕,但張師兄的大巴掌可不饒人!”


    “所以說,咱們還是先關注那個叫梁挺的吧,也不知道他用了什麽手段,怎麽變成這個樣子了。”陸瑾一臉疑惑道。


    但旋即,他便聽到了張之維的講解。


    “他把那些被打斷的殘缺柔骨填進了身體內,好讓這具被改造的身軀,發揮出最大的威能。”


    “又動用了很多頗具威猛的符籙,來全方位的強化自身,以自身作籙,墨筋作符,這次,他是徹底把自己變成了一張符籙。”


    “像咱們符籙派的符籙,如果符紙的材質好,是可以多次使用的,但即便材質再好,如果所畫符籙太強,灌注的力量太多,也用不了幾次。”


    張之維審視地看著梁挺,“以他現在的狀況,全力施展,大概能發動三次攻擊,三次之後,他這張符籙就要報廢了。”


    聞言,梁挺神色一凜,他確實如張之維所說的那樣,約莫還能發出三次攻擊,三次威能最大的攻擊。


    “三次?用不了,老子一次就打爆你這小牛鼻子的腦袋!”


    他的臉上露出猙獰的笑,身軀一震,周身空氣撕裂爆響,劇烈的尖嘯破空不絕,整個地麵好像承受了莫大的重量,出現了許多破碎的裂痕。


    現在的他,處於平生的最強狀態,符籙和機關的宗師造詣,以他的性命身軀作為紐帶,將兩者合二為一,最終達到了一個極其恐怖的境地。


    全身被墨筋包裹著的梁挺,一腳踏碎地麵,他自下而上,如炮彈般掠空而起,一拳打向懸於竹林高處的張之維。


    他這一拳力若萬鈞,仿佛山嶽更重。


    麵對這恐怖的一擊,站在竹林之巔的張之維卻並無其他動作,隻是攤開手掌接了過去。


    那模樣,就好像一個成年人在輕鬆愜意的去接一個稚童的拳頭。


    “轟隆”一聲,如驚雷炸響,衝擊產生的白色激波,掃蕩了整個竹林,天師府的眾人連忙撐起金光,擋住衝擊波的席卷。


    隨後,他們抬頭望去,隻見張之維依舊站在竹子的頂端,踩在竹葉上,竹子隨風搖擺,他整個人也輕盈的隨之擺動。


    他腳下的幾根竹子並無大礙,但周圍的那些竹子則是倒了一地,一片狼藉,原本鬱鬱蔥蔥的竹海,出現了一個巨大的瘡疤。而作為進攻方的梁挺,已經被反震到了地麵,把地麵踩出一個巨大的坑洞。


    而他用來進攻的手臂,更是墨筋摧斷,血肉模糊,看起來觸目驚心。


    但他卻並不在乎這些,此刻的他,已經被逼上了絕路,在這個緊張關頭,他來不及去看周圍那些小道士們看自己的眼神,盡管他知道,那些眼神一定會很精彩,一定會很爽。


    現在的他,即便是已經賭上了性命,但心裏卻滿滿的求生欲,他梁挺的命沒那麽賤,這一輩的所求,也不應當隻是世人迴望自己時的驚愕眼神,一定還有更值得自己去追求的東西。


    心裏最大的執念放下後,過往的記憶湧上心頭,在這一刻,他的內心浮現出了很多新的渴望,都是值得他去追求的美好事物。


    為了這些美好事物,他要拚一次,一拳打死小天師,然後,一切重新開始。


    “為了新生!”


    梁挺怒喝一聲,他的身形在倏忽之間攀高,自下而上,朝立於竹子之上,居高臨下的看著自己的張之維打出自己平生最強的一拳。


    張之維周身金光攢動,如水銀泄地,護住身下的竹子,攤開巴掌,朝著梁挺狠抽過去。


    雖說梁挺現在的情況,有三次全力施為的機會,但他卻不打算給梁挺三次機會,就這一巴掌,他要拍死他。


    這一巴掌,張之維沒有留手,雖然看著質樸,不像雷法那般強的直接,但卻大道至簡,其中蘊含了他的性命修為,泰山壓頂都不足以形容其萬一,平平無奇中,卻又給人一種頭頂的天塌下來了一般的恐怖感覺。


    而直麵這一掌的梁挺,無疑對此感觸最深。


    這股炁機實在太嚇人,如山一般壓塌而來,他瘋狂大吼,豁盡全能,一拳打去。


    如果說梁挺是一道天邊的驚鴻,那張之維就是遮天蔽日,狂雷閃爍的雷雲。


    拳掌相對之間,石破天驚,竹海之上,宛若有雷聲陣陣,連綿不絕。


    觀戰的龍虎山眾人,因為站的太近,隻覺得仿佛有人拿著重鼓,貼在自己的耳邊,再重重的一擂,震得他們頭昏眼花,他們不得不在維持著金光的同時,還捂住耳朵。


    就連陸瑾和呂慈也不例外,需要使用手段,震散來襲的餘波,不同於尋常的聲音震響,這些餘波裏帶著張之維的掌意和梁挺的拳意。


    等到一切餘波散盡,竹海被蕩平了大半,出現了一個巨大的空洞,空洞的中間尚有幾根竹子尚存,竹子的頂端,張之維一襲道袍,隨風獵獵,他踩著翠綠的竹葉,好似閑庭漫步一般,緩緩走下。


    地麵上的大坑裏,梁挺全身的墨筋盡斷,身體支離破碎,一雙手已經骨肉消融,本來龐大的體型,如同被巨物碾壓過一般,癱在地上。


    之所以如此,是因為他全身的骨頭,都被震斷了,一身皮肉沒了支撐,而他那改造過的皮肉,又格外的沉重。


    大團大團的血沫從他的口鼻之間噴了出來,眼看就要活不成了,彌留之際,過往的記憶如走馬燈一樣的快速在他腦海中一一掠過。


    很多已經模糊了,或者他不願提起的記憶,此刻一一都迴憶了起來。


    他看到了父母將他遺棄,也看到了在他即將餓死的時候,是他師父將他撿了迴來,給他飯吃,傳他手段。


    那時,他一直以為自己找到了救贖,找到了一個對自己好的人,所以滿腦子想的都是要怎麽報答師父。


    但一切都在那一天晚上終止了,他在打掃的時候,親耳聽到,師娘問師父,為何帶迴來這麽一個怪物?


    師父對師娘說,看這個小子怪可憐的,而且,門裏總有些雜活要人做,就留下他吧。


    那個時候的他,偏執的隻記住了後一句話,從那之後,對師父的感激變成了仇恨和憎惡。


    但或許是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或許是看透了自己所求之物的虛幻之後,梁挺的心態平和了不少,從這些記憶裏,他愕然發現,也許老頭子收他,不僅僅隻是要撿一個幹雜役的小廝。


    墨筋柔骨雖然不是天師府、三一門這樣的大派,但在江湖上也是頗具聲望,門內擅長機關術,靠做些機關物件,賺的是盆滿缽滿,根本就不缺打雜的小廝。


    他撿迴自己,其實就是看自己可憐巴巴的,心裏生出了惻隱之心。


    他說後一句話,更多的應該隻是為了安慰師娘,好讓她看在自己做雜活這件事情上,接納自己這個長得像怪物一樣的孩子。


    但那時的自己,不能理解其中的意思,隻是一味的去埋怨和憎恨所有人。


    仇恨蒙蔽了自己的內心,讓自己看不清誰對自己好,誰對自己壞。


    其實仔細一想,老頭子雖然對他的態度很生硬,但傳統師長不都這樣嗎?


    雖然態度嚴厲,但他沒少過自己一口飯。


    所以自己長成了個接近兩米的大塊頭。


    他也沒區別對待自己,不傳自己機關和符籙手段。


    所以自己成了懷抱機關和符籙兩門的大宗師。


    一念至此,他又想起了當初用柔骨刺破老頭的頭顱時,老頭子那染血的眼裏所流露出的,那令他爽翻天的驚愕神色。


    也許,他的眼神裏,不止是驚愕,還有些其他的東西,隻是當時的他看不見。


    如果當時,自己不那麽偏執,不那麽滿腔醜惡,一直繃著一口氣,隱藏自己的能耐,想報複他們。


    而是大大方方的在老頭子麵前展現出來,他在看向自己的時候,會不會驚愕?會不會欣慰?會不會也覺得驕傲?!


    想到這,他的腦海中,又浮現出師父死時的場景,以及他死時看向自己的驚愕眼神。


    在此之前,他隻要一想起這樣的眼神,他就會爽的雙腿打顫。


    但此刻,他卻突然有一股反胃的衝動,好像那是什麽讓他難以忍受的惡心之物。


    他不是在對那個眼神惡心。


    他是在惡心自己。


    我這一輩子,到底活成什麽樣了?


    他覺得自己是一個無比惡心的人,惡心的他張嘴嘔吐了起來,吐出了大量的血沫,裏麵夾雜著密密麻麻的內髒碎片,且越吐越多。


    他仰頭看向踩著竹葉閑庭漫步下來的張之維,一邊吐血,一邊說道:


    “我……是個……讓人作嘔的醃臢之人,殺我……髒了你的手……”


    張之維本來還以為到這個地步他還要求饒,卻不曾想,梁挺接下來說了一句:


    “用腳踩吧!”


    張之維停下腳步,本想說用腳踩會髒了鞋,但認真看了梁挺一眼,抬起了鞋子,輕輕落下。


    然後腳尖撚動,就好像碾死一隻螞蟻一樣,碾死了這個惡貫滿盈的全性狂徒。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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