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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家眾人看著大堂裏的兩幅字畫,寂靜無聲。


    片刻後,一個老者率先起身,來到左邊寫著殺的字畫前,拿起毛筆,鏗鏘有力的寫上一個“殺”字。


    緊接著,陸陸續續的王家人起身,來到字畫前,寫下鋒利的“殺”字。


    有讚成的,自然也有反對的,一個老者來到右邊字畫前,重重的寫下一個“忍”字,隨後把筆一扔,徑直走出議事大廳。


    這個老者似乎在王家德高望重,有他帶頭,接連有不少王家人跟著寫下“忍”字,不願為老太爺報仇。


    王家一族,異人和非異人加起來,足有數百人,這麽多人,自然不可能是鐵板一塊。


    他們中,不少人都對王家主和王家老太爺有所不滿,認為他們太過溺愛子嗣,對王家的其他人不公平,不患寡而患不均,所以他們不想去冒險報仇。


    見不少人寫下“忍”字,張之維去看王家主的反應,隻見王家主站在原地,眼觀鼻鼻觀心,鎮定自若,看也沒看這些人一眼。


    作為王家家主,他其實是能直接發號施令的,之所以這樣做,隻是因為他做事不喜歡太直,而是婉轉一下,達到一種看似給了大家選擇的權利,卻又達成了目標的皆大歡喜的感覺。


    你拿了麵子有,我拿了裏子,事成了,也能收買人心,而且,他正好借機判斷一下,老太爺死後,族裏人對他的支持情況。


    一舉三得。


    至於會不會翻車……


    王家主並不擔心,他能當這個家主,自然代表著他有更多的人支持。


    果然,更多的人起身,在左邊的字畫上寫下了“殺”字。


    這場投票,從高輩到低輩,一直到王藹起身,拾起飽蘸濃墨的筆,在左側屏風上畫下鋒利的一個“殺”字為止。


    投票的結果,“殺”字遠遠領先於“忍”字。


    對於此舉,張之維雖覺得有點脫了褲子放屁,但這種事他管不著。


    王家主笑道:“既然如此,那我們便與那全性賊子鬥一場,不過,大家倒也不必太過擔心,有龍虎山小天師相助,萬無一失。”


    “鬥膽問一下,小天師帶了多少高功呀?”一個王家長輩說道。


    張之維瞥了一眼站在一邊沒有座次的陸瑾,嚴格來說,這小子應該算是自己帶來的,但他也不是高功呀,想了想,道:


    “就我一人。”


    陸瑾吃驚的看向張之維,心裏呐喊,我不是人嗎,我到底是不是人呐!


    “一人?!”


    那個王家長輩一臉不可置信,雖有耳聞小天師很厲害,但終究是眼見為實,耳聽為虛,一個人,再厲害能厲害到哪裏去?


    “這是不是有點太少了?”


    張之維放下茶杯,還沒說話。


    王家主先一步開口道:“有小天師足矣,三叔不必擔心,優勢在我。”


    優勢在我,家主這麽說,一定有自己的道理,老者點了點頭,旋即又問:


    “對了家主,不知那吳曼現在何方,周圍又有多少全性妖人?”


    王家主說道:“自那一戰之後,吳曼的行蹤就很隱秘,極難追查,但不久前,他似乎停止了躲藏,出現在了一個村子裏,被我們的人發現了蹤跡。”


    “至於有多少全性妖人參與此事,已知的有花刀太歲,閃電刀,黑風道人……”


    “具體有哪些,就很難說清了,因為不斷有全性的人在聚集,具體去了多少,恐怕得試了才知道。”


    “全性賊子聞風而動,這其中會不會有詐?”老者又道。


    王家主說道:“以全性那群攪屎棍的一貫作風,這種事,不管有沒有詐,即便是抱著看熱鬧的心態,他們都會來摻合一手,但沒事,我們有小天師在,優勢在我!”


    其實,王家主見張之維出手的次數並不多,本不該如此,但王藹見得多,一番匯報之後,王家主驚為天人,再加上老太爺的遺囑,他現在對張之維,可謂信服的很。


    當然,具體如何,還要看這一戰,若張之真摧枯拉朽,那他將敬他如神,若張之維拉胯,那無疑會棄之如履。


    你吹的我自己都有點不好意思了……張之維拿起水杯,戰術喝水。


    “優勢在我,好一個優勢在我!”老者嘴裏呢喃了幾句,終究是沒說什麽。


    因為王家主說的是實話,全性確實是一群攪屎棍,做事不考慮後果得失。


    劇情裏,因為三一門的人到全性地盤劫持了麵人劉,劉婆子一個消息傳出去,沒有任何人動員,偏偏就來了一大批全性,不管不顧,把似衝和澄真給拚死了。


    王呂二家擺明了要動吳曼,又有之前苑金貴一家的事在前,再加上無根生發出了命令,這次來的全性自然不少。


    不過,這不重要,三一門死人,要找全性複仇,王家自然也要找。


    其實,劇情裏,王家也確實三番四次圍殺吳曼,但除了又被殺了一些長輩之外,並無什麽成果。


    但這次不一樣,這次有張之維。


    …………


    …………


    另一邊,吳曼站在一處小鎮裏,入目所見,幾條街道交錯,老舊的建築隨著地勢起伏排列,除此之外,盡是一疊又一疊的山。


    那日在閩都,與王老太爺交戰的時候,那個籠罩木屋區的炁局崩潰了,那些被他許以一夢的普通人,在幻境崩潰後絕望呐喊,他一怒之下,殺了王老太爺,然後遁走。


    這幾日,那些因久困幻境,而形如枯槁的人,絕望呐喊的樣子,在他腦中不時迴閃,亂他心境。


    之前,他一直覺得,這些人雖然肉身逐漸幹枯,但精神卻是富足的,他是在度人。


    但現在,他卻是有些迷惘了。


    所以,他才遁走,他才潛伏,因為他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對是錯,也不知道該何去何從。


    這種情況他已經出現很多次了,這才有三次出家,三次還俗的經曆。


    這種情況一直持續兩天前,代掌門找上了他。


    他知道這個人,叫無根生,不久前代替了一個全性的老輩,成為了新的代掌門,這是他們第一相見,但這人卻給他一種天然的親近感。


    這世上,不會有無緣無故的親近,以吳曼的修為,他自然分得清緣由。


    之所以會親近,其實是因為無根生的周身,散發著一種超然脫俗的氣質。


    雖然對方說話賤兮兮,但這是表象,超然的是內在,跟在無根生身邊,心會變的很空,很靜,仿佛塵世的嘈雜已經遠去。


    這種極致的靜,是他們這些迷惘的人,一輩子可望不可即的東西。


    所以,在見到無根生的那一刻,吳曼便明白,為何這個小輩,加入全性不久,便能代替前一位實力強大,積威已深的代掌門了。


    全性就是這麽一群隨心所欲的人。


    你實力強,不一定有人服你,你會說話會來事,也不一定有人服你,你聲望高,還是有人不服你……


    但伱若能帶來這種極致的“靜”,沒人不服你。


    跟在無根生身邊,吳曼浮躁的內心逐漸平和,但他依舊迷惘,破不了無明,無法真實的照見五蘊皆空,所以他向無根生請教。


    無根生說他也不知道,但或許有一個人知道,能為他解惑。


    吳曼問這人是誰。


    無根生沒有說,隻告訴他,尋道解惑之旅很兇險,他可能會死。


    吳曼說朝聞道夕死可矣,若能得見光明,哪怕是片刻,他也願意撲火。


    無根生沒有直接告訴他是誰,隻說了最近江湖上的兩件大事。


    其一,是小天師拜山三一門,在三一門校場與左門長切磋論道。


    事後不久,左門長召集弟子於眾目睽睽之下,突破三一門百年無人可破的逆生第三重,雖未成仙,但實力大增,上天入地,騰雲駕霧,無所不能,堪稱在世仙人。


    其二,是小天師問道武當山,在武當山淨樂宮下的山穀裏,與武當門長論道。


    此次論道,雖無人看見,但聲音之大,武當山上眾多道士皆有所聞,事後,武當門長假死悟道,最後吟誦一首道歌,大笑三聲離去。


    聽了這兩件事,吳曼明白,無根生口中那人,便是小天師。


    他當即便想去龍虎山問道。


    但無根生攔住了他,說就這麽大喇喇的去,隻怕還沒見到小天師,便被老天師轟殺了。


    他便問無根生,應該怎麽做。


    無根生說,他殺了王家老太爺,中了苑金貴的奸計,小天師自會找上門,但同時,王呂兩家的人也會來,這種情況下,有沒有問道的機會,不好說。


    吳曼皺眉,問無根生解決辦法。


    無根生告訴他,雖然王呂兩家的人會來,但全性的同門也會來人。


    到時候,這些同門會為他擋住王呂二家的人,至於能不能有所得,那就要看他的造化了。


    吳曼雖不解,全性同門為何會幫自己,卻也沒多問,隻問了無根生,找小天師問道的過程中,還有什麽要囑咐的嗎?


    無根生告訴他,小天師手段極高,除雷法之外,飛劍斬敵等手段也是一絕,可別麵都沒見到,就被老遠一劍授首了。


    吳曼點頭,告辭無根生後,他沒有隱藏行蹤,也沒在野外等著人來,為避免被直接轟殺,他來到了這個村子。


    因為曾三次出家的原因,他以苦行僧的身份來小鎮裏化緣。


    這個年景,鎮裏的人也沒餘糧,一天能吃兩頓就是燒高香了,哪有人接濟了他?


    倒是鎮上的小地主收留了他,不過,沒直接給吃的,而是要他放牛養豬來換。


    吳曼跟著地主來到牛棚,這年頭,地主也是分等級的,龍虎山天師那一級別的地主就不說了,全國都沒幾個。


    這種小村鎮上的地主,一天能三頓飯能沾點葷腥就算不錯了,一個雞蛋都要吃一天,牛這種東西,是大物件,馬虎不得。


    一路上,地主給吳曼絮叨著,抱怨著:“牛這玩意吧,力氣大耐力足,能幹很重的活,但實際上,效率不高,因為它幹活慢吞吞的。”


    “馬這東西能跑能拉,但是耐力很差,強度大一點,幹久一點就不行。”


    “驢是好東西,速度和耐力都適中,但是脾氣特別倔,一旦發起脾氣來真的半天都不動,還撒潑,這麽大一個牲口發起瘋來可不是開玩笑。”


    “豬渾身都是寶,但要宰了才能吃肉剝皮,它幹不了,吃住條件一差就不長膘還容易生病。拿吃來說吧,想要牲口長得好,吃的不能少。”


    “我說和尚,你說,能不能有這麽一種牲口啊,條件要求低、吃得少,住得差,得了病自己能給自己治,能主動長膘,能幹活,效率高,少休息甚至不休息,良順脾氣好,最好要再笨點……”


    “如果真的有,那真是最高級的牲口啊,可惜啊,我讀書少,從來都沒有見到過!”


    吳曼牽著牛,走在地主的後麵,在路上,能看到零零散散的在田間勞作的佃戶。


    他到這裏說是化緣,吃的其實就是煮的稀爛的紅薯和紅薯藤。


    這些田裏勞作的佃戶也是一樣。


    麵朝黃土背朝天,舉著鋤頭幹一天,換來一天兩頓的紅薯和紅薯藤。


    吃的比豬少,幹活時間比馬長,做的活比牛多,脾氣比驢好,生病了自己會想辦法……


    地主口中的那種完美牲口,不就在田裏嗎?吳曼心裏想著,他看了看牛,看了看地主,看了看田裏勞作的佃戶,又看了看自己,心裏的迷茫愈深了。


    五蘊……無明……什麽是五蘊,怎麽看破無明……


    他正迷茫著,忽然,一陣陰風息突然逼近,五個臉色蒼白僵硬,神情木訥,前朝官服打扮的身影,突兀出現在眼前,蹦跳著撲到小地主,然後便是一陣讓人毛骨悚然的撕咬聲和咀嚼聲。


    吳曼揮手打出一道金光,正撕扯著地主的五道身影被打飛出去,傷口泛黑,沒有鮮血,赫然是五具僵屍。


    看著地上的一堆破碎不堪的血肉,吳曼眼角煞氣一縱即逝,喝道:


    “滾,滾出去,誰讓你們進來搗亂的,再惹事端,宰了你們!”


    話音剛落,那五具僵屍疏的直挺挺起身,蹦跳著離開。


    與此同時,小鎮旁邊的山道上,聚集著百來號人,有的人麵容兇惡攜刀帶槍,有的穿著袈裟、道袍、彩衣,鬧鬧嚷嚷。


    雖然看著像是一幫烏合之眾,但若有老江湖在場,怕是瞧上一眼,便立刻退走,隻因這些全都是殺生無算的全性妖人。


    這時,咚咚咚的聲音傳來。


    山道上,蹦跳著出現了一群穿著前朝官服的身影。


    為首一人,身形巨大,頭戴官帽,穿著前朝的九蟒五爪蟒服,體魄接近兩米,高壯魁梧,仿佛一尊魔神,散發著駭人的壓迫力。


    他那露在外麵皮膚,被陽光一照,隱隱透出些金屬的放光,分明不是活人,乃是法術煉製的鐵屍。


    而在這尊身影的肩膀上,還坐著一個四肢短小,麵容扭曲的侏儒。


    看著這個侏儒,烏合之眾議論紛紛。


    “沒想到湘西的鎮墓童子也到了。”


    “看他來的方向,這老小子估計也在吳曼那裏吃了癟!”


    “我說,他下麵那個僵屍好大的個頭啊!”


    “能不大嗎?聽說那可是用前朝立國時,滿清第一巴圖魯鼇拜的屍體煉製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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