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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廷中官員各有各的性格,不乏精明擅長站隊者,也不乏灌夫那種有才無德的渾貨色。


    但張學舟確實是性格非常獨特的一位,堪稱許昌當官多年來罕見的品種。


    這是許昌這輩子見過當官最作死的官員。


    若非朝堂已經換成安樂宮的一言堂,而張學舟又是安樂宮點頭保上位,張學舟當天當官,第二天不來朝就必然會有人彈劾。


    按常理來說,張學舟年紀輕輕官居高位,應該保持謹慎態度,又與諸多老資格的官員搞好關係才是。


    但張學舟品性完全脫離了正常官員的作風。


    對方不僅僅沒拜訪同僚,便是自己手底下的官員都懶得管,眾多官員一年到頭壓根找不到上司。


    而張學舟又長期懶政,一年難得正常公務。


    當然,許昌要說張學舟的公務活水準一般。


    對方上任近兩年,唯一的禮儀改製就是完善朝服,這種功績說不上好也說不上壞,隻能算是正常履職,大夥兒也予以了高度配合。


    但對方這兩年做的公務事就這麽一樁,而且隻用了一天。


    作為張學舟的上司,許昌當時甚至還親自考察,又在張學舟摞挑子沒管後親自過問了數次,才讓朝服設計與製作得以通暢無阻。


    許昌自詡事事都問安樂宮,導致沒什麽建樹,但相對比張學舟這種官員,許昌覺得自己的政績堪稱光輝耀眼。


    而張學舟這貨平常不出來也就罷了,一出來就要搞事情,朝服鬧騰了兩個月,當下又妄議朝政,提出了諸多不適宜的朝綱條例。


    眾多人在這些事情上爭吵得不可開交,許昌甚至都不得不參與了探討。


    而在當下,對方還在朝廷藏書閣撒尿。


    別說此前沒大臣這麽幹過,就算是皇室也沒人在天祿麒麟閣這種讀書之地撒尿。


    “有辱斯文!”


    許昌重申大唿了一聲。


    “若人人都學太中大夫此舉,那朝綱必然敗壞”許昌痛斥道。


    “隻是一泡尿而已,你不能什麽都賴我頭上”張學舟辯解道。


    “可你是管製禮儀的太中大夫”許昌重聲道:“如你都這樣,上行下效豈是一個道德敗壞可言!”


    “那我不擔任太中大夫就是了,你就拿這泡尿去彈劾我!”


    張學舟迴上一句,這讓許昌心頭一緊,隻覺對方再次老調重彈。


    過往的許昌將目光盯在了張學舟那些語不驚人死不休的言論上,而到了現在,他緊盯著張學舟辭官之舉。


    張學舟是安樂宮通過的高層官員,但張學舟和新帝極為親近,同樣是未央宮培養的年輕官員。


    這讓張學舟的身份極為特殊,許昌覺得張學舟極想擺脫安樂宮的標誌,甚至是很早就預謀擺脫太中大夫的官職。


    在朝堂中全身而退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官員的升職需要能力和人脈,官員被貶大都是源於競爭對手的打擊,少有人可以在這種打擊中保全自身。


    這也導致了官員們一輩子都在攀高,直到終老才退出過完這一輩子。


    許昌原本也想著一直在丞相的位置上直到老死的那一天,畢竟他的年齡已經非常高了,但他沒想到太皇太後會走在他前麵。


    他心中陰影成片,又不斷思考著張學舟辭官退出的方式是否安全,又是否以最小代價獲得全身而退避免牽扯。


    “一泡尿彈劾官員似乎還沒有過先例……但荒唐總比丟命好!”


    強如周太尉都沒能全身而退,許昌不覺得自己本事更高。


    他尋思著同樣親近新帝的張學舟,隻覺張學舟很有可能會作為一個辭官的標杆。


    若張學舟以某種方式辭官,又能全身而退,他們隻需要重複同樣的行為,而後便能順利交接權力,而不需要在朝堂上來迴抨擊抓小辮子,最終導致家破人亡。


    “你不遵循祖禮,這太中大夫職位是下定了”許昌思索明白重聲道:“老夫鬥膽請安樂宮也要廢了你這職位!”


    “去吧去吧!”


    張學舟敷衍迴應。


    許昌則是故作憤怒,示意自己必然如此。


    他心中安定,此時也隻待看看張學舟是否遭遇彈劾,所遭遇的懲罰又是否正常可接受。


    “來人啊!”


    許昌唿了數聲。


    遠處的禁衛探了探頭,等到許昌再次唿聲,一個六人小隊的禁衛才迅速奔行而來。


    “太中大夫東方朔宴後在天祿麒麟閣無德撒尿,你們迅速將他扣押了”許昌道:“待本官明日入朝彈劾此人以儆效尤!”


    “大……大人!”


    幾個禁衛你看看我,又我看看你。


    朝中大臣掐架,他們顯然夾在了中間。


    張學舟雖然沒有在那兒說‘我看看誰敢’,但對方掛在身上‘給事中’的牌子不是假的。


    他們得罪不起丞相許昌,也得罪不起別的官員。


    而極為重要的一個問題是許昌在皇宮並不具備執法權,強行扣押官員這種要求已經越界。


    哪怕是皇後等人也隻有在自己所管轄的區域內具備執法權。


    真正在皇宮各處執法的隻有帝王,禁衛也隻會完全聽從帝王的命令,而不會聽從丞相的指示。


    “什麽大人,你們看不到他在這兒撒的這泡尿”許昌見到眾禁衛不敢動後怒道:“若先帝在這兒,他腦袋都要被剁了!”


    “這皇宮中還有飛鳥拉屎呢,也沒看到誰逮著鳥兒殺個一幹二淨”張學舟吐槽道:“許丞相這是欺負老實人!”


    “你哪裏老實?”許昌道:“你行為不符禮製,你愧為太中大夫!”


    “我哪裏不老實,我哪裏行為不符合禮製,我哪裏愧為太中大夫!”


    “你哪裏都不老實,你哪裏都不符合禮製……”


    張學舟迴應了許昌數句,等到許昌開始和他罵架,張學舟忽地迴想起許昌早朝時的蕭索模樣,隻覺這老倌當下的狀態和此前完全是兩個樣。


    他尋思了數秒,而後才迴神過來。


    太皇太後死了,許昌最大的靠山倒台,對方似乎在察覺後謀後路。


    新帝在謀劃清退老臣,許昌也在謀劃退出。


    而彈劾的張學舟就成了這其中的紐帶和標準。


    但凡自己能全身而退,張學舟覺得許昌也會有模有樣學習。


    這不免讓張學舟低罵了一聲,隻覺朝廷的官員哪怕看上去庸庸碌碌,該有的心眼一個都不會少。


    他也很清楚,但凡許昌有這種心思,他必然會成為測試和試探的道具,太中大夫的官職也算是當到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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