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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孤零零地站在酒館門口,看著夜幕中一路延伸的街道。


    霓虹燈光暈開了黑暗,卻驅不走那份寒意。她用力裹了裹身上的大衣,吸著凍僵的鼻子,哈出一口暖氣。


    她知道這個地方,可在她印象裏,這兒除了高山,便是雪水。她不知這片高原上有地方竟能如此繁華,簡直就像個小國際貿易都市。


    來來往往淨是不同國家的人,也沒有人在意她。


    金發高個的外國人已經進去半個小時了。他說要去買瓶酒,活動活動勞累的身子,還邀請她一起進去。


    她拒絕了,因為那外國人眼中的一抹熾熱。


    她不知自己有沒有想多。自從世界變了後,她再也不敢像往日裏那樣大大咧咧了。那個外國人,保護了自己一路,救了自己的性命。照理來說,他如果想要自己,也並不過分。


    可她就是不願意。


    四周,吆喝聲,叫賣聲不絕於耳,她一瞬有些恍惚,仿佛又迴到了從前。就像兒時在廟會,她扯著父親的衣服,奶聲奶氣地要這要那。


    冰糖葫蘆,炸***狗不理包子,酸辣粉,蚵仔煎……


    一切在如今都是奢望,一碗滿滿的粥已是足夠。她放眼望去,發現街道巷口處幾乎已沒有賣吃的了。偶爾有一家,也是賣土豆泥的。店周圍站著警戒人員,全副武裝著,看上去分外怪異。


    她的肚子“咕嚕”叫了聲,在抗議三天都沒有飽餐一頓。


    看著街道邊賣土豆泥的地方,她抿了抿嘴,腳不自覺地就跨了出去。兜裏已經沒有錢了。她不知現在錢還能不能用,用的是哪一類的貨幣,又貶值到了何種程度。


    砸幾千甚至幾萬,能不能換來一口?


    她低下頭,肚子又叫了一聲。忽然,兩個人站在了她麵前。她抬起頭,看見了兩個中年男人。一個黃皮膚,一個白皮膚,卻是一樣的麵色坨紅,目光迷離。


    那白種男人打了個酒嗝,嘰裏呱啦說了一堆,說罷咯咯地笑起來。


    她厭惡地掃了他們一眼,轉身離開,不料手卻一把被那黃種胖男人抓住。隻聽他說了一堆日語,停了幾秒,忽然說起了漢語:“是不是……餓了呀?跟我們迴去,我們管你吃飯。”


    她急急甩開那肥碩油膩的手,不料再次被纏住。“是第一次嗎?第一次……嗝……第一次我們管你吃一個星期……”


    那肥胖男子另一隻手做了個套弄下體的動作,隨後假意舀了一手湊到她嘴邊,示意她吃掉。那白皮膚男人看了,哈哈大笑起來。


    她大怒,一把掙脫開肥胖男人的鹹豬蹄,走上前,狠狠扇了他一記耳光。


    肥胖男捂著被抽紅的臉頰,呆了幾秒,終於反應過來。他獰笑著抓住她的頭發,將她拽到了身邊:“你簡直就是在找死!我要把你打昏抬迴去,玩夠了給傭人玩!他們玩夠了再給乞丐玩!”


    白皮膚高個男人走到她身側,攥緊了她雙手,同時擋住了路人的視線。


    她倔強地盯著麵前肮髒的二人,剛想大罵唿救,忽地聽到身後有人淡淡地說了句日語。


    三人同時向後望去。


    一個穿著黑色風衣的年輕男子站在那裏,眼上圍了塊黑色布條,麵容蒼白,頭發黝黑。他似乎與黑夜融為了一體,讓人看過後能直接忽略。腰間,還別這把什麽東西,被一塊布包著,長得幾乎拖拉至地。


    他兩手攏在袖管裏,就這麽靜靜地麵朝著三人。


    “可伊撒媽,阿皓加涅?八……八嘎加哦媽一瓦!”肥胖男人鬆開手,惡狠狠罵道。白皮膚男人轉過身,也對他怒目而視。


    那年輕男子又輕輕說了句日文,肥胖男人聽了,不屑一笑,唾沫直接朝他噴去。年輕男子歎了口氣,慢慢朝三人走去,手卻仍攏著不動。


    “阿一,口孬魔淨……”肥胖男招唿一聲同伴,擼起袖子,也朝那年輕男子走去。


    三人越來越近,她一顆心直提到了嗓子處。


    “西內!口孬……”肥胖男人和白皮膚男人突然停住不動了。他們雙手慢悠悠垂下,膝蓋一軟,向地上倒去。


    發生了什麽?


    她捂緊嘴巴,吃驚不已。那一瞬,年輕男子什麽都沒做,另兩人便失去了意識。還是他動作太快,自己根本就什麽都看不清?


    眼看肥胖男人和白皮膚男人馬上就要倒地,那年輕男人攏著的袖管終於放了下來,一手拽住一個。隻見他右手白白淨淨,像是這天山上萬年不化的冰雪,而左手卻頗多傷痕,雜雜錯錯跟蜘蛛網一般。


    他提住那兩人衣服的後領,靜靜往前走,將他們擺靠在酒館的牆邊。


    兩人低垂著頭,嘴角還有涎水泡沫,任誰看了都隻會認為是一對酗酒不起的酒鬼兄弟。


    那年輕男子又踱到她身邊,輕聲說道:“誰帶你來的?”


    這一次,他竟然說的是字正腔圓的中文!


    “我……我……”她第一次感到如此手足無措,竟結巴起來。


    酒館的門又一次被打開。將她送到這兒的金發高個男人走了出來,手裏拿了個酒瓶,搖搖晃晃,滿臉通紅。


    金發高個男子一下子看到了她和那個年輕男子,從兜裏掏出個證件,憤怒地大聲叫嚷起來。


    年輕男子慢慢走到他身邊,似是給他看了個什麽東西,又像是朝他說了句話。隻見金發高個男瞬間酒醒,站得筆筆挺挺,一個勁地鞠躬行禮。


    這……這是怎麽一迴事?她感到腦子有些不夠用。


    兩人似乎談到了她,金發高個男子朝她望了眼,目光中已沒有絲毫占有欲望,隻有堅定與恭敬。


    年輕男子轉過身,靜靜朝他們來時的山道走去。風唿啦啦刮起,年輕男子披著的黑色風衣揚起一半,後擺颯颯作響。


    “謝……謝謝!”走過身邊時,她忙朝他鞠了個躬。


    年輕男子點了點頭,一言不發,繼續前行。


    金發高個男子走到她麵前,溫柔一笑,做了個“請”的手勢。她順著他的手一看,隻見層層雲霧後的山峰裏,似乎有點點星光在閃動。


    她迴過頭,卻見那年輕男子已消失在了黑夜中,就像從未出現。


    ************


    “操,吳爺他們已經去了快半天了,聯絡也聯絡不到。這天馬上就要黑了,我們到底迴不迴去?”


    “吳爺說他們在資河橋那邊,要不……我們去看看?”


    臉上有刺青的男子扭身拍了拍車後一直沉默的男子。“嘿,哥們兒,你說怎麽辦?喂!你又不是啞巴,怎麽不說話?”


    坐在駕駛座上的男子抬起通白的眼球,透過後視鏡盯著他,沉聲道:“新來的,我們問你話呢。”


    “眼鏡蛇,人家瞧不上咱倆呢。虧你還一直自捧身手矯健,人見人怕,嘿,人家根本理都不想理你……”


    眼鏡蛇陰冷一笑,開口:“新來的,他說得對麽?”


    後麵還是一片沉默。


    眼鏡蛇重重踩在刹車板上,砸了一下喇叭,叫道:“他說得對麽!”


    刺青男嚇了一跳,低聲道:“你瘋了?這種事情,算了算了……”


    車後的男子慢慢將身子湊到了前麵。最後的餘暉透過窗玻璃,照清了他的臉——是石中劍!


    “姓吳的,走了麽?”


    眼鏡蛇伸出手,想攥住他的衣領。“你說什麽?你他媽……”


    石中劍驟然發難,兩隻大手往眼鏡蛇兩邊太陽穴上一拍,頓時將他打得失去了知覺。眼鏡蛇軟綿綿耷拉著頭,石中劍將車門打開,一把將他推出了車外。


    刺青男大驚,連忙掏出匕首朝他刺去。石中劍一把控住,兩手抓緊,開始發力。


    匕首慢慢被推開,刺青男滿臉是汗,卻根本沒有辦法。他眼睜睜地看著匕首掉了個頭,離自己越來越近,白晃晃的光越來越閃……


    “嗷……嘶……嘎……嘎……”


    匕首慢慢隱入刺青男的喉嚨,鮮血不斷從他嘴中湧出,粘稠又腥甜。石中劍盯著他的瞳孔,直到它慢慢失焦擴散。


    “他媽的!弄的老子一手血!”石中劍罵罵咧咧地用刺青男的衣服擦了擦匕首,隨即下了車。


    眼鏡蛇悠悠轉醒,他捂著腦袋,看著前方走遠的石中劍,罵道:“你他媽的給我站住!老子……老子……咳咳……弄死你!”


    石中劍咬牙罵了一句,轉過身,朝眼鏡蛇大步走去。


    “就是這樣,就是這樣!”眼鏡蛇搖晃了下腦袋,擺好了架勢。“敢偷襲我……來啊!來啊!”


    眼鏡蛇一拳揮出,卻被石中劍雙臂夾牢,用力一擰。


    “啊啊啊啊!”眼鏡蛇大聲慘唿,手臂詭異地彎折了九十度。


    石中劍將他腦袋箍在臂彎裏,另一手往他脖子一抹。


    血液噴湧而出,撒了一地,給冰冷的水泥路增添了不少熱度。


    眼鏡蛇掙紮的身軀慢慢頹軟下來,隻有血液還無休無止地流著。


    石中劍看著褲腿上鮮紅的一片,罵罵咧咧地鑽進了車內。


    車裏還有一具冰冷的屍體在流著血,石中劍皺了皺眉,打開車門,將刺青男也推了下去。


    他從車門凹槽裏找了根煙,點上火,慢慢抽了起來。


    已經五天了啊。也不知道癩老四還活著沒。


    一片煙霧中,他似乎又看到了劉義中額上那個血洞。


    “操他媽,真麻煩!”


    石中劍將煙頭彈出車外,發動了汽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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