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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宵節後兩日,俞明鸞便又迴宮去了,太妃和慕歡夫婦雖不舍得,但規矩不敢違,且能讓她時常迴王府轉轉已是舒皇後的大恩德,怎敢再有抱怨。


    正月十七那日有風俗是用長麵條拴住桌子腿,寓意拴住子女,長寧府雖纏了幾圈,卻還是未能拴住兩位姑娘。


    一個再過一二月就要嫁去長陵邑,一個再過三五載就要嫁去雲南


    其實一起入宮的女孩子們也隻俞明鸞常迴家,如賈煜、芳菲她們則很少迴去。


    賈煜自幼算是養在太後身邊的,賈家人也盼著她將精力都用在經營宮內人事上,卓夫人進宮給太後請安也算是與她母女一敘了。


    至於芳菲,李父遠在玄州,母親和離後居外祖家,外祖家裏又是大舅母當家,雖舅舅、舅母慈愛,她也不好總去叨擾。


    再則她多往王家去,恐有流言說三道四,說她與李家不親,有妹妹香雪、弟弟晟兒替她繞膝盡孝,也稍慰愧疚。


    “這個送你。”


    明鸞將一根鏨刻喜鵲銜珍珠的銀簪送與李芳菲。


    “母親得了一對兒,說你一個我一個,戴上了旁人看見也顯得我倆親密。”


    年前,王娘子帶了幾枚戒指進宮來,裏頭隻有一對是翠色碧璽的,留給芳菲和明鸞戴,其餘海紋石或是絳紋石的,讓芳菲或贈人或賞賜時使用。


    故這次送簪子,一來算是人情往來,二來王、徐兩位娘子素有深交,互贈東西再尋常不過。


    芳菲最喜歡這些釵環珠寶,得了簪子後忙坐在鏡前讓明鸞幫她簪上。


    “你猜現在誰在我家裏?”


    芳菲扭頭看著明鸞,心裏卻茫然,問了句“誰呀?”


    “雁鸞,撫寧公府的符雁鸞。”


    芳菲也是吃了一小驚的模樣。


    “她?國公府被抄了後她不是沒入掖廷了嗎?她家也沒個人能拿出錢來能贖她一家子出去,怎麽去你家裏了?”


    俞明鸞也不知道。


    她問過母親,也隻是說符雁鸞脫了奴籍,日後都在王府裏借住了。


    “我還以為她嫁人了呢。”


    芳菲說罷拉著明鸞坐下,也給她簪簪子。


    “坊間有流言,說什麽侯門豔質同蒲柳,公府千金似下流,就是指齊王妃和符雁鸞,我以為她是被誰贖身去做妻妾了呢。”


    在婦好祠女學時她們雖是同窗,但符雁鸞與解良玉和卓家的媺姻、徽娖交好,與李芳菲、馮月嫦交情一般。


    符家敗了後更是失了音訊往來。


    “下個月是解姐姐的生日吧?你打算送她些什麽?”


    俞明鸞不知解竹君喜好,一時毫無頭緒,故問芳菲道。


    “你迴家了不知道內情,解姐姐的生日不辦了。”


    芳菲撇了下嘴,挨那羅漢床上坐了,說:“不管誰組織給她辦生日,請眾姊妹來吃酒慶祝,她哪有不還席的道理,可她哪來的富餘錢呢。”


    “你是辦過生日的,怎不知道,辦一次儉省的也少不得填進去百十兩銀子,更別提像你前陣子那般大操大辦的。”


    “再拿我比,李家雖底子薄,但好歹母親能幫襯些,昨兒托人進來送戒指,今兒打點太監宮女,明兒再拿一包銀子填補額外的開銷,圈地案時,解家人為了赦罪繳了多少罰款,家底都掏空了,哪還能給解姐姐錢,她的吃穿用度俱是宮裏的份例。”


    “娘娘也體諒她,隻說你那生日是趕上春節,一並熱鬧熱鬧也無妨,眼下後宮不宜再大操大辦,隻在她生日那日例行賞賜就罷了。”


    “原來這樣呀”


    明鸞聽罷點了下頭,“我竟不知道這些事。”


    “我以為她素來樸素節儉隻是性情淡薄罷了,還有這麽多內情。”


    俞明鸞自然不懂,她是以郡主的身份入宮,食祿月例本就比旁人要強許多,更不提長寧府給她暗中打點的。


    許是提起了解節,芳菲打開了話匣子,少不了要與明鸞講一通她不在宮裏的這些時日所發生的是是非非來。


    “初一的宮宴上,太後給賈煜要權,說眼看著今年中秋之後就是小公主三歲的誕辰,不比往年隨意慶一慶,要上玉牒宗譜,禮部和欽天監要擬名請擇,少不了慶典,如今敬和縣主染恙在宮外休息,沒人輔佐皇後娘娘不行。”


    “太後推舉賈煜協理後宮,還說她年少經事少,讓她盡快上手學習。”


    “娘娘不好反駁太後,隻能同意,如今她成了狐假虎威的猴子了,人模人樣地協理後宮諸事。”


    “管她呢!”


    俞明鸞反勸芳菲道:“那權柄我們本也不稀罕,她還敢給你我臉色看不成。”


    “也隻這一二年你我不得不混在宮裏,到了年紀迴家待嫁,你嫁去豐源做王妃,即使厭煩她的為人,卻也眼不見心不煩。”


    “我還不知這個道理麽。”


    芳菲抱不平地說:“我是看不慣她撿軟柿子捏。”


    “她拿捏誰了?”


    阿元忙挨著芳菲坐過去問。


    “長秋殿唄。”


    “盡在吃穿用度上克扣,正月裏的這段日子,賈煜專遣了些狗眼看人低的太監去揩油水,說過年用度大,份例提前用光了,要什麽隻能添錢再買,解氏不得不補些銀錢,可過兩日又沒了,再來要。”


    “若是不給,就湯不如水、飯不如糠的,那一鬥碳白天用了夜裏就沒得使,才剛立春,長秋殿白日就停炭火了。”


    “若不是長秋殿的丫頭梵娘拿著做好的針線,打好的絡子來求我,幫她們帶出去換些錢,我怎會知道這裏頭的事。”


    “我與解姐姐的月例是一樣的,我的丫頭、婆子比長秋殿的還要多,月例尚且夠用,她竟捉襟見肘,還不是賈煜搞得鬼,之前娘娘未用她協理時何曾出現過此類事情。”


    都是心思單純的小姑娘,還未長出淡漠的一顆心。


    故聽芳菲說罷,俞明鸞亦抱不平,講理道:“哪怕從前月例也不夠用,是娘娘仁愛私底下添補的,賈煜也該學著娘娘的作風才對,怎能如此苛刻。”


    “搞不懂她為何要做麽做,刁難人與她有什麽好處。”


    “難道她是惡胎托生,天生害人的心?”


    芳菲聽她此言,笑著打趣了句,“長寧王府沒有內宅之爭,養得你不食人間煙火了?”


    “自然是為了爭位爭寵呀。”


    “她已經迫使縣主離宮,再打壓解氏畏懼畏縮,等殿下迴來,就是她一個人的了。”


    俞明鸞努嘴,喪聲道:“我就是這輩子不碰男人,不嫁男人,也不要像她內樣,竟鑽營害人的手段。”


    芳菲聽她這氣話忽然笑了,與她貼近,耳語道:“好鸞鸞,若那微生公子是個眼裏隻有你的人還好,若他娶迴來三房五妾,盡是些鑽營手段的女子,隻怕你不想害人,別人也想拿捏你呢。”


    李芳菲倒也不是在說風涼話。


    她母親王娘子就是例子,本不想與那些妾室攪亂到一處去,她們卻得了這份寬容妄圖爬到主母的頭上去作威作福。


    “那、那他也不是好人!”


    “物以類聚人以群分,他找迴來的女人都是害人精,他也是個負心漢、色中餓鬼、睜眼的瞎子……”


    一向說話爽利的俞明鸞磕絆了好幾下,總算想起好幾個罵人的詞兒。


    芳菲嬉笑起來。


    “可憐可憐,可憐那微生公子與你尚未見麵,就背負了許多罵名了。”


    兩人笑鬧一番後,仰躺在榻上。


    也許是提起了未來的婆家,芳菲記起俞明鷺的婚禮就在眼前,故問道:“你大姐姐出嫁時誰去送嫁呀?”


    “你父親自然出不了京,他父親又沒了,也沒個兄弟,偏你弟弟還小。”


    芳菲其實也是在為自己的將來憂思。


    她與俞明鷺的情況差不多,雖有父親,可在外任上,親弟弟晟兒比俞明澈大不了多少,舅舅、祖父、外租具做官無法離京,也隻能在宗族裏選一個。


    可李家實在沒有能拿得出手的人,在王家挑又怕祖父那邊不同意。


    “我聽母親說,程娘子打算讓鷺姐姐的娘舅去,不過我不認識程家的人,也不知選了誰。”


    “欸,你舅舅去年秋中了舉,今年得參加會考吧。”


    陛下有心整飭吏治,眼看著兩江的案子牽扯大批官員下台,故去年加了一科秋闈,加了一科春闈,想抓緊遴選優秀學子提拔為官。


    徐文嗣就是在去年秋闈中的舉,再趕上今年正常開恩科的春闈,就可以去參加會試了。


    “他今歲幾何?”


    “我舅舅長我五歲,今年十七了,還未及弱冠呢。”


    芳菲翻了個身,撐頭看著明鸞問道:“就沒人榜下捉婿?”


    京中官宦人家婚配早,像徐文嗣這個年歲的官宦子弟早就婚配完了,更別提勳爵人家。


    正月裏時,有親友來串門,還打算給今年才五六歲的俞明澈說親呢。


    但徐文嗣身份特殊,俞珩雖跟徐慕歡提過要不要踅摸人家,卻被徐慕歡拒絕,隻說他功名未定,不宜早婚,且徐喬夫還在世,父親尚未言媒妁之事,她這個異母姐姐也不好獨斷作主。


    “這是京城,一個舉子能入誰的眼呢,恐怕得等到金榜題名時才有人去捉我舅舅這隻金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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