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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守序與曾櫻在大的合作方向上談好,具體實施步驟卻要一步步來,他先迴了金山寺等待曾櫻運作的結果。


    瞿式耜這幾天正發愁,廣西華夷雜居之地,不帶武將可能會很麻煩。曾櫻把曹友義推薦過來,解了瞿式耜燃眉之急。他用快馬送信給史可法,得到史可法同意後便直接去找了馬士英。


    內閣原計劃調去廣西的黃斌卿被壓住了,現在巡撫求上門要調幾百個兵,馬士英肯定得給麵子。廣西已有鎮守總兵官楊國威,馬首輔大筆一揮,曹友義以原官調任廣西團練總兵。


    遂溪知縣稍微周折一些,曾櫻與馬士英並不相熟,但他混了幾十年官場,關係談不上盤根錯節根深蒂固,有力的幫手還是很有幾個。


    現任禮部尚書、協理詹事府、翰林學士黃道周是曾櫻的朋友。馬士英派黃道周去紹興祭祀禹陵,現在還沒走,曾櫻趁這幾天時間抓緊運作遂溪知縣的事。曾櫻的弟弟曾植是選貢出身,功名一般,但曾在地方為官多年,積累的資曆足夠升到知縣。通過禮部尚書運作一個知縣,也有的是辦法讓馬士英關注不到。趕在黃道周離開南京前,曾櫻如願以償,拿到曾植的任命。


    得知消息,守序再臨南京。路過曾宅巷口時,林出勇走到守序身邊,輕聲道:“主公,一路跟著我們的人不見了。”


    守序點頭表示知道了,有幾個盯梢的不奇怪。腳下沒有停步,走進院子,曾櫻和王士則已在書房等他。


    曾櫻在書桌上鋪開地圖。以守序的標準,地圖誤差不小,隻能表示個意思。


    找到江西峽江縣,守序問道,“老先生,令弟和令公子都在老家嗎?”


    “都在峽江。”


    守序先看了看日曆,“得抓緊時間了,我們要馬上行動。”


    王士則道:“我今天就去雇船。”


    “雇船太慢。曾先生,你有沒有可靠的護衛?”


    “有,”曾櫻喚沈炎進來。


    沈炎到南京後沒去南京錦衣衛衙門報道,北京上官們的行為讓他傷透了心,帶著6個兄弟就跟著曾櫻幹了。


    守序見來人很精悍,沒管他是誰,直接問道,“會不會劃船?”


    沈炎淡淡迴複:“劃船可以,掌舵不行。”


    錦衣衛經常外出辦案,沈炎的人受過一定的水上訓練。


    守序表示認可,對負責聯係江西的王士則說,“王老板,我們不能浪費時間。你帶人坐我的船走,現在就出發。”


    王士則瞪圓了眼睛,“你來南京坐的是水師戰船。”


    “正因為是水師戰船速度才快,楊文驄那邊我去解釋,你不用管。”


    守序的語速很快,把氣氛搞的挺緊張,王士則一跺腳,“你可以讓楊文驄的兵迴去了,我會掌舵,年輕時候這段江麵跑了不知多少趟。”


    曾櫻輕撫長須,“士則在跟我之前,原也是長江上的船戶。”


    “那就好,王老板走時記得帶上家眷。”守序道,“我的船小,隻能委屈你們幾日。”


    王士則有些詫異,“帶家眷?我們不迴南京了?”


    “不用迴了,曾老先生很快也會離開南京。”


    王士則猶豫著看向曾櫻,老人向他輕輕頷首。


    守序繼續布置道,“請王老板告訴峽江的文思兄,盡量選擇沒有家眷拖累的士兵,實在不行也要能帶走家眷。”


    “明白了。”


    “左良玉造反,或是建虜南下,”守序端起茶杯,“不管他們誰去江西,切記切記,不要交戰。新募之兵,不可能是左鎮和建州老兵的對手。”


    聽到守序的布置,沈炎臉上的驚訝之色越來越明顯。沈炎知道曾櫻和鄭芝龍相熟,在南方路子廣,但守序的出現還是讓他大吃一驚。曾櫻居然還認識洋夷,甚至這位洋夷國主交談中透露出來的意思又是如此震撼。


    曾櫻皺起眉頭,“不與敵交戰,文思他們應該怎麽辦?”


    “護著曾植先生,沿贛江上溯,過大庾嶺進廣東。”


    沈炎覺得這簡直是在強人所難,他忍不住插話道:“從峽江至雷州差不多有3000裏,帶家眷長距離行軍,便是官軍精銳來也很難走到。”


    “你當過兵?”


    “前錦衣衛百戶沈炎。”


    見守序的眼神看過來,曾櫻點頭道,“沈兄弟從京師護送我一路到江南,國主可放心。”


    守序哼了一聲,“走路是很難,如果連路也走不了,也不必談什麽報國了。”


    怒氣從心頭升起,沈炎剛想反駁,卻被王士則按住了。


    守序叫蔡元定進來,“我派個廣東的向導給你們,後麵的事情他會安排。”


    蔡元定向幾人行禮後說道,“從峽江去雷州,也不用走那麽遠。你們可以先坐船沿贛江上溯,翻過大庾嶺後就是北江,雇船可一路到廣州府。珠江有很多出海口,隻要到了廣州府,我們不難找到海船去雷州。”


    蔡元定的廣東官話讓人聽得很著急,反複了幾遍曾櫻等人才明白過來。


    “就怎麽定了,兒郎們也該曆練曆練。”曾櫻拍板道,“告訴文思,募兵貴精不貴多,留些銀子路上用。”


    王士則拱手道,“是,老爺。”


    “老先生,你身邊不能沒有護衛,”沈炎道,“我讓兄弟們陪王老板去江西,我跟著你走。”


    曾櫻不同意,“若晦啊,我家裏知兵的人不多,你還是去幫文思,江西的事更要緊。”


    “那老先生你怎麽辦?”


    曾櫻一笑,“黃道周到紹興祭祀禹陵,我先和他一起去杭州,然後再去福建。”


    留在南京沒多少用處,雖然沒打算投靠鄭芝龍,但曾櫻在福建還有些資源,不利用一下可惜了。


    “我派人跟曾老先生去福建吧。”守序道,與曾櫻比起來,他的人手還稍微寬裕一些。


    幾人互相看一眼,表示同意。計議一定,各人便分頭去做自己的事。


    曾櫻心情不錯,他給守序換上新茶,“留下來陪我喝兩杯,我介紹個人給你認識。”


    守序自然是悉聽尊便。


    曾櫻介紹的是一位年輕士子,“常州梁蕭白,老夫一位故舊之子。”


    “世伯,晚生今天帶了您最愛喝的陳釀。”梁蕭白向曾櫻拱手行禮。


    曾櫻眼睛彎成月牙,對手守序道,“蕭白家自釀的黃酒,堪稱一絕,來來,我們一起嚐嚐。”


    守序笑了笑,黃酒從小喝到大,他的酒量就是被黃酒練出來的。黃酒好入口,以前冬天他經常約上兩個兄弟幹掉一壇。


    ……


    一頓飯下來,曾櫻喝美了,“老夫休息得早,就不耽誤你們年輕人的時間了。蕭白啊,有什麽事情你自己和國主談吧。”


    ……


    梁蕭白和守序幾人出了曾宅。


    夜涼人定,風清月朗。


    河邊,春風拂麵,柳枝輕擺。美女士子,簪花約鬢,攜手閑行。


    秦淮的夜晚,才剛剛開始。


    幾個美女路過,偷偷看了冷應澂好幾眼,發出輕鈴般的笑聲。


    “公定,看起來她們對你很感興趣啊,要不要追上去問問姓名?”


    守序的玩笑讓冷應瀓很不好意思。


    守序的大胡子配上這身衣服,給人的感覺就像金陵大街上常見的土豪。冷應瀓山東人,身高也隻比守序矮幾分,掩飾不去的書卷氣看起來比守序更像主角,一行人的迴頭率以他最高。


    梁蕭白微笑道:“我知道前麵有一處清靜之所。國主若不嫌棄,請隨我移步,我們去那裏坐坐。”


    熟悉的節奏。


    守序今天喝得高興,便答應道,“有勞。”


    冷應瀓也是嘿嘿一笑,就隻有林出勇聽不懂。


    曾宅離南直隸貢院不遠,貢院堪稱大明朝最殘酷的考場。


    南曲與貢院遙對,僅一河之隔。這個地點選的好,正為才子佳人而設。四方考生匯集貢院,失意的士子借酒澆愁;金榜高中的士子唿朋喚友一醉方休;還沒考試的士子,則在南曲的姑娘們麵前指點江山揮斥方遒。或貪旬日之歡,或訂百年之約,人人都心甘情願在這座銷金窟裏掏空最後一錢銀子,直至美人恩盡。


    長阪橋在貢院外數十步,橋下有人擺攤。工藝品當中放了一匹玉馬,幾名青年男女拿著木環拋擲,都以玉馬為目標。在女人的鼓勵下,男人買了一串又一串的木環,卻始終套不中。


    見守序多看了遊戲幾眼,梁蕭白道:“那幾個女子都是南市的卑妓,總以這種招式賺取外地客們的錢財。”


    守序有些疑惑,冷應澂解釋道:“金陵煙花場所,分為南市、珠市和舊院。南市是卑妓所居,人數最多。名姬行首都在舊院,珠市間有殊色,介於二者之間。”


    舊院就是通稱的南曲,高端場子,撐門麵的就那幾十位。守序暗想,這不就是明朝版本的民用、商用和官用嗎。估計開放程度也是和場子的檔次倒著來。


    過了長阪橋即是南曲,從武定橋一直延伸至鈔庫街,地塊不小。沿河有二層小樓,有獨門獨院,屋宇都很精潔。場子外站著一些唿客的幫閑。守序腰掛佩劍,出勇手握倭刀,倒是沒人敢上前招唿他們。


    梁蕭白選的倒真是處清靜地方。院中四處種著花木,隔絕了外麵略顯嘈雜的人聲。


    見客到,假母迎上。梁蕭白吩咐了幾句,假母便把眾人迎到後院。


    一間竹亭,一排長軒,軒左一顆梅樹,軒右兩株梧桐,十餘根青竹。花草間於其中,望之很有層次。


    丫鬟輕啟珠簾,客人進了軒房。


    房中陳設簡潔,數套木製幾榻,梁上垂下幾許絲綢帷帳,楚楚有致。與守序想象中的亭台樓榭,華麗陳設倒是絕不類同。


    梁蕭白請守序做了上首,有些抱歉地道,“曲中諸姬,如今最紅的當屬李香。南渡士子以睹香君一麵為榮,但她一顆芳心全係於候朝宗之身,閉門謝客。連田仰田中丞花300金亦未能得見。”


    “李香君很漂亮?”,守序有些好奇。


    “身軀短小,膚色如玉,慧俊婉轉,調笑無雙。”


    守序聽到身軀短小就沒興趣了,表示李香君來不來無所謂。


    南曲中出名的姑娘基本都帶有鮮明的特色,用後世流行明星來對比,叫有個性,漂亮倒未必。能稱上絕色的,顧媚、朱小大、董小宛三五人而已,而且都嫁人了。


    士子們眼中的絕色與守序未必一致,他在其中一個名字上點了幾下。


    宋惠湘,頎而白如玉肪。後麵的介紹他就沒在意了。


    稍等片刻,盛妝而來的丫鬟如眾星捧月般送來今晚的女主角們。有人捧著琴,有人捧著畫卷,還有人拿著文房四寶。


    宴席擺上,梁蕭白端起酒爵,“國主,其實我們不是第一次見麵了。”


    “哦?”守序有些訝異,沒印象啊。


    “這兩年我周遊列國,去過扶桑下過南洋,貴國自然是必去的一站。在金城的廣場上,曾遠遠見過國主一麵。實不相瞞,我還買了500兩麵值的南洋銀行債券。”


    銀行客戶啊,還是高端的那種。守序也抬起起酒爵,“感謝蕭白兄支持南洋銀行,來,幹了這杯。”


    一飲而盡。


    摟過美女,驚起一聲輕唿。守序端詳著手中的青銅酒爵,古樸、精致,讚歎一聲,“軒主好有文化。”


    軒主叫李湘真,字雪衣,肌膚玉雪,含睇又宜笑,正與梁蕭白共坐一榻。


    許是沒見過守序這種客人,李湘真隻好微笑不語。


    幾輪酒下去,梁蕭白說起正事,“國主,我家在福山港屯了一批生絲。如今去日本的商路很不好走,琉球的薩摩藩又吃不下,我們也不想降價賣給鄭家。”


    梁蕭白說的很坦誠。坦誠是長期合作的第一步,守序輕輕點頭,“蕭白兄,生絲的事,你和冷應瀓談。”


    冷應瀓訝異道:“國主,江浙的貨主要都是鄭藩在做。我們的宗旨不是盡量不招惹鄭藩嗎?“


    “從今天開始,不必了。蕭百兄,你的生絲,我全部吃下。”守序哈哈大笑,將身邊的美人打橫抱起,惹起更大的驚唿。


    李湘真以手掩唇,遮不住的震驚之色,就沒見過這麽無禮的客人。


    “國主,不聽琴了嗎?”


    “還聽什麽琴……”守序的聲音從走廊傳來,“蕭白兄,福山港不安全,你得盡快把貨運到泗礁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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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曆史上黃道周推薦曾植任泉州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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