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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衝喜的隊伍到諸葛故城,必經老鷹咀;韓秋紅若坐大轎,大轎是根本上不去的;要是換乘滑杆,有兩三處地方,隻能擱得下一隻腳,滑杆也過不去。

    唐三姑曉得大城市的女人,過不了老鷹咀,特意給韓秋紅準備了一個喜背篼。這喜背篼,可是唐三姑出大價錢,請山岔口的一個老篾匠,精心編的;外麵染成紅色,喜氣洋洋;裏麵墊上山裏的鬆針,又涼快,又軟和;三姑把喜背篼擺在地壩裏,在場的人都驚歎不已。諸葛常祿更是樂得合不攏嘴巴,他從裏到外,把喜背篼檢查了一遍,高興地擱在韓秋紅身邊。

    秋紅紅著臉笑了,試探著問道:“我真要坐背篼才能爬上這老鷹咀嗎?”

    唐三姑搶著說:“二姨太,別說你還身懷有孕,就是從山外來的大男人,說到爬老鷹咀,也是畏懼三分。那年,有個山外來的鹽販子,在諸葛故城誇下海口說,我一個大男人,還能被老鷹咀嚇倒?若過不去老鷹咀,我就從老鷹咀上跳下去!你們背二哥在山裏找不到錢,用背兜背人賺錢,好髒班子啊!當即,他把兩個在客棧找活路的背二哥,吼了一頓。那兩個背二哥也知趣,挨了一頓吼也就算了,錢在人家荷包裏,他不想拿出來也隻好罷了。說來也巧,兩個背二哥在諸葛山莊找到了活路,背鹽到山岔口,在老鷹咀上麵的埡口上歇氣。突然在老鷹咀的山穀裏響起了 ‘ 救命啦!救命啦!救命啦!……’那淒慘的救命聲聽起來就象鬼在叫;好在是大白天,如果是晚上,準會嚇死人的。兩個背二哥聽清楚了,是個女人喊救命的尖叫聲,一定是哪個女娃兒,踩虛了腳,跌下山崖了。兩個背二哥聽到女人的唿救聲,急忙把鹽卸在老鷹咀埡口上,就衝下陡峭的石梯去救人。在不遠的地方,確實有一個人蹲在懸崖峭壁邊;看那人已支撐不住了,在那裏嗚咽地哭。兩個背二哥安慰懸崖邊的人說,不要動,你把那岩石邊的樹藤抓緊,我們來救你了!那人聽到有人來救了,一下子就不哭了。兩個背二哥走攏一看,你說是哪個?就是那個在客棧吼他們的鹽販子。鹽販子也看清楚了,來救他的人,就是在諸葛山莊客棧,被自己挖苦過的那兩個背二哥。他想,完了,真是冤家路窄,咋個就碰到他兩個了呢?說不定他們看到是我,不但不救,還可能把我推下山崖去!”

    秋紅焦急地問道:“他們會救那個山外來的的鹽商嗎?”

    諸葛常祿笑著說:“會的,在大山裏有個好風俗,隻要是救命,不管是人,還是牲畜;牲畜中不管是家畜,還是野獸,大山裏的人都要千方百計地去救。好多年前,有一個姓張的老獵人追趕一隻羚羊,那老獵人槍都沒響,那隻羚羊就乖乖地站在那裏不動了。當老獵人走近一看,這是隻母羚羊,肚子大大的,已懷崽了;它一隻腳陷進了石頭縫裏,怎麽也取不出來;慘叫著,可憐兮兮地望著老獵人,等著獵人宰割。張老頭毫不猶豫地幫著羚羊,把腳從石頭縫裏取了出來,然後拍拍羚羊,把它放迴了大山。過了半年,張老頭生了大病,他老婆請馮仙娘看病,吃了草藥也不見效,隻有等死了。臘月初八,大山裏都興吃臘八飯;而張老頭一家人,愁著沒米下鍋,大人娃兒哭成一團。張老頭不想再連累家人,在房梁上係好繩子就要上吊。突然,門外傳來羚羊的叫聲,張老頭覺得耳熟;他解開繩扣,顫抖地到門外一看,放生的母羚羊,帶著三隻小羚羊,在門口排成一排,對著他‘ 咩咩 ’地直叫。張老頭的老婆感到驚奇,男人三個月沒下床了,咋個聽到羚羊的叫聲,就能下床了呢?張老頭見了母羚羊,可急壞了,說:‘我家窮得叮當響,人都沒有吃的,哪還有你們幾個吃的!我這次是幫不了你們了,快帶著兒女離開吧!’”

    那隻母羚羊從地上叼起一個蘑菇樣的東西,放到張老頭腳邊;三隻小羚羊,也叼起一個蘑菇樣的東西,放到張老頭腳邊。張老頭驚叫道:“靈芝,千年靈芝呀!”一家人聽說是千年靈芝,驚呆了。張老頭跪在地下說:“ 我放了母羚羊一條生路,母羚羊帶著小羊,含著靈芝來報恩,來救我的命,真沒想到,羚羊也通人性呀!”母羚羊帶著小羊,早就悄悄離開了。張老頭的老婆,取一支靈芝給張老頭熬水喝;第三天,張老頭奇跡般好了。他病好後,砸了獵槍,在山裏開荒種地了。從那以後,大山裏的人家,都認為羚羊能帶來吉祥。大山裏的人,連隻羚羊都要救,何況是人呢!”

    唐三姑接著說:“背二哥毫不遲疑把鹽販子扶起來,鹽販子渾身發抖,根本無法挪動步子。一個背二哥隻好把他裝到背篼裏,背過了老鷹咀。鹽販子跪在地上,直叫背二哥是救命恩人,還從懷中掏出銅板說, 兩位老哥子,你們不計前嫌,還救了我的命,我謝謝你們!這是二十個銅板,我請你們打酒喝!兩個背二哥沒理睬鹽販子,也沒接那銅板,頭也不迴地走了。鹽販子感動得不得了,跪在地上,向遠去的背二哥,磕了三個響頭。”

    聽完上述故事,秋紅已感動得熱淚盈眶,她哽咽著說:“你們山裏的人都是大好人啊!好人必有好報!”。

    諸葛常祿撫摸著秋紅的肩膀,說:“你可是我諸葛山莊的大貴人,可不能與那鹽販子想比喲!”

    在場的人都友善地笑起來了。

    諸葛常祿采納了唐三姑的建議,先用滑杆把秋紅抬到老鷹咀下麵,爬那陡峭的老鷹咀時才用喜背篼。

    韓秋紅說:“三少爺,你也給青萍姐請個背篼,看來這老鷹咀,山外來的人是爬不過去的。”

    唐三姑快人快語道:“二姨太,你不用操心,我早已準備好了!”

    從山岔口出發了,唐三姑又放起了鞭炮,為諸葛常祿和韓秋紅送行和祝福。

    諸葛常祿走在前麵,想:“到諸葛故城隻有大半天的路程了,隻要能提前趕到諸葛山莊,為老爹衝喜,保住老爹的性命,是我此生的最大心願了。”

    到了老鷹咀腳下,唐三姑立即上前把喜背篼擱在秋紅麵前,讓三少爺抱她坐上喜背篼。背喜背篼的小夥子,是個還沒結婚的毛頭帥小夥,他必恭必敬地站在喜背篼旁邊,等候三少爺使喚。

    蘭青萍說:“秋紅,背喜背篼的小夥子好精神,由他來背你過老鷹咀,是個好兆頭!”

    “不行,不行!小夥子,新娘子還得由新郎官來背;秋紅,我背你過老鷹咀,可以嗎?”諸葛常祿笑著問。

    韓秋紅的臉,紅得象山裏盛開的杜鵑花;她從未想過,諸葛常祿要親自背自己爬老鷹咀;在場的人,誰也沒想到,三少爺如此喜愛新娘子。

    韓秋紅笑著點點頭,溫柔地讓諸葛常祿抱進了喜背篼,她雙手摟住諸葛常祿的脖子,臉上洋起了幸福的笑容,在場的人,個個羨慕得流口水。

    諸葛常祿背起新娘子,就象插上翅膀,一陣風似地向老鷹咀爬去;秋紅坐在喜背篼裏,就像騰雲駕霧,又新奇,又高興,好像兒時去郊遊,爸爸把她架在脖子上打馬馬駕;從山下望去,秋紅坐在紅色的喜背篼裏,就像一朵盛開的山茶花,開在大巴山的懸崖峭壁上,花是那樣的紅,顏色是那樣的豔。

    諸葛常祿背著韓秋紅,第一個爬上了老鷹咀,輕輕地把喜背篼擱在一塊大石板上,把秋紅抱了出來。諸葛常祿認真地說:“秋紅,隻要你上了老鷹咀,就成了大山裏的女人了,成了我諸葛山莊的媳婦了,你後悔嗎?”

    韓秋紅聽了想:“我一個家破人亡的孤兒,有眼前這樣的男人痛我愛我,給了我一個溫暖的家,還要給我父母和妹妹報仇,我還有什麽後悔的?”想到這裏,韓秋紅含著熱淚說: “諸葛大哥,在這個世上,你就是我韓秋紅的唯一親人;沒有你在鹹陽救我,我今天能坐喜背篼嗎?有資格去給爹爹衝喜嗎?你放心,我韓秋紅雖是女流之輩,懂得‘滴水之恩,湧泉相報’的道理,我會終身來報答你!”

    諸葛常祿把秋紅緊緊地摟在懷裏,愧疚地說:“你也真是,我們都是合為一體的夫妻了,還說啥子報答嘛!不過,請你相信,我諸葛常祿也是一個重義氣講感情的男人,我要愛你保護你一輩子!”

    “你們跑得真快呀!三少爺爬老鷹咀,就像是飛上來的!”蘭青萍下了背篼,興奮地說。

    衝喜的隊伍全部上了老鷹咀,秋紅坐上滑杆,向諸葛故城飛馳而去。

    “大少爺,大少爺,報喜呀,報喜呀!三少爺和新娘子昨晚就到了三岔口,今天下午就迴山莊了!”兩個打前站的夥計,雞一叫就趕迴了諸葛山莊,在諸葛常德門外報喜。

    “催命呀!深更半夜的,要不要人睡瞌睡?哪來的催命鬼!”肖碧玉聽了,不滿地吼道。

    諸葛常德聽了肖碧玉的話,生氣地說:“你真是個不講道理的橫婆娘!三弟為了給老爹衝喜,晝夜兼程,提前五六天迴來了;山莊裏的人,都在等三弟和新娘子迴來,給老爹衝喜,救老爹的命;你倒好,不但不高興,還罵報喜的人是催命鬼,是老爹的命重要,還是你的麵子重要?你聽著,平時我可以讓你,這次要是再鬧事,我就對你不客氣了!”說完,下床就往門外跑。

    肖碧玉一下傻了眼,眼前這個男人,好似變了一個人;以前自己冒火也好,罵人也好,他總是順著自己;剛才這話,就像晴天霹雷,把她打傻了,半天才哭出聲來。

    肖碧玉收住眼淚,下床把桐油燈點起,挑大燈心,端著燈追了出去;見男人已出了廂房門,跟兩個夥計向正房去了,她喊道:“夥計,把大少爺的夾衣拿上,別讓他著涼了!”

    夥計正要轉來拿衣服,諸葛常德沒好氣地吼住:“大熱天,歇涼都來不及,還拿啥子夾衣嘛,賒些話來說!”

    肖碧玉端著桐油燈,癡癡地站在門邊,呆呆地望著男人遠去;一陣風吹過來,桐油燈熄了,她的心和這夜晚一樣,一團漆黑。

    老娘聽了諸葛常德報喜後,一下跪在諸葛洪的身邊,大聲哭道:“老爺啊,你的三兒子和新娘子平安地迴來了!你一輩子做的是好事,老天爺有眼,老天爺都在幫你啊!”

    諸葛常德見老娘哭訴得那樣傷心,心裏很難受,連忙把她扶到椅子上坐下,小聲說:“娘,給老爹衝喜,還有很多事要做;這時候要冷靜,出不得差錯;你老要多保重身子骨才是,等爹醒來,山莊的事由三弟去管,你和爹就好好享享清福!”

    譚氏是一個識大體的人,聽兒子這麽一說,馬上就收了口,她說:“對對對!你馬上啟動禮數,老三和新娘子一進山莊,就拜堂衝喜!”

    馮仙娘昨晚陪譚氏迴山莊後,就沒迴家,住在山莊裏;譚氏留她等新郎和新娘子迴來,給衝喜出主意。

    太陽當頂,諸葛常德一聲令下,諸葛山莊啟動了衝喜的禮數,所有的禮數,都是照馮仙娘的要求辦的。

    大山裏的十撥鑼鼓嗩喇都到了場,在諸葛山莊的大門邊,擺開了陣勢,一撥一撥地比著吹打,把諸葛故城吹翻了天;在堂屋的地壩邊,整齊地放著二十門裹著紅綢的鐵筒炮,炮口朝天,整裝待放;由三十個獵人組成的火槍隊,在堂屋的台階下,已擺好放槍的姿式;用大紅綢裹過的竹杆上,掛起串串鞭炮,從大門口一直擺到堂屋;從大門到堂屋的石板過道上,鋪上了大紅綢子,一直鋪進了新郎新娘子的洞房。

    諸葛山莊裏裏外外,都充分體現了一個“紅”字,一個“響”字。隨便走到哪個地方,全都掛了紅,全都掛了鞭炮。

    場子裏的事,諸葛常德叫二弟管,諸葛常福真是受寵若驚。以前象這樣的事,諸葛常德不放心讓他幹,都是安排管家王老六做。諸葛常德特意給諸葛常福說:“二弟,這是老娘的意思,說你二房生的兒子最多,最有資格管這個大場麵;老娘想圖個吉利,讓三弟象你樣,一連就生三個兒子。”

    諸葛常福一聽,歡喜得帽兒都戴不住。

    在堂屋門前,諸葛常福碰到王老六,他似笑非笑地看著王老六,把王老六看出一身雞皮疙瘩。

    王老六已猜到譚氏不要他插手的原因,當時心裏覺得委屈;過了一會兒也就想通了,這哪能怪老太太呢,隻能怪自己下麵那個家夥不爭氣;當他再次見到二少爺時,知趣地躲開了。

    馮仙娘給譚氏說:“老爺在房裏睡得太久了,陰氣太重,最好是到後花園接受喜氣。”

    譚氏覺得馮仙娘說得有理,便叫諸葛常德找人,把諸葛洪抬到後花園的葡萄架下。

    諸葛山莊的後花園,是諸葛洪的心肝寶貝。他喜歡花草,隻要大山裏有的花草品種,他都會千方百計地弄到這後花園中來,所以,諸葛故城的人,稱諸葛山莊的後花園,是大山裏的百花園。諸葛山莊的佃戶,知道老爺喜歡擺弄花草,便投其所好,隻要在山裏看到奇花異草,都會送到老爺的百花園中來,討老爺高興。

    山裏人說,諸葛洪老爺是大山裏的花王;諸葛洪本人也喜歡人們叫他花王,比叫他老爺還高興。

    有一個北方商人,看了百花園,驚歎地說:“這百花園確實奇特,可惜生錯了地方;如果生在大山外,肯定是價值連城,那才是一筆大生意!”

    諸葛洪聽了說:“我這個百花園是無價之寶,它裝的是大山裏的靈氣,哪能論價?能伴我一身,也就心滿意足了!”商人見諸葛洪侍弄花草,活得象個神仙,更是羨慕不已。

    在給諸葛洪衝喜的時候,這百花園也派上了用場。

    譚氏照馮仙娘的意思,在百花園中搭上竹涼床,床上鋪的是大紅綢子,涼床上麵用紅綢子搭了個篷,涼床上放的是大紅枕頭。諸葛洪老爺靜靜地躺在涼床上,身上蓋著大紅綢緞薄被。涼床的四周,擺著大山裏的奇花異草。

    這一切布置,都由譚氏在這裏主持,馮仙娘在旁守著。新娘新郎在堂屋拜過天地、拜過祖先後,就直接來到老爺身邊,給老爺和譚氏履行拜爹娘的儀式,其他的子孫也都要跟著給老爺磕頭。

    諸葛常德領著迎親的隊伍到北大門迎接新娘子了。迎親的大白馬,馬頭、馬鞍都紮著大紅花;迎親的大花轎,全用大紅綢包裹;花轎後麵跟著鑼鼓嗩喇和鞭炮隊。一大路迎親的人群中,最引人注目,是從大山裏挑選出來的姑娘們,個個打扮得花枝招展,一個賽過一個;引來了一大群小夥子,追逐著姑娘們看個夠。那些看熱鬧的人,簇擁在迎親的隊伍後麵;一大群小娃兒,跟著迎親的隊伍追逐嬉戲。

    肖碧玉笑著走在花轎前麵,馮群仙走在花轎後麵;看上去肖碧玉情緒很好,臉上還掛著笑容。今天早晨,男人擲地有聲的話,把肖碧玉鎮住了,她決定今天好好做人,讓男人滿意。她認為當家人討小老婆,已成定局,再說三道四也不起作用了,不如來個順水推舟,落個人情做;男人把她安排在花轎前麵,而把馮群仙安排在後麵去迎親,是男人給足了自己麵子,心裏咋個不高興呢!

    大山裏的女人大多數都有這個毛病,男人寵著她,她就要飛上天,衣服角角都要摻死人;一旦失去男人的寵愛,她就會顯得十分可憐,啥子事都會依到男人。

    諸葛常德見肖碧玉今天變得這樣溫順,知道早上的話起了作用,突然又覺得她怪可憐。他走到肖碧玉的身邊,溫存地說:“你吃早飯沒有?”肖碧玉見男人還是很關心她,眼圈一下就紅了,看到在場的人多,眼淚水才沒掉下來。

    諸葛常祿為了不影響給老爹衝喜的時辰,在老鷹咀上,安排所有的人吃了幹糧才下山。諸葛常祿一行到了北大門,諸葛常德把手一揮,霎時,鑼鼓嗩喇齊鳴,鞭炮聲震天。

    諸葛常祿給大哥說:“大哥,這裏的禮數要從簡,要為老爹衝喜爭取時間!”

    諸葛常德讚同三弟的說法。

    花轎裏,早準備好了新娘子穿戴的鳳冠霞披,也是青一色的大紅顏色。肖碧玉和蘭青萍把韓秋紅從滑杆上扶下來,送進花轎,放下轎簾,給秋紅穿戴打扮起來。

    韓秋紅那柔美的身段,那漂亮的臉蛋和高雅的神態,肖碧玉見了不得不暗自驚歎:“這婆娘好漂亮啊!狗日的三小子,硬是有眼力,怪不得他當家人都想不當,硬要這個婆娘!喲,這婆娘肚子裏真有了!哈,這下該賈梅珍倒黴了!”

    看熱鬧的男人們,看見韓秋紅那美若天仙的樣子,一齊驚叫起來:“媽耶!好漂亮呀!”

    旁邊一個女人取笑說:“她還沒生娃兒,你們就叫她媽了,真孝順!”

    狗娃子打開馬背上的包袱,取出全套的新郎服裝,給諸葛常祿穿戴上;本來就高大、英俊、瀟灑的諸葛常祿,穿上新郎服裝後,變得更高大、更英俊、更瀟灑了,來看熱鬧的女人們,一個個踮高腳跟、瞪圓眼睛,齊聲尖叫:“我的媽耶,長得好乖呀!”

    旁邊一個男人迴敬女人說:“你們喊錯了,不該喊媽,該喊爹!”人們哄笑起來。

    諸葛常德一揮手,轎夫起轎,諸葛常祿騎馬走在前邊,在鑼鼓、嗩喇、鞭炮聲中,迎親的隊伍,浩浩蕩蕩,向諸葛山莊走去。

    諸葛山莊的當家人,從鹹陽城接新娘子迴來,這可是大山裏的稀奇事。諸葛故城的大街小巷,都擠滿了人;除了故城裏的人外,還有從大山的四麵八方趕來的。

    當然也有一些山莊的佃戶不滿,說二話的:“山莊接個婆娘花的錢,夠我們佃戶一家人吃一輩子了!今年天旱,把這錢用來減點租多好!”

    “減點租?那是做夢娶婆娘,想的安逸!諸葛山莊那些人沒把你的肉和骨頭嚼來吃了,就算不錯了;管他媽的,聽說鹹陽來的新娘子比天上的仙女還漂亮,我們娶不成,來飽個眼福、過個幹癮,總可以吧!”一個黑瘦瘦的年輕人,顯出一副沒好氣的樣子。他的老爹就在麵前,指著兒子的鼻子說:“今天是山莊的大喜事,我們都是他們家的老佃戶了,說話也要有個分寸;三少爺這人對我們下人還算不錯,他的本事也夠你學的,他除了有個好老子外,又勤快、又吃苦,才有今天,才能娶到個好老婆!你們吃得了這個苦嗎?”

    聽說新娘子吃了午飯就到,居住在故城裏的人,是提早就吃了午飯。一些貪玩的小娃兒,家裏大人早上就打了招唿,要早點迴來,否則沒飯吃;說也怪,平時在外麵耍得不落屋的小娃兒,是格外守時,早早地在家候飯吃,碗一丟就跑到諸葛山莊的大門邊等候。有些小娃兒還光著屁股,一絲不掛,太陽曬得渾身流油,大人把他拖到陰涼處,腳都沒站穩,又跑到太陽壩裏去了。

    “擠擠擠!擠個球啊!鹹陽城來的女人有啥看頭?還不是長的一個鼻子,兩個眼睛!你把老子的豆腐攤子擠垮了,我不找你賠耍檔才怪!”那個常在諸葛山莊門前,擺豆腐攤的小販,暴跳如雷地吼道。

    豆腐攤子,被兩個小娃兒擠得搖來晃去,幸好旁邊有個大人,幫他把攤子穩住,攤子上的豆腐才沒變成豆腐渣。

    有人見小販還在罵人,便說:“你一天都在山莊門前擺攤,曉得當家人的新娘子要迴來,要賣嗎,就早點賣嘛,偏要跟這麽多人打鬥湊,給你把攤子撞翻了,還不是做夢尿床,自己背濕(實)!”

    小販的女人臉都急紅了,趕快把攤子上的豆腐撿到背篼裏,她說:“你不要爭了,早上我就說了,當家人的新娘子要迴來,攤子擺不清靜;你偏說下午才迴來,你怪哪個嘛!”

    人群中,有個四十多歲的男人,看樣子是從遠處趕來的;他手裏還拿著兩個桐子葉包的包穀粑,一邊啃,一邊說:“這鹹陽城裏的新娘子,肯定有看頭;聽說那大地方的女人,走路走的是碎步,奶子挺起,腰杆扭起,屁股蹺起,雙手甩起,那才好看啊!”

    人們聽了哄堂大笑。

    “哪有啥子稀奇?鹹陽城的女人再漂亮,敢過老鷹咀嗎?還是要坐背篼才行;大山裏的女人爬老鷹咀,就像睡覺爬床那樣簡單,還坐背篼嗎?”一個男人說。旁邊一個女人聽了,不住地點頭,原來她就是這個男人的老婆。

    迎親的隊伍還沒走到諸葛山莊大門,王老六就跑來稟報:“三、三少爺,不好了,棒老二下山了。”

    諸葛常祿勒住馬頭,說:“不要慌,慢慢說!”

    王老六說:“有幾個佃戶,碰到了山神廟的棒老二,棒老二叫他們不要怕,說今天不會搶他們,是到諸葛山莊喝喜酒的。”

    諸葛常德說:“來者不善,善者不來。那次山莊開壇祭祀,棒老二說要下山,當頭的說祭祀的時候去不吉利,今天可能要來真的了!三弟,你是當家人,你說咋辦?”

    諸葛故城是米倉古道上的交通要道,物流集散地。棒老二靠的就是攔路搶劫和收過路錢。山神廟的寨主,綽號叫山黑子,大山裏的人都曉得,這家夥難對付。山黑子在鬧共和的隊伍裏當過副團長,他把軍餉貪了,弄得一個團的隊伍,寒冬臘月沒吃沒穿,連連吃敗仗;上麵追究下來,他帶了幾個手下就跑了。在山岔口幺店子,幾個手下起了歹心,在他酒醉後,收走了他帶的全部大洋,並留下一封信,逃之夭夭了。等他酒醒過來,早已人去錢空;信上說,這錢是他們的辛苦錢、賣命錢,若要去告,就先審他這個貪汙軍餉的貪汙犯。

    山黑子吃了個啞巴虧,腰無分文,又說不出口。虧得唐三姑見他可憐,讓他住了好幾天;剛好幾個棒老二在幺店子找酒喝,山黑子迫於無奈,跟著棒老二入了夥。

    山黑子當棒老二,先是吃了不少苦頭。開始,叫他臉上塗起鍋灰、打起花臉、拿起棒棒去搶劫,打死他都不去;棒老二老大可不認你這個團副,那打可沒少挨。有一天老大把他關起來,餓了三天三夜,直到求饒;放出來後,他搶了一罐酒,喝得爛醉,然後單槍匹馬到老鷹咀,搶了一個過路的商人;迴來後,就跟原來的棒老二老大一爭高低。一次,他和老大一起去搶劫,可老大就再也沒迴來,他說:“你們老大金盆洗手,迴家抱老婆去了。從今天起,我就是老大,願意跟我幹的就留下,不願意幹的就滾蛋。”不久,在山林裏,看到了老大的屍體,個個都不敢聲張,哪個敢得罪現在的老大?

    山黑子做了老大,搶起財來有套路,說:“要搶就搶大戶,整到一個算一個,整到一迴算一迴。”所以,山裏的大戶人家,怕他得很。

    諸葛常祿說:“大哥,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他們若來看熱鬧,就不理他們;他們要是敢來幹壞事,我們也不怕。現在要趕上時辰,給老爹衝喜是大事!王老六,帶信給二哥,讓聯防隊做好準備,沒有我的命令,不準開火!”他胸有成竹,就像個身經百戰的將軍。

    諸葛常德佩服三弟聰明果斷,暗暗讚歎道:“老三果然厲害,山莊的當家人,老爹沒選錯!”

    “讓開,快讓開!你們堆在大門邊幹啥?新娘子馬上就要進山莊了,讓出大路來!”諸葛常福聽了王老六帶迴的話,那可沒敢怠慢,急忙出門布置陣勢。從山莊裏出來三十幾個背火藥槍的小夥子,這都是諸葛故城聯防隊的,把守著山莊大門。

    人群中有人在傳:“山上的棒老二下山了,說是專門來看新娘子的,三少爺把棒老二得罪了,今天來報複了!”這消息一傳十,十傳百,引起了人群的騷動。“棒老二今天要搶新娘子當壓寨夫人,老子今天看哪個搶得羸!哈哈哈!今天就看三少爺和山黑子,哪個本事大了!”一個年輕人幸災樂禍地笑著說。一個老漢擔心地說:“棒老二真的是來搶新娘子的?今天有好戲看了,這可把山莊的當家人難住了!”

    實際上諸葛常福有準備,除擺在場麵上的人外,早就把諸葛山莊的夥計,安插到各個場合當探子,發現棒老二,立即向他報告;如不盡心盡力,秋收時加收租糧。這招很毒,也很管用。佃戶家的老人,都給年輕人辦招唿:“千萬要用心,不要有閃失,田租加起來還是惱火喲!”

    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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