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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候日漸熱了,天字一號房裏,每逢夏日必定在湖中亭亭盛綻的蓮荷,清麗優雅的姿影,點綴著映亮了上頭一片無垠藍天的湖麵,扶風的翠柳們,亦不時輕拂過湖麵與漣漪相逢。自春末一路快忙至仲夏的陸餘,除了白日頻頻在外頭到處走動外,迴到棧裏,他也三不五時就往步青雲那兒跑,隻負責幫他整理錢莊帳務的計然,根本不知他是在忙些什麽,也不知他近來為何常累得就睡在書房的桌案上。


    就在今日她準備與紹仰一塊至錢莊開門時,陸餘在出門前讕下了她,難得地邀她一道去收息。一路上,總覺得他似瞞了什麽的她,格外留心著那一抹他總是不時顯露在麵上,可又刻意不想讓她見著的笑意。


    來到城南之處下了馬車後,陪著他在商家林立的大街上,三步收一具鍋碗、五步收隻(又鳥),再不然就收收莫名其妙的東西,接連地收了十來戶後,計然忍不住拉著他的衣袖停下腳步。


    她指著整條大街,“慢著,難不成這條街上都是……”


    “到處都有我要登門收息的對象。”


    “他們怎租得起這附近做生意?”那些他隻收息的對象,向來就是清貧的人,他們怎有法子出現在吞月城這等繁華的地段?


    “我租給他們的。”陸餘接過店家交給他的一罐充當利息的春茶,再將收來的利息交給一路都跟在後頭的大黑。“在我先祖傳給我的家產裏,吞月城有幾條街是屬於我的,因此我就拿來善用其地了。”


    她愈想愈懷疑,“向你承租的人……不用還嗎?”


    他指指後頭,“不都一直在還?”


    她迴頭看向已經沒有多餘的手可再多拿東西的大黑,在他身上,有著自各鋪子裏收到的南北貨、各式蔬果、寶蠟燭香,身後還背了兩袋米,更別提他們停在這條街外的馬車上,還有著更多五花八門的東西堆滿了一整車。


    “大黑,要不要我幫你?”眼看大黑都走得歪歪倒倒,兩眼因手上堆得高高的東西而快看不見前路,計然邊問邊挽起衣袖。


    “他的力氣雖不及你大,但他拿得動的。”陸餘識相地推著她繼續往前走,“你就別再傷害他的男性自尊了。”好歹大黑也是師出名門,偶爾也要顧一下他的麵子。


    聽了陸餘的話後,大黑使勁地扛起一身的重物,像要證時般地大步大步走著,把東西拿去車上。


    而科則是拉著她,去向那些等著他來拿息的人收完最後幾樣後,這才領著她迴到馬車,與一堆收來的利息同擠坐在車裏。在馬車來到城牆邊時,陸餘領著她下了車,一塊來到城牆上迎風遠望,在則是繼續駕著車出了城,將車上的東西載去城外數裏外,一處仍在整地,等待興建的建地附近。


    “大黑載著那些東西是去給誰?”往常不都是拿迴客棧嗎?怎麽這迴大黑卻將東西載去那處建地外頭零零落落有小村裏,發完一村又換一村。


    “給等著期待建地早日完工的人們。”雖然步青去一直說,那些來自各行各業的男女老幼,對於土木之事全然不通,隻會窮攪和絕對成不了什麽事,可步青雲念歸念,還是在他的要求下,派人為那些滿心期待的人搭建了臨時的居住小村。


    她秀眉微挑,“那些人是誰?”


    “咱們未來的房客。”他一手指向遠處的建地淡淡的向她介紹,他自娶了她之後所得到的最在收獲,“日後,那兒會有一卒什麽都有什麽都賣的小鎮,就緊臨著吞月城。”


    “我有點不太明白……”有地有息又有人,他該不會是……


    他繼續向她說明,“在那裏,將會有許多民屋與各式鋪子,而那塊地,是以你的名義的。”


    “以我的名義?”原本被他劃得有些胡塗的計然,在聽到這兒後,不禁豁然開朗。


    陸餘以指輕點著她的眉心,“日後那些等著向我租房子和鋪子,而那塊地,是以你的名義的。”


    “以我的名義?”原本被他弄得有些胡塗的計然,在聽到這兒後,不禁豁然開朗。


    陸餘以指輕點著她的眉心,“日後那些等著向我租房子和鋪子的人會是誰,你知道嗎?”她訝然地瞧著他麵上從容的笑電……怪不得前陣子他會要她與紹仰窩在錢莊裏,代他找出他繼承家業後,他從來不曾成功收迴債款的人有哪些,還有總是付他些奇奇怪怪利息的人又有哪些……


    與其一直裝作那些債主沒欠債這迴事,或是隻收取些利息充數,最後再眼睜睜地看著他們任由困境打敗,何不就有效的利用他們每個人不同的長才,給他們一個機會讓自己人生重新來過?可為了要將那些人安置妥當,與完成這個理想,他前前後後得花下多少的金錢與心血才成?


    吹掠過城上的熏人南風,將城外綠意沁人的草木,吹得颯颯作響,她忍不住一手撫上他被風吹亂的發。


    “這些日子來,你所忙的,就是這迴事?”


    他擔心的問:“你不喜歡這主意?”


    計然隻是深深地屏住了氣息,像是在對待一件易碎的寶物般,將他輕輕地擁住,在埋首進他的懷裏時,她這才放鬆地吐出了口似是歎息般的低吟。


    “小然?”過了一會兒,他聽見悶在他胸前的她,音調有些硬咽地道。


    “我會是不非常富有的大地主。”


    “嗯。”


    “我會有著一輩子都吃不完的(又鳥)鴨魚肉和青菜。”


    “嗯。”


    “我會有著永遠都收不完的感謝和笑臉……”


    他笑了,“滿好的遠景是不?”對他來說,為惡,隻是圖一時之業,可為美口,才能成為一世的久長與夜夜的心安,而這道理,可是他自婚後才肯去想通的。


    就著逆亮的光彩,計然仰起臉龐,“有沒有什麽是我可以給你的?”


    “有。”他感謝地瞧著總在他背後支持著他的這張笑臉,“但你早就已經給過了。”


    計然計然,在他的心底,是何義?


    答案是,不去計較生命中已成為過去的惘然。


    因此,他一直很想似她一樣,有著貼近他人心扉的寸寸柔腸,卻沒有讓人心憂盈盈的淚水,總是保留著希望地仰首看向明日晴蒼。


    當已派送完用品的大黑,再次駕著馬車迴到城內,並接他們上車返迴客棧,坐在車裏怎都覺得怪怪的陸餘,有些不解地瞧著自城牆上下來後,就一直不開口說話,隻是以意味深長的目光盯著他的計然。


    他伸手在她麵前揮了揮,“小然?”


    計然拉來他的手,仔細端詳了一會兒後,正色地對他道。


    “我突然覺得我今日很有胃口。”正確來說,應是她打從頭一迴見他起就很有胃口,隻是今兒個她才發覺,原本她餓得挺慌的。


    “你餓了?那咱們這就迴家吃飯。”陸餘轉身想拍拍車窗向前頭的大黑交代,可就在這時,那隻猶被她握著的手,忽遭她拉到唇邊輕輕咬了一口。


    “若我說,我餓的不是肚皮,怎麽辦?”她瞄他一眼,低首親吻起他修長的手指。


    備感驚訝的陸餘怔了怔,半晌,他捺下滿心壓抑了許久的激動,氣定神閑地開口。


    “不怎辦,因我剛好是你名正言順的丈夫。”她還在猶豫什麽?他早就等豐小羊撲惡狼這等奇跡出現的這一日了。


    “你確定你真不介意遭我蹂躪?”


    “求求你,就別再對我客氣了好嗎?”他放棄再對她暗示,索性對她來個直接的,“迴家後快些把我給吃了吧,你沒瞧見我已咬牙等很久了?”若是她想在這兒的話,他也是可以叫大黑配合配合,就讓馬車在城裏多繞個幾圈。


    “是這樣嗎?”她揚高柳眉,在說話的同時,頗合作地湊至他的麵前,不疾不徐地抽掉他身上總由她係妥的腰帶。


    “沒錯。”沒想到她的響應是這等的完全不拐彎抹角,滿心欣喜的陸餘,幾乎藏不住嘴角的笑容。


    “不怕又得到藺大夫那兒報到?”她先是拉開他的外衫,再坐至他的腿上,慢條斯理地一顆顆挑掉他內衫上的扣結,每解開一顆就在他的唇上吻一下。


    “不怕。”他以眼神鼓勵她千萬不要停,繼續繼續。


    “不怕又被雖人恥笑?”她的指尖不受控製地撫上他衣裳底下,其實還滿結實的胸坎,來迴在他胸前留戀地滑曳了一會兒後,隨即速速撩起他滿腹已壓抑多時的欲念。


    鎮定的他,在她的吻觸隨著她的指尖一路往下滑時,氣息不禁變得有些粗重。


    計然忍不住笑出聲來,“再不成全你的話,別人少不了又要說我虐夫了。”


    “你有良心就好。”隻給了那麽點甜頭讓他淺嚐幾口,壓根就解不了什麽癮,沒法滿足的他,再也忍不住地拉過她的身子反手將她壓在車椅上,同時她的雙手也攀了上來珍惜地攬緊他。


    就像是馬車裏放了盆炭火似的,曖昧紛亂的熱意直直上升,當情況愈來愈一發不可收拾,兵荒馬亂中,一時沒克製力道的計然扯裂了他的衣裳,全然不介意這小事的陸餘,邊甩去掛在他手邊的衣裳,邊不忘拉上車內所有的簾子杜絕車外人們窺探的目光。


    坐在前頭駕車,紅著臉將裏頭兩人所說之話,全都一字不漏地聽進耳裏的大黑,在他倆靜默了好一會兒,陸餘突然十萬火急地拍著車窗,示意他加快速度時,他會心地一笑,然後如他所願,快馬加鞭。


    自娶妻後,除開傷病之外,日日勤上錢莊上工掙錢養家的陸餘,與近來不是待在錢莊裏學習主事,就是待在客棧裏轉轉的計然,自那日去了城外一迴後,即一反常態地,兩人皆不給個理由,就這麽關在四號房裏,四天三夜都不踏出四號房大門一步。


    大清早地,如常待在樓下等著陪陸餘一塊去錢莊的大黑,在陸餘總算是願意步出房內,心情大好地哼著小曲一路走下樓來時,他愣愣地跟在後頭看著陸餘輕快的步伐。


    難不成……他終於可以向大少、二少報告交差了?


    走在四號房外頭的巷裏,正好打算去客棧外頭的丹心,在轉角處遇著了他們主仆倆,她張大了眼仔細地瞧了陸餘喜上眉梢的模樣好一會兒,接著,她懷疑地將兩眼轉向四號房的方向。


    四號房……


    這迴該不會塌了吧?待在客棧裏,一大早就接到步青雲的通知,等在大廳裏準備堵人的東翁,在陸餘繞高了兩邊嘴角走來時,他不禁揉揉兩眼。


    喲,瞧瞧,多麽春風滿麵啊……小兩口終於做功課了?


    站在大廳裏枯等,卻遲遲不見大黑去外頭的馬房駕來馬車,陸餘在等得有些不耐時,不意迴頭一看,這才發現客棧裏的人們,皆滿麵遺憾地盯著他。


    “你們是怎了?


    含怨的眾人紛紛撇過頭去,“沒事……“可惡,為何東翁所開的賭,每迴最大的贏家都是由做莊的東翁包辦?那個賭盤絕對有問題。


    “小餘,一號房的有事找你。”默默在心底樂翻天的東翁,清了清嗓子,正色地對賭盤外的陸餘招招手。


    “何事?”


    “他說你過去就明白了。”誰有空去管一號房的想怎樣,趕快把正主兒趕走後,他就要同眼前那些個賠慘的輸家收錢了。


    收到消息後就一直待在天字一號房廳裏等人的步青雲,在陸餘總算大駕光臨時,不禁挑高了兩眉。


    “你陸家終於生女有望了?”他還以為那對小兩口每夜都隻關在房裏純聊聊而已呢。


    “這樣侯爺也看得出來?”沒料到他會這麽說的陸餘一怔,頗不自在地微微偏過臉。


    “誰教你心事全寫在臉上。”上頭都寫滿了心花朵朵開不是嗎?


    “不知侯爺想對我說什麽?”原來方才在客棧裏的那些人……不想繼續被當成取樂對象的陸餘,清了清嗓子,趕緊轉移話題。


    他慎重地交代,“這陣子,你別隨意出門,就算有紹仰或是大黑陪著也不成。”


    “為何?”


    “為了那個因與你陸家為敵,就快被公主給要了的駙馬。”步青雲不屑地冷笑,早料到駙馬在走投無路之前,早晚會使出這個手段。


    “怎麽,他想對我不利?”陸餘不置可否地挑挑眉,“侯爺以為駙馬與他手底下的門人能成什麽事?”不都快樹倒瑚孫散了?


    步青雲攤開紙扇輕搖,“狗被逼急了也是會跳牆,你究竟在暗地裏對他們做了什麽?”


    “我以低價買下他們所有的債主手中的債權,現下在我手頭上,正描著他們所有能夠喘息的生計,若是我皺著眉頭,日後他們就得全上街要飯去。”


    說起來,他願收買那些與呆帳無異的債權,也算是功德一件,不然那些債主也不會那麽樂意賣給他了。“幹得好。”債主由商人變成了個高利貸?


    這事要是抖一抖,傳到朝朝廷耳裏的話……這也難怪駙馬會急了。


    “難得侯爺會特意來警告我。”陸餘一臉好奇的問:“告訴我,那些牆頭草背著我做了啥事?”繼承家業以來,什麽樣的威脅花招他沒見過?可就沒見過任何一種能讓步青雲皺皺眉頭或是擔心的。


    步青雲合上手中的紙扇,一手指向擱在小桌上的密函。


    “聽說他們花了高價請來個傳聞中的高手。”隻是目前他尚不知那高手究竟是何許人。


    “高手?”陸餘不以為然地挑著眉,“有這號人物?”所謂的高手,不都隻集中在這家臥虎藏龍的客棧裏嗎?


    “誰知道?”步青雲聳聳肩,也不認為他們能請來個什麽象樣的人才。


    他想了想,即明快地下了決定,“為免夜長夢多,這幾日在找著駙馬的密帳後,我會盡快拆了駙馬的後台以除後患,因此這事侯爺不需擔心。”


    “一切隨你。總之,你的兩位不良兄長已經被家中長輩請迴家保護了,你趕緊辦完手邊的正事,之後你就安分點待在客棧裏別隨意出門。”既然那位高手的來頭大到能令陸家大少、二少都不得出門,那他這個小少爺就更有必要迴避一番了。經他這麽一說,陸餘不禁迴想起他陸家家族被綁架的曆史。聽他大哥說,他有幾個叔伯就是這樣再也沒法迴家的,而他小時候,也常因陸家商場上競爭對手之故遭人拐走,所以才逼得他大哥、二哥不得不把他送到客棧接受保護……


    “知道了。”他微微彎身示意,隨後轉身走出大廳,並揚手招來候在外頭的大黑準備出門。


    剛好與陸餘錯身而過的韃靼,恭謹地上呈一封剛送至客棧不具名的信。


    步青雲盯看那封信上頭的字跡半晌,再把眼挪至桌上那封密函上的字跡,大抵明白了這是怎麽迴事後,他拆開信,並對信裏所書的內容感到有些意外。


    他一手撫著下頷,“嗯……”這倒是個出乎他意料之外的人才。


    “侯爺?”韃靼不明所以地看他冷笑了一會兒,接著就取來紙筆,飛快地書了一封信後交給他,並以指在他的掌心裏寫了幾字。


    “私底下把這信送至這地址,就說……”步青雲頓了頓,壞心地一笑,“本侯想找他兼個差外差。”


    近來四號房裏的人們,是個個都戀家不成?打從陸餘突然不出門工作,反而將錢莊裏的事務都搬進四號房後,計然就日日看著原本隻屬於他兩人小天地的四號房,鎮日裏都有錢莊的人出出入入,每每她想與陸餘兩人單獨相處一會兒,總會有人來打擾他們,讓她徹底明白先前陸餘那等得著吃不到的滿腹怨念。


    在她對於這等改變覺得有些不適應,也不懂他們為何將錢莊給擺進客棧裏,以及她為何也同他們一樣,必須整日都待在客棧裏,不許出大門一步,因而想問問他們原因,可不管她再怎麽問,就是沒個有肯同她說說,究竟是發生了何事。


    悶了好幾日的她,在一早就有人將陸餘給絆在廳裏談公事,而她又無事可做時,終於忍不住走向大門想出棧串串門子透口氣。


    “你要出門?”原本靠在四號房大門旁無聊到猛打嗬欠的紹仰,在一見著她時,整個人的精神都上來了。


    “我想為陸餘做幾件衣裳,所以想雲布莊挑些布。”看他們那麽忙碌,她卻無事一身輕,她總覺得有些過意不去,就當作是打發時間也好。


    “我想……”奉命看管她的紹仰,不疾不徐地擋在大門,“你若一人出門,恐怕會有點不方便。”


    “不然,你陪我去?”她微笑地勾引起共犯,“一直被關在四號房裏,想必你也悶壞了吧?”老早想離開這的他,聽了不禁很是心動。


    “這個……”


    “走吧,反正一會兒工夫就迴來了。”計然在他猶豫的這當頭,一把拉過他的衣袖,頗大的力道一骨碌地就將他給拉出去。


    趁著客棧裏正是忙碌,東翁與韃靼都沒留心到他倆溜了出去,總算能夠出門透口氣的計然,在遠離了臥龍大街後,好笑地問問身旁也是一臉解脫的紹仰。


    “對了,紹姑娘,怎麽你最近都不再吃我豆腐了?”難得成天都待在四號房裏,他居然連根指頭都不動,這與他以斑的行徑相差可不隻是有點遠而已,他不是眾生同等的嗎?


    紹仰一想到這個就滿麵灰敗,“之前是我有眼不識泰山……”他哪敢像陸餘一樣拿命去賭啊!


    “那你可知近來陸餘為何都不出門的原因是什麽嗎?”見她開了口,計然再接再厲地問。


    “那是因為……”才想老實招供的紹仰,一見遠處前方某具朝他們走來的身影,即防備地拉住她的衣袖停住腳步。


    “紹姑娘?”紹仰直盯著對方的步伐,“我看咱們還是迴棧吧。”


    “你認識他?”她順著他的目光看去隻見大街上突兀地出現了個一笛黑衣的男人。


    “或許待會就會熟了。”腳下的步子又穩又沉,一持就是習武多年的高手,且來者還大刺刺地在大街上蒙了臉,這教他要怎麽不想太多?


    “那……”感覺到他一身的不安感,也跟著看清來者後,有些後悔今日為何要出門的計然,忙著想找法子補救。


    紹仰定定地向她交代,“小然,待會隻要我一動手,你就快些找地方躲,能跑的話就馬上跑迴客棧。”


    “為何?”


    “因凡是盯著我直瞧的人,若不是對我心情不軌,就是心裏有鬼。”他邊說邊拉著她往身後藏,並在來者全然不介意四下的目光,筆直地走過來時,往前站了一大步。


    “陸夫人?”跑單幫的天水一色,驚豔地打最著人比花嬌的紹仰。


    紹仰故作害羞地揮揮手,“討厭,我還沒嫁人呢。”


    聽了他的話,情願蒙著臉在大街上犯險,也要賺上這一單兼差之財的天水一色,錯愕地瞪大了眼,有些不敢相信地指著外貌與紹仰相差甚大的計然。


    “她才是陸夫人?”那個陸家小少爺的選妻標準究竟是啥?“喲,這麽快就變心了呀?”紹仰嬌慎地瞥他一眼,下一刻,已出手如閃電般地以兩掌將他震退數步。


    一見紹仰真動起手,計然即聽話地轉身就跑,負責斷後的紹仰一腳掃向跟著追上去的天水一色,再以一記手刀劈向他的中國曆咽喉,不待天水一色站穩,他再使出師門拳法,一拳拳擊向無論他怎麽打照樣不痛不癢的天水一色。


    沒料到來者是師出名門,天水一色再三地看向那張花似的臉蛋,在計然愈跑愈遠前,終於揚掌反擊,一掌直打在紹仰的胸前,令滿麵痛苦的紹仰當下不住手也不成。


    兩手撐按在地上,自口中嘔出絲絲鮮血的紹仰,好不容易才忍下劇痛後,在低首見著了你坎上所留下的掌印時,眼底盛滿了意外。


    佛手印?


    為什麽六扇門的總捕頭,會無故做出這種事?


    追在後頭,三兩下即追上計然的天水一色,不客氣地在她身後揚指一點,即令閉上眼睡去的計然再也不能亂跑。


    “小然!”


    “陸餘若有本事,就去找蘭言或是左剛來討人吧,除開這兩人外,這輩子我可還從未輸過。”


    天水一色利落地將她給扛上肩,自懷中掏出一封信扔在紹仰的麵前,隨即扛著人竄進等在街角接應的馬車裏。無法追上去的紹仰,一手掩著胸口,在馬車愈走愈遠之時,咬牙地站起身,不顧傷勢地轉身直奔向有問客棧。


    遭人自四號房裏請至客棧大廳,陸餘先是將紹仰送至藺言的義醫館療傷,再派出大批人馬打探計然的消息後,一直坐在大廳裏的他,麵上並沒有眾人預期中過大的反應,他就隻是一直看著劫走計然的人所留下的那封信。


    信上說,若他還想要計然平安歸來,那就別知會官府,也別想抬出步青雲的架子,隻管備妥信上所寫的贖金數目,並且交出駙馬底下門人所有的債權。


    雖然贖金的數目,他並不是付不出來,隻是,要他眼睜睜地就此放過駙馬,日後還得繼續讓駙馬在朝中打壓他陸家,並且交出駙馬底下門人所有的債權。


    雖然贖金的數目,他並不是付不出來,隻是,要他眼睜睜地就此放過駙馬,日後還得繼續讓駙馬在朝中打壓他陸家,並且要他浪費這些時日來眾人的辛苦工作成果,他有些不甘。


    “東翁?”在東翁與紹仰兩人步出本館後,陸餘心急地站起身。


    東翁無奈地打迴票,“藺言說,她已經退出江湖了。你也知道,藺言是個絕不打破誓言的人。”那個女人是標準的說一不二,別指望啦。


    陸餘還是不死心,“那左剛呢?”


    “前些天被總府衙門外借雲蝕日城辦案了。”依舊搖首的東翁,在身後傳來一陣耳熟的腳步聲時,拉著陸餘在椅裏坐下,“你別心急,我方才已叫人把那個沒天良的一號房給請過來了。”不情不願遭人自天字一號房裏給挖出來的步青雲,一路上已聽丹心說完了來龍雲脈,麵色相當不善地往椅裏一坐。


    “就這麽點小小的家務事,也要勞動本侯出馬?你們這般不濟?”先前他不都警告過了,這下出岔子,怪誰呀?


    東翁冷颼颼地瞪向開口就沒好話地他,“事關你家小餘的心頭肉,你就盡管嫌棄我們不濟好了。”


    “是我之過。”也知步青雲準沒好臉色的陸餘,緊握著兩拳垂首承認,“我沒料到,他們竟請得動天水一色……”要不是左剛放過話,絕不可在外頭抖出好友天水一色除了是六扇門總捕頭或是一扇門來解決這事了。


    “你更沒料到的是,箭靶會自你而轉成陸少夫人?”早就料到事情的發展可能會是這樣,事前早做好準備的步青雲責怪地再損一句。


    當隱忍的陸餘將拳頭握得更緊之時,很擔心他會做出什麽不智之舉的東翁忙在他耳邊安慰。


    “小餘,你別緊張,反正小然身有怪力,諒他們也不會拿她如何。”就算她沒習過武,光是那一身的力道也就很夠瞧了。


    “東翁!”自外頭急衝進來的韃靼,手中捉著一封剛被人送至客棧外的信。趕在陸餘伸手之前搶下信的東翁,才打開看了沒一會兒,即不得不讓步地歎口氣。


    “小餘,我看你還是備妥贖金快些派人雲贖人吧。”


    “為何?”在陸餘搶信去看之時,不讚成付贖金的眾人納悶地問。


    東翁兩指緊擰著眉心,“這信上說,小然哭了,那班人威脅要剪去小然的頭發。”那個八成是聽街坊鄰居預防這陸餘有多寵妻的天水一色,還真懂得焰陸餘的弱點。


    一把撕碎了手中之信扣,陸餘毫不猶豫朝旁一吼,“紹仰,你這就去備好他們要的數目!”


    “是。”


    “慢著!”大黑忍不住要他冷靜一些,“少爺,你情願拿出所有的身家,就隻是為了贖少夫人的發?”對方又沒有以性命相脅,也沒說要斷手斷腳,他這麽做會不會不太理智了?


    “沒錯。”


    “但――”


    “她不哭的。”再也掩飾不住憂心的陸餘,愈想就愈不能忍耐,“小然說過,自小到大,無論發生了何事,她從來就不哭的。”


    大黑還是力持反對意見,“但對方找來了天水一色,偏偏現下藺言跟左剛都沒法替你出頭,萬一他們收了贖金卻翻臉不認帳怎辦?”誰能保證收了錢人就一定能迴來?


    在一旁看戲也看得差不多的步青雲,兩眼朝外一探,不意瞧見了某道熟悉的人影後,他側首想了想,而後愉快地向一屋的鍋上螞蟻提醒。


    “你們漏了一人。”誰說這間客棧裏,在緊要關頭時最是管用的,就隻有二號房的那對夫妻而已?


    “誰?”


    他邊說邊指向眾人的身後,“打遍天下所有山頭、多年來苦苦等不到個象樣的對手,正巧就剛過家門的那位當今武林盟主。”


    連連在外忙了數月,趕場子似地一座山頭跑過另一座山頭,隻差沒跑斷兩條腿的斬擎天,拖著疲憊的腳步才踏進久違的家門,就遭那個老愛陷害他的步青雲的指尖給指個正著。


    他警覺地停下腳步,先是看了看二話不說就擠至他麵前的紹仰與大黑,再看向不知是吃了什麽火藥的陸餘,半晌,地問向每迴都在眾人後頭當共犯的東翁。


    “我又有報應了?”放心心在的大石的東翁,慢條斯理地啜了口香茗。


    “差不多就是這樣。”


    “你認為我還有希望嗎?”到底是什麽跟什麽啊?計然兩眼無神地看著眼前已經心煩意亂了很久,自稱是不太壞的壞人的天水一色。


    一覺醒來後,這才發現自己遭人綁至不知哪座山頭上的一座破敗的山神廟裏,而這位綁她的原因和理由都沒給她的仁兄,就隻是滿臉焦躁地在她麵前繞著圈圈走來走去,且三不五時扔給她一句讓她摸不著頭緒的問話來。


    “若是我出手太重傷著了她,你說該怎麽辦才好?”天水一色停下腳下的步子,蹲在被綁成粽子、又被點了穴的她麵前問。


    “傷了誰?”聽他嘀嘀咕咕許久,總算有點聽懂的計然,有些擔心地看著他麵上一派思春的神色。他不好意思地推她一把,“就昨兒個出手護著你的那位大美人呀。”


    “大美人?”她彎彎的柳眉直朝眉心靠攏過去,“你說的該不會是……紹姑娘?”當時在場的三人裏,唯一能稱得上大美人的,想也知道指的絕對不會是她。


    天水一色喜望外地問:“她姓紹?”沒想到她心胸還挺廣大的,竟不計前嫌願意告訴他。


    “是……是啊。”她暗叫不妙地瞧著他眼底閃亮亮的光彩。


    “那她……”突然覺得她看來再可愛親切不地,天水一色馬上一改前態,笑開情地蹲至她的身旁,以肩躊躇她的肩,想向她多打聽一點心上人的小道消息。


    待在錢莊裏看過太多撲火飛蛾的例子後,很清楚他想問什麽的計然,沉重地歎了口氣。


    “我認為,你死了那條心會較好。”傻孩子,那個有去無迴的虎口啊。


    “說得也是,她那麽美,很可能早已有婚配了,更別說我還賞了她一掌……”


    然而天水一色所擔心的去與她的有所出入。


    “你還是聽聽我的話,趁早把他給忘了吧。”本著善心的她,還是想拯救一下迷途羔羊。


    “不,也有可能她仍是未嫁之身,可我褒得她的時機這麽晚,在她裙下,說不定早已有了眾多的追求者……”


    他沮喪了一會兒複又振作,但沒多久又隨即垮下了一張臉。計然愈聽愈想把他捉起來搖一搖,“這位大哥,你確定你真的不要把我的話聽清楚嗎?”


    不是吧,真要這麽頑強?


    “哪,你覺得我還有機會嗎?”有聽全都沒有進的天水一色,滿心期待地對她笑問。


    她別過眼,“隨你,你盡興就好。”如此執迷不悟,再不成全他就太說不過去了,她讓就是。


    “你知道關於她的事嗎?”


    “我隻知他與大黑是同門。”往好處想,日後隻要犧牲了他,讓紹仰換換新品味,那她和大黑就能有陣好日子過並可免遭毒手了。


    “大黑?”天水一色,錯愕地張大了眼,“她的師兄是斬盟主?”


    一道悠哉的男音,很會撿時間地自他們不遠處的廟門口傳來。


    “是誰在叫我呀?”


    心頭有了壞預感的天水一色,在斬擎天懶洋洋地踏入廟內時,不禁在心底暗咒起那個在她兼差當殺手之時,還找他兼差外差的步青雲。


    “你可帶了我另一半的報酬?”那家究竟是什麽怪客棧?


    為什麽他們有法子讓一年到頭常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武林盟主,說出馬就出馬?斬擎天兩手一攤,“沒人告訴我跑這趟得帶上什麽報酬。”


    “你不是步青雲派來贖人的嗎?”按照步青雲的計劃,黑吃黑的他,不是隻要等著上步青雲派來接應的人一到,就交出駙馬的密帳,再把人交給接應者還給陸家就成了?


    盟主大人鄭重地搖搖指,“不,小餘隻叫我來打死你。”


    “……”


    竟然來個黑吃黑後……再吃黑?


    不想付另一半的錢又想讓陸餘達成、心願,那位侯爺也不需這麽卑鄙吧?


    “苦主呢?”打完招唿後,等不及想見見陸少夫人生得是啥模樣的斬擎天,兩眼直在廟裏左看右看。


    “就在這。”遭人坑了的天水一色,沒好看地往旁退了一步。


    前陣子太忙,沒空迴家參加陸餘大婚斬擎天,目光呆滯地瞪著遭人點了穴的她。


    瘦瘦小小黑黑,頭發還被剪得像狗啃似的……究竟是他看人的眼光太差,還是際家小餘的眼光太過特異?老實說,他完全不知陸餘究竟是看上她哪一點,更令他不明白的是,幹啥全客棧的老老少少,都逼著他非得把人安分全全的、毫發無傷的帶迴雲。


    他邊說邊挽起衣袖,“雖然我並不想擋人財路,但既然小餘都這麽說了,疼愛弟弟的我,也隻好打死你交差算數。”算啦,反正他隻管把事辦成就是?


    不然惹毛了陸餘就等於惹毛了步青雲,他可不想找罪受。


    “慢著!”壓根就不想與他硬碰硬的天水一色忙抬起一掌。


    斬擎天沒得商量地搖首,“小餘說,你把她惹哭了。”


    “打她被綁起,她一直都是這般笑眯眯的呀!”天大的冤枉啊,天水一色忙指著在後頭作壁上觀的計然左證。


    計然同意地點點頭,“我可證明他所言不假。”看來這位斬盟主真的很讓天水老兄忌憚就是了。


    “瞧,我說得沒錯吧?”


    他還是搖頭,“不行,我可不能讓小餘說我這個大哥哥半點都不疼愛他。”


    “所以?”


    “至少你也得讓我盡到我的誠意再說。”


    “你是當今武林盟主!”天底下有誰能打得過他?都不覺得太不公平了點嗎?


    “誰說武林盟主就不能亮出拳頭處理家務事的?”斬擎天白他一眼,說著說著一拳就厭他招唿過去,“再加上紹仰和大黑也都求我來了,因此今兒個我是不出馬也不成,你就慷慨就義吧。”


    冷不防挨了一拳的天水一色,沒想到看似隨意揮出的一拳,拳勁竟沉得讓他在氣息大亂差點站不住之餘,還受了不輕的內傷,這才明白怪不得那個藺言為何說什麽也不願同他對上。


    “……留個半條命成不成?”嘖,下手這麽重,步青雲先前付他的那一半黃金,夠不夠付他的醫藥費啊?


    “成。”就等著他這話的盟主大人朝他勾勾指,“隻要你交出步青雲所要的東西。”步青雲說了,與其讓陸餘日後慢慢去找密帳,還不如趁這個機會有請天水一色為陸餘代勞,直接從那些人手裏偷過來,就不姙是他們亂綁人得儲的小代價。


    不情不願地走至角落,自牆縫中取來一袋他要交差的密帳扔給斬擎天後,天水一色隻想快快下山看大夫去。


    “你可滾迴六扇門去了。”活該,誰教他好好的總捕頭不幹,沒事私底下兼什麽殺手的差?


    辦妥了正事之一的斬擎天,走至另一樁正事的麵前蹲下後,歪著腦袋問。


    “你就是計然?”就如東翁所說的,看來的確是像個孩子,他就不懂她是哪兒可愛到能讓藺言打破原則,破天荒的不收她的診金。


    “我是。”


    “我是小餘的鄰居之一,你沒事吧?”


    檢查過她一迴,發現她隻是被點了穴,他邊問邊幫她鬆掉身上綁著好看的繩子,見她麵上有些髒汙,生性愛潔的他,想也不想地自懷裏拿出帕子擦起她的臉。


    “完全沒事。”她開心地點點頭,“謝謝你。”


    怎麽……


    她笑起來完全變了個人似的?


    一個沒注意,兩眼被閃到的盟主大人,一手不斷地揉著眼,愣愣地瞧著那甜甜的笑臉,馬上就忘了他是被迫來這的。


    “我的頭發……”尚未被解穴的她,很想迴過頭看看天水一色在她初醒來時,究竟是對她的發做了什麽事。


    解穴後,斬擎天取下腰際的佩劍拉劍出鞘,伸至她的背後將劍柄一轉,當劍身映出她此刻的模樣時,計然麵上的笑容霎時收去,未久,一顆懸在她睫上的清淚,無聲地滾落她的麵頰。


    “別哭,別哭……”斬擎天登時亂了手腳,“你……你別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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