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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上午,又到了練習合奏的時間。


    音樂廳中,陸陸續續有同學到來、走進隊伍中。


    “又開始訓練了,好累哦。”


    “今天早上醒來,手都疼了。”


    “平川老師未免管得太多了吧,我還是喜歡以前隻有小笠老師在的吹奏部。”


    “可是,也是為了全國金獎。”


    “誒……哪有那麽容易。”


    “就是因為不容易,所以更要努力訓練。”


    “話是這麽說,可是真的很累。”


    “就是啊,累死了。”


    “不想訓練了。”


    “好了,停,平川老師還有小笠老師來了。”


    竊竊私語聲收了起來。


    筱原詩織也收迴視線,往音樂廳的門口看去,平川老師和小笠老師走了進來。


    目前來說,吹奏部內部大概有兩種聲音。


    第一種,比如她,比如部長,擁有自己堅定的目標,堅定地為了全國金獎而努力,就算沒有平川老師的介入,平常也會辛苦訓練。


    第二種,就是那些不願意辛苦訓練的學生,抱怨平川老師為什麽突然插手,懷念之前小笠老師輕鬆訓練的時候。


    其實還有第三種,隻不過這些人並沒有出聲罷了,她們是沉默的大多數,是吹奏部目前的主流,也是大多數學生的常態——


    老師要求艱苦訓練的話,那就艱苦訓練,老師不在的話,那就偶爾偷懶一下,並且對於平川老師的插手,更多隻是無傷大雅的吐槽,或者是“既然是老師的要求,那隻要聽從就好了”這樣的無所謂的態度。


    不過,盡管第二種同學的存在是少數,然而,在麵對很多事情的時候,表達不滿的意願比起表達支持的意願都更加強烈。


    因為不滿是一種負麵情緒,它會使得人更加願意去傾訴、去發聲。


    正是因為這個原因,這部分不滿的聲音,雖然並不大聲,卻刺耳到讓整個吹奏部的氣氛都變得糟糕起來。


    今天早上的合奏毫無例外就是在這樣糟糕的“沉默的質疑”中迎來結束——所謂沉默的質疑,那是因為身為學生她們很難做到當麵反對老師,但是其實那種態度怎麽都看得出來。


    不過在這種狀態不會持續太久的。


    筱原詩織知道,這種不滿總有爆發的時候。


    平川哲文也知道。


    甚至說,他一直在等著這部分學生的爆發。


    矛盾的爆發並不意味著一定是壞事情,反而很多時候這種爆發為解決問題提供了途徑。


    隻有問題暴露出來,才能著手解決——要是像筱原母親那樣將一切矛盾掩蓋,那才是真正的棘手。


    ——


    上午的吹奏練習結束之後,又是休息時間,休息到下午兩點,分聲部練習又開始了。


    而在這一段的時間裏,遠離平川哲文和小笠鈴木子的地方,吐槽和抱怨毫無意外地在吹奏部群體之中蔓延開來。


    “我們已經訓練了一天多了。”


    “沒事啦,也隻剩一天了。”


    “問題是,憑什麽?小笠老師就算了,那個平川老師憑什麽啊?他憑什麽要求我們?”


    “因為他是指導老師。”


    “他指導什麽了?指導我們的是小笠老師,辛苦訓練的是我們。”


    “這……這個邏輯不對吧?老師沒有說一定要陪著我們一起訓練的,想要全國金獎的是我們,這是我們的目標啊。”


    “全國金獎?”


    “是,怎麽了?”


    “在小笠老師指導下,輕輕鬆鬆就可以進軍全國大賽,我覺得我們很不錯了吧?為什麽要去爭奪什麽幾乎不可能的金獎。”


    “幾乎不可能?隻要努力訓練就有可能呀。”


    “那些吹奏樂強校可不是擺設,而且,為什麽一定要金獎?我覺得能進全國大賽我就滿足了。”


    “這……”


    “……”


    這樣的聲音,在平川哲文聽不到的角落,開始響起。


    並且,這些第二類群體的不滿之聲隨著訓練時間的延長還在不斷加劇。


    “訓練、訓練、訓練,我受夠了!”


    晚上,在平川哲文和小笠鈴木子還沒到達的合奏開始前,音樂廳的舞台上,終於有人把心中的不滿喊出了聲,手中的樂譜,“啪”的一聲用力拍到了地上。


    現場所有的交談聲都被打斷了,眾人驚訝地朝著發聲方向看過去。


    “上木同學?”值村部長也站起了身。


    “我不想訓練了。”


    捏著手中的長笛,上木看著走到她麵前、一臉嚴肅的值村部長,開口說道。


    “為什麽?”值村部長問。


    “累了,訓練不了了。”上木的視線看著地上的樂譜。


    “那就休息一下。”


    “沒有用。”


    “這又是為什麽?”


    “為什麽?這就要問問那個什麽事情都不做、隻知道多管閑事的平川老師了。”


    “上木同學,這種話過分了。”


    “說錯了嗎?”上木看向部長。


    “是的。”部長點了點頭。


    “哪裏錯了?”


    “他是指導老師,監督管理我們的訓練,是職責所在。”


    “那怎麽去年不出現,今年又莫名其妙地跑出來了?”


    “平川老師應該有自己的理由。”


    “嗬。”上木嘲諷一笑,看著四周的同學,說,“其實,你們也有猜測的吧——”


    “上木同學,慎言。”部長想阻止她。


    然而阻攔不住。


    “那個平川老師就是為了搶功,對吧?”


    “……”


    周圍一片寂靜。


    平川哲文在吹奏部學生之中並沒有什麽威望,想來,除了部長,應該並沒有人會為了他,在現在這種場合出聲反駁一名三年級的前輩。


    在眾人沉默的目光中,上木同學就站在那裏。


    然而,並非如眾人猜測的那樣,沒有人為此出聲。


    人群裏,少女拿著小號,走了出來。


    “我說,你怎麽發泄你的不滿,我都無所謂,然而,你要因此抹黑平川老師的話,你有什麽資格?”


    筱原詩織站了出來,目光毫不退讓地直視著所謂的前輩。


    她看了她一眼。


    “又是你?”


    “是,怎麽了?”


    “後輩——”


    “哦?又要開始了嗎?前輩?”筱原詩織嘴角的嘲弄,在吐出“前輩”一詞的時候,彰顯得最為強烈。


    “……”上木咽了口氣,惡狠狠地盯著身前的筱原詩織,“你想怎麽樣?”


    “不是我想怎麽樣,而是你想怎麽樣?”


    “我隻是想問,那個平川老師,憑什麽對我們的訓練指指點點?”


    “憑你是廢物。”筱原詩織毫不客氣地嘲諷。


    上木愣了一下,“你怎麽敢——”


    “我怎麽不敢?”筱原詩織輕蔑地說著,“對於你們這種一開始加強訓練就開始滿嘴抱怨,甚至因此抹黑老師的人,有什麽不能說的?”


    “全國金獎的目標明明是一開始就定下了的,現在呢?忘了嗎?因此訓練有什麽不對?”


    “——這又關他什麽事情?”


    “怎麽不關?見到你這種學生,平川老師身為指導老師憑什麽不能插手?”


    “又來?我這種學生?我怎麽了?”


    “僅僅得了銅獎就開始自我滿足、把全國金獎的目標棄之腦後,自我安慰著‘全國金獎也沒什麽,能夠進入全國大賽已經很了不起了’——用著這種理由安慰著自己,沒有一點追求的可憐蟲。”


    筱原詩織整理了一下長發,帶上了一抹極為諷刺的笑。


    “嗬。”


    “你——”


    “怎麽了?”


    男教師的聲音,突然在音樂廳之內響起。


    上木的說話聲被迫吞了迴去。


    所有人往門口看去,那裏,平川哲文不緊不慢地走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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