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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尉遲肅似懂非懂。「可是……這麽一來,我就不能保護母妃和粲兒了。」雖然他老嫌壞東西很煩人,可是真要他坐視壞東西被欺負不管,他做不到。


    但代替他出頭隻是一時的,倘若自己的手中無法掌握什麽,往後拿什麽保護粲兒和母妃?


    「你還太小,母妃保護你。」


    「可是我會長大,我要趁著還小的時候趕緊學習。」他必須學得更多,就算不當太子,他也要有能力保護最重要的人。


    「聽話!母妃要你答應,從此以後,不再到武校場,也不準再帶粲兒去。」賢妃突地板起臉。


    「我……」


    「母妃。」床上的尉遲粲不知何時醒來,輕喚著。


    賢妃隨即垂眼望去,勾笑道:「粲兒,醒了就好。」


    「母妃,我還想去武校場。」他啞聲說,覺得喉頭幹得像快要裂開一樣。


    尉遲肅看他一眼,隨即替他倒了杯茶,扶他起身,小口喂著。這讓他好驚詫,不懂大哥怎會知道他口渴得緊。


    「你為什麽想去?難道你還沒受夠教訓?」賢妃歎口氣。


    「可是……我真的太弱了,我連桂肖如都跑不贏。」想起桂肖如說要倒著跑讓他,他就覺得自己太丟臉了。


    「桂肖如是誰?」賢妃不解地問。


    「她是軍務都所桂都督的女兒,跑得很快。」尉遲肅輕聲解釋。


    賢妃輕呀了聲,依舊不解。「就算跑得贏又如何?」


    「至少,我不會被人笑是沒用的二皇子。」尉遲粲可憐兮兮地扁起嘴,拉著賢妃的手。「母妃,好不好……我想再跟大哥一起去校武場,要不然,我真的會變成一無是處的人。」


    「你這孩子,到底在胡說什麽?」


    「母妃,讓他一道去吧,跑個幾次,他要是累怕了,就不肯去了。」尉遲肅見狀,趕忙見縫插針。


    「這……」


    「母妃,再讓我試試嘛,我要是真的怕了,就絕對不再去。」


    「母妃……」


    兩個孩子,一人一手地拉著扯著、軟聲撒嬌著,教賢妃沒轍,最終隻好點頭答應,但前提是,兩人得先去沐浴,洗去一身的汗臭味。


    兄弟倆到露華池泡澡,尉遲肅想了好久,終於開口道:「粲兒,謝了。」


    「謝什麽?」他不解問。


    「要不是你求情,母妃肯定不會再讓我去武校場。」粲兒開口說要去,看似為自己,實則是替他請命。


    這壞東西,比他想象的還要聰明一些。


    尉遲粲用水潑著臉。「我總不能給大哥惹麻煩吧,況且大哥對我很好,我都沒說,你就知道我渴了。」這一點,他心裏是感動的。


    「那是因為我一開始跑的時候也是如此。」尉遲肅微揚眉道,頓了下,再問:「可是,上武校場跑步,你要是又昏厥了,怎麽辦?」


    「先扶我到一旁休息就好了呀。」


    「你真的想跑?」


    「嗯,我一定要贏過桂肖如不可。」


    尉遲肅不由得抿嘴低笑。


    不想告訴他,就連自己也跑不贏桂肖如……甚至當墨澈跑起來時,想要摸他的發都摸不著呀,想要贏過他們……得要練很久很久。


    該說是資質問題?還是桂盛其說得奇準無比?


    一個月後,尉遲粲竟跑贏了桂肖如。更可怕的是,再過一個月,他已經可以舞出一套棍法,甚至可以隨心所欲地創出一套棍法,讓桂盛期讚譽有加。


    麵對他一日千裏的進步,尉遲肅非但沒有生妒,反倒是甘拜下風。


    「看來二皇子確實是個練武奇才。」看著在烈日下舞棍的尉遲粲,桂盛其由衷讚歎。「尋常人要領悟一套棍法,至少也要三個月,而二皇子不過十三歲,竟然在這麽短的時間之內就參透,而且還能自創棍祛,未來在武藝上的成就令人期待。」


    尉遲肅聽著,唇角不禁勾彎,仿佛被誇的是自己似的。


    桂盛其話盡,才意識自己誇得太無保留,正想要稍作彌補的誇讚尉遲肅時,卻見他勾彎著唇,當下垂眼頓了下。


    「大皇子對於我的說法,沒有任何感覺?」他試探性地問。


    「我該有什麽感覺?」


    桂盛其突然微笑。「大皇子極有容人雅量。」這是誇讚,皇子之間容易互相比較,甚至因此心生嫌隙,繼而生妒。


    尉遲肅看了他一眼。「是嗎?論武,也許我比不過粲兒,但是比腦袋,我可不見得會輸他,這一來一去,咱們之間是打平的。」


    也許是兩人從小一起長大,和其他兄弟間相處的狀況不同,所以他壓根不嫉妒,甚至是以粲兒為榮。


    迴長春宮之後,他發現尉遲粲手中多了幾本兵書。


    「你看兵書?」兩人沐浴後,用過膳,尉遲肅捧著書上軟榻,發現尉遲粲也抱著書坐到他身旁。


    「我瞧肖如看得很愉快,所以我也想要看看這些書到底有多好看。」


    尉遲肅一聽,略微不滿地說:「怎麽你瞧我看了那麽多書,我也看得那麽有趣,你卻一點也不想跟著我看?」


    「因為……」尉遲粲垂下臉。


    他試過了,可是書一翻開,腦袋就往下垂了……他也很不願意的。


    「你倒是跟桂肖如相處得不錯嘛。」他哼了聲,翻開書,懶得睬他。


    「嗯,我發現肖姐其實人很好,壓根不藏私,會跟墨澈一起教我怎麽跑、怎麽舞棍。」說著,他翻開書,用力地張大眼,以防不小心睡了過去。


    但這書很艱深,艱深到他……「大哥,這是什麽字?」


    尉遲肅看了一眼,眼角抽 動著,一把將擺到他麵前的書塞迴尉遲粲懷中。「想看懂是什麽字,你在勤思殿時就給我好好用功!」


    尉遲粲隻能抿緊嘴,死瞪著那怎麽看都很麵生的艱澀文字。


    看到最後,雙眼像是被人偷偷灌了鉛,他不自覺地打起盹,直往尉遲肅身上靠去。


    「熱死了,走開。」想也沒想地,尉遲肅一掌將他推開。


    「大哥……」他可憐兮兮地扁起嘴。「你都不教我,我就睡著了。」


    「誰理你,明天自己去問太傅。」


    尉遲粲哀怨地收起兵書,默默地爬上床。


    翌日,他頭一次在勤思殿沒睡著,甚至還追著太傅問了不少艱深的文字。


    尉遲肅冷眼旁觀著,就是不教他,要他自個兒學,要不就試著向太傅詢問,他得學著自立。


    而一離開勤思殿,剛好碰上碎陽城的馬商將勇猛的赤目馬送進宮,讓軍務都所進行每年一迴的馬匹采買,尉遲粲第一次瞧見馬兒,興致勃勃地立刻衝了過去。


    「粲兒!」尉遲肅急忙喊著,拉住他,就怕他不諳馬兒習性,貿然接近,會讓馬兒兇性大發。


    「大哥……」


    「我們玉家的馬全都是經過訓練的,隻要從正麵靠近,是不會傷人的。」開口說話的是個看起來不過十歲大的男童,他是馬商玉家的少爺玉衡之。


    「真的?」尉遲粲看著那一匹匹有著猩紅瞳眸的馬,它們又高又壯,他站直身子不過比馬腹高一點。


    「你試試。」那男童拉著他的手輕撫馬兒。


    尉遲粲不禁雙眼一亮。手下的馬鬃比他想象的還要來得柔軟,而且這馬雖然看起來兇惡,實際上卻極為溫馴,他一摸,便整個迷上了。


    「馬兒是很可愛的。」


    「真的……」尉遲粲來迴輕撫著馬鬃。


    「過來,我教你騎。」


    「這馬兒太高大了。」


    「這邊有小馬。」玉衡之指向後頭的小馬。


    「真的?」尉遲粲興奮的跟著他跑去。


    「保護好二皇子。」尉遲肅立刻吩咐武校場裏的人跟上。


    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他的身影,瞧他真躍上馬沒多久就策馬跑著,自己是膽戰心驚,直怕他會摔下馬。


    「哇,有沒有這麽厲害,二皇子以前有學過騎馬嗎?」桂肖如從另一頭衝了過來。「皇子沒有師傅在旁,不是不能隨意學騎馬?」


    「那可不一定,大皇子以往也跟著我一起偷騎馬。」


    低沉的嗓音傳來,尉遲肅沒抬眼,一把力道已經往他的肩頭一按。


    「賓,你怎麽進宮了?」他一瞧,問候道。


    尉遲賓是興臨王世子,是尉遲肅的堂兄,加上賢妃的妹妹是興臨王的偏房,兩人之間還算交好。


    「皇上說要給我父王幾匹馬,我父王便要我來挑。」尉遲賓擁有皇族特有的美目,但舉手投足間爽朗大器,沒有半點架子。


    「那你得先問桂都督,要不就等騏驥院的人點算後再挑。」


    「都好,是說……你在看什麽?」尉遲賓眯起眼,順著他的視線望去。


    尉遲肅還沒搭腔,就見尉遲粲騎著的那匹小馬越跑越快,像是快要失控,他想也沒想地往前衝去,拉了一匹馬便跨上飛馳而去,直追向尉遲粲。


    「這是……」


    尉遲賓看得一頭霧水,突地聽到後頭有人高喊著——


    「皇上駕到!」


    所有人全都集合到武校場邊上,恭迎聖駕。


    身穿明黃龍袍的尉遲慕親臨,桂盛其、尉遲賓和馬商玉克麟、騏驥院的人立刻迎上前去,報告今年采買的數目和分配數目,自然也包括了馬兒的良莠。


    尉遲慕聽著,卻突地聽見嘻笑聲,不由得抬眼望去。


    就見武校場另一邊,有一大兩小的馬匹在奔馳著,傳來陣陣笑聲和怒斥聲。


    「那是誰?」他問。


    桂盛其看了一眼,忙道:「啟稟皇上,在大馬上頭的是大皇子,前方騎著小馬的是二皇子,至於最前方的是……馬商玉家的小少爺。」


    玉克麟嚇得立刻跪下。「皇上恕罪。」


    尉遲慕大手一擺,對著桂盛其下令,「去把他們叫過來。」


    「遵旨。」桂其盛趕忙要下屬策馬將三人引迴。


    不一會兒,三個人全都被逮迴,一並跪在尉遲慕麵前。


    尉遲肅緊抓著尉遲粲的手,心想著父皇要是怪罪的話,該如何讓粲兒脫身。他絞盡腦汁,卻感覺有人在輕撫著自己的頭,不禁微愕抬眼。


    「父皇?」尉遲肅誠惶誠恐地喚道,瞧他麵無責難,倒是勾著一抹玩味的笑,心頭略略放鬆一些。「父皇恕罪,兒臣和二弟不曾見過這麽多馬匹,所以一時玩興大起,還請父皇恕罪。」


    「何罪?」尉遲慕問著。


    這問話教他一愣。


    要怎麽迴答?中規中矩地迴答,還是拐個彎,取巧奉迎地迴答?


    「父皇,兒臣沒有告知桂都督就偷偷騎馬,是兒臣不對,跟大哥一點關係都沒有。」尉遲粲卻急急開口,「大哥是來阻止我的,大哥沒有錯。」


    「粲兒!是我沒有監督,是我的錯!」尉遲肅惱火地扯著他。


    這笨蛋,要開口也不會挑時間看地方,偏在這當口強出頭!


    「可是……」


    「皇上,大皇子和二皇子,像不像當年我爹和皇上一般呢?」尉遲賓笑著打圓場。「皇族之間能這般兄友弟恭,是一大幸事。」


    尉遲慕但笑不語,摸了摸尉遲粲的頭。「你已經長這麽大了……」


    尉遲粲錯愕地看著他。他已經太久沒見過父皇,隻覺得他比記憶中的父皇還要蒼老許多。


    「喜歡剛剛那匹馬嗎?」他問。


    「嗯。」


    「那就賜給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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