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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需要我的死,證明一些東西.”


    雨幕籠罩著天元劍宗的山門,坐在山頂小閣的窗欞邊,許元一邊自語,默然獨飲。


    他卻發現人這種東西就是賤。來這天元山脈的目的之一便是為了幫這大小冰坨子下決心,但人真下了決心,自己這邊又開始痛了。


    小閣立於劍宗陣峰一側,可仰瞰主峰的巍峨,隔著綿延不絕的雨水,九重青玉階蜿蜒而上,盡頭是一塊半隱在雲霧中的巨大石壁,其上“天元”二字的斑駁訴說著其厚重的曆史,隻是此刻翠綠的青苔已經覆蓋了二字最後一筆的鋒芒


    側眸望著窗外這般景色,許元又似是寬慰般的自語:


    “唉其實我應該高興的。”


    “嗯也確實應該高興。


    “冷血總勝過猶豫不絕,無論對我,還是對她,畢竟從實力出發,那白癡又殺不掉我,哈哈哈.”


    “不過大冰坨子那邊估計就有點難了,那天搞出那麽大的動靜都沒現身,多半是不想見我.”


    “當然,這也有可能是她那些長輩的意思。”


    “畢竟大冰坨子性情單純,怕我把她忽悠瘸了也是正常。”


    “但真煩,這樣一來,很多的東西都沒法提給大冰坨子通氣了,那家夥估計得一直難受.”


    嘴裏碎碎念著一些事情,許元終是收斂了心神,變得平靜。


    山雨順著翹角屋簷的邊緣連成銀線,距離他初臨這天元劍宗已然過了三日,當日天衍現身“說情”之後,冉青墨她師娘終究是讓許元暫且留在了劍宗山門,不過相對的,也失去了一定的自由。


    為了保護他這相府嫡子在山門的安全,劍宗特意抽調了足足一個營的陣峰弟子駐紮在他這小閣的山腳下。


    且,


    常駐兩名蛻凡劍主。


    換做他人,如此安保力度,簡直讓人害怕,不過許元倒也無所謂了。


    他已然完善了虛閃,實現了常態化,就算是那聖人之上溫忻韞偷襲出手,也不可能把他秒了。而隻要第一下秒不掉,憑借生死道蘊和踏虛斬,他許元想跑,這世上沒人能攔得住。


    想著這些事情,許元於雨夜中自斟自飲。


    時間不知過了多久,他忽地抬眸看向那燈火通明的天元主峰,唇角勾起了一抹笑意:


    “主殿裏的那些人應當很急吧?”


    “確實很急,甚至可以說是恐慌。”


    突兀的聲音自燭火的陰影中傳出,猶若鬼魅幽影:“你的到來讓我天元劍宗已然徹底進入了戰備狀態。”


    許元沒有迴頭,似是早已發現聲音的到來,平靜的從須彌戒中取出一隻青銅酒盞,為其斟上,後退至案桌對麵:


    “害怕我身後帶著保鏢?”


    豐神俊朗的白髯老者從陰影中顯型入座,他一雙鋒銳入劍的眸子盯著對麵的青年,一字一頓:


    “許長天,你到底想做什麽?”


    “二長老,我想做什麽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想做什麽。”


    劉聞舟沒有出聲,也沒有接話。


    對視了十數息後,劉聞舟方才緩聲說道:


    “隱宗那邊傳來消息,相府在弘農一帶的軍機大營已然空了,這些兵卒去了哪?”


    “溫忻韞告訴你們的?”


    “是。”


    “難纏的老不死。”


    許元輕啐一聲。


    有的時候不得不承認,這女人的寄神術法真的讓人防不勝防。


    若非在鎮西府時,相府抓了一批被其寄神之人迴京對其術法進行逆向解構,臨時找出了一些簡易的檢測之法,相府如今的動向恐怕會更加被動。


    “看來這個消息屬實了。”


    暖黃的燭火映著琥珀色酒液,畫出案前二人的倒影。


    許元輕輕的笑了笑,沒有否認:


    “養兵千日用兵一時,臨戰時節,養出的兵當然是要拉出來打仗的,不過你們劍宗可真是沒用,竟然連我相府調兵都想都查探不到,還得依靠隱宗來通告於你。”


    “.”劉聞舟沉默。


    許元盯著麵前的老者,微微一笑:


    “看起來你也沒騙我,那主峰上的人確實有些恐慌。”


    “一隻規模達十萬的精銳驟然消失,論誰都會恐慌,所以我想知道,許長天,你來我劍宗究竟為了什麽?”


    “這取決於你們自己。”


    “劍宗沒得選。”


    “但我已給了你們選擇,不然你今夜來找我作甚?”


    暖閣翹角飛簷上的風鈴隨雨,清脆叮咚。


    許元的話語不疾不徐,陳述著一個事實:


    “劉聞舟,你們這些劍主長老在這場大世之爭下已然做的足夠好了。有你們,是劍宗的幸運,是劍宗四萬山門弟子的幸運。無意冒犯,可就事實來講,劍宗的衰落已然不可避免,縱使國師沒有被隱宗暗殺,你們也已然失去成為棋手落子的資格。這並非是你們太弱,而是對手太強。


    “無論是監天閣,還是溫忻韞,無論是相國府,還是李姓天家,這其中任何一家都不是你們能夠力敵的。我相信這一點作為當事人的你,應當比我這個外人更加清楚。”


    “.”


    劉聞舟沉寂的麵色帶著一絲難堪。


    劍宗,真的是非戰之罪的無奈。


    他們團結、無畏、前赴後繼。


    理論上能夠擁有這等品質的勢力是處在上升階段的,劍宗理應在這一代人的努力下走向更加昌盛的未來,但可惜他們一頭撞上的事這個怪物橫行的劫難時代。


    許元看著這老人的無奈,於心底輕歎一聲,但還是低聲繼續說道:


    “再告訴你一些你不知道的消息吧,關於聖人之上的信息,溫忻韞與我父親暫且不表,除了他們二位,監天閣也有一位聖人之上,而皇族那位將死的帝王也有可能摸到了那個境界。


    “劍宗,生不逢時。”


    “所以二長老,


    “斷尾求生,總好過雞犬不留,不是麽?”


    “.”


    劉聞舟沉默著,在沉默中他的默默的站起了身,朝著許元拱手一禮:“多謝三公子贈言。”


    許元緩緩閉上眼眸靠在椅背,聽著老者向外走去的腳步,有些疲憊:


    “還是要冥頑不靈麽.”


    “總是要試試的,劍宗的祖輩可從未有過不戰而降的先例。”


    “既然如此,那請記住小子給您們的後路。”


    “多謝。”


    “為了冉青墨罷了,你們隻是順帶。”


    “三公子你.不適合天家。”


    “嗬”


    聽著閣外破空遁走的聲響,許元悠然輕笑:


    “不是,我也沒說我成為天家啊”


    “開門。”


    福無雙至,禍不單行的例子這世間永遠不會少,清閑了那麽幾日,今夜的訪客也明顯不會僅有劉聞舟一人。


    剛剛收整好老者未飲的酒盞,清冷嗓音自雲端傳來。


    許長天應聲抬頭時,正看見天衍赤足踏著星軌落下,監天閣的聖女裹著雨幕織就的綃紗,宛若一名墜入凡塵的仙子。


    金瞳少女的到來屬實有些出乎了許元的預料,但話雖如此,他身子卻沒有絲毫動彈的意思,隻是隔著窗帷衝著敞開的窗柩努了努嘴:


    “你是沒長手,還是沒長腿啊?”


    沒了情緒波瀾,但記憶仍在。


    見許元並無待客的禮遇,天衍也是沒有惱怒之意,瞬身來到閣內坐下,平淡的說道:


    “依舊如此無禮。”


    “我又沒神無之態,自然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看著少女那熟悉的無暇容顏,許元忍住了上前手賤輕撫的衝動,笑著調侃:“這麽晚了來找我,是為了敘舊?還是為了讓我對你手下留情?”


    天衍未曾落座,就那般靜立於虛空,繁蕪的聖女長裙無風輕蕩,湛金美眸盯著他麵容沒有絲毫波瀾:


    “我來此,是為與你共謀一事。”


    “好啊,求我。”


    “此事事關那溫忻韞。”


    “先求我。”


    “監天閣”


    “都說了先求我。”


    “.”天衍。


    天衍不說話了,一雙金瞳默默盯著這笑意盈盈的血衣男子,她判斷許元此刻完全沒有與她認真相商的跡象。


    許元笑意不變,翹起二郎腿,靠在椅背,緩聲道:


    “我不太喜歡你冷著臉的樣子,先笑一個,我們便接著談。”


    思索一瞬,


    天衍紅潤的薄唇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難看的微笑。


    見到對方真照做,許元深吸了一口氣,笑著道:


    “你以前與我解釋過神無之態,說這東西的作用便是剔除感情,讓每任監天閣主能夠做出最理性的選擇,對麽?”


    天衍不理解許元為何突然說起此事,但還是頷首,聲音清脆如銀鈴:


    “是又如何?”


    “演戲吧。”


    “什麽?”


    “在我麵前演出你最初的樣子。”


    天衍沉默了少許,實話實說:


    “我不會演戲。”


    許元半眯著眼眸,神色柔和:


    “演自己都不會?”


    天衍居高臨下瞥著那吊兒郎當的男子:“如此虛物有意義麽?我不曾記得你是如此幼稚之人。”


    許元安靜了片刻,笑:


    “但你應當記得我是個多情的人。”


    天衍沒有任何遲疑的否決:


    “可我記憶中的你很無情。”


    “.”


    許元一時語塞無言,但又笑道:


    “多情與無情不衝突,不管怎樣,美人計對我都最管用了,事關溫忻韞那等老不死,應當不小,為了監天閣你略微犧牲一下,不是很合理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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