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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徒馭一楞,不及拉住她,怔怔地由著她走開了。


    他其實還有許多話欲問,最最放心不下的便是她的身子狀況,揪在心裏,纏在舌尖,尚未吐露,她卻走了,瞧也不瞧他一眼。


    她昨日舉止盡管大膽、豪放,無絲毫女兒家的矜持,但畢竟是初次,兩人結合時,她蹙眉咬唇的模樣深印在他心裏,教他不舍至極。


    他試過要放緩,她偏偏一再挑釁,害他不得不擔心,自己是否真傷了她?


    未多思索,他舉步跟在她身後。


    不能再由著她去,他不管她,還有誰能?


    他絕對不允許她再拿著那該死的「合歡散」去用在誰身上!


    走在前頭的敖靈兒踏進最外側的房舍,剛將懷裏的竹籃擱在一旁的桌上,司徒馭亦已踏入。


    見裏邊有灶有桌,還有一些鍋碗瓢盆,原來是生火煮飯的地方。此時灶火燃著,上頭正滾著一大鑊的熱水。


    「靈兒……」他走近,欲同她好好談談。


    「若是肚餓,竹籃裏有東西可以吃,自便。」她淡然道,根本不瞧他一眼,兀自從大鑊中舀了幾杓熱水,注入裝著一半冷水的木桶中。


    她探手試了試水溫,覺得滿意了,便在木桶邊的小竹凳上坐了下來,將一塊淨布往桶子裏浸濕,開始擦拭臉蛋。


    司徒馭不甘被忽視,走近,居高臨下地立著,身影籠罩著她。


    「靈兒,我要你的親口承諾。」


    唇角一抿,她雙手略頓,似在思索著一個難題,不知覺間又流露出她在整弄他之前的那種詭譎神情,跟著,她無力地歎了口氣。


    「要我乖乖的,不惹是生非,你說的話,我全得聽,你要我做的事,我全得依你……司徒馭,這『彩頭』我九成九支付不了,我看,我還是別喜愛你了,你把我先前說的那些表白心意的話全忘了吧!反正『起手無迴』是『大丈夫』才得幹的事兒,我一介小女子,偶爾反悔個一、兩次也不為過吧?」


    反、反悔……


    反悔?!


    司徒馭在胸前交盤的雙臂陡然放下,雙眉翻飛,目中流光激迸,鐵青著一張俊得很沒天理的臉,下顎繃得死緊。


    【第十章 獨愛篁居鬥嬋娟】


    「敖靈兒!」他極少連名帶姓地喚她,惱得那頭柔順的長發根根僵硬,隻差沒往上衝飛。


    這小魔頭,他、他他、他真想掐昏她、搖醒她、綁了她按在腿上痛揍一頓,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他、他、他……


    他火海滾烈的腦中正忙著掠過一條條懲治她的法子時,敖靈兒仍微垂臉容,慢條斯理地清洗著自個兒。


    擦拭完小臉之後,她將烏亮長發掠向一邊,跟著竟大方地解開腰帶,褪去外衫,又旁若無人地脫去裏衣。她沒穿貼身小衣,上半身已裸,隻那頭長發勉強遮掩了一些些春光。


    說她心裏不羞澀,那是不可能的。


    昨日是一場混戰,她要他,他卻還頑強抵抗,直到最後抵不過藥力的催發,他投身在她掀起的狂浪欲海中,一旦棄守,變得兇猛至極,他的體熱席卷了她,將她整個兒反噬。


    她喜愛得恨不得一口吞了他呀!但到得最後,究竟是誰吞了誰?她謐謐牽唇,已不敢迴想太多,那一幕幕的「激戰」燒紅她四肢百骸,想多了,怕那把火難以克製,她會「自焚」起來。


    關於「願賭服輸」的事兒,她還得醒著腦,力持著同他鬥這一迴呢!


    按捺著羞意,她鼓起勇氣瞧向離她約三步之距的男人,兩腮染著嫣紅,而那層美好的薄色不僅潤著她的小臉,更往她頸下蔓延,教人著迷。


    「你喚得這麽響幹啥?我又沒聾。」說著,她揉起淨布徑自擦拭起身子,神態平靜,真將他視作無物。


    「你……你……」司徒馭瞪著眼前景致,腦中列出的一條條法子忽地糊作一團,調不開頭,更撇不開眼。


    他僵在當場,炯俊的目光隨著她手中淨布的移動而移動,喉中頓覺幹渴,仿佛他的唇、他的手也隨著那擦拭,緩慢而親昵地撫過她的肌膚。


    周遭的氛圍纏綿在兩人似有若無的氣息交錯中,她揉著淨布時的水聲亦顯得格外調情,直到,她長發往另一邊撥開,他清楚瞧見她肩頸和胸前的點點紅痕,那溫潤凝肌留下他的印記,他熱燙的左胸才猛然一震,終能抓迴思緒。


    他走近,在她身旁蹲下,探出大掌堅定地按住她的小手。


    敖靈兒心湖一顫,揚睫,與他近在咫尺的幽深目光交纏在一塊兒。


    相互凝視了片刻,司徒馭低低歎了聲,帶著憐惜。「是不是還很疼?」


    她先是一怔,隨即明白他在問些什麽,按捺的羞赧急爆而出,擋不勝擋。


    「沒有……也、也沒有很疼……」搖著螓首,她在他多情的眸光下融化,訥訥地道:「隻是痛一下下而已,我、我很壯的,挨得住……」


    男人優美的唇勾出一抹笑來,方指自有意識地撫著她膚上的紅印子,聽見她微弱的歎息,他目光更深,語調更啞。「靈兒……你後悔喜愛上我,堅決要反悔到底嗎?」


    完了、完了、完了!她可以預想他的怒氣,他若發怒,她已擬好應對的法子,但他怎麽氣生到一半,突然就不氣了?


    他用那種柔軟低啞的嗓音同她說話,用那雙好漂亮、好多情的鳳目注視著她,俊美無儔的玉麵盡是寵憐的神情……她、她還有本事堅持下去嗎?


    可惡!他肯定是故意的!


    真的好可惡啊……心跳得好快,害得她腦子昏昏熱熱的。她果然垂涎他的美色,被迷得抖不出厲害招式了。


    「我、我我……」


    見她仍吞吞吐吐,硬撐著不鬆口,司徒馭憂鬱一歎,俊朗眉心輕鎖落寞。


    「你隻要我的身體,卻不要我的感情,原來你口口聲聲說喜愛我、恨不得一口吞掉我,也不過是要得到我身體的一個借口罷了。」他撤迴手,淡淡撇開臉,抿著嘴不去瞧她。


    咦?為什麽變成這樣?仿佛她把他玩弄得多淒慘,吃幹抹淨後卻不認帳似的。


    他看起來好可憐,那落寞又憂鬱的模樣刺疼著敖靈兒的心,內疚感排山倒海而來,讓她不知所措了。


    「司徒馭……」她啞啞喚著,一指試探性地戳了戳他的上臂。


    他兀自「難過」著,靜靜品嚐著被人「拋棄」的痛苦,沒搭理人。


    她咬了咬唇,小聲道:「我沒有要反悔啦……」


    他臉容迴正,嗓音有些哀怨。「妳沒有要什麽?我沒聽清楚。」


    「我沒有要反悔啦。」


    「什麽?」


    「沒有要反悔啦!」高聲叫出,怕他不信,她衝著他又嚷:「真是喜愛你了,喜愛得不得了,別的姑娘垂涎你,我就不好受,你對別的姑娘丁點兒好,我就怒火中燒!我、我我……我是真的恨不得一口吞了你,那不是為了要得到你的身體,才說出的借口啊!」


    她驚唿了聲,因柔潤的身子猛地被一雙強而有力的臂膀緊緊捆住。


    敖靈兒緊貼著他的裸胸,他的心音清晰無比,鼓震著她的耳,暖熱了她的心。


    「司徒馭……」她軟軟歎息,小手爬到他腰後,環著他。


    唉……這還怎麽鬥下去?他一抱她,她心就發軟,身子也跟著發軟,亂七八糟地軟作一攤,還怎麽鬥啊?


    「傻靈兒,你已經把我吞了呀!」他一語雙關,笑了。「我這人是你的,我的心也是你的,你還要我怎麽做?」


    「唔……那你不能要我全依著你呀!」偶爾也得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啊!她將他抱得更緊,熱頰在他胸上撒賴地蹭著。


    「那你也不能用那該死的『合歡散』再去對付誰。」


    「那你也別再教我心裏難受,我就不去對付誰。」沒法兒鬥,隻好就地討價還價。


    「那妳也別存心要我難受,又跑去劫走誰家的姑娘。」


    她揚起小紅臉,對住他笑了。


    「司徒馭,劫了你之後,我就不劫其他人了。」


    為了教他好受一些,她會盡量裝乖,少惹是非,但,並不表示不惹是非呀!嘻~~


    司徒馭笑歎,情感滿溢,俯首吻住了她。


    心裏明白,要她全然收斂蠻性非一朝一夕的活兒,總得慢慢來,慢慢的,磨著、鬥著地相愛著,比較有滋味啊……


    秋收過後,兩湖周遭的田地常會覆上幹草,休養生息,有的也會撒上油菜花籽兒,任其生長,不多久便能見到一大片黃澄澄的小花,再任其雕萎,變成了滋潤土壤的養分。


    盡管秋意淒清,洞庭湖的湖麵也因季節性的江水調節,而無夏季時那般寬廣,但今年這個秋,洞庭湖一帶的氣氛與往年相較真個是大大不同。


    大大、大大的不同啊!


    因占著洞庭湖為王的「三幫四會」有喜事嘍!盟主敖老大嫁孫女兒,迎娶的男方亦是幫會裏的人物,是敖老大心儀許久……呃……是早有屬意的青年才俊。如今兩家婚配,真可說是喜上加喜、親上加親,因此即便是個清冷冷的秋,也得鬧個歡騰熱烈。


    迎親當日,洞庭湖水域出現一支篷船隊,共六十六艘,取其六六大順的吉祥意味,篷船上張燈結彩,敲鑼打鼓吹嗩吶,張羅得沸沸揚揚,在「三幫四會」的水域上往來三趟,好教眾人皆知。不僅如此,敖老大還廣邀了洞庭湖一帶的漁民百姓們,皆來吃這喜酒。


    今兒個當新嫁娘的敖靈兒難得溫馴乖巧。


    小臉抹上胭脂水粉,柔潤又可人,換下一身颯爽的勁裝,她鳳冠霞帔,頭罩喜帕,腳下還踩著可愛的繡花小紅鞋。


    敖老大就她一個金孫女兒,如今出閣,自然事事講究。他為她找來經驗豐富的媒婆和一雙可人的小喜娘,拜堂成親時,媒婆領著她,小喜娘左右兩邊扶著她,一切全按著傳統古禮。


    不知誰往她手中塞了一團喜彩,她握住,下意識扯了扯,聽見司徒馭那熟悉的笑聲,低低的、沉沉的,好好聽,就在她身畔,喜帕下的小臉微垂,也不禁揚唇悄笑了。


    拜過堂,成了親,他和她是夫妻了。


    周遭盡是喧嘩笑鬧,整個總堂水寨的人全擠將過來,瞧著她被送入洞房似的。


    一刻鍾過去,她終於被牽著迴到爺爺為她準備的新房,是水寨裏新建的一處竹塢,但這兒僅是暫住的所在,待婚禮過後,她仍是要與他迴到那清幽、偏僻、滿是美好記憶的舊竹塢,繼續地「同居」下去。


    她的新郎倌才與她「送入洞房」沒多久,便被水寨裏的一群漢子架走了,八成要趁他大喜之日,好好地整弄他、灌醉他。


    罩在喜帕下的唇又是揚了揚。不怕的,她才不為他擔憂。他一向精明,想整倒他,非得有她如此的段數呀!


    靜靜想著,她乖乖地坐在喜榻上,如每個新嫁娘那般的安分知禮。今兒個的她實在太乖了,很值得摸摸頭、好好讚賞一番。


    咦?摸摸頭……她的頭帕怎地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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