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鋒墓前，趙瑾懷佇立良久。隻見他臉色如水，看不出一絲喜怒哀樂。但曹紓心中知道，瑾懷此刻多半是心緒難平，感慨萬千。因此沒話找話說道：“這墓碑修得挺不錯的啊，沒想到石頭辦起這事來也這麽利索。嚴老將軍要是地下有知，一定覺得咱們夠意思，給他挑了個這麽好的地方。說實話，我還挺羨慕他的，從此以後什麽都不用煩了，就舒舒服服躺著……”他見瑾懷一言不發，跟沒聽到他說話一樣，便拿手肘捅了捅他：“那個，那句俗話怎麽說的來著，美人名將啥的……瑾懷……”
趙瑾懷推開他的肘子，泠然道：“你是想說紅顏自古如名將，不許人間見白頭嗎？”
“對對，就是這句！要說咱們兄弟幾個，還是你最有學問！”曹紓翹起大拇指嘖嘖歎道，“這文縐縐的我怎麽也記不住，你張嘴就來，佩服！不過意思我還是懂的，你看啊，這美人和名將都是活不長的，可嚴老頭都已經六十多了，夠本了！所以你也就別難過了……”
“我何曾難過了？”瑾懷抬眼看向曹紓，曹紓一愣，確實，瑾懷似乎並未有過一點傷感之色，隻是話比平時更少了一點而已。但他一向話也不多，那張臉跟石頭刻出來的一樣，難得能找到一絲笑容。
“軍人最好的歸宿就是戰死沙場，嚴老將軍的死在我看來是他最好的結局，並沒什麽可難過的，相反我倒替他高興。他丟了白玉城，高驥還險些喪命，若迴到棲冰隻怕是下場淒涼。倒不如現在這個結果，青山處處埋忠骨，何必馬革裹屍還！”
“那你還整天拉長個臉，跟誰欠你錢沒還似的！”曹紓氣得一拳捶了過去，“害得我挖空心思想著怎麽開解你，腦袋都快想破了！”
瑾懷身子一讓，抬手一擋，將他那拳擋在胸前：“我想我的心事，你跟著起什麽哄？誰讓你開解來了？”
“真是好心當做驢肝肺啊！要不是拿你當兄弟，我才懶得管你！”曹紓作勢還要再打，瑾懷皺眉道：“別鬧了，讓我清淨下！”
“咦，奇怪了，既然不是為嚴老頭難過，那你的心事是什麽？難道你也跟瑾言一樣，想找媳婦了？難道你已經相中了誰？快說來聽聽！”
“胡說些什麽！我看你別當將軍了，迴京以後就改行做媒婆去吧。”瑾懷瞪了他一眼，緩緩道，“我隻是在想，嚴鋒這一生都付與了戰場，從弱冠少年直到滿頭白發，拿命拚了三十多年，到頭來卻是一場空！他當年奪走了白玉城，如今卻又還給了我們，他這三十多年立過戰功無數，名震天下，可是細想起來，卻似乎一事無成，你說這是為什麽？”
曹紓撓了撓頭：“不知道！”
“這幾天我一直在想這個問題，我們一直說要建功立業，說亂世出英雄，可到底怎樣才算是成功？什麽樣的才是英雄？”
“那你想出答案了嗎？”
趙瑾懷沉默了半晌，悠悠道：“若想清楚了，我就不會站在這兒了。不過，我想嚴鋒之所以失敗，是因為他跟了一個不仁不義的朝廷。仁者得民心，得民心者得天下；義者得臣心，得臣心者得江山。棲冰雖兵強馬壯，但多年來朝廷失德，必難長久！就像咱們曾經效忠的桀朝，縱使咱們再怎麽拚死奮戰，也挽迴不了它的一敗塗地。幸好當今皇上清明仁義，咱們也可大展抱負，當日棲冰搶去的土地，我要讓他們一寸寸都吐出來！”
“我可不懂這些大道理，隻要你明白就行，反正我這輩子跟著你就對了！這次打了個大勝仗，迴去皇上一定會給你升官的，瑾懷，不得了啊，你再升一級的話可就是鎮軍大將軍了！從二品啊！可以坐紫轎的啊！”曹紓一想到這裏，頓時激動起來，“我有個從二品的兄弟，就是啥都不幹，光站在那裏那氣勢就可以震住別人了！尤其是那個魏朝瑰，平日裏頂數他討人厭，看著就來氣，這迴咱見著他也可以橫一把了！他才是個三品，還是靠了裙帶關係得來的，官大一級壓死他啊！”
“你閑著沒事幹嗎？”瑾懷冷冷瞥了他一眼，“大軍就要班師迴朝了，多少事要人料理，還有空在這兒閑扯？”
“那不也是你先扯的嘛……就許你杵在這兒胡思亂想，還不許我說幾句話麽！”曹紓小聲嘀咕，但見瑾懷看著他，忙賠笑道，“好好，我這就迴去忙去了，你繼續在這兒想心事，好好想想什麽是英雄……”
“咳，不過還有件事，我想來想去還是告訴你一聲的好。”曹紓又折迴來道，“昨天老劉清點流民營，發現少了一個人，你猜猜看少了誰？”
“那個叫秦桑的姑娘？”
“嘿，行啊你，不當將軍改行當算命的也成啊！還真就是她！你猜她上哪兒去了？”
瑾懷見他一副神神秘秘欲言又止強忍竊笑的模樣，冷冷道：“整個流民營，我隻認得她，你這麽問我，不用想也猜出來了。再看你這賊眉鼠眼的樣兒，難道跟瑾言有關？”
“我服了！什麽都瞞不過你！老劉一發現她不見了就立刻來稟告我了，要是旁人，區區一個流民我也懶得去管，可我一想她是你未來的弟媳婦啊，這弄丟了可了不得！於是趕緊命人去找，差點把方圓百裏都翻了個底朝天了。結果，居然在林守信那兒找著了！這林守信膽子可真不小啊，居然敢把她打扮成親兵的模樣，混在自己營裏，打算帶她迴京。老劉去找他，那小子還死扛呢，說是自己的主意，你看怎麽辦？”
瑾懷思忖道：“守信那孩子素來重義氣，為朋友兩肋插刀都不在話下。這事多半是瑾言的主意，能說動守信冒這樣的風險，看來瑾言也是動了一番心思的。其實我不許流民隨軍迴朝，一是怕裏頭魚龍混雜，有棲冰的奸細混在裏頭；二是擔心這數千貧民一下湧入洛州城，難免引起各種事端……這樣吧，你去查查這個秦桑的背景，若真是流民，就不必管了。我倒要看看，那兩個小子把人家姑娘弄到京城以後如何安置？他們倆都是兜裏沒一文錢的主，到時看他們怎麽收場！”
趙瑾懷推開他的肘子，泠然道：“你是想說紅顏自古如名將，不許人間見白頭嗎？”
“對對，就是這句！要說咱們兄弟幾個，還是你最有學問！”曹紓翹起大拇指嘖嘖歎道，“這文縐縐的我怎麽也記不住，你張嘴就來，佩服！不過意思我還是懂的，你看啊，這美人和名將都是活不長的，可嚴老頭都已經六十多了，夠本了！所以你也就別難過了……”
“我何曾難過了？”瑾懷抬眼看向曹紓，曹紓一愣，確實，瑾懷似乎並未有過一點傷感之色，隻是話比平時更少了一點而已。但他一向話也不多，那張臉跟石頭刻出來的一樣，難得能找到一絲笑容。
“軍人最好的歸宿就是戰死沙場，嚴老將軍的死在我看來是他最好的結局，並沒什麽可難過的，相反我倒替他高興。他丟了白玉城，高驥還險些喪命，若迴到棲冰隻怕是下場淒涼。倒不如現在這個結果，青山處處埋忠骨，何必馬革裹屍還！”
“那你還整天拉長個臉，跟誰欠你錢沒還似的！”曹紓氣得一拳捶了過去，“害得我挖空心思想著怎麽開解你，腦袋都快想破了！”
瑾懷身子一讓，抬手一擋，將他那拳擋在胸前：“我想我的心事，你跟著起什麽哄？誰讓你開解來了？”
“真是好心當做驢肝肺啊！要不是拿你當兄弟，我才懶得管你！”曹紓作勢還要再打，瑾懷皺眉道：“別鬧了，讓我清淨下！”
“咦，奇怪了，既然不是為嚴老頭難過，那你的心事是什麽？難道你也跟瑾言一樣，想找媳婦了？難道你已經相中了誰？快說來聽聽！”
“胡說些什麽！我看你別當將軍了，迴京以後就改行做媒婆去吧。”瑾懷瞪了他一眼，緩緩道，“我隻是在想，嚴鋒這一生都付與了戰場，從弱冠少年直到滿頭白發，拿命拚了三十多年，到頭來卻是一場空！他當年奪走了白玉城，如今卻又還給了我們，他這三十多年立過戰功無數，名震天下，可是細想起來，卻似乎一事無成，你說這是為什麽？”
曹紓撓了撓頭：“不知道！”
“這幾天我一直在想這個問題，我們一直說要建功立業，說亂世出英雄，可到底怎樣才算是成功？什麽樣的才是英雄？”
“那你想出答案了嗎？”
趙瑾懷沉默了半晌，悠悠道：“若想清楚了，我就不會站在這兒了。不過，我想嚴鋒之所以失敗，是因為他跟了一個不仁不義的朝廷。仁者得民心，得民心者得天下；義者得臣心，得臣心者得江山。棲冰雖兵強馬壯，但多年來朝廷失德，必難長久！就像咱們曾經效忠的桀朝，縱使咱們再怎麽拚死奮戰，也挽迴不了它的一敗塗地。幸好當今皇上清明仁義，咱們也可大展抱負，當日棲冰搶去的土地，我要讓他們一寸寸都吐出來！”
“我可不懂這些大道理，隻要你明白就行，反正我這輩子跟著你就對了！這次打了個大勝仗，迴去皇上一定會給你升官的，瑾懷，不得了啊，你再升一級的話可就是鎮軍大將軍了！從二品啊！可以坐紫轎的啊！”曹紓一想到這裏，頓時激動起來，“我有個從二品的兄弟，就是啥都不幹，光站在那裏那氣勢就可以震住別人了！尤其是那個魏朝瑰，平日裏頂數他討人厭，看著就來氣，這迴咱見著他也可以橫一把了！他才是個三品，還是靠了裙帶關係得來的，官大一級壓死他啊！”
“你閑著沒事幹嗎？”瑾懷冷冷瞥了他一眼，“大軍就要班師迴朝了，多少事要人料理，還有空在這兒閑扯？”
“那不也是你先扯的嘛……就許你杵在這兒胡思亂想，還不許我說幾句話麽！”曹紓小聲嘀咕，但見瑾懷看著他，忙賠笑道，“好好，我這就迴去忙去了，你繼續在這兒想心事，好好想想什麽是英雄……”
“咳，不過還有件事，我想來想去還是告訴你一聲的好。”曹紓又折迴來道，“昨天老劉清點流民營，發現少了一個人，你猜猜看少了誰？”
“那個叫秦桑的姑娘？”
“嘿，行啊你，不當將軍改行當算命的也成啊！還真就是她！你猜她上哪兒去了？”
瑾懷見他一副神神秘秘欲言又止強忍竊笑的模樣，冷冷道：“整個流民營，我隻認得她，你這麽問我，不用想也猜出來了。再看你這賊眉鼠眼的樣兒，難道跟瑾言有關？”
“我服了！什麽都瞞不過你！老劉一發現她不見了就立刻來稟告我了，要是旁人，區區一個流民我也懶得去管，可我一想她是你未來的弟媳婦啊，這弄丟了可了不得！於是趕緊命人去找，差點把方圓百裏都翻了個底朝天了。結果，居然在林守信那兒找著了！這林守信膽子可真不小啊，居然敢把她打扮成親兵的模樣，混在自己營裏，打算帶她迴京。老劉去找他，那小子還死扛呢，說是自己的主意，你看怎麽辦？”
瑾懷思忖道：“守信那孩子素來重義氣，為朋友兩肋插刀都不在話下。這事多半是瑾言的主意，能說動守信冒這樣的風險，看來瑾言也是動了一番心思的。其實我不許流民隨軍迴朝，一是怕裏頭魚龍混雜，有棲冰的奸細混在裏頭；二是擔心這數千貧民一下湧入洛州城，難免引起各種事端……這樣吧，你去查查這個秦桑的背景，若真是流民，就不必管了。我倒要看看，那兩個小子把人家姑娘弄到京城以後如何安置？他們倆都是兜裏沒一文錢的主，到時看他們怎麽收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