裏間的女眷們自然也聽到了外頭的吵嚷聲，不禁紛紛交頭接耳打聽起來，太後的貼身宮女忙到簾子邊上看了看，又招了個小太監問了幾句，方迴來附在太後耳邊小聲迴稟了。
太後笑道：“原來是喝醉了耍酒瘋！這些武將啊，一沾酒就喝高了。也罷，他們常年在外頭打仗，難得這般清閑自在，隨他們去吧。”
夢靈見清河公主雙眼直直地盯著簾外，不由笑道：“姐姐看什麽呢？不過是幾個將軍耍酒瘋罷了，不礙事的。”
清河公主紅了臉，囁嚅道：“沒什麽，我是看那舞跳得不錯，因此看住了。”
麗妃聽了笑道：“哎喲喲，這舞有什麽好的？不過是些慵姿俗粉湊數罷了，要說跳舞跳得好，咱們這裏除了解憂妹妹，無人敢認第一。上迴妹妹在翔龍台一展舞姿之後，皇上竟是入了迷了，迴宮後一直讚不絕口，在臣妾麵前誇了不知道多少迴了！聽得我滿心仰慕，隻可惜妹妹今日偏又不跳，太後您老人家也覺得遺憾不是？”
李美人冷冷一笑：“解憂公主的舞姿隻配給皇上欣賞的，咱們是無福之人，哪裏配看呢？隻是大家都聽說那是楚國要獻給皇上的舞娘，卻怎知竟就是楚國的公主，貴國這份大禮還真是驚人呢！”
夢靈起身向太後微微屈膝道：“請太後恕罪，當日夢靈在翔龍台一舞，實在有些唐突。隻因原定要獻給皇上的那位舞娘，在入周途中不幸染病，病勢來得急且兇險，因此隻得派人將她即刻送迴楚國醫治了。然《菡萏曲》若少了主舞者，便如同荷花少了花魂一般，因此夢靈隻得倉促頂替。”
太後笑道：“這有什麽可恕罪的？你的心意很好，千裏迢迢的特地來給哀家賀壽，哀家如何還能怪罪你呢？況且皇上都不介意，哀家還有什麽可說的。難為你舞跳得那麽好，不像我們嵐兒，除了會些女紅、識幾個字，其他一概都不會了。”
清河公主聽了臉越發紅了，低下頭也不言語。
始終神情淡漠的皇後忽然道：“母後，清河公主這才是恪守女兒家的本分呢，女兒家隻以女紅為要，將來嫁了人自然要料理家務，處理內政，難不成日日跳舞麽？不知解憂公主女紅怎樣？可會桑蠶紡織之事？”
夢靈一愣，從來隻有人問她琴棋書畫、歌舞管弦，倒還沒有問過女紅的……桑蠶紡織？這不是尚衣局該關心的事麽？難道周宮之中為了減免用度連殿中省也免了，一應衣食住行都由嬪妃們親力親為不成？但她又不好說自己壓根不會，便笑道：“夢靈早聽皇上說過，皇後娘娘賢德，一應宮中事務都親力親為，堪為天下女子之表率。想來您在女紅桑蠶等事上一定是個中高手，夢靈在您麵前哪敢吹噓自己懂得多少呢？”
皇後嚴苛肅然的臉上仍是毫無表情，語氣卻柔和了一些：“德言容功，三從四德，乃女子本份，不論身份尊卑，都應嚴格遵守。尤其是宮內女子，更要穩重自持，不以妖媚事人，方為百姓之表率。楚國雖然富裕，公主也該學些紡織女紅，不應一味奢靡，日後才能當好自個兒的家啊。”
夢靈心內不以為然，麵上卻隻得笑著一一點頭，麗妃和李美人聽了這番話也都無趣起來，默然不語，氣氛一時有些凝重。
太後笑道：“皇後端莊沉穩，事事都對自己要求極嚴，你們原是該學學的。不過今日飲宴是高興的事，這《女誡》咱們還是改日再學吧。”
麗妃忙上來湊趣：“老祖宗說得是，今日這慶功宴是大喜事，咱們大周在皇上的治理之下，國力越發強盛，說到底還是太後您的功勞！”
“哦？這帶兵殺敵的是趙大將軍，知人善用的是皇上，哀家何功之有啊？倒要聽聽！”
麗妃笑道：“若不是您老人家生了皇上，又悉心將他養育得這麽好，哪裏有如今的皇上和大周呀？可不是您老人家的功勞最大？”
太後聽得合不攏嘴，禁不住拿起酒杯又喝了兩杯。麗妃一麵給太後滿上酒，一麵瞅著夢靈笑道：“難得太後這麽高興，解憂妹妹何不即興獻舞一曲，以助酒興呢？”
夢靈心下不悅，佯笑推辭道：“今日毫無準備，實在難以獻舞，夢靈畢竟不似舞娘技藝嫻熟，隨時隨地便能舞上一曲。況且皇後娘娘方才說過，跳舞原非女子本份，麗妃娘娘難道這麽快便忘了皇後娘娘的訓誡麽？”
麗妃一窒，卻仍是不依不饒，安心要看夢靈出醜：“早就聽說楚國的解憂公主琴棋書畫無一不精，因此楚國皇帝視為掌上明珠一般，怎麽到了咱們太後麵前卻這般謙虛起來？莫不是非要皇上親自來請，你才肯一展才藝不成？”
清河公主替夢靈著急起來，細聲道：“解憂妹妹習過詩書不曾？不如賦詩一首，或者就吟誦前人之詩……”
“那怎麽行？如此也未免太沒誠意了吧？”李美人難得地同麗妃同仇敵愾，幫著說道，“今日外頭那些人都是之前公主見過的，當日既跳得舞，今日又怎會怯場呢？倒是裏頭咱們這些人是第一迴見，莫非公主是不願在我等麵前表演？”
夢靈心內惱火起來，表演才藝本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但麗妃和李美人那副樣子，分明是拿她當取樂的伎人，每句話都在挑事。別說是她們，就是周武宗麵前，演不演、演什麽也要看她樂不樂意，又幾時輪到這幾個長舌婦說長道短的了？
當下便想冷下臉來，但轉念一想，楚國這次大老遠地入周，不就是想拉近與周朝的關係嗎？如果自己明麵上得罪了後宮，難保她們在武宗耳邊吹什麽風，豈非不妙？臨行前，父皇曾再三叮囑七哥凡事以大局為重，寧可受些委屈也不要由著性子，誤了大事。七哥這樣的火爆脾氣都忍得住，自己又有什麽不可忍的呢？
她的視線不禁移向簾外，見外麵長劍如芒，劍光閃處，矯若驚龍，心中慢慢沉靜下來。隻聽見麗妃說：“難得他們高興，竟舞起劍來，不如讓解憂妹妹撫琴一曲以相和，豈不甚妙？”
太後笑道：“不知解憂公主可會撫琴？”
夢靈迴頭笑道：“啟稟太後，夢靈略通琴藝，可以一試。”
麗妃一怔，這丫頭還真是琴棋書畫樣樣皆通嗎？自己隻是擠兌她一下，沒想到她居然還真敢答應……是了，楚國好音律風雅，會彈琴也不稀奇，看簾外那劍舞得行雲流水、一氣嗬成，若是一般的琴藝斷然跟不上拍子，單聽那斷斷續續完全不在拍子上的缶聲就知道了。也不知是誰人擊的缶，實在是配不上這氣貫長虹的劍法，忒丟人現眼了！等下這丫頭的琴聲若也是如此，那可真是有笑話看了，當下便忙命人去取琴來。
清河公主也十分擔心，宮人已拿上琴來擺好，猶自拉著夢靈小聲道：“妹妹真的行麽？可別為了跟麗妃置氣而賭氣為之啊。外頭滿朝文武都在，又有各國使節，萬一錯了一點半點的，豈不讓人當笑話傳遍各國？”
“姐姐盡管放心，夢靈的琴藝雖不敢自誇精湛，但跟上節奏總還是沒問題的。”夢靈微微一笑，纖手便拂上了琴弦。
太後笑道：“原來是喝醉了耍酒瘋！這些武將啊，一沾酒就喝高了。也罷，他們常年在外頭打仗，難得這般清閑自在，隨他們去吧。”
夢靈見清河公主雙眼直直地盯著簾外，不由笑道：“姐姐看什麽呢？不過是幾個將軍耍酒瘋罷了，不礙事的。”
清河公主紅了臉，囁嚅道：“沒什麽，我是看那舞跳得不錯，因此看住了。”
麗妃聽了笑道：“哎喲喲，這舞有什麽好的？不過是些慵姿俗粉湊數罷了，要說跳舞跳得好，咱們這裏除了解憂妹妹，無人敢認第一。上迴妹妹在翔龍台一展舞姿之後，皇上竟是入了迷了，迴宮後一直讚不絕口，在臣妾麵前誇了不知道多少迴了！聽得我滿心仰慕，隻可惜妹妹今日偏又不跳，太後您老人家也覺得遺憾不是？”
李美人冷冷一笑：“解憂公主的舞姿隻配給皇上欣賞的，咱們是無福之人，哪裏配看呢？隻是大家都聽說那是楚國要獻給皇上的舞娘，卻怎知竟就是楚國的公主，貴國這份大禮還真是驚人呢！”
夢靈起身向太後微微屈膝道：“請太後恕罪，當日夢靈在翔龍台一舞，實在有些唐突。隻因原定要獻給皇上的那位舞娘，在入周途中不幸染病，病勢來得急且兇險，因此隻得派人將她即刻送迴楚國醫治了。然《菡萏曲》若少了主舞者，便如同荷花少了花魂一般，因此夢靈隻得倉促頂替。”
太後笑道：“這有什麽可恕罪的？你的心意很好，千裏迢迢的特地來給哀家賀壽，哀家如何還能怪罪你呢？況且皇上都不介意，哀家還有什麽可說的。難為你舞跳得那麽好，不像我們嵐兒，除了會些女紅、識幾個字，其他一概都不會了。”
清河公主聽了臉越發紅了，低下頭也不言語。
始終神情淡漠的皇後忽然道：“母後，清河公主這才是恪守女兒家的本分呢，女兒家隻以女紅為要，將來嫁了人自然要料理家務，處理內政，難不成日日跳舞麽？不知解憂公主女紅怎樣？可會桑蠶紡織之事？”
夢靈一愣，從來隻有人問她琴棋書畫、歌舞管弦，倒還沒有問過女紅的……桑蠶紡織？這不是尚衣局該關心的事麽？難道周宮之中為了減免用度連殿中省也免了，一應衣食住行都由嬪妃們親力親為不成？但她又不好說自己壓根不會，便笑道：“夢靈早聽皇上說過，皇後娘娘賢德，一應宮中事務都親力親為，堪為天下女子之表率。想來您在女紅桑蠶等事上一定是個中高手，夢靈在您麵前哪敢吹噓自己懂得多少呢？”
皇後嚴苛肅然的臉上仍是毫無表情，語氣卻柔和了一些：“德言容功，三從四德，乃女子本份，不論身份尊卑，都應嚴格遵守。尤其是宮內女子，更要穩重自持，不以妖媚事人，方為百姓之表率。楚國雖然富裕，公主也該學些紡織女紅，不應一味奢靡，日後才能當好自個兒的家啊。”
夢靈心內不以為然，麵上卻隻得笑著一一點頭，麗妃和李美人聽了這番話也都無趣起來，默然不語，氣氛一時有些凝重。
太後笑道：“皇後端莊沉穩，事事都對自己要求極嚴，你們原是該學學的。不過今日飲宴是高興的事，這《女誡》咱們還是改日再學吧。”
麗妃忙上來湊趣：“老祖宗說得是，今日這慶功宴是大喜事，咱們大周在皇上的治理之下，國力越發強盛，說到底還是太後您的功勞！”
“哦？這帶兵殺敵的是趙大將軍，知人善用的是皇上，哀家何功之有啊？倒要聽聽！”
麗妃笑道：“若不是您老人家生了皇上，又悉心將他養育得這麽好，哪裏有如今的皇上和大周呀？可不是您老人家的功勞最大？”
太後聽得合不攏嘴，禁不住拿起酒杯又喝了兩杯。麗妃一麵給太後滿上酒，一麵瞅著夢靈笑道：“難得太後這麽高興，解憂妹妹何不即興獻舞一曲，以助酒興呢？”
夢靈心下不悅，佯笑推辭道：“今日毫無準備，實在難以獻舞，夢靈畢竟不似舞娘技藝嫻熟，隨時隨地便能舞上一曲。況且皇後娘娘方才說過，跳舞原非女子本份，麗妃娘娘難道這麽快便忘了皇後娘娘的訓誡麽？”
麗妃一窒，卻仍是不依不饒，安心要看夢靈出醜：“早就聽說楚國的解憂公主琴棋書畫無一不精，因此楚國皇帝視為掌上明珠一般，怎麽到了咱們太後麵前卻這般謙虛起來？莫不是非要皇上親自來請，你才肯一展才藝不成？”
清河公主替夢靈著急起來，細聲道：“解憂妹妹習過詩書不曾？不如賦詩一首，或者就吟誦前人之詩……”
“那怎麽行？如此也未免太沒誠意了吧？”李美人難得地同麗妃同仇敵愾，幫著說道，“今日外頭那些人都是之前公主見過的，當日既跳得舞，今日又怎會怯場呢？倒是裏頭咱們這些人是第一迴見，莫非公主是不願在我等麵前表演？”
夢靈心內惱火起來，表演才藝本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但麗妃和李美人那副樣子，分明是拿她當取樂的伎人，每句話都在挑事。別說是她們，就是周武宗麵前，演不演、演什麽也要看她樂不樂意，又幾時輪到這幾個長舌婦說長道短的了？
當下便想冷下臉來，但轉念一想，楚國這次大老遠地入周，不就是想拉近與周朝的關係嗎？如果自己明麵上得罪了後宮，難保她們在武宗耳邊吹什麽風，豈非不妙？臨行前，父皇曾再三叮囑七哥凡事以大局為重，寧可受些委屈也不要由著性子，誤了大事。七哥這樣的火爆脾氣都忍得住，自己又有什麽不可忍的呢？
她的視線不禁移向簾外，見外麵長劍如芒，劍光閃處，矯若驚龍，心中慢慢沉靜下來。隻聽見麗妃說：“難得他們高興，竟舞起劍來，不如讓解憂妹妹撫琴一曲以相和，豈不甚妙？”
太後笑道：“不知解憂公主可會撫琴？”
夢靈迴頭笑道：“啟稟太後，夢靈略通琴藝，可以一試。”
麗妃一怔，這丫頭還真是琴棋書畫樣樣皆通嗎？自己隻是擠兌她一下，沒想到她居然還真敢答應……是了，楚國好音律風雅，會彈琴也不稀奇，看簾外那劍舞得行雲流水、一氣嗬成，若是一般的琴藝斷然跟不上拍子，單聽那斷斷續續完全不在拍子上的缶聲就知道了。也不知是誰人擊的缶，實在是配不上這氣貫長虹的劍法，忒丟人現眼了！等下這丫頭的琴聲若也是如此，那可真是有笑話看了，當下便忙命人去取琴來。
清河公主也十分擔心，宮人已拿上琴來擺好，猶自拉著夢靈小聲道：“妹妹真的行麽？可別為了跟麗妃置氣而賭氣為之啊。外頭滿朝文武都在，又有各國使節，萬一錯了一點半點的，豈不讓人當笑話傳遍各國？”
“姐姐盡管放心，夢靈的琴藝雖不敢自誇精湛，但跟上節奏總還是沒問題的。”夢靈微微一笑，纖手便拂上了琴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