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刀收好血擦幹淨，若讓人察覺，恐你有性命之憂。”瑾懷懶得理她，拂袖便走。
鹹寧為今夜的刺殺行動已輾轉反側多時，她要行刺的正是她日思夜想念念不忘之人，若非母國危難到了緊急關頭，她如何下得去手？因此決定動手時她便已拿定了主意，倘若他死了，她便也一死相殉，全當還他一命！
她好容易才鼓起渾身勇氣跨出了這一步，於她而言不啻是平生除了生死之外的頭一件大事，從下決心的那一刻起便膽戰心驚淒然決絕，直到此刻身子還在微微顫抖。可這樣仿佛跟過去的自己決裂一般的大事，在他眼裏竟是如此輕描淡寫不值一提，恍如她不是要拿刀殺了他，而是拿了把水果刀在問他：“要蘋果還是梨？”
這等奇恥大辱如何能忍？這樣的蔑視她從來不曾遇到過，更何況還是來自於他的輕蔑？她腦子轟然一熱，登時便決定豁出去了。
“若我此刻大喊，你覺得你會有性命之憂嗎？”鹹寧哆嗦著手想解開自己的頸扣，卻怎麽也解不開，她一狠心索性用力一扯，蓮青色的盤錦纏花對扣輕巧地飄進了雪地裏，露出了一個修長的脖頸。
瑾懷訝然轉身，見她竟拋了鬥篷隻著短襖棉裙，一步步向他逼過來，一麵一隻手拉開了領口，淒然笑道：“輕薄宮妃之名，你可擔得起？我竟是太傻了，何須親自出手殺你？借刀殺人足矣！除非你有三頭六臂神仙護體，我殺不了你，難道皇上也殺不了你麽？”
瑾懷未曾料到她有這麽一招，不由地緊鎖眉頭後退了兩步，恰見那把魚腸半埋在雪中，露在外麵的一截幽幽閃著冷冽的寒光。他不假思索地用腳尖一跳，碎雪紛揚間魚腸陡然飛起，鹹寧猝不及防被飛揚的雪粒迷了眼睛，忙掩住臉時，瑾懷刀己在手，不由分說便橫在她脖子上了。
“我保證你發不了一聲，以你之刀殺了你，旁人自會以為你眷戀故國，不臣於大周，因此自盡。”
鹹寧又氣又急又羞紫漲了臉，隻覺脖間的寒意似在切割她的皮肉一般，真的連聲也發不出來了，竟未發覺瑾懷其實隻是以刀背貼在她的脖子上。
“燕人性情剛烈，視自己的聲名如天，豈肯輕毀？你好歹是堂堂的燕國公主，為了殺我而敗壞自己的名節，實在不值！況你當日不惜以死拒婚，一定是個極愛惜自己名聲的女子，怎會做出這樣自汙清白栽贓他人之事？可是因為我要率軍北上，你怕我滅了燕國之故？你既知燕周不能共存，皇上滅燕之心未息，就應知道大戰當前，皇上在你我之間會如何抉擇！”
鹹寧未料到他竟早已看穿自己的內心，這些天來憋在心裏的苦悶無處可訴無人敢托，卻沒想到最明白自己的竟是威脅母國安危、不共戴天的敵人，不由地百感交集灰心喪氣，雖滿心裏告誡自己不許哭，眼淚卻不爭氣地嘩嘩流下來。
“鯉魚甘草，同食則中毒，鮮桃燒酒，同吃則昏迷，周燕亦類此。中原之地有限，一山豈容二虎？兩虎相爭必得你死我活，方能全其一。你以為你那好父皇好叔叔就沒有滅周之心？你父皇為了江山不惜將你嫁到敵國，難道不知你心中委屈，不怕你在敵國受苦？將來不管周燕之間幸存哪方，於你都是不幸！”
鹹寧越聽越覺他說得有理，禁不住捂臉哭道：“我究竟該怎麽辦？該怎麽辦？”
“你已如過河之卒，斷無退路，這是你父皇一手造成的，怨不得我大周。”瑾懷將魚腸遞給她，“要麽以死明誌盡孝於燕，要麽安分守己盡忠於周！皇上氣度寬宏，不會與你一個小女子為難，你看賢妃娘娘便是了。”
“可我......”鹹寧呆呆地望著手中的魚腸，腦子裏渾渾噩噩，“我，我不想見他！和他在一起，生不如死......”
瑾懷不禁皺眉，疑惑地看著她。月光下她如雕塑一般凝滯毫無生氣，與當初他在燕國初見地時不可同日而語。但他無暇多想，也不願深想：“人生如棋，生死不過一線之間，若在戰場上我可以成全你，但戰場之外我不願妄開殺戒，你自己拿主意！”
說罷轉身便走。
“且慢！”鹹寧忙喚道，“我還有一事相求！若你見到我母妃和一雙弟妹，可否手下留情？我此生無以為報，但願來世結草銜環！”
“她們若能活著見到我再說吧！”
瑾懷拋下這句話後便大步流星往煙花最燦爛的地方而去，不料鹹寧公主忽然狂奔追來，緊緊握著魚腸攔在他麵前。瑾懷不覺頭疼，她還待怎樣？
“這刀你拿去！”
“我要它何用？”
“你方才不是說寶劍贈英雄嗎？在我心裏隻你是個英雄，因此送你......你常年征戰總歸用得上，危急時刻能救命的！”
瑾懷不禁哂笑，搖搖頭繞開她繼續走。
“我誠心誠意送你，因何不收？”鹹寧急道。
“於娘娘而言，隻有皇上堪配英雄二字！臣愧不敢收。”
“他？”鹹寧哼道，“我的東西，便扔了也不給他！這全當是我的謝禮，你，你收下可好？”
她上前一步，瑾懷卻退開三尺，正色道：“男女有別君臣有綱，娘娘豈可暗中贈以私物？娘娘所托之事臣會相機而行，這謝禮實不敢收！”
“若此物是那解憂公主送你的，你一定，一定喜不自勝吧！”鹹寧黯然道。
“她是臣的未婚妻，自當如此！”瑾懷覺她神色不對，心想這位燕國公主行事衝動率性而為，此地不宜久留，趁她發愣時忙斷然而去。前頭煙火恰好放完，眾人方興未艾，猶自聚在一起議論紛紛，瑾懷悄無聲息地混入人群之中，大家竟未發現他走開了一會兒。
曹紓興衝衝說：“這煙花真好看，方才的爆竹也響得很，我正跟他們說呢，這是好兆頭啊，咱們這趟出征一定順順利利一馬平川！”
瑾懷含糊答應著，又隨大家一起返迴大殿之中，仍舊推杯換盞不露半分異色。
鹹寧為今夜的刺殺行動已輾轉反側多時，她要行刺的正是她日思夜想念念不忘之人，若非母國危難到了緊急關頭，她如何下得去手？因此決定動手時她便已拿定了主意，倘若他死了，她便也一死相殉，全當還他一命！
她好容易才鼓起渾身勇氣跨出了這一步，於她而言不啻是平生除了生死之外的頭一件大事，從下決心的那一刻起便膽戰心驚淒然決絕，直到此刻身子還在微微顫抖。可這樣仿佛跟過去的自己決裂一般的大事，在他眼裏竟是如此輕描淡寫不值一提，恍如她不是要拿刀殺了他，而是拿了把水果刀在問他：“要蘋果還是梨？”
這等奇恥大辱如何能忍？這樣的蔑視她從來不曾遇到過，更何況還是來自於他的輕蔑？她腦子轟然一熱，登時便決定豁出去了。
“若我此刻大喊，你覺得你會有性命之憂嗎？”鹹寧哆嗦著手想解開自己的頸扣，卻怎麽也解不開，她一狠心索性用力一扯，蓮青色的盤錦纏花對扣輕巧地飄進了雪地裏，露出了一個修長的脖頸。
瑾懷訝然轉身，見她竟拋了鬥篷隻著短襖棉裙，一步步向他逼過來，一麵一隻手拉開了領口，淒然笑道：“輕薄宮妃之名，你可擔得起？我竟是太傻了，何須親自出手殺你？借刀殺人足矣！除非你有三頭六臂神仙護體，我殺不了你，難道皇上也殺不了你麽？”
瑾懷未曾料到她有這麽一招，不由地緊鎖眉頭後退了兩步，恰見那把魚腸半埋在雪中，露在外麵的一截幽幽閃著冷冽的寒光。他不假思索地用腳尖一跳，碎雪紛揚間魚腸陡然飛起，鹹寧猝不及防被飛揚的雪粒迷了眼睛，忙掩住臉時，瑾懷刀己在手，不由分說便橫在她脖子上了。
“我保證你發不了一聲，以你之刀殺了你，旁人自會以為你眷戀故國，不臣於大周，因此自盡。”
鹹寧又氣又急又羞紫漲了臉，隻覺脖間的寒意似在切割她的皮肉一般，真的連聲也發不出來了，竟未發覺瑾懷其實隻是以刀背貼在她的脖子上。
“燕人性情剛烈，視自己的聲名如天，豈肯輕毀？你好歹是堂堂的燕國公主，為了殺我而敗壞自己的名節，實在不值！況你當日不惜以死拒婚，一定是個極愛惜自己名聲的女子，怎會做出這樣自汙清白栽贓他人之事？可是因為我要率軍北上，你怕我滅了燕國之故？你既知燕周不能共存，皇上滅燕之心未息，就應知道大戰當前，皇上在你我之間會如何抉擇！”
鹹寧未料到他竟早已看穿自己的內心，這些天來憋在心裏的苦悶無處可訴無人敢托，卻沒想到最明白自己的竟是威脅母國安危、不共戴天的敵人，不由地百感交集灰心喪氣，雖滿心裏告誡自己不許哭，眼淚卻不爭氣地嘩嘩流下來。
“鯉魚甘草，同食則中毒，鮮桃燒酒，同吃則昏迷，周燕亦類此。中原之地有限，一山豈容二虎？兩虎相爭必得你死我活，方能全其一。你以為你那好父皇好叔叔就沒有滅周之心？你父皇為了江山不惜將你嫁到敵國，難道不知你心中委屈，不怕你在敵國受苦？將來不管周燕之間幸存哪方，於你都是不幸！”
鹹寧越聽越覺他說得有理，禁不住捂臉哭道：“我究竟該怎麽辦？該怎麽辦？”
“你已如過河之卒，斷無退路，這是你父皇一手造成的，怨不得我大周。”瑾懷將魚腸遞給她，“要麽以死明誌盡孝於燕，要麽安分守己盡忠於周！皇上氣度寬宏，不會與你一個小女子為難，你看賢妃娘娘便是了。”
“可我......”鹹寧呆呆地望著手中的魚腸，腦子裏渾渾噩噩，“我，我不想見他！和他在一起，生不如死......”
瑾懷不禁皺眉，疑惑地看著她。月光下她如雕塑一般凝滯毫無生氣，與當初他在燕國初見地時不可同日而語。但他無暇多想，也不願深想：“人生如棋，生死不過一線之間，若在戰場上我可以成全你，但戰場之外我不願妄開殺戒，你自己拿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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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慢！”鹹寧忙喚道，“我還有一事相求！若你見到我母妃和一雙弟妹，可否手下留情？我此生無以為報，但願來世結草銜環！”
“她們若能活著見到我再說吧！”
瑾懷拋下這句話後便大步流星往煙花最燦爛的地方而去，不料鹹寧公主忽然狂奔追來，緊緊握著魚腸攔在他麵前。瑾懷不覺頭疼，她還待怎樣？
“這刀你拿去！”
“我要它何用？”
“你方才不是說寶劍贈英雄嗎？在我心裏隻你是個英雄，因此送你......你常年征戰總歸用得上，危急時刻能救命的！”
瑾懷不禁哂笑，搖搖頭繞開她繼續走。
“我誠心誠意送你，因何不收？”鹹寧急道。
“於娘娘而言，隻有皇上堪配英雄二字！臣愧不敢收。”
“他？”鹹寧哼道，“我的東西，便扔了也不給他！這全當是我的謝禮，你，你收下可好？”
她上前一步，瑾懷卻退開三尺，正色道：“男女有別君臣有綱，娘娘豈可暗中贈以私物？娘娘所托之事臣會相機而行，這謝禮實不敢收！”
“若此物是那解憂公主送你的，你一定，一定喜不自勝吧！”鹹寧黯然道。
“她是臣的未婚妻，自當如此！”瑾懷覺她神色不對，心想這位燕國公主行事衝動率性而為，此地不宜久留，趁她發愣時忙斷然而去。前頭煙火恰好放完，眾人方興未艾，猶自聚在一起議論紛紛，瑾懷悄無聲息地混入人群之中，大家竟未發現他走開了一會兒。
曹紓興衝衝說：“這煙花真好看，方才的爆竹也響得很，我正跟他們說呢，這是好兆頭啊，咱們這趟出征一定順順利利一馬平川！”
瑾懷含糊答應著，又隨大家一起返迴大殿之中，仍舊推杯換盞不露半分異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