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掃局就像一個巨大的垃圾場，一個個垃圾堆拔地而起，簡直連踏腳之地都沒有。因這裏除了來倒垃圾的內侍和運送垃圾的車夫，素日便沒有上官到此，因此值守此處的太監們每天天色未暗便都各自躲懶另覓棲身之處去了，誰還在這裏聞這臭氣。偌大的垃圾場裏，竟空無一人。
淡淡的月光清冷地照在這些垃圾上，將它們的影子拖得老長，渾然像一隻隻怪獸蹲在地上，隨時準備撲食獵物。
暮雪左右四顧，心裏直哆嗦，這恐怖壓抑的氣氛竟比那一陣陣熏人的惡臭更令人膽寒。她拽著卻雲的衣裳，亦步亦趨。卻雲也感到害怕，她入宮這些年，還從未踏足過這裏，從來隻是聽說宮裏有這麽個地方，卻沒想到在這光鮮亮麗的皇宮裏，居然還有這樣髒臭不堪之處。但她更多的是驚奇，堂堂的公主為何突然對這樣一個多看一眼都嫌醃臢的地方感興趣呢？而且還是趁夜悄悄地來，難道這裏有什麽秘密？
“公主，您做什麽？”卻雲見夢靈忽然走到垃圾堆前，竟似要動手翻檢垃圾的樣子，驚得三魂六魄險些不曾出竅，忙甩開暮雪衝到夢靈跟前，擋住了她。“您，您要翻垃圾......這可萬萬使不得！您乃萬金之軀，何等嬌貴？如何能碰這些髒東西！您要找什麽？明日吩咐這裏的太監們來找就是了。”
“我特地叫了你們兩個來，連梳雨和輕霜都沒有驚動，你們可知為什麽？”夢靈沉聲道，“就是因為你倆素日謹慎沉穩嘴巴嚴，今夜之事萬不可讓人知道。時間不多了，你們快幫我一起來找，天亮之前咱們得趕迴去。”
“找，找什麽？”暮雪顫聲道。
“茶葉渣子，記住，是六安茶。”
“什麽？茶葉渣子？”卻雲和暮雪麵麵相覷，公主莫不是瘋了吧？且不說在這麽成堆的垃圾裏尋一點茶渣子，就是要找碎金子也十分困難。何況茶葉渣子是什麽稀罕物兒，每日宮裏不知丟出去多少，找它何用？
“少廢話，快動手！”夢靈沒功夫同她們多費唇舌，自己隨手撿起一根手指粗的樹枝便往垃圾堆裏撥弄起來。
“我來我來！公主您別弄髒了衣服！”卻雲忙上去搶過她手裏的樹枝，硬著頭皮翻起垃圾來。
暮雪驚駭莫名，真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做夢，而且是一場噩夢！但見卻雲如此，她也不敢再磨蹭，隻得也照樣畫瓢，找了根樹枝翻檢起來。可憐她們二人雖是宮婢，卻也是從小錦衣玉食如同富貴人家的小姐一般長大，一向隻管夢靈的盥洗穿戴等精細之物，何曾幹過這活？一麵翻垃圾，一麵幾乎不曾把隔夜飯都吐出來，找了半日，連不知哪個宮女丟的舊腰帶，哪個太監扔的破襪子都翻出來了，卻不見公主說的茶葉渣。
六安茶乃是貢品，極其珍貴，據說是從齊山雲霧中得來的，宮裏有位份的主子也不是人人都能品嚐。皇上素來愛喝此茶，他素來最疼女兒，自然凝粹宮裏也少不了這個，此外也就宸妃和淑妃宮裏能分到一點了，其餘嬪妃隻能望而興歎而已。夢靈素來待卻雲她們極好，因此她們雖隻是宮女，卻也喝過六安茶，自然認得此物，隻是要在成堆的垃圾裏找這細微之物，實在太難了。
“公主，六安茶咱們宮裏還有好些，您要茶渣子，奴婢這就迴去給您泡一壺去？”暮雪問道。
“我隻要這裏的。”
兩人心裏叫苦不迭，公主這是怎麽了，好好的怎麽非跟垃圾過不去呢？別說她們兩個，就是再來十個，翻到明天恐怕也找不到一點茶葉啊。
夢靈顯然也意識到了這個問題，這樣亂找不是辦法，因此她挨個從一堆堆垃圾前走過去，仔細觀察。竟被她找出了規律，雖然垃圾是亂堆的，但卻也不是完全雜亂無章，一般都是按各處宮殿堆放的。那有得勢有頭臉的宮殿，自然內侍們也高人一等，豈肯往裏多走，都將垃圾往門口一扔就走了，因此都堆在清掃局近門處，那沒勢力的各宮內侍，則隻好老老實實將垃圾送到裏頭。
夢靈踱到最靠近門口的一處垃圾堆前，細細看去，竟看到垃圾裏露著一塊杏黃帶紅絲絛的緞子，她對自己的重大發現喜之不勝，忙喚卻雲暮雪過來。
“你們看，這個像不像父皇在宮裏平常坐的靠墊？”
“還真挺像的。”兩人歪著頭看了會兒，越看越覺得眼熟，遂用樹枝將它挑了出來。果然是一隻靠墊套子，還不算太舊，隻是絲絛有些散了，因此夜心殿的內侍們便拿來扔了。
“就在這堆裏找，定能找到！快，咱們一起動手！”夢靈也顧不得醃臢，學著卻雲她們卷起袖子就要開工。
嚇得二人忙拚命勸阻：“萬萬不可！公主是要折煞奴婢們嗎？”一麵忙搶在夢靈之前動手去翻。
月光漸漸隱入雲中，大地一片漆黑，連原有的一點光線也沒有了。這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幸好她們帶著燈籠，這會子忙點起來照明。三人通力合作，埋頭苦找，卻仍是一無所獲。夜心殿裏隻有乾元帝獨居，他又有多半時間不在宮裏，因此垃圾並不多。不過是些碎紙、藥渣、衣物、筆墨、院中的落葉、掃地的灰塵還有成堆的紙錢灰罷了。
“公主，咱們都翻遍了也沒有哇，莫非夜心殿今日沒倒過垃圾？”
卻雲道：“不可能，宮中規矩內侍們每日都要及時將垃圾倒到此處來，況且現在各宮嬪妃皇子皇孫都要進出吊唁，夜心殿的內侍們哪敢偷懶？每日紙錢燒了那麽多，怎會不倒垃圾呢？”
夢靈若因所思地看著麵前翻出來的那些垃圾，沒有茶葉渣子？那昨夜她喝剩的那杯茶哪裏去了？
“公主，天快亮了，怎麽辦？”
夢靈略一沉吟：“把這些碎紙藥渣都拿迴去。”
淡淡的月光清冷地照在這些垃圾上，將它們的影子拖得老長，渾然像一隻隻怪獸蹲在地上，隨時準備撲食獵物。
暮雪左右四顧，心裏直哆嗦，這恐怖壓抑的氣氛竟比那一陣陣熏人的惡臭更令人膽寒。她拽著卻雲的衣裳，亦步亦趨。卻雲也感到害怕，她入宮這些年，還從未踏足過這裏，從來隻是聽說宮裏有這麽個地方，卻沒想到在這光鮮亮麗的皇宮裏，居然還有這樣髒臭不堪之處。但她更多的是驚奇，堂堂的公主為何突然對這樣一個多看一眼都嫌醃臢的地方感興趣呢？而且還是趁夜悄悄地來，難道這裏有什麽秘密？
“公主，您做什麽？”卻雲見夢靈忽然走到垃圾堆前，竟似要動手翻檢垃圾的樣子，驚得三魂六魄險些不曾出竅，忙甩開暮雪衝到夢靈跟前，擋住了她。“您，您要翻垃圾......這可萬萬使不得！您乃萬金之軀，何等嬌貴？如何能碰這些髒東西！您要找什麽？明日吩咐這裏的太監們來找就是了。”
“我特地叫了你們兩個來，連梳雨和輕霜都沒有驚動，你們可知為什麽？”夢靈沉聲道，“就是因為你倆素日謹慎沉穩嘴巴嚴，今夜之事萬不可讓人知道。時間不多了，你們快幫我一起來找，天亮之前咱們得趕迴去。”
“找，找什麽？”暮雪顫聲道。
“茶葉渣子，記住，是六安茶。”
“什麽？茶葉渣子？”卻雲和暮雪麵麵相覷，公主莫不是瘋了吧？且不說在這麽成堆的垃圾裏尋一點茶渣子，就是要找碎金子也十分困難。何況茶葉渣子是什麽稀罕物兒，每日宮裏不知丟出去多少，找它何用？
“少廢話，快動手！”夢靈沒功夫同她們多費唇舌，自己隨手撿起一根手指粗的樹枝便往垃圾堆裏撥弄起來。
“我來我來！公主您別弄髒了衣服！”卻雲忙上去搶過她手裏的樹枝，硬著頭皮翻起垃圾來。
暮雪驚駭莫名，真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做夢，而且是一場噩夢！但見卻雲如此，她也不敢再磨蹭，隻得也照樣畫瓢，找了根樹枝翻檢起來。可憐她們二人雖是宮婢，卻也是從小錦衣玉食如同富貴人家的小姐一般長大，一向隻管夢靈的盥洗穿戴等精細之物，何曾幹過這活？一麵翻垃圾，一麵幾乎不曾把隔夜飯都吐出來，找了半日，連不知哪個宮女丟的舊腰帶，哪個太監扔的破襪子都翻出來了，卻不見公主說的茶葉渣。
六安茶乃是貢品，極其珍貴，據說是從齊山雲霧中得來的，宮裏有位份的主子也不是人人都能品嚐。皇上素來愛喝此茶，他素來最疼女兒，自然凝粹宮裏也少不了這個，此外也就宸妃和淑妃宮裏能分到一點了，其餘嬪妃隻能望而興歎而已。夢靈素來待卻雲她們極好，因此她們雖隻是宮女，卻也喝過六安茶，自然認得此物，隻是要在成堆的垃圾裏找這細微之物，實在太難了。
“公主，六安茶咱們宮裏還有好些，您要茶渣子，奴婢這就迴去給您泡一壺去？”暮雪問道。
“我隻要這裏的。”
兩人心裏叫苦不迭，公主這是怎麽了，好好的怎麽非跟垃圾過不去呢？別說她們兩個，就是再來十個，翻到明天恐怕也找不到一點茶葉啊。
夢靈顯然也意識到了這個問題，這樣亂找不是辦法，因此她挨個從一堆堆垃圾前走過去，仔細觀察。竟被她找出了規律，雖然垃圾是亂堆的，但卻也不是完全雜亂無章，一般都是按各處宮殿堆放的。那有得勢有頭臉的宮殿，自然內侍們也高人一等，豈肯往裏多走，都將垃圾往門口一扔就走了，因此都堆在清掃局近門處，那沒勢力的各宮內侍，則隻好老老實實將垃圾送到裏頭。
夢靈踱到最靠近門口的一處垃圾堆前，細細看去，竟看到垃圾裏露著一塊杏黃帶紅絲絛的緞子，她對自己的重大發現喜之不勝，忙喚卻雲暮雪過來。
“你們看，這個像不像父皇在宮裏平常坐的靠墊？”
“還真挺像的。”兩人歪著頭看了會兒，越看越覺得眼熟，遂用樹枝將它挑了出來。果然是一隻靠墊套子，還不算太舊，隻是絲絛有些散了，因此夜心殿的內侍們便拿來扔了。
“就在這堆裏找，定能找到！快，咱們一起動手！”夢靈也顧不得醃臢，學著卻雲她們卷起袖子就要開工。
嚇得二人忙拚命勸阻：“萬萬不可！公主是要折煞奴婢們嗎？”一麵忙搶在夢靈之前動手去翻。
月光漸漸隱入雲中，大地一片漆黑，連原有的一點光線也沒有了。這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幸好她們帶著燈籠，這會子忙點起來照明。三人通力合作，埋頭苦找，卻仍是一無所獲。夜心殿裏隻有乾元帝獨居，他又有多半時間不在宮裏，因此垃圾並不多。不過是些碎紙、藥渣、衣物、筆墨、院中的落葉、掃地的灰塵還有成堆的紙錢灰罷了。
“公主，咱們都翻遍了也沒有哇，莫非夜心殿今日沒倒過垃圾？”
卻雲道：“不可能，宮中規矩內侍們每日都要及時將垃圾倒到此處來，況且現在各宮嬪妃皇子皇孫都要進出吊唁，夜心殿的內侍們哪敢偷懶？每日紙錢燒了那麽多，怎會不倒垃圾呢？”
夢靈若因所思地看著麵前翻出來的那些垃圾，沒有茶葉渣子？那昨夜她喝剩的那杯茶哪裏去了？
“公主，天快亮了，怎麽辦？”
夢靈略一沉吟：“把這些碎紙藥渣都拿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