擇嘉聽了夏蘭萱一番話，細思甚覺有理。當日他初登大位，乃意想之外的大驚喜，前朝後宮大事小情忙得不亦樂乎，早就忘了宗正府裏還關著一位。如今倆月過去，莫非這真是老天對自己妄顧手足的警告？
他思前想後，將最近這一係列怪事分析了一遍，越想越深信不疑，因此忙下旨要釋放鹿擇端，並封他為承恩候。
夢靈在宮中聞知此信，不由地大吃一驚，忙趕到擇嘉宮中探問究竟，力勸他收迴成命。誰知擇嘉不但不聽，反怪她太記恨著昔日的嫌隙，教導她應當寬宏大量一些，要珍惜手足之情。
“他何曾拿咱們當手足？當日他為了爭奪皇位竟想殺了七哥，如此狠心絕情之人，不配做我哥哥！”夢靈決然道，“父皇為此廢他為庶人，斷了父子之情，可見是寒心至極！皇兄固然仁慈，卻隻怕是放虎歸山養虎為患啊！豈不聞東郭之恨？”
擇嘉好笑道：“靈兒，你未免也太小題大做了。朕隻是想放他出來，封他一個郡侯罷了，既無實權又無名望，不過是給他一份俸祿好養活一家老小，實在是不值一提，何來的虎狼之說？他好歹是個皇子，落得如斯地步已是慘淡不堪，難道就連這麽一點薄恩你都還要同他計較麽？一樣是兄弟，擇善年紀輕輕可已經是手握重權的親王了！”
“那可不一樣！”夢靈蹙眉反駁，“七哥事父盡孝事君盡忠，不但未曾犯下什麽罪過，還出生入死護國有功，豈可與那不忠不孝蛇蠍之人相提並論？若大哥也能像他一樣，如今自然也是親王了！”
“好好好，你的七哥是最好的，成了吧？”擇嘉臉上雖笑著，心裏卻有點不是滋味。他比夢靈大好幾歲，從小看著她長大，說是哥哥卻也像半個父親，兄妹之間感情一向好得很。夢靈小時候同擇善時常吵架置氣，每每都是他出麵當和事佬，可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他們倆越發親密和氣起來，對他這個五哥卻漸漸疏遠了。此刻夢靈話裏話外都流露出對擇善的那種信賴和親厚，在擇嘉聽來實在有些刺耳，總覺得她這話像是在拿他們倆兄弟做比較，而他仿佛處處都落了下風。
他咳了一聲道：“你既還叫他一聲大哥，總還是顧念著骨肉之情。封他為侯，既是朕對他的恩典，也是給他一個悔過自新的機會。朕相信，他當日也是一時糊塗，如今在宗正府裏關了那麽久，也該悔悟了才是！”
“什麽一時糊塗，分明是處心積慮！”
夢靈話未說完，卻被擇嘉打斷：
“朕知道，你是替擇善打抱不平，你從小與他一處長大，自然最為親厚。可是血濃於水，那一個到底也是我們的同胞兄長，縱然有錯也該許他改過才是。況且父皇生前曾叮囑我要關愛手足兄弟和睦，如今他屍骨未寒，朕豈能將聖言置之腦後？聖旨已下，再無更改，朕不想讓人非議咱們皇家內訌不睦。”
夢靈見他心意已決，自知再多說也無益，略一思忖便道：“皇兄不計前嫌免了他的大罪，還賜他爵位俸祿，我想但凡是個人都要悔恨交加慚愧至極了。怕隻怕樹欲靜而風不止，縱然他幡然悔悟痛改前非，隻恐有人借機攛掇生事倒不好了。皇兄以為如何是好？”
“這卻好辦，將他暫且軟禁府中，不許與朝中大臣隨意來往便是。”
事已至此，夢靈也沒奈何，隻得說道：“皇兄此計甚妙，但願他能體會聖心之苦，悔過自新吧。”
一時無話便告辭而去。
她前腳剛走，夏蘭萱便從暖閣裏走了出來，原來她近來時常過來陪伴擇嘉，替他研磨添香，陪他批閱奏折，夢靈風一般來時她來不及迴避，隻好躲進暖閣之中，將二人的對話聽得清清楚楚。
“怪道人人都說公主與睿王爺兄妹情深，竟像是一母同胞的嫡親兄妹一般，臣妾今日親耳聽了才算相信，果然與其他兄弟姊妹不同。”
擇嘉將手中剛拿起的一本奏折砰地一聲丟在案上，不悅地看著蘭萱道：“其他兄弟姊妹？你是說朕？”
“臣妾不敢，請皇上恕罪！”蘭萱忙婉言解釋，“皇上乃九五之尊，臣妾怎敢拿您與睿王比較呢，臣妾說的是大皇子。一樣是哥哥，您瞧，在公主心裏可差別大著呢！一個位極人臣享盡尊榮還嫌不夠，一個被關在宗正府裏卻不聞不問......”
“這也怨不得靈兒，大皇兄當日行事確實不當，竟然派殺手行刺擇善，手足相殘，這才惹得父皇大怒，將他廢為庶人。若非念在骨肉之情兄弟一場的份上，朕也懶得理會他。”
蘭萱笑道：“古往今來世上做兄弟的成千上萬，但能像皇上這樣寬宏大量的能有幾人？這也難怪公主計較前事，誰讓大皇子偏偏惹了她最在乎的七哥呢？十個指頭還有長短，在公主心裏，大皇子和睿王之間自然是睿王重要得多。這虧得七王爺是安然無恙，否則公主豈不要記恨一輩子？”
擇嘉怔怔地聽著，心裏不由地想，在夢靈心裏大哥自然是及不上自幼一起長大的擇善的。那他呢？他這個五哥倘若與擇善比起來，她會幫誰？一瞬間，他猶疑起來，雖然滿心裏不願承認，但心中卻有另一個聲音在告訴他，恐怕他也是及不上七弟的！
事父至孝事君至忠，出生入死護國有功......他耳邊響起夢靈清脆的聲音，這十六字評語何其之高？擇善在她口中簡直就是楚國上下少有的奇才，一個區區的親王之位都嫌委屈了他，而他這個五哥相比之下又是多麽遜色！既無戰功又無政績，毫無建樹，還曾惹得父皇大怒，簡直是一無是處......
當初人人都議論父皇有意把皇位傳給七弟，甚至連他自己都認為七弟比自己更適合當皇帝，隻是不知為何最後父皇還是傳位於他，也許在父皇心中，長幼倫理才是治國之本，比才能賢德更為重要。夢靈對七弟的推崇，隻怕不僅僅是她的一己之見，也許朝中也有不少和她持同樣看法的人。無論如何，既然如今他是一國之主，自然容不得旁人再有他想，縱然七弟再好，也不能越過他去！
蘭萱見他默默出神，知是自己的話起了作用，不禁心想：定要如此方好，倘若他們兄妹一心，皇上事事都依著夢靈的話，自己如何在後宮奪下一片天地來？
他思前想後，將最近這一係列怪事分析了一遍，越想越深信不疑，因此忙下旨要釋放鹿擇端，並封他為承恩候。
夢靈在宮中聞知此信，不由地大吃一驚，忙趕到擇嘉宮中探問究竟，力勸他收迴成命。誰知擇嘉不但不聽，反怪她太記恨著昔日的嫌隙，教導她應當寬宏大量一些，要珍惜手足之情。
“他何曾拿咱們當手足？當日他為了爭奪皇位竟想殺了七哥，如此狠心絕情之人，不配做我哥哥！”夢靈決然道，“父皇為此廢他為庶人，斷了父子之情，可見是寒心至極！皇兄固然仁慈，卻隻怕是放虎歸山養虎為患啊！豈不聞東郭之恨？”
擇嘉好笑道：“靈兒，你未免也太小題大做了。朕隻是想放他出來，封他一個郡侯罷了，既無實權又無名望，不過是給他一份俸祿好養活一家老小，實在是不值一提，何來的虎狼之說？他好歹是個皇子，落得如斯地步已是慘淡不堪，難道就連這麽一點薄恩你都還要同他計較麽？一樣是兄弟，擇善年紀輕輕可已經是手握重權的親王了！”
“那可不一樣！”夢靈蹙眉反駁，“七哥事父盡孝事君盡忠，不但未曾犯下什麽罪過，還出生入死護國有功，豈可與那不忠不孝蛇蠍之人相提並論？若大哥也能像他一樣，如今自然也是親王了！”
“好好好，你的七哥是最好的，成了吧？”擇嘉臉上雖笑著，心裏卻有點不是滋味。他比夢靈大好幾歲，從小看著她長大，說是哥哥卻也像半個父親，兄妹之間感情一向好得很。夢靈小時候同擇善時常吵架置氣，每每都是他出麵當和事佬，可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他們倆越發親密和氣起來，對他這個五哥卻漸漸疏遠了。此刻夢靈話裏話外都流露出對擇善的那種信賴和親厚，在擇嘉聽來實在有些刺耳，總覺得她這話像是在拿他們倆兄弟做比較，而他仿佛處處都落了下風。
他咳了一聲道：“你既還叫他一聲大哥，總還是顧念著骨肉之情。封他為侯，既是朕對他的恩典，也是給他一個悔過自新的機會。朕相信，他當日也是一時糊塗，如今在宗正府裏關了那麽久，也該悔悟了才是！”
“什麽一時糊塗，分明是處心積慮！”
夢靈話未說完，卻被擇嘉打斷：
“朕知道，你是替擇善打抱不平，你從小與他一處長大，自然最為親厚。可是血濃於水，那一個到底也是我們的同胞兄長，縱然有錯也該許他改過才是。況且父皇生前曾叮囑我要關愛手足兄弟和睦，如今他屍骨未寒，朕豈能將聖言置之腦後？聖旨已下，再無更改，朕不想讓人非議咱們皇家內訌不睦。”
夢靈見他心意已決，自知再多說也無益，略一思忖便道：“皇兄不計前嫌免了他的大罪，還賜他爵位俸祿，我想但凡是個人都要悔恨交加慚愧至極了。怕隻怕樹欲靜而風不止，縱然他幡然悔悟痛改前非，隻恐有人借機攛掇生事倒不好了。皇兄以為如何是好？”
“這卻好辦，將他暫且軟禁府中，不許與朝中大臣隨意來往便是。”
事已至此，夢靈也沒奈何，隻得說道：“皇兄此計甚妙，但願他能體會聖心之苦，悔過自新吧。”
一時無話便告辭而去。
她前腳剛走，夏蘭萱便從暖閣裏走了出來，原來她近來時常過來陪伴擇嘉，替他研磨添香，陪他批閱奏折，夢靈風一般來時她來不及迴避，隻好躲進暖閣之中，將二人的對話聽得清清楚楚。
“怪道人人都說公主與睿王爺兄妹情深，竟像是一母同胞的嫡親兄妹一般，臣妾今日親耳聽了才算相信，果然與其他兄弟姊妹不同。”
擇嘉將手中剛拿起的一本奏折砰地一聲丟在案上，不悅地看著蘭萱道：“其他兄弟姊妹？你是說朕？”
“臣妾不敢，請皇上恕罪！”蘭萱忙婉言解釋，“皇上乃九五之尊，臣妾怎敢拿您與睿王比較呢，臣妾說的是大皇子。一樣是哥哥，您瞧，在公主心裏可差別大著呢！一個位極人臣享盡尊榮還嫌不夠，一個被關在宗正府裏卻不聞不問......”
“這也怨不得靈兒，大皇兄當日行事確實不當，竟然派殺手行刺擇善，手足相殘，這才惹得父皇大怒，將他廢為庶人。若非念在骨肉之情兄弟一場的份上，朕也懶得理會他。”
蘭萱笑道：“古往今來世上做兄弟的成千上萬，但能像皇上這樣寬宏大量的能有幾人？這也難怪公主計較前事，誰讓大皇子偏偏惹了她最在乎的七哥呢？十個指頭還有長短，在公主心裏，大皇子和睿王之間自然是睿王重要得多。這虧得七王爺是安然無恙，否則公主豈不要記恨一輩子？”
擇嘉怔怔地聽著，心裏不由地想，在夢靈心裏大哥自然是及不上自幼一起長大的擇善的。那他呢？他這個五哥倘若與擇善比起來，她會幫誰？一瞬間，他猶疑起來，雖然滿心裏不願承認，但心中卻有另一個聲音在告訴他，恐怕他也是及不上七弟的！
事父至孝事君至忠，出生入死護國有功......他耳邊響起夢靈清脆的聲音，這十六字評語何其之高？擇善在她口中簡直就是楚國上下少有的奇才，一個區區的親王之位都嫌委屈了他，而他這個五哥相比之下又是多麽遜色！既無戰功又無政績，毫無建樹，還曾惹得父皇大怒，簡直是一無是處......
當初人人都議論父皇有意把皇位傳給七弟，甚至連他自己都認為七弟比自己更適合當皇帝，隻是不知為何最後父皇還是傳位於他，也許在父皇心中，長幼倫理才是治國之本，比才能賢德更為重要。夢靈對七弟的推崇，隻怕不僅僅是她的一己之見，也許朝中也有不少和她持同樣看法的人。無論如何，既然如今他是一國之主，自然容不得旁人再有他想，縱然七弟再好，也不能越過他去！
蘭萱見他默默出神，知是自己的話起了作用，不禁心想：定要如此方好，倘若他們兄妹一心，皇上事事都依著夢靈的話，自己如何在後宮奪下一片天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