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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晴。

    百花樓裏很安靜。隻有些細碎的撲撲倏倏聲,像是有人在翻動什麽。

    蘇遠山先是在桌上找了一遍,又下樓到廚房裏找了一遍,再迴樓上,又把桌子找了一遍,最後俯身,把桌底下也仔細看了一遍……

    一直在一旁靜靜看著的蝶舞悠悠開口道:“花公子很早就走了。”

    蘇遠山冷汗涔涔:“我不是在找他。”

    蝶舞笑了:“我是說,他沒有來得及留早飯……”

    蘇遠山忽然反應過來:“花滿樓走了?”

    蝶舞意味深長地微笑:“迴花府去了。本來兩三天前便該走的,所以今日一大早便動身了。”

    卻可惜她選錯人了。蘇遠山連一點想去思考他為什麽遲了幾天才走的意思也沒有,隻問道:“這麽說來,你起了很久了?”

    “算是有些久了。”

    “那你難道不餓?難道沒有買些東西來吃?”

    “餓是餓的。但是我身上好像還是有些乏,頭好暈,腳下也……”

    “我去買…馬上去…”

    蘇遠山很快地轉身下了樓梯,身後蝶舞微笑的麵容與柳四兒的一般嫵媚。

    從小就聽身邊的人抱怨男人有多麽難纏,可似乎能治住她的都是女的。

    然後她一轉念,卻又想起了昨日下午窗邊那一場漫長的對話……

    隨後她又想起了初識時他與陸小鳳站在一起,讓她常常生出疑慮以及暖意的那一抹詭異的和諧。

    ——難道他是……

    “不要胡想。”蘇遠山嚴肅地對自己說道。

    江南,花府。

    花府就像傳說中的一樣,豪華,輝煌,氣派得有點不像江南的府第。

    花府的下人們,穿的都至少是還過得去的綢子。丫環們身上不缺叮叮當當的首飾,小廝們也不缺銀子去買那些叮叮當當的首飾。車夫們的臉上看不出太多風打的滄桑,花匠們的身上也並不總是沾著野間的泥土。

    並不是花老爺花如令喜歡擺闊。他隻是給他們比較多的銀子,比較多的自由而已。因為他並不想把自己的家變成一個一板一眼一唿百應的練兵場。

    但他同時也絕不肯讓它淪為市井間魚龍混雜的賭場酒肆之地。

    這個問題並不是很難解決。當你獎賞給的多時,自然就有道理把規矩立得狠一些。

    花如令立的規矩並不多,也並不算很難辦。何況他還有那麽多個能幹的兒子與兒媳。所以花府裏大部分時候都有條不紊並生機勃勃著。

    對於花如令來說,如今唯一令他頭疼的問題就是——他的兒媳比兒子人數要稍微少了一些。而以外人眼光來看,很多年前就應該出現相反的局麵了。

    雖然兒子們繼承了父親的待情專一的優良品質並不是一件壞事,但是很晚娶媳婦這種事,花如令覺得倒並不是一定要學的。

    所以當他看到小兒子花滿樓從大門跨了進來的時候,笑得很是高興。

    “老七!快快快!”

    “爹。”花滿樓也很是欣然地快步走了過去。可是他爹要說的不是“快來讓爹看看”,而是——“快到偏堂裏去,很多人在等你!”

    “……爹。”花滿樓的笑容僵住了:“很多人是什麽人?”

    “還能有什麽人,你那七位姑姑和八位姨姨。”

    “爹,孩……”

    “你不用怕,她們也不過是想和你說說娶個老婆討個小妾之類的事情。”

    “爹,孩……”

    “老七,你要不要理她們的話爹不管,但是你一定要去聽。”

    “為什麽?”

    “因為如果你不去,爹的耳朵就會起繭的。”

    大家都知道花滿樓是個孝順孩子。他寧願讓自己的耳朵起繭也絕不能讓爹的耳朵起繭的。

    所以他隻好默默捏了捏扇子,點頭道:“好,那孩兒去了。”

    “好的。”花如令笑著拍拍小兒子的肩膀,又抬頭看了看頭頂上紅火的日頭,沉聲道:“爹會讓下麵早些準備晚飯的。”

    蝶舞坐在窗前,輕輕撫著自己的腹部。

    它在平日裏很平坦,而如今已有些癟下去了。

    因為那個出去買早飯——事實上完全可以改成買午飯的人,一直沒有迴來。

    所以它空空的。

    它空空的,但卻比世上任何一顆果實都要飽滿。

    因為它有唿吸。它輕輕地包裹著一顆小小的心,這顆心不安分地輕輕跳動著,和她的一起。

    蝶舞不自覺地微笑了,帶著不能忘的苦澀。

    這弱弱的心跳,是兩個人共同給予的。

    是她,和那一個高大,威武,像神一樣的男人,一起給了的。

    可如今,還有將來,那麽漫長而不可知的將來,隻剩下她一個人了。

    隻有她,永遠孤單地抱著她孤單的孩子。

    身後卻有腳步傳來,一下一下敲著木頭,生硬地打斷了她的微笑與悲傷。

    蝶舞輕輕擦了擦雙眼,轉過身,是蘇遠山迴來了。

    她的手裏沒有早飯也沒有午飯。緊緊攥著的,是一封信。

    百花樓裏依舊安靜。隻有手指與紙頁摩擦的簌簌聲。

    那泛黃的顏色,誰也不知道是這正午的日光打上的,還是昨夜的淚水染上的。

    “情之一物,害人非淺。”蝶舞低低歎道。

    ——又有誰知道這一句,是為誰而歎?

    蘇遠山冷著臉,食指指甲深深嵌進已被捏白了的拇指。

    什麽情?朋友不是情?發小不是情?憑什麽一碰上男女間那些小瓜葛,就通通都得靠邊站了?

    “你還小,自然不能明白。”蝶舞微微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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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白了也沒有好處。”

    “是。”蝶舞依舊微笑著,絕美如午夜的曇花:“可若有一日你明白了,哪怕再苦,也絕不會後悔的。”

    “我卻見過很多後悔的人。”

    “他們不過是那般說說,真能夠再選一次,也多半還是一樣的。”

    “就算是當了尼姑?”

    “就算是死。”

    ——為什麽?

    那是什麽樣的甜,值得用百倍的苦來換?

    這樣的問題,沒有經過的人是想破腦袋也不能想出來的。

    而經過的人,恐怕連去想的力氣都已失了。

    於是蘇遠山決定不想了,她站起身來,拍了拍衣服道:“走吧,我請你吃飯。”

    蝶舞驚詫地看著她。

    她也驚詫地看著蝶舞:“你還不餓?”

    蝶舞搖頭:“我隻是沒想到你還會覺得餓。”

    “我也沒想到我會有那麽多為了男人出家的朋友。”蘇遠山淡淡道:“大家都想不到,應當幹一杯。”

    “是該幹一杯。”

    蝶舞微笑著站起來,並沒有問“那麽多”裏還有誰,跟在蘇遠山身後下了樓。

    那封信被隨手扔在了桌上。

    花滿樓坐著,很安靜地坐著。

    因為就算他出聲也是根本聽不見的。

    於是他一直安靜著,直到周圍一圈人相互督促著安靜了一些下來——她們已經嚐試過許多次了,這次終於小有所成——等著聽他的答複。

    “七童已經說了好幾次了。”花滿樓微笑道:“這些事情應遵長幼之序,等家中有了六嫂的時候,七童自然會認真考慮的。”

    “七童,不要再拿你六哥當擋箭牌了。”他的三姑姑搖搖頭道:“他已經擋不住了。”

    “為什麽?”花滿樓有些驚疑。

    “因為我們今天見過他了。”他的二姨微笑著說道:“他的臉很紅。”

    “豈止臉紅,連話都說不全了。”他的六姑姑歎氣道。

    “你是不是想說,就算如此,也不過是說明你六哥有心上人了,未必就娶得到?”他的四姨偏頭一笑。

    花滿樓默默點點頭。

    “七童,我們花家的男兒看上的人,哪有討不進家門的?”這迴開口的是六姑。

    “所以,如今讓我們操心的隻剩下你一人了。”三姨一麵歎氣,一麵微笑著。

    這實在是很奇怪的事——讓人操心的人好像比操心的人還要累一些。

    花滿樓確實覺得有些累了,但是並不算厭煩。

    世上多少人,因為得不到親人的關心或是根本沒有親人而孤單悲傷,他怎麽好意思因為自己身邊親人比較多而覺得厭煩?

    雖然花滿樓明白,她們如此的關心某種程度上是因為她們的日子實在有些太過悠閑的緣故。

    但是有人關心總是比沒人關心好的。

    如果關心得再稍微少一點點那就更完美了……

    花滿樓忽然靈光一閃,想到了一個好點子。於是他支支吾吾地開口了:“其實……七童……也……那個……”

    可是他的姑姑姨姨們竟然都開始笑了。笑得前仰後合,好一陣子才終於能夠開口繼續說話:

    “七童,你太天真了……”

    “你以為我們活了這麽大年紀,會連你撒沒撒謊都看不出來?”

    “……”

    “……”

    花滿樓覺得自己真是太天真。

    蝶舞和蘇遠山已吃完了。兩個女孩子家的飯量並不算大,酒也隻是小飲幾杯,所以她們沒有吃多久。

    就這短短的時間裏,百花樓裏卻來了一個很特別的客人。

    那是一個看起來頂多十三四歲的小女孩,白裏透紅的小臉蛋,水汪汪的大眼睛,有些像縮水版的單冰冰。

    隻不過單冰冰身上總是帶著股悶頭向前衝的勁頭,而這個小丫頭,卻更像是隻到處打洞的小耗子。

    “花滿樓呢?”小耗子開口了,一點沒有見到陌生人的驚疑。

    “他迴家去了。”蝶舞覺得這孩子長得真可愛,忍不住笑了。

    “這裏不是他家?”小女孩的眼睛瞪得更大。

    “這裏是他家,但他還有一個有爹娘在的家。”蝶舞走到她麵前,俯下身柔聲道:“小姑娘,你是誰呢?”

    “我叫上官雪兒。”當然免不了加上一句:“我已經二十了。”

    蘇遠山和蝶舞聞言,都微微皺眉打量著她。

    “你們總該知道,有些人天生是長不高的。”雪兒微揚起下巴,理直氣壯。

    “那你是花公子的什麽人呢?”蝶舞又問道。

    “我是他姑媽。”雪兒忽閃著大眼睛道。

    “有些人年紀小,輩分卻很大。”蘇遠山點點頭。

    “那你們是誰?都是侄媳婦麽?”雪兒又道。

    “我這樣的年紀,花滿樓怎麽會看上我。”蘇遠山搖頭道。

    “你什麽年紀?”雪兒眨眨眼睛。

    “過幾個月便滿半百了。”蘇遠山緩緩道:“你總該知道,有些人保養得好,麵貌是不容易老的。”

    “那不是正好麽?花滿樓也五十多了!”

    “你記錯了。”蝶舞搖搖頭道:“我看著他長大,他至多不過二十八。”

    “……你難道也五十了?”

    “沒有。我方才四十有八。”

    方當三人鬼扯之時,窗外一聲清脆響亮的口哨傳來。

    雪兒一下子從椅子上蹦了起來,一骨碌爬上了窗台,然後迴頭對二人喊了一聲:“我要走了!明日再找你們!”

    話音還未落,人已經很是輕巧地跳下去了。

    “你有沒有覺得這個孩子很奇怪?”蘇遠山皺眉道。

    “恩。”蝶舞點點頭——怎麽可能不覺得?

    “她不會輕功,竟然就敢這麽跳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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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覺得這個奇怪?”

    “……不然?”

    “比如說……”蝶舞想了一會兒,終於憋出一句:“比如誰在下麵吹口哨?”

    “應該是單莊主。”蘇遠山說著,看到蝶舞一臉的迷惑,又加了一句:“赤發靈官,單雄信。”

    “……單莊主和那個小丫頭是什麽關係?”

    “沒什麽關係,隻是他幾天前買走了那個小丫頭。”

    “想不到這麽可愛的孩子,身世卻很可憐。”

    “跟身世沒什麽關係,他是用我的賣身契買的。”

    “……???”

    “很長的故事。我先去睡了。”

    蘇遠山說著,竟然就真的往房間走去了。

    蝶舞轉頭看著窗外的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又伸出手來輕輕撫過腹部,低聲喃喃:“這樣會不會……胎教不太好?”

    有很多時候,人會覺得時間過得很慢。可是等到它真的過去了,一迴首間,你又會覺得恍若一瞬。

    花滿樓現在差不多就是這個感覺。

    他爹果然早早地備好了晚餐,他也很快就用完了。

    花府並不是一個很多規矩的地方。沒有人會一定要你坐在什麽地方,等什麽人,花多少時間來吃一頓飯。

    何況花家的七個兒子都從外頭迴來,那麽多親戚也從各自遠近不同的家中趕來,並不是為了在一起吃飯慶祝。

    他們為的是一件大事,但並不是喜事。

    他們年年都要這樣在一起一次。對他們中的很多人來說,這早已成了習慣,這件事本身,卻反而沒有那麽重要了。

    但對於花滿樓,卻絕不是如此。

    永遠都不能是如此。

    他現在正一個人走在路上。

    夜幕已降,像一塊深藍的絲絨,柔柔蓋住天地。

    月兒……就快圓了吧?花滿樓心中喃喃。

    人呢?什麽時候才能圓?

    一個清朗而有力的聲音忽然從身後傳來:“七弟!”

    “六哥。”花滿樓微笑著轉過身:“聽說你比我早迴來了幾日。”

    一個身材高大,寬肩窄腰的男子走了過來。他的五官和花滿樓很相似,隻是少了幾分溫和,多了些嚴肅,卻又是奇異地攜著些孩子氣。

    他便是花家六童花若辰。

    “是阿,不過家中有些憋悶,就又出去逛了幾圈。”花若辰一邊說著,一邊張開雙臂,像是活動筋骨的樣子。

    “我猜不是家中憋悶,隻是家中少了佳人。”花滿樓微笑道。

    “這個……”花若辰的臉果然一下紅了,支吾了一會兒,才開口:“我猜你今日一定過得很不好。是我對不起你。”

    “不要緊。如果能知道是什麽人讓你這樣對不起我,那就更好了。”花滿樓依舊微笑。

    “你也認識的。”花若辰也依舊紅著臉,雙眸裏卻帶著星辰般的光采:“是個很可愛的女孩子。叫做單冰冰。”

    “單姑娘?”花滿樓輕搖著扇子,笑道:“真是想不到。”

    “不過我希望你先不要告訴她我的身份。”

    “你這次又改成了什麽名字?”

    “羅成。”

    “為什麽?”花滿樓皺了皺眉。

    ——他明明一向偏愛於那些夢幻如“水夢杳”,詭異如“陰魁魑”,又或惡搞如“蔡青蟲”之類,總之都是十分有個性的名字的。

    而“羅成”這兩個字放在一起,實在是中規中矩得有些離奇。

    “我們是在市集上遇到的。”花若辰輕歎著道:“她忽然問我叫什麽名字,我當時眼睛一瞥,隻看到了小攤子上的蘿卜和那個柚子……”

    “我知道你一向把柚子叫做橙子的。”花滿樓點點頭:“可我不知道你對朋友也用假名字。”

    “……習慣了。”花若辰笑了笑。

    花滿樓也笑了。多少有些苦澀。

    花若辰是他們七個中,在生意方麵,最像父親的一個。

    他和花滿樓是花家最小的兩個孩子,花家的兒子都比較忙,所以他們難免相較其他哥哥們更親一些。

    可是就算花滿樓也很想不通,平日看起來有些木訥有些害羞的六哥,生意場上怎麽會那樣果敢決斷,而且打起算盤來比猴子還要精明。

    花若辰明白這一點,可他似乎並不很喜歡這一點。

    雖然不太喜歡,卻也不太拒絕。

    花家的兒子,不論現在是不是住在花府,都獨自在外曆練過一段時日。

    而花若辰是離家年歲最小的一個。那年他十三歲。

    自第一次離家起,他一直在外做生意。

    可後來家裏人發現,每過一段時日,他都要換一次生意。連同上家下家,還有其他相關的一切,和自己的名字,一起通通換掉。

    所以他做的都是不太大的生意。但他賺來的銀子,已足夠叫人吃驚。

    花滿樓小一些的時候,問過他這個問題。

    “你見過蜘蛛麽?”花若辰是這麽迴答的:“它織的網越大,得到的獵物就會越多,可它這一生,也就越不可能走出這個網了。”

    而那時的花滿樓比現在更天真:“如果你不想被網纏住,就應該不要再織網了,而不是總是織好了一個,又把它弄壞了再重織。”

    “可是我是蜘蛛。不織網會死的。”

    “你是我哥哥,我不是蜘蛛,你為什麽是蜘蛛?”

    花若辰隻是笑了笑,沒有迴答。

    後來花滿樓長大了,再也沒有問起過,因為他已經明白了。

    把他的六哥纏住的,是那一種通常被稱作“情絲”的東西。

    而讓他被別人當做獵物的,恰巧是他的名字——是他身為花家六少爺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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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個女子就像一隻貪婪而嫵媚的蜘蛛,她粘膩而堅韌的網,將他的一顆剛剛長大的心,緊緊包裹住,幾乎窒息。

    如今,這個網當然早已被斬破。隻是不小心,這顆心也被割到了一些。

    所以他隻好把自己變成一隻蜘蛛,自己織出一個網來,把傷口包住。

    但是越是包住,傷口越是要發炎,流膿。

    你一天不肯放鬆,它就永遠也不可能好的。

    你一定忍住一時的痛,把它擦淨了,再撒上點藥,那塊缺口才能長出新的皮膚。

    花滿樓很是希望,那個可愛的小姑娘,會是他六哥的藥。

    可是世上的蜘蛛那麽多,未必都能那麽幸運可以找到解藥的——應該說,根本沒有幾隻能找到解藥。

    那麽,父親是不是也是一隻蜘蛛?

    如果是,那麽這隻蜘蛛,早已將傷口凝成了身體的一部分,血肉連綿的一部分了。

    花滿樓輕輕推開了麵前的木門。

    “吱呀”的響,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過來的。

    空曠,淒涼。

    花滿樓輕輕喚了一聲:“爹。”

    花如令轉過身,微笑道:“你看,老七來了。”

    裏麵隻有他一個人,他在叫誰看?

    ——是不是他麵前那塊冷冰冰的木頭?

    “是,七童迴來了。”

    花滿樓慢慢走到那塊木頭前麵,喊了一聲:“娘。”

    他的聲音很低,仿佛不是從喉間,而幾乎是從心底下壓出來的。因為他的心中常常念著這個字——娘。

    他喊著,娘。

    可是已經很多很多年,沒有人迴答他了。

    ※※※※※※※※※※※※※※※※※※※※

    不知為啥就這麽哀怨了……不知為何某塗想象中的花家就是一群男人……周末快樂,咳咳。。

    ps.電影裏花老爺的名字挺好聽的,吾等懶人當然是會直接搬來用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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