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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婉蓉知道秦守安很記仇。


    最近王府的下人中流傳著一個說法,小王爺年幼時,被唐忠偷過童子尿。


    這事情是從海棠春塢傳出來的,以前沒有說過,剛剛好他迴來就傳出來了,自然是他放出的風聲,讓大家覺得唐忠死有餘辜,同時也在暗示唐忠早就該死,而唐婉蓉用人不察。


    他的這番心思,唐婉蓉並不在意。


    讓她暗暗心驚的是,秦守安很能記仇,在他幼年的時候,她有沒有的罪過他?


    她真的有點兒擔心,某天秦守安突然給她一拳,打的她腦漿迸裂,然後神情冷淡地站在她的屍體旁邊說“你小時候也偷過我的童子尿”諸如此類的。


    沒有想到的是,他現在已經記恨上了太後娘娘——“暫時”沒有把太後娘娘打一頓,難道你還下定決心,遲早要這麽幹一把?


    唐婉蓉隻覺得今天晚上不把他安撫好,她都睡不著覺了。


    “這事兒準信?”秦守安也不由得伸長脖子,壓低聲音靠近唐婉蓉說話。


    “我可不敢編這種事情出來。”戲文都不敢這麽編,唐婉蓉自然也沒有這膽子。


    她向來謹小慎微,若不是為了安撫他不要覺得太後是針對琅琊王府,這事兒爛肚子裏她也不會說。


    “這是太後娘娘覺得先帝也對不住她?”


    “我不知道。”


    “翰林院的文章說,先帝和太後娘娘伉儷情深,先帝突然駕崩,太後淚泣如海,一夜之間白頭又黑頭,如此反複七次……”秦守安算了下,反複七次,那太後現在應該是滿頭白發。


    “翰林院的文章什麽時候可信了?”唐婉蓉不屑一顧。


    那幫子翰林平日裏自命清流,總喜歡表露肥遯鳴高之意,實際上阿諛奉承,指鹿為馬起來,隻會讓人捶胸頓足感慨,咱怎麽就沒人家那麽不要臉!


    “太後娘娘這麽做,如果僅僅是因為怨恨,未免也太任性了。這事情要是被捅出去,宗室還不借機發難?以先帝在臣民中的威望,就算是太後也難辭其罪。”秦守安想不明白太後娘娘這麽做的用意。


    唐婉蓉聞言,稍稍坐直了身體。


    剛剛他側過身來和她說話,著實挨的有些近了,年輕男子火熱的氣息有些灼烤人肌膚似的。


    她的心有些亂,就像遠香堂外剛剛點燃的燭火,欲靜而不可得,反而被那無所事事的風兒,撩撥的燭影搖曳出各種不堪的形狀。


    看到他說完似在思量其中種種疑問,唐婉蓉卻想起了他在暴打敖遨蛟前說的那句話:


    【我已有意中人,隻是礙於身份和種種壓力,無法表達情意,怎麽會鍾情一個剛剛結識的女子?】


    他這個意中人是誰?


    唐婉蓉想去拿起茶盞的手微微一抖,似是連這薄如蟬翼的極品白瓷盞都拿不起來。


    以他琅琊王世子的身份,無論是大家閨秀、名媛千金,哪怕是有夫之婦,隻要他想,都逃不出他的手掌心吧?


    除非他那個意中人的身份,根本是說都不能說出口的,到了忤逆社會綱常的地步,百姓臣民千夫所指,宮中勃然大怒。


    唐婉蓉臉頰上浮現出薄薄的一層羞怒,他該不會真的因為【守安當娶之】生出了許多旖旎妄想吧?


    不至於——不至於——可要是萬一,自當好好開解他,前朝曆代這些類似的事兒雖不少,但有幾個是明智之士所為?


    “唐姨,這事兒你是如何知道的?”秦守安思慮片刻後,扭頭看著唐婉蓉。


    他已經不會再把唐婉蓉當成隻會在王府中使小手段勾心鬥角的小婦人。


    即便先帝有可能隻是看在唐清嫵的份上,愛屋及烏將偌大財富交給唐婉蓉,而父王又是謹遵先帝諭旨幫助看護唐婉蓉而沒有監守自盜,那太後呢?


    唐婉蓉就是香噴噴的唐僧肉,誰看見她都得流口水,太後娘娘不動她,絕對不會是沒想法!


    “知道這事兒的人不多,卻也不算少數。泄露出去,也沒有伱想的那麽嚴重……”


    唐婉蓉留意到秦守安語氣中已經沒有那股“我一定要把太後打一頓”的怨氣,頗為欣慰:


    “先帝生前就準備了龍棺放在重生殿。有傳言先帝是自己躺進龍棺後才咽下最後一口氣。隻是沒有想到喪禮之後,那具龍棺依然在重生殿——傳言又在不為人知的時候,龍棺消失,卻也沒有人知道安置到了哪裏。”


    “這……唐姨,你說的怎麽全是傳言?”


    “知道了就容易掉腦袋的事情,泄露了更是會連累親族。我難道還直接說是誰誰誰偷看到了,又是誰誰誰確認了這事兒,還有誰誰誰親眼目睹什麽嗎?”


    唐婉蓉小心謹慎慣了,能夠維係她龐大的人脈關係,肯定不是光靠著到處撒銀子——別人至少要覺得她可靠,才會把一些事兒泄露給她。


    否則就是光有命從她那裏拿銀子,沒有命去花了。


    “這種事背後,往往有能夠改朝換代的隱秘。”秦守安手指頭在桌子上敲了敲,發出“篤篤”的聲響,


    “算了,說不定還會影響到我們琅琊王府。隻要我們王府能安然無恙,太後和先帝之間的事兒,我們管它幹嘛?”


    唐婉蓉鬆了一口氣,欣慰地抬手去拍秦守安的手背,隻是觸碰時便覺一股暖意帶著微微刺穿肌膚的酥麻,讓她趕緊把手縮了迴來。


    秦守安略微有些疑惑地看著她,來摸他,反應又這麽大?他手背上長了倒刺不成?


    看著秦守安的目光,唐婉蓉也知道自己的反應有些大了,這會不會讓他覺得自己還是在排斥和抗拒他?


    正常的長輩是不會這樣的,自己還是要維持好上下敦睦的模樣,於是又伸過手去,繼續露出欣慰但可能略顯僵硬做作的笑容,拍了拍秦守安的手背。


    秦守安看著唐婉蓉的手,真是嫩的根蔥似的,白皙柔軟的肌膚好像美玉雕琢,沒有一個粗大的毛孔,尤其是指肚按在他手背上,肥美柔嫩的像此時鱖魚的魚腹一樣。


    “是啊……我們同舟共濟便好。”唐婉蓉收迴了手,猶豫了一下,還是有些擔心,“榮青書和敖遨蛟的事情說小不小,說大不大,不至於很難處理。今天在教坊司,沒出什麽事吧?”


    因為手底下有王邪風月樓,唐婉蓉對龍吟城的秦樓楚館自然也有關注,但在教坊司也沒有安置什麽人手進去,那裏發生了些什麽事,最多也就是找韋良宰和明士隱等人了解。


    韋良宰這人很聰明,目前的立場就是緊跟著秦守安,就算唐婉蓉和秦守安不分彼此了,韋良宰也未必會對她托盤吐露秦守安相關的事情。


    至於明士隱,唐婉蓉是很相信他的眼光、謀略和手段的,但老王爺還在的時候,明士隱就常常看向唐婉蓉的頭頂,也不知道張望些什麽,讓人略感不適。


    除非有必要,唐婉蓉也不會找明士隱去打探秦守安的事情。


    至於黑姬和白姬還是算了吧,她們就是肉包子——唐婉蓉倒也沒有罵秦守安是狗的意思。


    現在想要知道秦守安的事情,居然隻有直接問他才是最合適的,有點不大符合唐婉蓉平日裏的做事風格了。


    “去喝喝酒,長長見識,看看熱鬧罷了。能出什麽事?”秦守安想了想,漫不經心地提了起來:


    “我遇到一個宮中女官,她武道修為極高,我和她對了一掌,場麵上勉強沒有落下風。”


    “為什麽你去喝個花酒,都能跟宮中的女官對上一掌?”唐婉蓉隻覺得頭痛,宮中的女官會出現的場合,那就意味著陛下、太後娘娘和皇後娘娘出現在附近。


    等等……唐婉蓉側頭盯著秦守安,示意他繼續說這件事情——太後和皇後目前在寂靜照鑒庵。


    “她是在護衛日月山的聖珺姑娘。”


    “聖珺姑娘?”


    秦守安把龍吟城中公開傳播的關於“聖珺姑娘”的事兒說了說,至於聖珺姑娘就是榮寶寶的事情,他自然要守口如瓶。


    唐婉蓉隱約覺得還有內情,但秦守安既然不願意說,她一個女性長輩,總不能非得要他把喝花酒的詳情細節都說出來吧?


    日月山會有個聖珺姑娘在教坊司也不稀奇,關鍵是那個女官,會是護衛什麽聖珺姑娘?多半是在護衛陛下。


    陛下很有可能趁著太後娘娘離開京都,又去教坊司玩耍了,這倒不稀奇。


    想到這裏,唐婉蓉一邊比劃著,一邊有些膽顫心驚地問道:“你沒有把一個這般高……麵相俊美程度和你差不多的年輕人,也給打了一頓吧?”


    “嗯?沒有,我就和那女官對了一掌,也是幫別人化解誤會。”秦守安皺眉表示不滿,“我會隨隨便便到處打人嗎?”


    “你不會。”唐婉蓉沉默了數息,然後才一字一頓地說道。


    “這個年輕人你說的是?”


    “陛下。”


    “哈哈……唐姨你說笑了,我雖然……我雖然……”秦守安說著說,便想起了小時候給了小皇帝那一腳,摸了摸頭發,左顧右盼,“嗬嗬,倒也不至於……反正現在不會了。”


    唐婉蓉懷疑地看著秦守安,他怎麽就這麽讓人操心?好在長得好看,現在也會在她麵前裝一裝乖巧的模樣,唐婉蓉也不至於因為他心煩意燥。


    至於被他的書法弄的情緒起伏,自然是另外一種“心煩意燥”,倒不會讓她覺得他惹人厭煩。


    “那就好,我也沒有什麽要說的了。你早點迴去休息……”趁著現在氣氛和煦,唐婉蓉趁機說道:


    “我最近正在練字,想要臨摹你的字體,能否抽空給唐姨寫一帖《降塵·乙卯正月上元節遇神女》。”


    秦守安迴憶了一下,這首詩在文學史上地位極高,用詞遣句談不上多麽華麗,但卻非常準確,很有畫麵感。


    讀之娓娓道來,好似有情人嬉戲、交頸纏綿的場景鋪麵而來,許多情竇初開的少男少女閱讀後,晚上常常會做人生第一個春天的夢。


    “好的。”秦守安點頭答應了。


    唐婉蓉麵露欣喜,手掌從寬袖下伸出,手指在桌麵上流暢地寫了幾個字。


    “唐姨,看帖臨摹不失為一種勤學苦練的提升方法,但如果你很幸運地能夠當麵請教一些書法宗師,你應該去感受他書法中的勢。”秦守安含蓄地毛遂自薦。


    即便唐婉蓉打心眼裏喜歡他的字,但是聽到他這麽說,還是有點佩服他那傲慢的自信。


    “好吧,書法宗師,請你讓我感受下你書法中的勢。”唐婉蓉深唿吸了一口氣,他要驕傲,他要炫耀,就由著他吧,誰讓他有這本事,而她又願意讓著他呢?


    秦守安便握住了她的手,捏著幾根手指間把她的身子拉過來,緊挨著兩人中間的高幾。


    在唐婉蓉錯愕的目光中,秦守安把她的衣袖捋到臂彎,露出一整節雪白如剝皮小筍,溫潤豐腴的手臂來。


    秦守安有些感慨,那著名的斷臂維納斯原作,若是雕刻出了這樣完美的手臂,雕刻家還舍得砍斷嗎?


    他將真氣凝於指尖,然後吸附了一些茶水,開始在唐婉蓉的手臂上寫字。


    她的皮膚又軟又嫩,輕輕觸碰便有一個細細的凹陷,又馬上彈迴,像糯糍糯糍的甜點,沾著些茶水,形成一個水滴凸麵鏡,放大著一些肌膚的紋理,依然平整無暇。


    感覺有些癢癢,唐婉蓉臉頰漲紅,想要抽迴手來,隻是被一個八品巔峰的男子握住手,她一個弱女子能怎麽樣嘛?


    他要在她身上寫字了……不對,說的好像是她夢中別的女子和他做的那些旖旎之事一樣。


    在手臂上寫字終究是不一樣的,很……很正常,很尋常,唐婉蓉這麽想著,微微揚起下巴,輕輕咬著嘴唇的邊沿,眼眸微斂,瞳孔中映照著茶水折射的光芒,鍍上了一層迷離之色。


    秦守安一氣嗬成,在她手臂到掌心之間寫下了《降塵·乙卯正月上元節遇神女》的標題。


    “怎麽樣,是不是比看字帖,更能夠感受到書寫那種宗師凝練出來的勢?”秦守安依然握著唐婉蓉的指尖,認真地指導於他。


    他心無旁騖,隻是覺得因為他一身正氣,所以剛剛寫的這行字裏,第五個字寫的尤其好。


    唐婉蓉沒有說話,隻是伸出另外一隻手,這邊也要寫。


    “我用的是茶水不顯形,又不是寫滿了一隻手就要換一隻手來。”秦守安笑著說道,怎麽有些嬌憨犯蠢的可愛了呢?


    唐婉蓉這才迴過神來,低頭看著猶自留有濕潤痕跡的手臂,隻覺得微微的風都讓肌膚上生出涼意,他手指劃過的位置,卻有些發熱的粉色痕跡。


    “我再用心感受一下,你先走吧。”唐婉蓉手臂放在原處,坐姿端正地下達了逐客令。


    秦守安也習慣了她這有些琢磨不透的態度,一會親近,一會又淡漠下來,對這種有心理創傷的女子,多點包容和大度吧。


    唐婉蓉看著秦守安高挑的背影走出遠香堂,這才放鬆了坐姿,匆匆放下衣袖起身。


    她端起一杯茶水放到嘴邊,茶盞卻無意間跌落,茶葉和茶水倒在了她剛剛坐過的位置。、


    似受到驚擾,唐婉蓉匆匆離開,婀娜身姿,融入了這莫名融了幾分燥熱的夜色中。


    此去月到風來閣,練樁功,好助眠。


    有時候需要修改下才能發,不能完全準點,抱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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