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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左顧右盼,焦急地尋覓那個理應在她身旁陪伴著她的男人。


    他怎麽不見了?他如何能丟下她一個人不管?


    「朱佑睿,你在哪兒?睿……」她倉皇地低喃,匆匆在人群裏來迴尋找,落單的她終於給了那些登徒子機會,一個白麵書生笑著上前擋住她。


    「這位姑娘,你莫不是迷路了吧?」


    她沒理會他,轉身想走,他卻是跟著她左轉右轉,就是不肯讓路。


    她暗暗咬牙。「你……莫要擋路!」


    「姑娘誤會小生了,小生隻是傾慕姑娘的才貌,想問問姑娘貴姓芳名,家住何處?」十足輕佻的口吻。


    眼見這書生笑得猥瑣,好似將她當白兔戲耍著,香雪頓時惱了,明眸焚火。


    「你讓開!」


    「在下就是不讓,姑娘能如何?」


    她氣上心頭,厚實的毛皮雪靴一抬,狠狠踩上他的腳。


    書生吃痛,哀叫一聲,嘴上卻猶不認輸。「能得姑娘這纖纖玉足一踩,小生三生有幸啊!」


    「瘋子!」她忿忿拋下一句,旋身離去。


    書生笑笑地追上來,伸手扣住她皓腕,她又驚又怒,反手就甩了他一耳光。


    啪的一聲脆響,書生呆了。


    「放開我!」她怒斥。


    著生迴過神來,嘻嘻地笑。「姑娘脾性不小啊,夠嗆辣,在下就好這味兒!」


    「你……」她抬起頭來,又想賞他一耳光,這迴卻被書生搶先製住了,緊緊握住她雙手不放。


    她掙紮未果,正不知如何是好時,一記硬實的拳頭迅如閃電地劈來,將那登徒子擊倒在地。


    香雪訝然迴眸。


    眾裏尋他千百度,驀然迴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出拳重擊書生的人正是朱佑睿,他滿臉陰沉惱怒,可看在她眼裏,卻是英姿煥發。


    「怎麽樣?沒事吧?」他焦急地問她。


    她搖搖頭,鼻頭倏地發酸。


    沒他在身邊護著,她隻能獨自堅強,可一旦見到了他,滿腔的委屈便不由自主地傾溢,淚光在眼裏瑩瑩閃爍。


    他似乎看出她的委屈,眉頭一擰,將她拉到身後,抬腿又重重踢了那個書生幾下,踢得他渾身疼痛不已,哀哀求饒。


    「我們走!」解決了登徒子之後,他看都懶得多看一眼,徑自握住香雪的手,牽著她離開。


    大手包覆著柔荑,溫熱著彼此。


    她一時心慌,直覺想掙開他的手,他卻緊緊握著不放。


    「這樣才不會走失。」他低聲解釋,很是淡定的口吻,她卻能從他臉上看見一絲隱微的局促。


    她微笑了,斂眉低眸,乖乖地頷首。「嗯。」


    「剛剛你打了那家夥一耳光?」他忽然問道。


    她一怔,不覺微微感到羞赧,她方才那樣子是太潑辣了些。


    「打得好!」他讚道。「沒想到你也有脾氣。」


    他稱讚她?


    香雪驚愕地揚眸,映入她眼裏的,是一張含笑的俊顏,隱隱勾勒著某種難以言喻的溫情。


    這一刻,她恍然領悟,她的心早已不屬於自己。


    【第十章】


    待兩人迴到郡王府時,已是亥時三刻。


    朱佑睿見香雪香腮緋紅,知她依然處於興奮狀態,一時半刻也睡不著,便要下人打了熱水進浴房。


    走了兩、三個時辰,腿也酸了,的確很想泡泡熱水緩緩身上的疲倦,於是香雪脫下白裘大氅掛在天青蓮紋衣架上,安靜地去了浴房。


    朱佑睿卻是肚子餓了,他吩咐廚房準備清淡的宵夜,用熱水燙了燙腳,簡單漱洗後,隻穿著一件中衣便在房內走動。


    屋裏燃了炭盆,炕燒得熱熱的,空氣裏暖意融融,一點也不冷。


    兩個丫鬟送來宵夜,兩碗熬得濃濃的老鴨湯,拌上細麵,撒了蔥花,還有幾碟小菜。


    朱佑睿讓丫鬟將宵夜擺上桌,揮手要她們退下,他向來不喜下人近身服侍,若是那位真人開口,小皇帝非要他時時刻刻與香雪寸步不離,他也不會讓她留宿在他屋裏。


    隻不過經過這段時日的相處,他對她的相伴也漸漸習慣了,不再覺得有個女人很礙事,反而在看著她時,常常想起心尖兒上的那個人。


    心下其實隱隱有著憂慮,他擔心自己有一天會忘了曼曼,將香雪當成替代品。


    畢竟他和香雪,才是屬於這個時代的男人和女人……


    思緒亂了,朱佑睿不願再多想,走動之際卻因走神差點撞倒衣架,香雪掛在衣架上的大氅翩然墜地。


    他彎身拾起時,眼尖地瞥見袖袋裏似有一個小瓷瓶冒出頭,腦海倏地響起皇上派來暗中跟隨他的暗衛首領今夜對他說的話。


    「方才郡王爺和愛妾走散時,在下看見一個精壯的布衣漢子借著賞燈和她搭話,末了彷佛還塞給她一樣東西,在下稍微錯開了眼,那人便擠入人群不見了,看來像是個身手不凡的人物。」


    有人塞東西給她?


    對暗衛首領的提醒,朱佑睿原本並不如何在意,想著約莫隻是跟那位書生一樣的登徒子,見香雪生得貌美,調戲她幾句而已。可此刻翻出這隻小瓷瓶,他不免心生警覺。


    他打開瓶塞,輕輕倒出裏頭的些許粉未擱在掌心上細瞧,無色無味,呈現霜狀。


    他眼神一凜,這東西莫不是……


    他暗中喚來府裏一名他極為信任的管事,用紙包了一小撮這白色霜狀粉末,低聲吩咐。「去抓隻耗子喂這東西,看看情況如何?」


    那管事臉色微變,似是聯想到了什麽,可他一句話也沒問,依言退下。


    香雪迴到房裏時,朱佑睿正坐在桌前吃麵喝湯,聽聞聲響,他抬頭淡淡瞥了她一眼。


    「餓了嗎?廚房用老鴨湯下了細麵,味道不錯。」


    她以為自己不餓,可嗅了嗅麵湯的濃香,乂見他一口一口唏哩唿嚕地吃得率性又恣意,胃袋不爭氣地擰了擰。


    她微微紅了臉,盈盈在他對麵落坐。論理她一個侍妾是沒有資格和他同桌共食的,但因為這陣子他總是縱容她坐下陪著自己吃,她也慢慢學會了不顧規矩。


    她優雅地喝了一口湯,又吃了幾筷子麵,滿足地輕聲歎息。


    他看了看她,那彎彎的眉眼,盈笑的粉唇,看著就像一隻饜足的貓咪,慵懶而俏皮。


    他心弦一動,努力壓下胸臆間那股複雜的滋味,故作輕描淡寫地問:「以前不曾問你,你家裏還有哪些人?」


    她聞言怔了怔。他怎麽忽然關心起她了?


    「怎麽?不能說?」他劍眉一挑。


    「不是的。」她連忙細聲辯解。「數年前一場大水,我家裏的人……幾乎都沒了,如今隻剩一個弟弟。」


    他一震,凝視她的墨眸深不見底。


    她看不清那其中是否潛藏著對自己的同情,櫻唇一扯,澀澀地苦笑。「弟弟寄養在舅舅家。」


    「他幾歲了?」


    「我進宮那年他還不到七歲,如今……也有十二歲了。」她悠悠的語氣似是懷念。


    他皺眉,沉吟片刻。「想迴家嗎?」


    「什麽?」她一愣。


    「這麽多年了,不想見見你弟弟嗎?」


    「自然是想的……」但世事豈能盡如人意?


    他若有所思地盯著她悵然的神情,正欲說話,外間有丫鬟揚聲喊道。


    「爺,李管事來了。」


    朱佑睿一凜,披了件外衣走去外間,李管事附在他耳邊說了幾句話,他麵色一冷。


    「知道了。」


    李管事離開後,他讓在外間聽候傳喚的丫鬟也退到屋外去,吩咐了這院子裏裏外外的人都不許接近正屋。


    他吩咐的音量不低,香雪在裏間也聽見了,心下浮現某種不祥的預感。


    為何他要將下人們都打發走呢?究竟出了什麽事了?


    再迴到房裏時,朱佑睿神情冷凝,渾身上下散發著一股凜冽煞氣。


    「是誰派你來的?」他直截了當地質問。


    香雪震懾,倉皇起身。「我……妾身不明白爺的意思。」


    「不懂?」朱佑睿冷笑,舉高握在手裏的小瓷瓶。「這瓶子是誰給你的?」


    那是……


    香雪明眸圓睜,容色駭然刷白。


    「瓶子裏裝的是什麽,你應該很清楚吧?」


    是毒藥。


    是今夜那道如魔鬼般糾纏她的黑影交給她的毒藥。


    香雪眼前一暈,踉蹌地跪倒在地,玲瓏的身子低低彎伏著,輕顫不止。


    可她愈是做出一副恭敬求饒的姿態,他愈是怒上心頭。


    「看來你的確知道這瓶子裏是什麽,這是砒霜!是隻要一丁點便能致人於死地的毒藥!」


    淩厲的嗓音落下,一字一句猶如驚雷劈在香雪耳畔,她隻覺得全身發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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