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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病房。


    窗明幾淨,令人心情舒適,像晴天一樣,讓人想出去走走,或者曬曬被子。


    何傾顏曾經斷定,住在病房內的阿秋上師,隻要看一周安遙的寫真照,就能出院。


    第一天是二十三,今天是二十六,已經是第四天。


    走進去,阿秋上師廋了不少,雙頰微微凹陷。


    “看色圖還吐嗎?”何傾顏問。


    “不吐了。”阿秋上師迴答。


    “還出汗嗎?”


    “偶爾。”


    “那就繼續看,看到神清氣爽為止。”何傾顏交代。


    查房結束了,她轉身準備離去。


    “何醫生。”阿秋上師開口留住她,“為什麽我看安遙的寫真照會嘔吐流汗?我想知道原因。”


    “你被自己凡人的一麵嚇著了。”何傾顏隨口迴答,“一個孝子,贍養臥病多年的母親,忽然看到一本寫如何悄悄殺死重病母親的書,你說他會不會嚇得出冷汗?你比他更嚴重。”


    “我好色嗎?”阿秋上師迷惑,像是在自問。


    “你不好色,為什麽一直讓顧然戒色?”何傾顏覺得更奇怪。


    蘇晴與陳珂對視一眼,這點她們沒發現。


    走出病房,顧然說:“真有你的。”


    “哪裏哪裏,比不上你。”何傾顏得意地謙虛。


    顧然苦笑。


    他有自知之明,不管是蘇晴、何傾顏,還是陳珂,都比他強。


    假設治病是往壺加油,她們的壺口是錢眼,而他是大漏鬥。


    手術夢影響了他真正的學習。


    可就像蘇晴願意待在療養樓,就算沒辦法增長真本事,隻要手術夢還能救人,他願意一直做下去。


    因此帶來的一係列副作用,他可以承受。


    203病房,劉零零已經起來讀書,看的是《閃婚後發現老公的精神病證明》。


    “昨晚睡得好嗎?”顧然問。


    “還是自己家裏的床舒服,外麵,就算是五星級酒店的床,也睡不好。”


    有集體感是好的,但把精神病院當成家也是一個令人犯愁的問題。


    從203出來,顧然道:“劉姿君思想和身體都有產生了惰性,其中一個體現,就是隨遇而安,現在把這裏當成家,不想動了。”


    “你不也是嗎?”何傾顏道。


    “姐姐,我們說正經的呢。”顧然無奈。


    “我也是啊。”何傾顏輕挑細眉,略顯不服,“你是因為什麽把靜海當成家,她是又是因為什麽?她把這裏當成家,證明這裏有讓她感覺像家的東西。”


    “你的意思是,她不是因為懶才把這裏當成家?”陳珂試著說。


    “當然,”何傾顏理所當然,“再懶的人,會有家卻不迴,直接睡在馬路上嗎?”


    蘇晴沉吟著:“這不代表我們看到了治好劉姿君的希望——對於一些人,隻要有漫畫遊戲,吃住不愁,哪裏都是家。”


    “試著減少她看漫畫玩遊戲的時間?”顧然提議。


    “先用集體活動慢慢取代,她不用急。”蘇晴說。


    “某種意義上,劉姿君確實可以把{靜海}當成家。”陳珂忽然笑道。


    “這一點,媽媽在這裏上班的小智也一樣。”顧然說。


    “打算將來在這裏上班的謝惜雅,似乎也行。”何傾顏說。


    “這麽多可以把精神病院當成家的啊?”陪同查房的一位護士忽然道。


    “想辦法把他們都送出院吧。”蘇晴說。


    “嗯!”陳珂加油鼓勁似的應道。


    說話的護士捂著嘴,不好意思地移開視線。


    一群白衣上樓,準備去三樓。


    “何醫生今天有點厲害啊。”顧然再次佩服道。


    “之前我隻是不用心。”何傾顏雙手插兜。


    “她隻是為了唱反調。”走在最前麵的蘇晴說。


    “唱唱反調也是好的。”顧然笑道。


    蘇晴迴頭看他一眼。


    顧然立馬舉起雙手:“組長,我沒有唱你的反調!”


    “我早就看出來了,”何傾顏說,“顧然是嘴上一套、心裏一套的人,戲劇療法的人都有這個問題。”


    “我現在是夢想主義療法。”顧然道。


    “夢想主義?”陳珂好奇。


    “你別誤會,這不是莊靜老師開小灶教我的特殊療法,是我自創的。”


    “我沒有誤會。”陳珂忍不住笑起來。


    其實她真以為是莊靜老師給顧然開的小灶,不過她不嫉妒,畢竟顧然是莊靜的女婿。


    誰家媽媽在學校食堂做打菜阿姨,不給自己家孩子多打些肉?


    別說自己孩子,當天要是有鮑魚紅燒肉這道菜,孩子同學的盆裏,鮑魚都比肉多。


    顧然曾經就是‘孩子同學’,可他那時候心理自卑又倔強,還不好意思麻煩別人,總之性格扭曲到可以住院,吃了一次就沒去了。


    要是當初多吃點鮑魚,也不會被蘇晴說根本不會吃鮑魚了。


    不過也好,不會才更要花時間學。


    301病房,格格坐在書桌前看書。


    “不會是《閃婚後發現了老公的不育不孕證書》吧?”何傾顏笑道。


    “那種東西沒有證書。”顧然說。


    蘇晴看他一眼。


    “我沒有不孕不育!”顧然擺出戒備的神色。


    梁青能證明!


    “別吵。”格格冷淡嚴厲地瞅他們一眼,低頭繼續看書。


    看來今天有考試——她不是休學,更不是退學,隻是申請在家裏學習,每次學校月考級別以上的考試都會參加。


    就算在家,每逢備考需要安靜的時候,她也能用這種語氣和父母說話。


    因此,她覺得自己不止是雙重人格。


    打消這個懷疑很簡單,顧然當時說:“‘咯咯咯’?”


    “嗯——,還是雙重人格吧。”


    能像西子捧心、林黛玉咳嗽那麽美,代價是身體稍微虛弱些,應該會有不少女孩樂意。


    愛美不僅是女性。


    長一厘米,代價哪怕是一年壽命,不少男人也會眨眨眼,陷入糾結。


    302,製服西裝、製服襯衫、黑色校裙的謝惜雅也在學習。


    沒等蘇晴開口,她主動說:“蘇醫生,我想添一台照片打印機。”


    “隻能放在護士站。”蘇晴道。


    謝惜雅想了想,點頭同意。


    303病房是小智,他愁眉苦臉地坐在床上。


    “怎麽了?”顧然彎腰笑著問。


    小智把頭低得更低:“顧醫生,如、如果把海水抽幹了,地球會怎麽樣?”


    顧然一邊直起身體,一邊吸著涼氣。


    他側過身,看向蘇晴,示意走。


    “我也好奇。”蘇晴說。


    這是最後一個病房,稍微玩一會兒也沒關係。


    “地球會變成真正的地球吧。”顧然隻能直麵困難,“生態圈會崩潰,但頑強人類能活下來,依靠不與大海相連的水資源生活,俗話說萬川歸海,但一些水會被大陸困在陸地上。”


    “那、那如果把月球輕輕放在大海裏,地球會怎麽樣?”


    “.好問題,所以我們要不要試一下?”


    “試?”


    “我們做一個等比例的地球、月球,然後月球放在地球的海中,怎麽樣?”


    “嗯”過了一會兒,小智又說,“我、我很期待。”


    顧然右手中間三根手指輕輕擦過額頭,幸好小智與奕晴的症狀不同,沒有追根究底。


    上午時間,顧然與小智搭建模型時,小學女生就蹲在邊上看他們。


    “要一起.做實驗嗎?”顧然差點說成了‘玩’。


    這會讓小智難過。


    “不用,我觀察傻子就夠了。”小學女生雙手托著臉。


    顧然指向埋頭苦幹的小智。


    小學女生看著顧然。


    顧然指了指小智。


    小學女生還是看著顧然。


    “好吧。”顧然也低頭苦幹。


    鄰近中午,小智小心翼翼地把月球慢慢放在世界最大洋太平洋中。


    海水顯著上漲,日本被淹沒。


    小智認真觀看之後,對顧然說:“顧醫生,還、還是不要了,會死好多人。”


    顧然摸了摸他的腦袋:“好。”


    “下、下午,我們做抽海水的實驗吧。”


    “.好。”


    小學女生手指戳在月球上,緩緩按了下去,快住手,中國也要——


    小智齜牙咧嘴,衝上去一把揪住奕晴的頭發,按住了就打。


    “小智!”顧然連忙阻止,“快鬆手!”


    哪怕頭發被揪住,小學女生依然要把漂浮在太平洋上的月球按下去。


    這讓考完試下樓、準備去吃飯的格格,想起很久之前看見的漫威漫畫,明明是神明,卻拿起星球砸對方。


    可能這兩位神明,在神明中也是精神病人吧。


    “真刺激。”劉姿君靠過來,“像不像玄幻?就算你打我,我今天也要隻手滅天,把月球沉浸地球大海,誰來也擋不住!”


    “死宅收收味。”格格走向食堂。


    劉姿君舞動雙手,對著格格背影推出,嘴裏輕聲說:“排上倒海!”


    她忽然不動了,看向一側,謝惜雅舉著相機對著她。


    劉姿君收手,嘴角癢似的撓著,也去了食堂。


    謝惜雅笑了一下,又把相機對準顧然,按下拍攝鍵。


    鏡頭裏隻有一隻雪白的手,距離很近,依然看不出瑕疵。


    “不要拍其他病人。”蘇晴說。


    “對不起。”謝惜雅道。


    “啊呀!奕晴,你別揪住我呀!”顧然的慘叫。


    “你讓他鬆手!”


    “小智,小智,快鬆手!”


    “你、你讓她先鬆手!”


    “奕晴,快鬆手,我保證讓小智鬆手!”


    “不行,他先鬆手!”


    護士們想上前幫忙都沒辦法,頭發被揪住了。


    “以後都不允許說顧醫生了。”王怡對護士們道。


    護士們齊刷刷地點頭。


    顧然也在病房掉過頭發,算是她們中的一員,蘇晴、何傾顏、陳珂還不是。


    中午吃過飯,顧然的頭皮還在疼,不管是小學生,還是精神病人,下手都沒輕沒重。


    “多吃點海帶,海帶在海裏看起來像頭發。”何傾顏貼心地夾了一筷子海帶。


    “以後會禿頭嗎?”蘇晴問。


    她擔心的不是老公禿頭,而是她擔心自己有一個禿頭老公。


    “我爸爸在用一款洗發水,據他說,防脫發的效果很好。”陳珂說。


    “謝謝,因為你們的關心,我感覺頭發又要掉了,這次是真的脫發。”顧然道。


    “三十歲脫發的顧然會是什麽樣的呢?”何傾顏想象。


    “就算脫發,三十歲開始也太可憐了!”


    “更可憐的是我。”蘇晴掩麵而泣。


    看來她現在很開心。


    “我爸爸還知道一家很好的假發店。”陳珂忽然想到似的說。


    “到底是洗發水防脫發的效果好,還是幹脆買了假發?”何傾顏的思維總是這麽跳脫。


    “就算是父女,這種話題我也不會問的。”陳珂一臉同情。


    “蘇晴,”顧然開口,“你為什麽一副學到了的表情?”


    “有些問題,就算是夫妻,你最好也不要問。”蘇晴語氣冷淡。


    何傾顏、陳珂兩人被逗笑了。


    蘇晴與顧然也笑了。


    斷肢阿姨看過來,四人像是在圖書館說話一樣,連忙壓低聲音,但笑意卻更深了些。


    顧然端起海帶湯。


    “啊。”


    “怎麽了?”蘇晴問。


    顧然從海帶湯裏挑起一根頭發:“奕晴,我記住你了,等你成年,我要讓我兒子追你,再把你甩了!”


    “不管是蘇晴的孩子,還是我或者陳珂或者謝惜雅的孩子,都不允許。”何傾顏說,“老女人,堅決不行!”


    “不行的地方是這樣嗎?”陳珂笑道,“但像莊靜老師、嚴教授那樣,不是挺好的嗎?”


    “你居然覺得我媽媽和蘇晴媽媽是老女人?”何傾顏不可思議地看著陳珂。


    “唔!”陳珂做了一個閉嘴的動作,顧然看她的眼神已經是冰冷無情,殺氣四溢。


    吃完飯,眾人散了會步,便迴辦公室午休。


    不管是中午,還是下午,莊靜今天都沒空,她去了北城,打算將【騎士】交易出去。


    二組辦公室,蘇晴將窗簾拉起,室內變得昏暗,隻留極少的光線落在地上,像是一灘流動的水花。


    “午睡要不要來一發?”何傾顏壓低聲音,語氣卻興奮。


    “睡覺。”蘇晴已經閉上眼睛。


    “我說的就是睡覺。”


    蘇晴不想說話。


    “蘇晴默許了!”


    這,就是何傾顏。


    ————


    《私人日記》:十月二十六日,周一,靜海


    城門失火殃及池魚,小智與小學女生打架,害得我脫發。


    ————


    《醫生日記》:


    就算讓病人一起活動,最好也別是合作類,會打起來。


    如果被揪住頭發,醫護人員想製止,也束手束腳。


    (莊靜批語:你脫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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