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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列國相爭,要麽坐在餐桌上,要麽被端上餐桌上。


    哪有那麽多的選擇?


    而以她大離如今的國力,明顯是沒有坐在餐桌上的資格,那剩下的資格有且也隻能是被端上餐桌的命運。


    長袖善舞或許是好,左右逢源或許也是好。


    但那需要一個平衡。


    可如今南陳一統,便徹底打破了這個平衡。


    也讓他們失去了長袖善舞的機會,也失去了左右逢源的機會。


    而剩下的有且也隻能是被裹挾的命運!


    至少相對於大乾那般沒有選擇的背水一戰,玉石俱焚的態度。


    他們大離還拿不出那般的勇氣。


    因為大乾沒得選,而他們大離還有的選擇。


    還有保全自己的餘地。


    可偏偏就是這份餘地,卻也讓他們隻能有被裹挾的資格。


    “唉。”


    劉牟聞言一歎。


    自從登基以來,他第一次生出了一種無力之感。


    也第一次才發現。


    原來成為皇帝並非意味著獨斷乾坤,也並非意味著執掌天下,至少在更高的緯度裏麵,他還有著對手,而在這更高維度的博弈裏麵。


    他居然連上餐桌的資格都沒有。


    有的隻是被裹挾的資格以及抱團取暖才能有的那麽一絲的坐上餐桌的機會。


    也到了此刻,他才明白。


    為何氏族之患早已成為了大離的腐肉,切骨之痛。


    可為什麽曆代帝王都選擇將其無視。


    也到了這一刻,他才明白。


    為何曆代帝王都會選擇與大乾結盟。


    因為天蕩山脈橫亙在五國中間。


    天蕩山脈以北天然結盟,而天蕩山脈以南的他們有且也隻能選擇結盟的方式,如此方才能夠在這中國五國博弈的這種複雜的局勢下,有了一線生存的可能。


    “皇祖母,難道我們就這麽被裹挾嗎?”


    過了半晌之後,劉牟眼神陰翳開口。


    “可還有什麽辦法?”


    羋氏開口,“難道你想與大乾那個瘋子一戰?然後讓南陳,北梁,大虞三國白白撿了便宜?”


    羋氏神色低落。


    言語之中充斥著無奈。


    被裹挾誰都不想。


    可眼下這個局麵,她大離還有得選嗎?


    大乾已經瘋了,她大離卻不能瘋。


    因為一旦她大離也瘋了,那結果隻能是被他人撿漏子。


    大離皇室數百年的基業在她手上毀於一旦。


    這是她所不能接受的。


    越是活得久,越是在乎名聲,尤其是到了她這個位置,世俗的追求已經與她無任何的吸引力,更多的反而是死後史書上留下的那一筆。


    以她現在的成就,未來史書上不管將她描寫的多麽負麵,說她武斷朝綱也好,說她女子謀權也罷,甚至說她蠱惑大離兩代帝王也可,但終究無法抹去的一筆那就是她羋氏以一介宮女之身,一步步走到皇後,走到了大離太皇太後,走到了大離的一代無冕之皇。


    但如果在這無冕之皇後,再加一筆。


    羋氏擅斷朝綱,女子之謀,眼光狹隘,終使有離一朝,三百七十二年,氣數終盡。


    這是她萬萬不能接受的。


    “唉。”


    聽著這話,劉牟又是一歎。


    是啊。


    即便擋住了大乾的攻勢又能如何?


    大乾敗亡,他大離也會元氣大損,到了那時又如何能擋得住南陳,北梁,大虞三國?


    一時之間,深深的無力感,又一次籠罩了劉牟。


    更別說。


    他還未將那屈,胡,昭三大氏族算在其中。


    眼下這三大氏族是臣服於他劉氏,那是因為他劉氏還能威懾這三大氏族,可若有朝一日,他劉氏露出疲憊之態,這三大氏族還會如此心甘情願的龜縮在他劉氏的羽翼之下嗎?


    中原五國是隻有大離才有這些氏族的生存土壤不錯,可並不代表這三大氏族必須在他劉氏的羽翼之下才能存活。


    一旦到了某種程度,亦或是這三族有外部援助,完全可以取他劉氏而代之。


    如今沒有,是因為他大離遠離大虞,而大乾前幾代亂政,也無力他顧,故而如此。


    可若是他劉氏在與大乾的搏殺之中元氣大損,而大虞又借助南陳之力橫插一腳又當如何?


    到了那時,會不會有一個新的溫氏?


    會不會又有一個新的大理呢?


    唉。


    一瞬間,一股深深的無力感再次席卷上劉牟的心頭。


    左右看去,於他大離而言皆是不利啊。


    完全沒有一絲的契機。


    讓他大離不僅可以保存實力,還能趁機開拓進取的機會。


    堯母宮內。


    羋氏靜靜地坐在鳳榻上,蒼老的身形此刻愈發的蒼老,暮氣沉沉,似乎瞬間蒼老了數十歲一般,眼皮攏搭,皺紋低垂,如果不是還有那綿長的唿吸聲,隻怕還以為其已經徹底的死去。


    劉牟站在大殿內,走路走去。


    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一般。


    一刻鍾都停不下來。


    唿吸粗重,眼眸血紅。


    努力的想要在這死局中尋找出一絲對策。


    堯母宮外,宮女太監早已退去。


    隻剩下最為忠心羋氏的大宮女靜靜地站在門外,小心的守護著。


    過了許久之後,劉牟眼前突然一亮,急忙看向羋氏道:“皇祖母,不,還有機會,還有機會!”


    劉牟激動的大吼。


    整個人興奮的險些跳起來。


    “什麽機會?”


    就是羋氏聽著這話,眼前也是一亮,急忙的抬起頭。


    “皇祖母,眼下南陳一統,北梁和大虞正在邊境蓄勢待發,隻要溫子恆徹底掃清國內障礙,那到時三國必然合力壓乾,而對於我們而言這就是機會,我隻需要等,等到南陳,北梁,大虞,三國出手。


    到了那時三國大軍壓境,大乾無力他顧,即便是為了百姓也不得不迎戰,


    而此時便是我大力的機會。”


    劉牟眼神冰冷說道。


    言語之中更是充斥著無盡的殺機。


    “皇帝,你可知道,你這是在賭,拿我大離在賭。”


    羋氏悠悠長歎一聲,有些無奈的看向劉牟。


    劉牟此舉雖然是一個辦法。


    但其實就是在賭!


    趙定在賭他們大離不敢玉石俱焚,而他們劉牟如此做也是在賭,賭大乾舍不得割舍清河以北的三州之地給南陳,北梁,大虞三國。


    可萬一賭輸了,那就是玉石俱焚。


    大離和大乾誰也別想得到好處。


    “可皇祖母,若是不賭,難道咱們就真的出兵?若是出兵對於咱們大離而言又有何好處?除了損兵折將之外,還有什麽好處?”


    劉牟辯駁。


    “唉。”


    聽著這話,羋氏又是一歎。


    至少從短期上來看,此戰若是他們大離出兵,於他大離而言確實是沒有絲毫的好處,可若是換做長期來看,保住大乾則讓他大離有了一道橫亙在三國之前的天然屏障。


    於長遠來看益處更大。


    可問題是,如今大離內部的氏族之患,還能讓他大離安然到幾時呢?


    長久來看,以他大離內部三大氏族和諸多小氏族的權勢,他劉氏隻怕難逃被架空的命運,如那最終的神夏皇室一般,成為一個政令不出都城的傀儡,以至於最終分崩離析。


    “讓我想想,讓我想想。”


    羋氏輕歎。


    言語之中充斥著深深的疲憊。


    不管內外,大離到了她們這一朝,都陷入了內外交困的局麵。


    錯一步,那都是萬劫不複!


    這也是為何,她寧願用大離的龍血寶駒去交換定乾紡織機和直轅犁的原因。


    欲要緩解大離內部的矛盾,必須開發出更多的增長點,如此才能方便日後培植出更多忠於皇室的人才和勢力,平衡氏族之患。


    而如今外部局勢的變化。


    卻也打破了她的想法。


    讓她到了一個不得不做出抉擇的地步。


    而反之,若是劉牟算計能夠成功。


    也能順利的在大乾的身上咬下來一口肉。


    她大力不僅可以開疆拓土,而且還能一定程度上的緩解國內當前的矛盾,最重要的是可以培植出一批忠於皇室的軍方將領。


    這些將領短時間內,或許難以對那些氏族產生威脅。


    但隨著時間的推移,也會慢慢的一點點的形成一個新得利益群體,而他們唯一能夠依仗的便是他大離的皇室。


    如此一來,若是操作得當,則能在一定程度上達成一個平衡。


    於長遠看來,對於他大離而言自然是利遠大於弊!


    更加好過如今被大乾裹挾著出兵。


    可問題是真的能如她所願嗎?


    也正是如此,一時之間,她才更加難以抉擇。


    “皇祖母,機會不等人,錯過了便是錯過了,還是盡早作出抉擇吧。”


    劉牟急道。


    “罷了,此事便按照你說得去做吧。”


    過了半晌之後,羋氏終究是悠悠一歎。


    “皇祖母英明。”


    此話一出,劉牟頓時大喜,急忙拱手拜道。


    “唉。”


    羋氏長歎一聲,拉著劉牟的手囑咐道:“牟兒,你皇祖母老了,日後這大離終究是你的,為帝者有開拓進取之心是好事,但也不能急,凡是需慢慢的揣度,你越是急躁,反而越容易被他人所利用。


    你可明白。”


    “皇祖母....”


    劉牟哽咽,聲音都變得沙啞起來。


    今日這事,羋氏獨獨叫了他過來,而沒有叫劉安過來,他自然明白羋氏的心意。


    “好了,去吧。”


    羋氏並未多言。


    揮了揮手之後,示意劉牟退下。


    隨後整個人仿佛累了一般,緩緩的靠在了鳳榻之上。


    今日之事,她是真的累了,也愈發的感覺自己老了。


    ……


    “王爺,事情如何?”


    大離,趙定落腳之地。


    趙定剛剛進門,張三和牛不鬥便迎了上來。


    牛不鬥一臉急切的道。


    他們自然知道趙定進宮去幹嘛了。


    趙定白了一眼二人,又瞅了一眼左右。


    沒說話。


    一言不發的進入了屋子裏麵。


    看著趙定此舉,牛不鬥和張三二人自然明白,趕緊跟隨自家王爺進入了屋子裏麵,


    關好門。


    又朝著密室裏麵走去之後。


    張三這才急切的問道:“王爺,事情如何?”


    “你說如何?”


    趙定翻了翻白眼。


    一看趙定這眼神,牛不鬥和張三二人頓時笑了起來。


    牛不鬥更是憨厚的摸了摸腦袋。


    “王爺,咱這不是急了嘛。”


    牛不鬥憨厚的解釋道。


    “你急個屁。”


    趙定一瞪眼,旋即吩咐道:“你去拿紙和筆來,你家王爺我要修書一份迴大乾,眼下那羋氏和劉牟雖然本你家王爺我嚇住了,但還要再加一把火,不然以那羋氏和劉牟的心思定然不會輕易的綁上我大乾的戰車。”


    “戰車?”


    什麽鬼?


    此話一出,張三和牛不鬥都是一愣。


    就是站在房間裏麵負責伺候趙定的綠桃也愣了一下,小臉滿是不解的看著自家的王爺。


    自家王爺進宮不是為了唬住大離讓他們不敢出兵嗎?


    怎麽就又變成了綁上戰車了?


    “快去。”


    趙定翻了翻白眼,自然懶得和三人解釋。


    唬住是唬住,但唬住哪有直接綁定到戰車上來的穩妥。


    不過話說迴來。


    自己那四哥也確實是幫了他一把。


    若果他四哥火急火燎的來找他,眼下隻怕所有的布置都要前功盡棄了,但他四哥沒來,那劉牟自然就更加看不透了。


    謝了。


    衝著趙恆落腳的方位,趙定遙遙拱手一禮。


    就這麽一會功夫。


    牛不鬥已經拿了紙和筆跑了迴來:“王爺。”


    “嗯。”


    趙定點頭,旋即攤開筆墨紙硯,飛速的寫了起來。


    牛不鬥,張三,綠桃三人也識趣的轉過頭去。


    趙定一口氣寫了三份,都吹幹墨跡之後。


    這才將將其密封在信封之中且以朱砂封口,隨即遞給張三一份,綠桃一份,牛不鬥一份。


    “你們三個各自拿著一份信出去,找到我大離暗樁所在之地後,就將其交給他們,然後準備一筆錢,厚待其家人。”


    趙定神色有些凝重的吩咐道。


    “嗯?”


    此話一出,牛不鬥,張三,綠桃三人皆是一愣。


    “唉。”


    趙定卻沒有說什麽。


    因為沒法說。


    因為牛不鬥,張三,綠桃他們三人乃是他趙定的親信,劉牟一方麵為了不打草驚蛇或許不敢對他們如何,但那些暗樁卻不一定了。


    所以這封信基本上是送不出去了。


    也正是如此,他才寫了三份。


    準確說是四份。


    一份留在他趙定自己的身上。


    待會他拿著去找他四哥。


    也該他出出力了。


    而這四份隻要有一份送出去,他趙定這把火都算是加成了。


    “我明白了。”


    牛不鬥,張三,綠桃三人都是點了點頭。


    趙定雖然沒有直接說,但他們也明白,趙定的意思了。


    信送不出去。


    拿到這封信的人隻怕也...


    關鍵,這事情,還不能和那個暗樁說。


    也正是如此,趙定才讓他們準備一筆銀子厚待其家人。


    這是沒辦法的辦法。


    涉及無數人的生死,有些時候,就必須要舍棄一些人。


    縱然趙定不想,可也不得不如此。


    所以也隻能厚待其家人。


    “唉,難呐。”


    看著綠桃,牛不鬥,張三三人各自通過不同的密道走了出去之後。


    趙定悠悠一歎。


    到了這一刻。


    他總算是才明白,什麽叫做義不掌財,慈不掌兵。


    縱然他不想,可也不得不如此。


    嘩啦一聲!


    一杯酒倒在地上。


    好兄弟一路走好,你的家人我會厚待!


    一連三鞠躬之後,趙定這才收拾了一下,將最後一封信揣在袖子裏麵。


    向著外麵走去。


    也該他自己親自上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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