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9章 曆史走進現實，小店雨夜之戰(今日三萬字爆更達成!)
盤點敗家皇帝，開國太祖們傻眼了 作者：張石堅 投票推薦 加入書簽 留言反饋
馮子材大聲道：
“末將遵命！”
鏡頭一轉，馮子材帶著三千馬步軍火速趕到了小店，並按照德興阿的命令接管了這裏的指揮權。
此刻，聚集在小店正麵的太平軍越來越多，按照馮子材心中的預估，數量至少在三萬以上。
“這麽多人，看來的確是陳玉成的主力無疑了……咦？”
馮子材目光突然凝固，死死鎖定另外一麵旗幟。
“李秀成也來了？”
聽到這句話之後，旁邊的諸多清軍將官們不免有些騷動，大部分人臉上都露出了驚懼的表情。
陳玉成和李秀成，這可是如今太平天國最能打的兩名戰將！
馮子材深吸一口氣，大聲道：
“大家不必害怕，陳玉成之前在安徽就曾經被湘勇多次擊敗，李秀成更是德興阿大人的手下敗將。”
“咱們如今已經合圍江寧府，勝利在望，這隻不過是長毛賊的殊死一搏，頂過去了就贏了！”
馮子材鬥誌昂揚，自帶一種氣場，讓眾人的心不自覺地安定幾分。
他旋即看向另外一名本就駐紮於此的參將，道：
“鞠殿華將軍，等會我負責帶步兵防守正麵。你等我號令，帶著所有騎兵出擊，痛打他們的側翼。”
鞠殿華大吃一驚，瞪大眼睛看著馮子材：
“馮將軍，對麵長毛賊數量是我們至少五六倍，我們還要主動出戰嗎？”
馮子材哼了一聲，雙目中鬥誌熊熊燃燒。
“就是因為對麵兵力數倍於我，他們才不會想到我們敢主動出擊，這樣才能起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否則，我們怎麽可能守得住這位於平原的小店？”
鞠殿華還打算說些什麽，空氣中已經傳來了猶如雷鳴般的鼓聲。
這鼓聲迴蕩在天地間，讓每一個人的心髒都情不自禁地狠狠跳動起來。
太平軍的進攻開始了！
大隊大隊的太平軍舉著藤牌，開始緩緩朝著小店清軍營地逼近。
陳玉成和李秀成兩人策馬並肩，立於帥旗之下，注視著不遠處的清軍營寨。
李秀成緩緩開口道：
“陳兄弟，咱們必須要一鼓而下，否則在這裏被攔住的話，接下來可就很不好打了。”
陳玉成點了點頭，道：
“我知道，德興阿那家夥之前取得好幾場勝利，自大之下一定不會馬上調派主力前來。”
“要在清妖主力抵達之前徹底擊潰此地的部隊才行。”
李秀成呃了一聲，轉頭看了一眼後方，表情古怪地開口。
“你確定這有用？我怎麽記得書上幾千年前就記載過這種戰術了？”
陳玉成微笑道：
“有備無患嘛。”
“如今咱們用的戰術，哪個不是從幾千年前就在老祖宗手裏上演的？你且等著就是了。”
說話間，對麵的小店清軍營地之中，火炮和火槍的聲音已經不斷響起。
炮彈和子彈紛紛落下，讓太平軍的先鋒步兵們被轟得七零八落。
然而太平軍並未因此而停止衝鋒，他們一邊用火槍進行還擊，一邊在最前方藤牌兵的掩護下繼續不斷地逼近。
雙方激戰半個時辰後，小店清軍營地中，馮子材放下了手中的望遠鏡。
“是時候了，這些長毛賊派出了足夠多的部隊，快，吹響號角！”
嗚嗚的號角聲很快響起，和對麵不斷傳來的鼓聲交織在一起。
小店清軍營地的側後方，帶著兩千騎兵等候多時的清軍參將鞠殿華深吸一口氣，將雙眼前的麵甲緩緩合上。
“出擊！”
這些騎兵可不是一般的騎兵，而是清廷從蒙古、東北等地抽調精銳，進行訓練和武裝之後調撥給德興阿的重甲騎兵。
單看他們身上那五彩斑斕的甲胄，每一具都價值不菲。
馬蹄聲由慢到快，兩千清軍騎兵從後方繞出來，緊接著以最快的速度，從戰場的側翼向正在發動進攻的太平軍掩殺而至。
看著距離極近的太平軍步兵，麵甲之下的鞠殿華雙目中閃過一絲狂熱。
對麵可是陳玉成和李秀成。
隻要此戰取勝，就能名揚天下！
便在此時，一個響亮的聲音突然傳來。
“哞！”
鞠殿華愣了一下。
牛叫？
聽錯了吧。
戰場上哪來的牛？
下一秒鍾，一陣極為響亮的聲音傳來，甚至壓製了一直激蕩的鼓聲和號角聲。
“哞——”
鞠殿華下意識地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隨後目光瞬間凝固。
真的是牛。
好多牛！
上千頭黑色、黃色的牛，尾巴上綁著火把，兩根牛角上綁著明晃晃的利刃。
它們被火焰燒得嘶吼不斷，以極快的速度朝著鞠殿華所率領的這兩千清軍騎兵衝了過來！
鞠殿華眨了眨眼睛，想要刷新一下這個世界錯誤的程序，修複一下bug。
然而當他眼睛再度睜開的時候卻發現——
牛群還在，而且越來越近了！
“該死！”
鞠殿華心中震恐不已，下意識地猛拉馬韁，想要盡可能躲開牛群。
但上千頭牛的猛衝，從左到右至少兩裏地寬，哪裏是鞠殿華這幾秒鍾的時間就能躲開的？
火牛猛衝而至，和清軍的兩千重甲騎兵重重地撞在了一起。
霎時間，血肉橫飛。
許多清軍被火牛角上綁著的兩把利刃直接貫穿，身體都被撕裂，高高拋起在空中，各種器官伴隨著血液四處噴灑。
也有大量火牛在和清軍的相撞中骨斷筋折，當場倒地斃命。
場麵極其血腥，隻能用慘不忍睹來形容。
煙塵在雙方相撞的中央部位彌漫著，無論是清軍還是太平軍主陣，都隻能聽到裏麵不斷傳來的各種人喊牛嘶之聲，卻看不到裏麵的情形。
李秀成下意識地握緊了拳頭，看向一旁的陳玉成，說話時聲音都有些顫抖。
“陳兄弟，這能行嗎？”
陳玉成哈哈一笑，攤開雙手。
“怕什麽，就算不行，咱們死的也隻是牛，又不是其他的東西。”
李秀成：“……”
好像還真是這個道理。
隻能說，李秀成因為太過緊張，關心則亂。
煙塵逐漸散去，將裏麵的情形呈現在眾人麵前。
數不清的牛倒在地上，和牛一起倒地的還有同樣數不清的清軍重甲騎兵。
那些曾經五彩斑斕，在陽光下如此錚亮的盔甲，如今已經被塵土和血汙徹底掩蓋，顯得黯淡無光。
渾身浴血的清軍參將鞠殿華身體顫抖著，用手中長刀支撐自己勉強站了起來，口中喃喃自語。
“瘋了，這些長毛賊一定是瘋了……”
咚咚咚——
鼓聲突然變得無比密集，從太平軍的後陣傳出，響徹天際，壓過了清軍陣地中的號角聲。
李秀成看清了戰場上的形勢後不由欣喜若狂，揮舞著手臂大喊大叫。
“快，全軍出擊！”
更多的太平軍士兵蜂擁而至，對小店清軍大營發起猛烈進攻。
小店營地本陣之中，馮子材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渾身顫抖。
“大清的重騎兵，竟然、竟然……”
竟然被一群牛給破了？
作為正兒八經讀過書的大清將軍，馮子材當然不可能不知道戰國時期五國伐齊，田單在即墨用火牛陣大破燕軍複國的故事。
但馮子材萬萬沒想到，在這個故事整整兩千年之後的今天，火牛陣竟然又一次上演於華夏大地。
馮子材更沒有想到的是，自己和鞠殿華兩名忠心耿耿的大清將軍，成為了這一次火牛陣重現的悲慘配角！
“快，讓鞠殿華將軍撤迴來！”馮子材勉強按下心中驚懼，放聲大叫。
經過和火牛陣的正麵對衝之後，鞠殿華的兩千騎兵隻剩下不到一半，死傷極為慘重。
而且馮子材也看到，正在有大量太平軍朝著鞠殿華猛撲而去。
但鞠殿華明顯並不這麽想。
這位被牛狠狠地擺了一道的大清將軍環顧四周，看到不知道多少自己平日裏極為熟悉的部下橫死當場，甚至連全屍都沒有。
衝天的怒氣從鞠殿華的心中爆發開來，他嘴角掀起，嘿嘿直笑。
“好好好，好個陳玉成。”
“你非要這麽玩是吧？”
鞠殿華大踏步地走到旁邊一匹已經失去了主人，正在戰場上茫然四顧的戰馬麵前，踏上馬鐙，翻身上馬，隨後用力一拉馬韁，發出怒吼。
“大清的兒郎們，隨我一起出擊，給兄弟們報仇！”
鞠殿華這一聲吼，瞬間讓剛剛被火牛陣衝得懵逼的其他清軍重騎兵們迴過神來。
怒火在這些清軍心中不斷爆發，他們迅速地集結到了鞠殿華身邊，以最快的速度重整了陣型。
然後，大清重騎兵開始衝鋒！
“沒有了火牛陣，我倒要看看你陳玉成拿什麽來破我的重騎兵！”
鞠殿華咬牙切齒，將手中長刀高舉。
勁風唿唿地刮過他的麵甲，沿著縫隙鑽入他的身體。
然而，此刻他整個人熱血沸騰，縱然這風再大十倍，也吹不息他心中的複仇烈火！
砰！
鞠殿華狂衝而至，直接撞開了最前方的太平軍藤牌兵。
被桐油澆注過，能抵擋火槍鉛子射擊的藤牌在巨大的衝擊力下四分五裂，後麵的藤牌手也被撞得飛了出去。
“給老子死！”
鞠殿華須發皆張，揮舞著手中馬刀重重斬下。
兩顆太平軍士兵的腦袋同時衝天而起，被鞠殿華甩在身後。
麵前這支太平軍步兵幾乎是瞬息間就被鞠殿華率領的一千清軍重甲騎兵擊潰了。
不遠處，陳玉成和李秀成的太平軍帥旗就在前方！
麵對著來勢洶洶的鞠殿華，陳玉成臉上卻沒有任何驚慌的表情，而是轉頭看了一眼李秀成。
“李兄，該你了吧？”
李秀成微微一笑，右手拳頭緩緩握緊。
“的確，也該我表現一下了。”
“否則，我又拿什麽來壓過陳兄，成為天國第一名將呢？”
“李世賢，出擊！”
早已完成敵後潛伏任務，在兩天前就帶著八百勇士安然返迴的李世賢聞言立刻大聲迴應。
“將軍，看我的！”
鞠殿華繼續逼近太平軍本陣，卻發現麵前的太平軍突然猶如潮水一般散開。
在這些太平軍的背後，是一百門大小不一，形狀不同，看起來頗為老舊的土炮。
一百門？
鞠殿華心中猛然一緊。
下一秒鍾，這些土炮的炮口猛然閃過一道火光。
上百顆實心炮彈從天而降。
這些炮彈極為沉重，砸在清軍重甲騎兵的身上，瞬間就讓人骨斷筋折，連人帶馬一起被活活砸死。
“不好！”鞠殿華伏在馬背上，聽著炮彈從頭頂掠過的聲音，心中不安越發強烈。
但事已至此，他別無選擇，決定繼續衝鋒！
才剛剛從馬背上抬起身子，鞠殿華的瞳孔又是一縮。
麵前竟然出現了一道壕溝！
一道以重騎兵人、馬、甲之沉重，絕對無法讓戰馬一躍而過的寬闊壕溝！
鞠殿華猛拉馬韁，終於讓戰馬在這壕溝麵前停下。
就在他剛剛停下的下一個瞬間，壕溝之中突然密密麻麻站起了一堆人。
為首的太平軍左軍主將李世賢朝著鞠殿華露出笑容。
“歡迎前來通往地獄的道路，清妖！”
話音剛落，李世賢從壕溝之中跳了出來。
鞠殿華心中大驚，一刀朝著李世賢的腦袋斬落。
李世賢不閃不避，直接舉起了右手的盾牌。
“當！”
刀盾相交，發出一聲清脆的金鐵交鳴之聲。
李世賢借勢一個前滾翻，來到了鞠殿華的馬下。
緊接著，他揮舞著左手短刀，重重地砍向鞠殿華胯下戰馬的馬蹄！
刀光閃過，馬蹄應聲而斷。
駿馬一聲慘叫，立刻失去平衡倒在地上。
無數太平天國刀牌手從壕溝之中衝了出來，一邊用盾牌格擋，一邊鑽入馬下，猛砍馬腿！
一時間，戰馬的慘嘶聲不絕於耳。
鞠殿華從馬背上落下，整個人就地一個側滾翻，正好躲過了李世賢緊接而來的致命一擊。
他心知戰局不利，不敢戀戰，直接蹬蹬蹬朝著後方狂奔而去。
李世賢哈哈大笑，緊追而來。
“那清妖將軍哪裏跑！”
在兩人身邊，太平軍刀牌手和完全停在壕溝麵前的清軍重騎兵砍成一團。
更多的太平軍步兵蜂擁而至，從兩側對這支清軍發起圍攻。
當重騎兵猛衝起來的時候，他們就是一股所向無敵的鋼鐵洪流。
可當這些重騎兵完全停下之後，那原本極為沉重的盔甲，就變成了索命的鐐銬！
鞠殿華部被殺得潰敗，幾乎全軍覆沒。
隻有鞠殿華本人帶著二十多名親隨，僥幸逃出生天。
在他身後，李世賢緊追不舍。
身上沉重的甲胄極大地限製了鞠殿華的速度和體能。
眼看就要被李世賢追上，鞠殿華心中不由絕望。
“難道我縱橫沙場半生，今日竟死在此地？”
轟轟轟！
大量炮彈不斷落下，煙塵在鞠殿華四周彌漫。
遠處傳來了馮子材的大喝。
“鞠將軍快撤，我給你掩護！”
鞠殿華精神一振，猛然抬頭，才發現小店清軍營地已經很近了！
他本已極度疲憊的身體突然就生出了力氣，在甲葉刺耳的摩擦聲中又一次狂奔了起來。
身後不遠處，李世賢猛然停住腳步，遺憾地目送鞠殿華遠去。
想了想，李世賢對著即將消失在視線中的鞠殿華大叫道：
“那清妖，下次來送人頭的時候，記得你李世賢爺爺的名字！”
鞠殿華一個踉蹌，頭也不迴地繼續跑迴了小店清軍營地之中。
夕陽西下，黑夜從遠方席卷而來，猶如潮水將一切吞沒。
已經脫下盔甲換上便裝的鞠殿華表情沮喪地坐在中軍帳內，和馮子材兩人對望無言。
兩千重騎兵，幾乎全軍覆沒！
培養一個重騎兵的資源，至少能培養二十名普通的輕步兵。
按照這個換算比例，鞠殿華都不敢想，在江北大營中的那位欽差大臣德興阿在得知消息之後，究竟會爆發出怎麽樣的怒火。
馮子材歎了一口氣，拍了拍鞠殿華的肩膀。
“鞠將軍，勝敗乃是兵家常事，你也不必在意。”
“我已經派人迴去稟報欽差大人了，請他調派更多的援兵前來。”
“咱們接著再來，一定不能讓這些長毛賊如此囂張！”
曆朝皇帝看到這裏，各種彈幕紛至遝來。
【秦始皇嬴政：好家夥，陳玉成居然連火牛陣都用上了？】
即便是對秦始皇來說，火牛陣也是自己曾祖父秦昭襄王時代，七十年前的老故事了！
【漢高祖劉邦：哈哈哈，這小子可以的，竟然還能找到這麽多頭牛？】
【光武帝劉秀：看得出來，陳玉成是真的有好好讀書。】
沒讀書的人，還真不知道火牛陣的典故！
【宋太祖趙匡胤：笑死朕了，大清所謂天南地北調集的八旗精銳重騎兵，竟然是被陳玉成用如此老掉牙的戰術打得全軍覆沒！】
【清聖祖愛新覺羅·玄燁：……】
康熙很想說點啥來反駁趙匡胤，但又啥都說不出來。
【明太祖朱元璋：不過這其實也看出一點，太平軍的裝備比起清軍來說真是全方位的落後了。】
【唐太宗李世民：對。但凡陳玉成手裏有能趕得上潮流的大炮、火槍之類武器，太平軍其實壓根就不需要這種奇招。】
所謂的奇招，很多時候其實就是無奈而為之。
若是堂堂正正能打敗敵人，又何須花費那麽多心思耍花樣呢？
金幕中，視頻繼續播放著。
江北大營。
夜色中，江北大營主帥、欽差大臣德興阿放下手中望遠鏡，露出滿意表情。
“很好，今天能突破我們封鎖線進入江寧城的船隻數量隻有十九艘了。”
“嗬嗬，那江寧府裏號稱百萬民眾，這一次定要那洪秀全活活餓死在裏麵！”
話音剛落，一名部下快步而來，急聲稟報。
“不好了大人，小店傳來急報，鞠殿華領兩千騎兵出擊，全軍覆沒！”
“什麽？”德興阿身體顫抖了一下，手中望遠鏡突然落地，鏡片摔得粉碎。
迴過神來後，德興阿怒氣上頭，氣急敗壞地怒吼道：
“鞠殿華和馮子材究竟在搞什麽東西，竟然能讓大清這樣一支精銳損失殆盡！”
本來嘛，這種重騎兵精銳是應該留在德興阿這個主帥手裏，作為一張王牌在最關鍵時刻打出去的。
但這一次的戰鬥比較特殊，德興阿所部是在長江以北，要進攻的目標江寧城則是在長江以南。
這種戰鬥場合，重騎兵是派不上什麽用場的。
所以德興阿才特地讓馮子材帶著這支騎兵去小店那邊支援，希望能通過野戰來發揮出其威力。
沒想到，打下來的結果竟然是全軍覆沒！
發了一通火之後，德興阿怒氣衝衝地開口道：
“快，馬上讓人去揚州那邊，讓勝保那個老東西調四千兵馬迴來！”
“告訴他，陳玉成和李秀成那兩個臭小子的主力都在小店，如果他還敢用其他理由搪塞，本官迴頭一定要在皇上麵前參他一本，和他不死不休！”
“還有，馬上發五千援軍去小店支援，絕對不能讓陳玉成和李秀成攻破小店。”
“告訴馮子材，如果守不住小店，本欽差就殺了他和鞠殿華兩個廢物全家！”
德興阿的咆哮聲在空氣中遠遠地傳播了出去，讓一旁的所有人都噤若寒蟬。
好在烏雲隨即遮蔽了天空的明月，雨水開始淅淅瀝瀝落下，將這位大清欽差的怒吼全部掩蓋。
午夜時分，暴雨如注。
黃豆一般大小的雨點劈裏啪啦地打在帳篷的篷布上，發出來的聲音震耳欲聾。
帥帳被打開，頭戴鬥笠身披蓑衣的陳玉成和李秀成帶著一群太平軍將軍走了出來。
李秀成一邊走，一邊扯著嗓子對旁邊的陳玉成喊道：
“這能行嗎？雨太大了！”
如此暴雨之下，不是這般大喊，身旁的人甚至都聽不到說話的聲音。
陳玉成靴子踏過地麵上的坑坑窪窪，每一腳下去都濺起無數水珠，聞言同樣大聲迴答。
“就因為是下大雨，所以清妖絕對不會想到我們在這種時候發起進攻！”
說話間，兩人來到了了望塔上。
水珠嘩啦啦地從蓑衣落在了地板上，兩人快步登上樓梯，一路來到了最高點。
遠方，小店清軍營地已經完全被夜幕和雨幕覆蓋，根本什麽都看不到了。
陳玉成從懷中取出一個懷表，看了一眼時間，對李秀成道：
“還有五分鍾。”
李秀成點了點頭，安靜地等待著。
雨幕中，馮子材撐著一把傘，正在營地中不斷行走巡邏。
很快，他來到了望塔。
“有發現敵人的異動嗎？”
當值的清軍了望哨聞言不由聳了聳肩膀，指了指外麵的雨幕。
“大人，這哪看得到啊。”
“再說了，誰會在下這麽大雨的時候來打仗？地麵這麽滑，走兩步都要摔死他們了。”
說著，這名頗有幽默感的了望哨臉上情不自禁地露出笑容。
馮子材皺了一下眉頭，訓斥道：
“任何時候都要提起警惕！總之你繼續盯著，別打瞌睡！”
馮子材下了了望塔，朝著營地另外一邊的炮台走去。
這位大清參將並沒有發現，就在此時此刻，距離他隻有不到兩裏地的地方，一支太平軍刀牌手正靜悄悄地朝著小店清軍營地摸來。
也同樣在這個時候，四裏地之外的太平軍營地中，上萬太平軍已經開始集結，在雨夜中沉默而有序地離開營地。
陳玉成啪一聲合上懷表，對著李秀成笑道：
“時間到了。”
兩人同時沉默，似乎在等待著什麽。
足足兩分鍾過去了，李秀成表情古怪地開口。
“失敗了？”
陳玉成明顯也沒有太多把握，不太確定地捏了捏鼻子。
“不知道，這雨聲太大……”
突然，兩人感覺到腳下地麵傳來一陣輕微的震動。
李秀成猛地衝到了欄杆處，心情激動。
“成功了？”
他拚命瞪大眼睛朝外望去，但除了無數雨點和伸手不見五指的夜幕外，啥也看不到。
李秀成深吸一口氣，朝著樓梯奔去。
“陳兄弟，我親自領兵出營去看！”
鏡頭轉迴小店清軍營地。
【兩分鍾前。】
馮子材舉著傘，一邊走著，一邊漫無邊際地發散著思維。
“德興阿大人說了，明天會有五千援軍趕到，五天內從揚州那邊至少還能來四千人。”
“加一起的話就是差不多一萬五千人，對麵的長毛賊撐死也就三四萬，守住肯定是沒問題了。”
“江南大營那邊的欽差和春大人正在猛攻江寧府，隻要我們再支撐一兩個月的時間，就算和春大人無法攻克，已經斷絕補給的江寧府也難以為繼，必然破城。”
想到這裏，馮子材臉上不由露出發自內心的笑容。
禍害了大清整整八年的太平天國，終於要隨著江寧府的收複而宣告終結！
便在此時，馮子材麵前突然火光一閃。
“轟隆！”
巨大的爆炸火光在雨夜中綻放開來。
驚人的氣浪重重擊打在馮子材的身上，直接把他掀飛了出去，砰一聲落在地上，滾了幾圈後一動不動。
這一聲巨響，對太平軍營地中的李秀成、陳玉成來說細不可聞，但對於就在小店清軍營地之外數百米處的一千名太平軍刀牌手而來，那便是極為醒目。
率領這一千名刀牌手的李世賢霍然起身。
這一刻，不需要李世賢多說什麽。
所有刀牌手都同時站起，快步朝著麵前的清軍營地衝了過去。
不過兩分鍾時間，李世賢就衝到了原先清軍的炮台處。
一個觸目驚心的大坑出現在這裏，原先堆放其上的多門清軍大炮早已不知所蹤。
傾盆大雨從天穹傾瀉而下，正快速地將這個深坑填滿。
李世賢哈哈一笑，從邊緣繞了過去，輕巧一跳，沿著被炸得四分五裂的柵欄缺口進入了清軍營地之中。
便在此時，李世賢正好看到一個人影搖搖晃晃地從地上站了起來。
馮子材感覺自己的頭很暈。
被氣浪擊中的瞬間，他就當場失去了意識。
等好不容易醒來，耳邊除了大雨劈裏啪啦落在臉上的聲音，似乎還有隱隱約約的腳步聲。
馮子材鼓起全身力氣，緩緩站起。
他能感覺到，自己的大腦正在迅速恢複對身體的掌控。
然後，他抬起頭，正好看到了第一個衝入營地中的李世賢。
兩人目光隔著雨幕對視，空氣在這一刻似乎凝固了。
下一秒鍾，兩位將軍同時動了起來。
李世賢揮舞著手中長刀，往前發力狂奔。
馮子材毫不猶豫地轉身，往後拔腿就跑。
“他娘的，清妖的將軍隻會跑路嗎！”李世賢氣得大叫，手中大刀在雨水中亂揮。
“那清妖，給爺爺站住，和爺爺大戰三百迴合！”
在這驚人的大雨中，馮子材壓根就聽不到後麵的李世賢在叫些什麽。
他的腦海中隻有一個念頭。
“趕緊示警！”
“絕對不能讓這些長毛賊殺進來！”
尖銳的警報聲已經在清軍營地之中響起。
方才炮台被炸毀的巨大動靜，早就已經驚醒了沉睡中的許多清軍。
剛剛打了敗仗的鞠殿華做了個噩夢。
夢裏，他看見無數頭頂天立地的巨大黃牛、黑牛朝自己狂奔而來，自己奮力逃跑，最終卻被牛群追上，踩成了一灘又一灘的肉泥。
“我x——”
鞠殿華猛然從床榻上坐了起來，滿頭大汗。
便在此時，他聽到了尖銳的警報聲。
鞠殿華表情瞬間凝固，以最快的速度披掛甲胄，衝出帳篷。
正好看到馮子材狂奔而來。
“鞠將軍，長毛賊殺進來了，快組織迎戰！”
鞠殿華如遭雷擊，愣在原地。
成上千萬的太平軍士兵在大雨中衝入了清軍營地。
一團混亂的清軍，壓根就沒有辦法組織起任何像樣的抵抗。
刀光劍影中，一名又一名清軍士兵倒在地上，咽下最後一口氣。
瓢潑暴雨不斷落下，在短短幾秒鍾內就將屍體上緩緩流出的鮮血全部衝散，匯入地上無數涓涓水流之中。
當李秀成興衝衝地在諸多隨從的簇擁下進入小店清軍營地的時候，戰鬥已經抵達尾聲。
營帳中處處都是清軍士兵的屍體，還有一小部分清軍垂頭喪氣地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的等待著接下來成為俘虜的命運。
這裏麵並不包括旗人。
大清八旗兵，尤其是八旗軍官，都很喜歡穿著和自己所在那一旗顏色一致的盔甲。
這就給太平軍提供了很大的方便，隻要看到穿彩甲的，一刀砍死絕對沒錯。
雨勢逐漸變小，身後傳來了馬蹄聲，陳玉成也追了上來。
李秀成轉過頭，對著陳玉成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
“陳兄，咱們贏了！”
陳玉成哈哈一笑，甩了一下頭，無數水珠隨之飛濺而出。
“還沒結束，德興阿的江北大營還在呢！”
李秀成哈哈大笑，臉上帶著無以倫比的自信。
“德興阿那個老東西，他的後路都被我們斷了，接下來他插翅難飛！”
“末將遵命！”
鏡頭一轉，馮子材帶著三千馬步軍火速趕到了小店，並按照德興阿的命令接管了這裏的指揮權。
此刻，聚集在小店正麵的太平軍越來越多，按照馮子材心中的預估，數量至少在三萬以上。
“這麽多人，看來的確是陳玉成的主力無疑了……咦？”
馮子材目光突然凝固，死死鎖定另外一麵旗幟。
“李秀成也來了？”
聽到這句話之後，旁邊的諸多清軍將官們不免有些騷動，大部分人臉上都露出了驚懼的表情。
陳玉成和李秀成，這可是如今太平天國最能打的兩名戰將！
馮子材深吸一口氣，大聲道：
“大家不必害怕，陳玉成之前在安徽就曾經被湘勇多次擊敗，李秀成更是德興阿大人的手下敗將。”
“咱們如今已經合圍江寧府，勝利在望，這隻不過是長毛賊的殊死一搏，頂過去了就贏了！”
馮子材鬥誌昂揚，自帶一種氣場，讓眾人的心不自覺地安定幾分。
他旋即看向另外一名本就駐紮於此的參將，道：
“鞠殿華將軍，等會我負責帶步兵防守正麵。你等我號令，帶著所有騎兵出擊，痛打他們的側翼。”
鞠殿華大吃一驚，瞪大眼睛看著馮子材：
“馮將軍，對麵長毛賊數量是我們至少五六倍，我們還要主動出戰嗎？”
馮子材哼了一聲，雙目中鬥誌熊熊燃燒。
“就是因為對麵兵力數倍於我，他們才不會想到我們敢主動出擊，這樣才能起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否則，我們怎麽可能守得住這位於平原的小店？”
鞠殿華還打算說些什麽，空氣中已經傳來了猶如雷鳴般的鼓聲。
這鼓聲迴蕩在天地間，讓每一個人的心髒都情不自禁地狠狠跳動起來。
太平軍的進攻開始了！
大隊大隊的太平軍舉著藤牌，開始緩緩朝著小店清軍營地逼近。
陳玉成和李秀成兩人策馬並肩，立於帥旗之下，注視著不遠處的清軍營寨。
李秀成緩緩開口道：
“陳兄弟，咱們必須要一鼓而下，否則在這裏被攔住的話，接下來可就很不好打了。”
陳玉成點了點頭，道：
“我知道，德興阿那家夥之前取得好幾場勝利，自大之下一定不會馬上調派主力前來。”
“要在清妖主力抵達之前徹底擊潰此地的部隊才行。”
李秀成呃了一聲，轉頭看了一眼後方，表情古怪地開口。
“你確定這有用？我怎麽記得書上幾千年前就記載過這種戰術了？”
陳玉成微笑道：
“有備無患嘛。”
“如今咱們用的戰術，哪個不是從幾千年前就在老祖宗手裏上演的？你且等著就是了。”
說話間，對麵的小店清軍營地之中，火炮和火槍的聲音已經不斷響起。
炮彈和子彈紛紛落下，讓太平軍的先鋒步兵們被轟得七零八落。
然而太平軍並未因此而停止衝鋒，他們一邊用火槍進行還擊，一邊在最前方藤牌兵的掩護下繼續不斷地逼近。
雙方激戰半個時辰後，小店清軍營地中，馮子材放下了手中的望遠鏡。
“是時候了，這些長毛賊派出了足夠多的部隊，快，吹響號角！”
嗚嗚的號角聲很快響起，和對麵不斷傳來的鼓聲交織在一起。
小店清軍營地的側後方，帶著兩千騎兵等候多時的清軍參將鞠殿華深吸一口氣，將雙眼前的麵甲緩緩合上。
“出擊！”
這些騎兵可不是一般的騎兵，而是清廷從蒙古、東北等地抽調精銳，進行訓練和武裝之後調撥給德興阿的重甲騎兵。
單看他們身上那五彩斑斕的甲胄，每一具都價值不菲。
馬蹄聲由慢到快，兩千清軍騎兵從後方繞出來，緊接著以最快的速度，從戰場的側翼向正在發動進攻的太平軍掩殺而至。
看著距離極近的太平軍步兵，麵甲之下的鞠殿華雙目中閃過一絲狂熱。
對麵可是陳玉成和李秀成。
隻要此戰取勝，就能名揚天下！
便在此時，一個響亮的聲音突然傳來。
“哞！”
鞠殿華愣了一下。
牛叫？
聽錯了吧。
戰場上哪來的牛？
下一秒鍾，一陣極為響亮的聲音傳來，甚至壓製了一直激蕩的鼓聲和號角聲。
“哞——”
鞠殿華下意識地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隨後目光瞬間凝固。
真的是牛。
好多牛！
上千頭黑色、黃色的牛，尾巴上綁著火把，兩根牛角上綁著明晃晃的利刃。
它們被火焰燒得嘶吼不斷，以極快的速度朝著鞠殿華所率領的這兩千清軍騎兵衝了過來！
鞠殿華眨了眨眼睛，想要刷新一下這個世界錯誤的程序，修複一下bug。
然而當他眼睛再度睜開的時候卻發現——
牛群還在，而且越來越近了！
“該死！”
鞠殿華心中震恐不已，下意識地猛拉馬韁，想要盡可能躲開牛群。
但上千頭牛的猛衝，從左到右至少兩裏地寬，哪裏是鞠殿華這幾秒鍾的時間就能躲開的？
火牛猛衝而至，和清軍的兩千重甲騎兵重重地撞在了一起。
霎時間，血肉橫飛。
許多清軍被火牛角上綁著的兩把利刃直接貫穿，身體都被撕裂，高高拋起在空中，各種器官伴隨著血液四處噴灑。
也有大量火牛在和清軍的相撞中骨斷筋折，當場倒地斃命。
場麵極其血腥，隻能用慘不忍睹來形容。
煙塵在雙方相撞的中央部位彌漫著，無論是清軍還是太平軍主陣，都隻能聽到裏麵不斷傳來的各種人喊牛嘶之聲，卻看不到裏麵的情形。
李秀成下意識地握緊了拳頭，看向一旁的陳玉成，說話時聲音都有些顫抖。
“陳兄弟，這能行嗎？”
陳玉成哈哈一笑，攤開雙手。
“怕什麽，就算不行，咱們死的也隻是牛，又不是其他的東西。”
李秀成：“……”
好像還真是這個道理。
隻能說，李秀成因為太過緊張，關心則亂。
煙塵逐漸散去，將裏麵的情形呈現在眾人麵前。
數不清的牛倒在地上，和牛一起倒地的還有同樣數不清的清軍重甲騎兵。
那些曾經五彩斑斕，在陽光下如此錚亮的盔甲，如今已經被塵土和血汙徹底掩蓋，顯得黯淡無光。
渾身浴血的清軍參將鞠殿華身體顫抖著，用手中長刀支撐自己勉強站了起來，口中喃喃自語。
“瘋了，這些長毛賊一定是瘋了……”
咚咚咚——
鼓聲突然變得無比密集，從太平軍的後陣傳出，響徹天際，壓過了清軍陣地中的號角聲。
李秀成看清了戰場上的形勢後不由欣喜若狂，揮舞著手臂大喊大叫。
“快，全軍出擊！”
更多的太平軍士兵蜂擁而至，對小店清軍大營發起猛烈進攻。
小店營地本陣之中，馮子材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渾身顫抖。
“大清的重騎兵，竟然、竟然……”
竟然被一群牛給破了？
作為正兒八經讀過書的大清將軍，馮子材當然不可能不知道戰國時期五國伐齊，田單在即墨用火牛陣大破燕軍複國的故事。
但馮子材萬萬沒想到，在這個故事整整兩千年之後的今天，火牛陣竟然又一次上演於華夏大地。
馮子材更沒有想到的是，自己和鞠殿華兩名忠心耿耿的大清將軍，成為了這一次火牛陣重現的悲慘配角！
“快，讓鞠殿華將軍撤迴來！”馮子材勉強按下心中驚懼，放聲大叫。
經過和火牛陣的正麵對衝之後，鞠殿華的兩千騎兵隻剩下不到一半，死傷極為慘重。
而且馮子材也看到，正在有大量太平軍朝著鞠殿華猛撲而去。
但鞠殿華明顯並不這麽想。
這位被牛狠狠地擺了一道的大清將軍環顧四周，看到不知道多少自己平日裏極為熟悉的部下橫死當場，甚至連全屍都沒有。
衝天的怒氣從鞠殿華的心中爆發開來，他嘴角掀起，嘿嘿直笑。
“好好好，好個陳玉成。”
“你非要這麽玩是吧？”
鞠殿華大踏步地走到旁邊一匹已經失去了主人，正在戰場上茫然四顧的戰馬麵前，踏上馬鐙，翻身上馬，隨後用力一拉馬韁，發出怒吼。
“大清的兒郎們，隨我一起出擊，給兄弟們報仇！”
鞠殿華這一聲吼，瞬間讓剛剛被火牛陣衝得懵逼的其他清軍重騎兵們迴過神來。
怒火在這些清軍心中不斷爆發，他們迅速地集結到了鞠殿華身邊，以最快的速度重整了陣型。
然後，大清重騎兵開始衝鋒！
“沒有了火牛陣，我倒要看看你陳玉成拿什麽來破我的重騎兵！”
鞠殿華咬牙切齒，將手中長刀高舉。
勁風唿唿地刮過他的麵甲，沿著縫隙鑽入他的身體。
然而，此刻他整個人熱血沸騰，縱然這風再大十倍，也吹不息他心中的複仇烈火！
砰！
鞠殿華狂衝而至，直接撞開了最前方的太平軍藤牌兵。
被桐油澆注過，能抵擋火槍鉛子射擊的藤牌在巨大的衝擊力下四分五裂，後麵的藤牌手也被撞得飛了出去。
“給老子死！”
鞠殿華須發皆張，揮舞著手中馬刀重重斬下。
兩顆太平軍士兵的腦袋同時衝天而起，被鞠殿華甩在身後。
麵前這支太平軍步兵幾乎是瞬息間就被鞠殿華率領的一千清軍重甲騎兵擊潰了。
不遠處，陳玉成和李秀成的太平軍帥旗就在前方！
麵對著來勢洶洶的鞠殿華，陳玉成臉上卻沒有任何驚慌的表情，而是轉頭看了一眼李秀成。
“李兄，該你了吧？”
李秀成微微一笑，右手拳頭緩緩握緊。
“的確，也該我表現一下了。”
“否則，我又拿什麽來壓過陳兄，成為天國第一名將呢？”
“李世賢，出擊！”
早已完成敵後潛伏任務，在兩天前就帶著八百勇士安然返迴的李世賢聞言立刻大聲迴應。
“將軍，看我的！”
鞠殿華繼續逼近太平軍本陣，卻發現麵前的太平軍突然猶如潮水一般散開。
在這些太平軍的背後，是一百門大小不一，形狀不同，看起來頗為老舊的土炮。
一百門？
鞠殿華心中猛然一緊。
下一秒鍾，這些土炮的炮口猛然閃過一道火光。
上百顆實心炮彈從天而降。
這些炮彈極為沉重，砸在清軍重甲騎兵的身上，瞬間就讓人骨斷筋折，連人帶馬一起被活活砸死。
“不好！”鞠殿華伏在馬背上，聽著炮彈從頭頂掠過的聲音，心中不安越發強烈。
但事已至此，他別無選擇，決定繼續衝鋒！
才剛剛從馬背上抬起身子，鞠殿華的瞳孔又是一縮。
麵前竟然出現了一道壕溝！
一道以重騎兵人、馬、甲之沉重，絕對無法讓戰馬一躍而過的寬闊壕溝！
鞠殿華猛拉馬韁，終於讓戰馬在這壕溝麵前停下。
就在他剛剛停下的下一個瞬間，壕溝之中突然密密麻麻站起了一堆人。
為首的太平軍左軍主將李世賢朝著鞠殿華露出笑容。
“歡迎前來通往地獄的道路，清妖！”
話音剛落，李世賢從壕溝之中跳了出來。
鞠殿華心中大驚，一刀朝著李世賢的腦袋斬落。
李世賢不閃不避，直接舉起了右手的盾牌。
“當！”
刀盾相交，發出一聲清脆的金鐵交鳴之聲。
李世賢借勢一個前滾翻，來到了鞠殿華的馬下。
緊接著，他揮舞著左手短刀，重重地砍向鞠殿華胯下戰馬的馬蹄！
刀光閃過，馬蹄應聲而斷。
駿馬一聲慘叫，立刻失去平衡倒在地上。
無數太平天國刀牌手從壕溝之中衝了出來，一邊用盾牌格擋，一邊鑽入馬下，猛砍馬腿！
一時間，戰馬的慘嘶聲不絕於耳。
鞠殿華從馬背上落下，整個人就地一個側滾翻，正好躲過了李世賢緊接而來的致命一擊。
他心知戰局不利，不敢戀戰，直接蹬蹬蹬朝著後方狂奔而去。
李世賢哈哈大笑，緊追而來。
“那清妖將軍哪裏跑！”
在兩人身邊，太平軍刀牌手和完全停在壕溝麵前的清軍重騎兵砍成一團。
更多的太平軍步兵蜂擁而至，從兩側對這支清軍發起圍攻。
當重騎兵猛衝起來的時候，他們就是一股所向無敵的鋼鐵洪流。
可當這些重騎兵完全停下之後，那原本極為沉重的盔甲，就變成了索命的鐐銬！
鞠殿華部被殺得潰敗，幾乎全軍覆沒。
隻有鞠殿華本人帶著二十多名親隨，僥幸逃出生天。
在他身後，李世賢緊追不舍。
身上沉重的甲胄極大地限製了鞠殿華的速度和體能。
眼看就要被李世賢追上，鞠殿華心中不由絕望。
“難道我縱橫沙場半生，今日竟死在此地？”
轟轟轟！
大量炮彈不斷落下，煙塵在鞠殿華四周彌漫。
遠處傳來了馮子材的大喝。
“鞠將軍快撤，我給你掩護！”
鞠殿華精神一振，猛然抬頭，才發現小店清軍營地已經很近了！
他本已極度疲憊的身體突然就生出了力氣，在甲葉刺耳的摩擦聲中又一次狂奔了起來。
身後不遠處，李世賢猛然停住腳步，遺憾地目送鞠殿華遠去。
想了想，李世賢對著即將消失在視線中的鞠殿華大叫道：
“那清妖，下次來送人頭的時候，記得你李世賢爺爺的名字！”
鞠殿華一個踉蹌，頭也不迴地繼續跑迴了小店清軍營地之中。
夕陽西下，黑夜從遠方席卷而來，猶如潮水將一切吞沒。
已經脫下盔甲換上便裝的鞠殿華表情沮喪地坐在中軍帳內，和馮子材兩人對望無言。
兩千重騎兵，幾乎全軍覆沒！
培養一個重騎兵的資源，至少能培養二十名普通的輕步兵。
按照這個換算比例，鞠殿華都不敢想，在江北大營中的那位欽差大臣德興阿在得知消息之後，究竟會爆發出怎麽樣的怒火。
馮子材歎了一口氣，拍了拍鞠殿華的肩膀。
“鞠將軍，勝敗乃是兵家常事，你也不必在意。”
“我已經派人迴去稟報欽差大人了，請他調派更多的援兵前來。”
“咱們接著再來，一定不能讓這些長毛賊如此囂張！”
曆朝皇帝看到這裏，各種彈幕紛至遝來。
【秦始皇嬴政：好家夥，陳玉成居然連火牛陣都用上了？】
即便是對秦始皇來說，火牛陣也是自己曾祖父秦昭襄王時代，七十年前的老故事了！
【漢高祖劉邦：哈哈哈，這小子可以的，竟然還能找到這麽多頭牛？】
【光武帝劉秀：看得出來，陳玉成是真的有好好讀書。】
沒讀書的人，還真不知道火牛陣的典故！
【宋太祖趙匡胤：笑死朕了，大清所謂天南地北調集的八旗精銳重騎兵，竟然是被陳玉成用如此老掉牙的戰術打得全軍覆沒！】
【清聖祖愛新覺羅·玄燁：……】
康熙很想說點啥來反駁趙匡胤，但又啥都說不出來。
【明太祖朱元璋：不過這其實也看出一點，太平軍的裝備比起清軍來說真是全方位的落後了。】
【唐太宗李世民：對。但凡陳玉成手裏有能趕得上潮流的大炮、火槍之類武器，太平軍其實壓根就不需要這種奇招。】
所謂的奇招，很多時候其實就是無奈而為之。
若是堂堂正正能打敗敵人，又何須花費那麽多心思耍花樣呢？
金幕中，視頻繼續播放著。
江北大營。
夜色中，江北大營主帥、欽差大臣德興阿放下手中望遠鏡，露出滿意表情。
“很好，今天能突破我們封鎖線進入江寧城的船隻數量隻有十九艘了。”
“嗬嗬，那江寧府裏號稱百萬民眾，這一次定要那洪秀全活活餓死在裏麵！”
話音剛落，一名部下快步而來，急聲稟報。
“不好了大人，小店傳來急報，鞠殿華領兩千騎兵出擊，全軍覆沒！”
“什麽？”德興阿身體顫抖了一下，手中望遠鏡突然落地，鏡片摔得粉碎。
迴過神來後，德興阿怒氣上頭，氣急敗壞地怒吼道：
“鞠殿華和馮子材究竟在搞什麽東西，竟然能讓大清這樣一支精銳損失殆盡！”
本來嘛，這種重騎兵精銳是應該留在德興阿這個主帥手裏，作為一張王牌在最關鍵時刻打出去的。
但這一次的戰鬥比較特殊，德興阿所部是在長江以北，要進攻的目標江寧城則是在長江以南。
這種戰鬥場合，重騎兵是派不上什麽用場的。
所以德興阿才特地讓馮子材帶著這支騎兵去小店那邊支援，希望能通過野戰來發揮出其威力。
沒想到，打下來的結果竟然是全軍覆沒！
發了一通火之後，德興阿怒氣衝衝地開口道：
“快，馬上讓人去揚州那邊，讓勝保那個老東西調四千兵馬迴來！”
“告訴他，陳玉成和李秀成那兩個臭小子的主力都在小店，如果他還敢用其他理由搪塞，本官迴頭一定要在皇上麵前參他一本，和他不死不休！”
“還有，馬上發五千援軍去小店支援，絕對不能讓陳玉成和李秀成攻破小店。”
“告訴馮子材，如果守不住小店，本欽差就殺了他和鞠殿華兩個廢物全家！”
德興阿的咆哮聲在空氣中遠遠地傳播了出去，讓一旁的所有人都噤若寒蟬。
好在烏雲隨即遮蔽了天空的明月，雨水開始淅淅瀝瀝落下，將這位大清欽差的怒吼全部掩蓋。
午夜時分，暴雨如注。
黃豆一般大小的雨點劈裏啪啦地打在帳篷的篷布上，發出來的聲音震耳欲聾。
帥帳被打開，頭戴鬥笠身披蓑衣的陳玉成和李秀成帶著一群太平軍將軍走了出來。
李秀成一邊走，一邊扯著嗓子對旁邊的陳玉成喊道：
“這能行嗎？雨太大了！”
如此暴雨之下，不是這般大喊，身旁的人甚至都聽不到說話的聲音。
陳玉成靴子踏過地麵上的坑坑窪窪，每一腳下去都濺起無數水珠，聞言同樣大聲迴答。
“就因為是下大雨，所以清妖絕對不會想到我們在這種時候發起進攻！”
說話間，兩人來到了了望塔上。
水珠嘩啦啦地從蓑衣落在了地板上，兩人快步登上樓梯，一路來到了最高點。
遠方，小店清軍營地已經完全被夜幕和雨幕覆蓋，根本什麽都看不到了。
陳玉成從懷中取出一個懷表，看了一眼時間，對李秀成道：
“還有五分鍾。”
李秀成點了點頭，安靜地等待著。
雨幕中，馮子材撐著一把傘，正在營地中不斷行走巡邏。
很快，他來到了望塔。
“有發現敵人的異動嗎？”
當值的清軍了望哨聞言不由聳了聳肩膀，指了指外麵的雨幕。
“大人，這哪看得到啊。”
“再說了，誰會在下這麽大雨的時候來打仗？地麵這麽滑，走兩步都要摔死他們了。”
說著，這名頗有幽默感的了望哨臉上情不自禁地露出笑容。
馮子材皺了一下眉頭，訓斥道：
“任何時候都要提起警惕！總之你繼續盯著，別打瞌睡！”
馮子材下了了望塔，朝著營地另外一邊的炮台走去。
這位大清參將並沒有發現，就在此時此刻，距離他隻有不到兩裏地的地方，一支太平軍刀牌手正靜悄悄地朝著小店清軍營地摸來。
也同樣在這個時候，四裏地之外的太平軍營地中，上萬太平軍已經開始集結，在雨夜中沉默而有序地離開營地。
陳玉成啪一聲合上懷表，對著李秀成笑道：
“時間到了。”
兩人同時沉默，似乎在等待著什麽。
足足兩分鍾過去了，李秀成表情古怪地開口。
“失敗了？”
陳玉成明顯也沒有太多把握，不太確定地捏了捏鼻子。
“不知道，這雨聲太大……”
突然，兩人感覺到腳下地麵傳來一陣輕微的震動。
李秀成猛地衝到了欄杆處，心情激動。
“成功了？”
他拚命瞪大眼睛朝外望去，但除了無數雨點和伸手不見五指的夜幕外，啥也看不到。
李秀成深吸一口氣，朝著樓梯奔去。
“陳兄弟，我親自領兵出營去看！”
鏡頭轉迴小店清軍營地。
【兩分鍾前。】
馮子材舉著傘，一邊走著，一邊漫無邊際地發散著思維。
“德興阿大人說了，明天會有五千援軍趕到，五天內從揚州那邊至少還能來四千人。”
“加一起的話就是差不多一萬五千人，對麵的長毛賊撐死也就三四萬，守住肯定是沒問題了。”
“江南大營那邊的欽差和春大人正在猛攻江寧府，隻要我們再支撐一兩個月的時間，就算和春大人無法攻克，已經斷絕補給的江寧府也難以為繼，必然破城。”
想到這裏，馮子材臉上不由露出發自內心的笑容。
禍害了大清整整八年的太平天國，終於要隨著江寧府的收複而宣告終結！
便在此時，馮子材麵前突然火光一閃。
“轟隆！”
巨大的爆炸火光在雨夜中綻放開來。
驚人的氣浪重重擊打在馮子材的身上，直接把他掀飛了出去，砰一聲落在地上，滾了幾圈後一動不動。
這一聲巨響，對太平軍營地中的李秀成、陳玉成來說細不可聞，但對於就在小店清軍營地之外數百米處的一千名太平軍刀牌手而來，那便是極為醒目。
率領這一千名刀牌手的李世賢霍然起身。
這一刻，不需要李世賢多說什麽。
所有刀牌手都同時站起，快步朝著麵前的清軍營地衝了過去。
不過兩分鍾時間，李世賢就衝到了原先清軍的炮台處。
一個觸目驚心的大坑出現在這裏，原先堆放其上的多門清軍大炮早已不知所蹤。
傾盆大雨從天穹傾瀉而下，正快速地將這個深坑填滿。
李世賢哈哈一笑，從邊緣繞了過去，輕巧一跳，沿著被炸得四分五裂的柵欄缺口進入了清軍營地之中。
便在此時，李世賢正好看到一個人影搖搖晃晃地從地上站了起來。
馮子材感覺自己的頭很暈。
被氣浪擊中的瞬間，他就當場失去了意識。
等好不容易醒來，耳邊除了大雨劈裏啪啦落在臉上的聲音，似乎還有隱隱約約的腳步聲。
馮子材鼓起全身力氣，緩緩站起。
他能感覺到，自己的大腦正在迅速恢複對身體的掌控。
然後，他抬起頭，正好看到了第一個衝入營地中的李世賢。
兩人目光隔著雨幕對視，空氣在這一刻似乎凝固了。
下一秒鍾，兩位將軍同時動了起來。
李世賢揮舞著手中長刀，往前發力狂奔。
馮子材毫不猶豫地轉身，往後拔腿就跑。
“他娘的，清妖的將軍隻會跑路嗎！”李世賢氣得大叫，手中大刀在雨水中亂揮。
“那清妖，給爺爺站住，和爺爺大戰三百迴合！”
在這驚人的大雨中，馮子材壓根就聽不到後麵的李世賢在叫些什麽。
他的腦海中隻有一個念頭。
“趕緊示警！”
“絕對不能讓這些長毛賊殺進來！”
尖銳的警報聲已經在清軍營地之中響起。
方才炮台被炸毀的巨大動靜，早就已經驚醒了沉睡中的許多清軍。
剛剛打了敗仗的鞠殿華做了個噩夢。
夢裏，他看見無數頭頂天立地的巨大黃牛、黑牛朝自己狂奔而來，自己奮力逃跑，最終卻被牛群追上，踩成了一灘又一灘的肉泥。
“我x——”
鞠殿華猛然從床榻上坐了起來，滿頭大汗。
便在此時，他聽到了尖銳的警報聲。
鞠殿華表情瞬間凝固，以最快的速度披掛甲胄，衝出帳篷。
正好看到馮子材狂奔而來。
“鞠將軍，長毛賊殺進來了，快組織迎戰！”
鞠殿華如遭雷擊，愣在原地。
成上千萬的太平軍士兵在大雨中衝入了清軍營地。
一團混亂的清軍，壓根就沒有辦法組織起任何像樣的抵抗。
刀光劍影中，一名又一名清軍士兵倒在地上，咽下最後一口氣。
瓢潑暴雨不斷落下，在短短幾秒鍾內就將屍體上緩緩流出的鮮血全部衝散，匯入地上無數涓涓水流之中。
當李秀成興衝衝地在諸多隨從的簇擁下進入小店清軍營地的時候，戰鬥已經抵達尾聲。
營帳中處處都是清軍士兵的屍體，還有一小部分清軍垂頭喪氣地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的等待著接下來成為俘虜的命運。
這裏麵並不包括旗人。
大清八旗兵，尤其是八旗軍官，都很喜歡穿著和自己所在那一旗顏色一致的盔甲。
這就給太平軍提供了很大的方便，隻要看到穿彩甲的，一刀砍死絕對沒錯。
雨勢逐漸變小，身後傳來了馬蹄聲，陳玉成也追了上來。
李秀成轉過頭，對著陳玉成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
“陳兄，咱們贏了！”
陳玉成哈哈一笑，甩了一下頭，無數水珠隨之飛濺而出。
“還沒結束，德興阿的江北大營還在呢！”
李秀成哈哈大笑，臉上帶著無以倫比的自信。
“德興阿那個老東西，他的後路都被我們斷了，接下來他插翅難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