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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學士府裏,項聞濟看著那籠中的麻雀犯愁。

    他迴府的時候,還以為謝祁送的禮是為了給自己賠罪的,想著自己好歹也是朝堂官員,謝祁肯定也不敢和他撕破臉。

    卻沒想到,揭開籠子上邊的黑布,裏麵卻隻躺著個死掉的麻雀!

    真要把他的魂都嚇掉了!

    項北轅反應得快,一見了那麻雀,便想起昨晚父子兩人在屋裏嚼舌根時說的話。當時,項聞濟把雲危畫比作了麻雀,說她被踩死了都不會有人搭理。

    想來這話,是被白王府的探子聽去了,又傳到了謝祁的耳朵裏。所以今天,謝祁才會給他們來這麽一出。

    ——這白王的手伸得是有多長啊!連他們兩父子偷偷在屋裏說的話都能打聽到。

    見著麻雀的樣子,項聞濟便懊惱不已!原來不是雲危畫在擺架子給他們看,是謝護衛故意給他們顏色看呢!

    謝祁有意護著雲危畫,也就是說……那雲危畫在白王府有一定的地位了?

    這還怎麽得了!他今天可實打實地和王妃娘娘吵了一架!

    於是項聞濟趕緊準備了東西往白王府去了,想著趕緊見著那兩個主兒,賠罪一番,想法子把這一頁揭過去。

    結果呢?

    人家白王府直接閉門不見,禮照收,就是不肯露麵。

    而謝祁,又是出了名的記仇性子。

    項聞濟滿心懊惱,癱倒在太師椅上,滿腦子想的都是:這次得罪了白王府、以後可該怎麽辦啊……

    項北轅也煩惱不已。這整件事情,說到底都是他“中了毒”引起來的,作為項聞濟的兒子,他心中也愧疚。

    “哎,和白王府的梁子算是結下了,這以後……”項聞濟看著籠子裏那隻死麻雀,眼睛都紅了。

    項北轅趕緊吩咐人把那鳥籠子扔出去,免得項聞濟看了煩心。他思忖片刻,道:“父親,可這世上,又不是隻有白王府一個皇家。”

    項聞濟埋著的頭抬了起來:“什麽意思?”

    項北轅起身,在大廳裏踱步。片刻,好像是打定了主意,湊到項聞濟的耳邊,悄聲道:“不如考慮一下,昨天蘇老爺的提議?”

    這個想法一出現在項聞濟的腦海,就好像烙在了上邊,怎麽甩都甩不掉了。

    聽從蘇遺通的提議……投靠明德皇帝!?

    是,是了。

    如果真得罪了白王府,那麽明德皇帝那裏,確實是項家最好的避難所。可這也意味著,項家從此再也不是一個中立的門第。

    白王和明德皇帝之間,注定了隻能留一個,項家一旦參與了站隊,就要肩負起這兩兄弟競爭帶來的後果。

    項聞濟不敢,不願,卻好像……也別無他法。

    “父親,現在隻能這樣了!”見項聞濟還在猶豫,項北轅再次慫恿道,“陛下是遵從遺詔登基的,名正言;這陣子白王府又折損不少,想來之後也再難翻身。若遭到白王府嫉恨,那唯有跟隨陛下,才能保住項家!”

    項北轅的一番話,仿佛點醒了夢中人。項聞濟眼裏泛著血絲,飛速地在腦子裏分析了一下如今的狀況——是,自從上次白王“失心瘋”之後,白王府麾下確實折損了不少,估計以後也不會好過了。

    “快,把筆墨拿來!”項聞濟又重新振作了精神,吩咐著仆人,“我得趕緊給蘇遺通寫封信!”

    -

    另一邊,雲危畫迴了譚風院以後,舒心和鸚歌趕緊迎了上來,進了屋,鸚歌二話不說就跪在了地上。

    雲危畫一愣:“鸚歌,你這是做什麽?”

    鸚歌噘著嘴,撚動衣角,卻也不說話。舒心侍立在一側,也是麵露難色。

    雲危畫見兩人神色有異,道:“出了什麽事,直說便是。”

    舒心從懷裏拿出一被錦帕包著的物什來,遞到雲危畫的跟前。那錦帕是上好的布料,綢緞絲滑,薄如蟬翼,上邊還繡著一隻粉嫩的牡丹,一看便知是貴重人家的物件。

    雲危畫接過來,拆開看了,裏麵包裹著的是一堆黃色粉末,聞起來還有淡淡的清香。

    那味道,雲危畫一聞就察覺了端倪,和她在閑月閣的老槐樹上取下來的藥粉一模一樣!這是害她容顏盡毀的毒藥!

    雲危畫蹙緊了眉頭,望著鸚歌,問:“這是怎麽迴事?”

    鸚歌紅著臉:“昨晚在路上碰見了三夫人房裏人,她們……她們把這東西給了奴婢,要奴婢將這東西放到小姐的吃食裏!小姐,當時她們人多,我不得已才接了,鸚歌沒想害小姐的啊!”

    雲危畫將毒藥包好,放到小桌上:“你怎麽知道,這是害人的物件?”

    “奴婢本想扔了它的,又好奇那三夫人賣的什麽關子,就將藥粉兌在昨晚剩的魚塘裏給了路邊的野貓了……”仿佛是想到了什麽異常恐怖的事情,鸚歌整個身子都顫抖起來,“哪知那貓兒……那貓兒死了!而且渾身潰爛生膿,可怕極了!所以鸚歌……就找了舒心姐姐出主意,決定把這事兒告訴小姐!”

    “小姐,鸚歌絕無二心!收了這物件也隻是怕三房的人脅迫,三夫人心腸歹毒,小姐不得不防啊!”鸚歌跪在地上,言辭懇切,“對了!這銀兩,這銀兩是三房的人給的,鸚歌不敢收!”

    鸚歌從懷裏摸索出一錠銀子來,放在了雲危畫腳邊。

    “小姐,”舒心觀察著雲危畫的神色,小心喚了一聲,“我見過那貓兒的死狀,真是可怕極了。鸚歌還小,她被嚇得魂都丟了大半呢!”

    知道舒心是在給鸚歌求情,雲危畫揉了揉額頭,道:“起來吧,這事兒我知道了。”

    “小姐?”鸚歌好像還沒反應過來,大約是沒有想到,雲危畫會這麽輕飄飄把這一頁翻過去。

    雲危畫見她還是一副小心謹慎的樣子,便走上前親自扶起了鸚歌:“我在這世上沒什麽親人,和丞相府也早已經決裂。我還能信的,也就是你們這兩個丫頭了。”

    上一世,舒心對自己的忠心雲危畫見過;鸚歌堅定不肯害主的心她也見過。至少在短期裏,隻要不發生什麽變故,雲危畫相信這兩個丫頭。

    這也是嫁入白王府後,雲危畫仍舊固執地要求他們兩個服侍自己的原因。

    鸚歌站起身,看了看小桌上的毒藥,滿麵擔憂:“可那三夫人心腸實在歹毒。小姐都出了雲府了,她居然還不肯放過!”

    “她不肯放過我,我更不會放過她!”雲危畫冷冷說著,一雙眸子仿佛覆上了冰霜。

    她原以為,重生之後揭開南宮卿安和項北轅的真實麵目,保住雲家的基業便也罷了。如今看來,不管是雲百寧還是寧氏,都沒有將她這女兒放在心上,甚至巴不得她死!

    這些人想看她死,她偏要活著!更要活得漂亮!

    雲危畫渾身的氣質非同往日,眸子裏滿含恨意,舒心和鸚歌相互攙著,都對雲危畫如今的表現大吃一驚:這哪裏還有半分怯懦的影子了?

    “王妃!您在嗎?”屋裏氣氛冷肅,卻忽聽見院子裏的急切唿喚聲。

    舒心開了門,就見謝祁一身紅衣待在院裏,神色慌張。他的麵前,則站著麵容冷峻的段驚瀾。

    見了這陣仗,雲危畫還以為是項聞濟告狀告到了段驚瀾那裏,惹得白王不快打算處罰她呢。雲危畫上前一步,正要詢問,卻被段驚瀾一把抓住了手腕。

    段驚瀾二話不說,運足了內力便飛上屋頂,帶著雲危畫走了。

    “小姐!”舒心和鸚歌看呆了。

    飛那麽高,萬一白王一不留神手一軟,把她們家小姐扔下來怎麽辦啊!

    謝祁朝她們兩個拱拱手:“兩位姑娘放心,片刻就迴。”

    說罷,那火紅色的影子也消失在了譚風院。

    雲危畫不記得這是第幾次被段驚瀾攬在懷裏了,隻覺得他身上的味道異常好聞,全然不見新婚那日,身上滿沾著的血腥氣。雖是盛夏,可夜晚的時候空氣還是有點涼,雲危畫攏緊了臂彎,摟住段驚瀾的腰。

    段驚瀾的身子還是有了片刻的僵硬,卻又很快恢複。

    不知是過了多久,雲危畫覺得胳膊有些酸,快要摟不住了。感覺稍有鬆懈她就會從天上掉下去!

    ——看來以後,還是要自己學會輕功比較好,被人帶著飛的話,危險性實在太高了。

    雲危畫調整了一下姿勢,想要避免自己從段驚瀾身上滑下去。段驚瀾仿佛也看出她體力不支,摟著她的那隻手又緊了緊,隻是那麽一瞬間,雲危畫便覺得鋪天蓋地的溫暖席卷而來。

    給她一種久違的……安全感。

    她最缺少的東西。

    ——看來,以後不學輕功也沒什麽,需要的時候找白王就行。比轎輦還快呢。

    雲危畫心裏的小算盤打得精細,卻聽到段驚瀾開了口:“你重了。”

    哈???

    雲危畫抬起頭,怒目而視。

    仰頭時,她恰好能看見段驚瀾姓感又完美的下巴,還有一張微抿著的、帶著冷硬感覺的唇瓣。

    雲危畫想起那天夜裏的親吻來,覺得自己被那雙唇瓣觸碰過的脖頸又開始發燙。

    ——可惜了,怎麽親的不是嘴呢?

    雲危畫舔了舔唇,為自己的想法感到羞恥,趕緊埋下了頭。

    她卻不知道,自己剛剛那舔著唇瓣的動作都被段驚瀾看在了眼裏。段驚瀾看著埋在自己懷裏的小人兒,喉結不受控製地一動。

    白王妃,還真挺好看的。

    嘖。

    讓人想做點什麽。

    “殿下!前邊就是了!”謝祁的聲音忽然傳來,打斷了段驚瀾的思緒。

    段驚瀾隻覺得原本醞釀的情緒和氣氛全都不見了,臉色一沉,狠狠瞪了謝祁一眼。

    謝祁被他這麽一瞪,險些沒嚇得從半空中摔下去!

    ——殿下這是怎麽了?瞪他幹嘛?他他他好不容易追上了白王,卻被白王瞪了!?

    謝祁覺得自己一顆忠肝義膽都被段驚瀾狠狠摔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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