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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賈代祥再次有了吐血的衝動!

    他有那麽不堪嗎?

    他怎麽說也提榮府代掌家業三十年, 跟著賈代善也拜見過金陵的府台大人、縣太爺。

    縣太爺下鄉巡查, 接見鄉老, 也有他一席之位。

    怎麽到了這母子們嘴裏,竟是潑皮無賴了?

    這也太埋汰人了!

    這是什麽母子啊?

    小的明目張膽仗勢欺人, 老的卻不問青紅皂白,就知道護犢子!

    然則,賈代祥氣得行將吐血, 卻不敢稍稍齜牙。

    誰讓賈赦捏著他長子的把柄呢!

    此刻,賈代祥對以親情打動他母子, 僥幸過關,已經不再抱有幻想了。

    這三母子都是一夥子, 全不是好人!

    可是, 他卻不得不求著這些人!

    賈代祥噗通一聲就跪下了, 哭道:“他嬸子啊,不是兄弟不識抬舉, 不知好歹,八十萬兩, 兄弟委實拿不出啊……”

    石梅這裏忙著嗬斥賴大:“你們都是死人啊,沒看見五老爺跌倒了, 還不快點攙扶起來!”

    石梅也很奇怪,賈赦為什麽一定要咬死了八十萬呢?

    石梅抽空瞅了賈赦一眼, 又挑眉詢問端倪。

    石梅交代他收繳五房四十萬的資財, 給五房留下十萬作為安家費用。

    怎麽就咬死了八十萬了?

    賈赦甚是聰明, 石梅這一瞅, 他就知道母親在想什麽,遂將賈代祥帶來的賬簿子遞給了石梅。

    石梅接手一扒拉,頓時明白賈赦為何發飆。

    賈代祥帶來的房契地契,都是東省地的貧瘠所在。

    江南吳縣與梅縣的膏腴之地,一點沒有。

    東省地隻有一千二百畝的老林子與山窪地,外加一座農莊,一座酒莊,一座養殖場,值不得十萬銀。

    吳縣與梅縣卻有八千畝上等良田,十座華宅。

    這是把人當成傻子,還是打發叫花子呢!

    這人既然這人肥臉不要臉,石梅也不需再顧什麽情麵。

    “請教五老爺,我們公爺臨終囑托我,說是曾經囑咐五老爺,每年拿出一半的土地出息,逐年增買良田,置辦農莊,未知五哥辦的如何了?我怎麽這些年來從未見過地契呢?”

    石梅這麽說還是給賈代祥留了最後的遮羞布。

    不然,她可以直接拿帖子請動族中長老開祠堂,當著族裏叔伯們跟五房算賬,問一問五房:幾十萬家財從何而來?

    賈代祥聞聽石梅之言,驚駭的嘴巴大張,賈代善什麽時候說過要置辦田莊,購買良田了?

    他想斥責,這是趁火打劫!

    卻是嘴巴裏除了‘哦哦哦,那個,那個……’就說不出完整的話來。

    畢竟,他家裏的夾牆裏正躺著萬畝良田的地契,十幾座華宅的房契。

    這些良田華宅,有些是從榮府克扣二來,然而,有一半卻是他自己賣命掙來的血汗錢啊。

    這幾個活土匪,這是想要一網打盡啊!

    憑什麽啊?

    石梅將賈代祥帶來的賬簿子丟在賈代祥懷裏:“既然五叔上門討教,我就提供兩條方案。

    第一條,賈敾不除族。但是,賈敾胡作非為,魚肉相鄰,影響極壞,不嚴懲不足以平民憤。

    不嚴懲也不足以正家規。

    所以,賈敾可以不除族,但是必須接受族規懲罰,當眾杖責四十,以示警惕。

    子不教父之過,賈敾為害一方,讓賈氏的名譽受損,威望降到塵埃。五哥身為父親有著不可推卸的責任。

    所以,你們五房從此脫離金陵賈氏,去東省地做開山鼻祖吧。

    若是五哥接受,我做主,這些東西就是五房今後賴以生存壯大的根基。

    今後,東省賈氏與金陵賈氏,京都兩府,依然還是親眷。

    大家同氣連枝,守望相顧。

    這條五叔若是不滿意,我還有第二條路。

    首先按照祖宗家法,把害群之馬賈敾除族。

    然後,把他交給官府,任憑官府依律發落。

    不說從前,隻說眼下強占良家婦女,該當何罪?

    再者,你們五房信譽盡失,無顏再替榮府掌管祖業。五房即刻交出我榮府的庶務印信。

    老太爺手裏的事情我暫且不管,從嘉和元年開始,是我主管中饋,我們就把這之後的二十年賬務整理清楚,可否?”

    賈代祥頓時如遭雷擊,盯著石梅如見鬼魅。

    無他,東省地的東西就是他在賈源手裏貪汙的東西。

    江南的良田,卻是在賈代善接受庶務之後的二十五年間斂財所得。

    賈代祥沒想到他藏著捂著的財富,竟被石梅一眼看了個通透。

    賈代祥渾身顫栗的厲害,瞬間老了十歲不止。

    賈代祥的夫人頓時哭起來:“有這麽欺負人的嗎?我們辛辛苦苦幾十年啊,一朝……”

    石梅溫溫柔柔的打斷了她:“十萬家私還嫌少?金陵祖籍十二房,各家各戶搜一搜,看看哪一房攢下十萬家私?”

    賈敾這時候已經被嚇瘋了,抱著他爹腿杆子亂撞:“爹啊,爹啊,救命啊,孩兒不想坐牢,那些狗東西肯定會咬死我,會讓我坐牢的,我不想坐監牢,我還年輕啊,我是長子,我要繼承家業,我還要孝敬您們二老……”

    從來不肯動賈敾一個手指頭的賈代祥,踹了兒子一腳:“喪德敗家的玩意兒,拖累父母兄弟至此,你還有臉哭?”

    賈代祥終於理解賈代祿所言,賈氏宗族隻怕從此不會安寧了!

    石梅的意思很清楚了,賈代祥交出從榮府偷盜的東西,榮府情留一線,不除族不驅逐。而後,賈代祥自己請命,闔家搬遷去東省地安家落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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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時得到東省地的地契房契作為根基,從此成為賈氏在東省地的分支。

    若是不同意,五房即刻家破人亡,顏麵掃地!

    賈代祥最終咬牙吐出兩個字:“五房願意分支搬遷,另立祖祠!”

    石梅頷首:“既然五叔一再要求分支,我們雖然不忍心,也隻好同意。老大,你親自去告訴你八叔一聲,讓他準備相關的手續。趁著衙門還沒封印,備辦妥帖!”

    賈代祥敢怒不敢言:榮府竟然這樣亟不可待要驅逐他們!

    這是有多麽憎恨五房?

    他這些年沒有功勞總有苦勞吧?

    榮府這起子白眼狼,竟然絕情至此!

    石梅自然不知道賈代祥的腹誹,不然必定要笑掉大牙。

    貪汙主家的錢財,利用主家的名譽賺取銀錢,卻讓主家背鍋,這是哪門子的功勞與苦勞?

    賈敾得知自己要挨家法,嚇得攤倒在地哭嚎:爹啊,四十大板會打死人的呀!

    榮禧堂的地麵瞬間濕了一大塊。

    石梅心中厭惡極了,吩咐道:“賴大,金大,你們帶人駕車,把五老爺五太太送迴家去,然後,把咱們家的東西搬迴來。”

    賈代祥看了石梅一眼就搭下眼皮:心道這個女人賊精啊,這是怕他迴家轉移家財吧!

    賈代祥此刻已經明白,榮父母子們惹不起!

    他拱手告辭:“多謝榮公夫人寬宥,我們告辭了!”

    石梅知道他心存怨恨,卻是不懼不悔,吩咐道:“賴大,吩咐下去,隻接收五老爺書齋庫房的東西,內宅女眷不許驚擾,女眷的東西不許沾手,若有違者,家法不容!”

    賈代祥腳步一頓,知道這話的含義,這是賈母給五房女眷的體麵。

    也是警告奴才,五房犯了錯也是主子,不得辱沒!

    賈代祥心裏五味雜陳,這些年來,他竟然沒有看懂這個女人。

    卻是躬身作揖:“多謝國公夫人成全!”

    賴嬤嬤可是知道女人身上的潛力,然而,她數次欲言又止。

    石梅也不想贅述。

    她要懲罰五房,要立威,卻不會給族人留下一個刻薄寡恩的印象。

    一個好漢三個幫!

    有時候,還是血親最可靠!

    畢竟大家有共榮的祖先,有共同的利益。

    水至清無魚,人至察無徒!

    石梅的目的是成為賈氏宗族的龍頭,帶領賈氏欣欣向榮,做個受人尊敬,受人愛戴,幸福快樂的老太太。

    而不是讓人恐懼,敬而遠之的孤家寡人!

    這次返鄉,本來隻準備栽培兒子,收攏人心,拔掉了五房已經是意外之喜。

    過猶不及,很不必趕狗入窮巷!

    今後,石梅會製定一套管理監督相結合的管理製度,不妨在府裏組建一個小朝廷,將榮府資產的管理集團化,製度化。

    王氏再想偷賣祖產就甭想了。

    賴大陪著賈代祥迴家收取房契房契印信。

    石梅讓賈赦去見了代理族長賈代祿,替五房講情,賈敾不除族,隻嚴懲。

    至於五房要搬遷去東省,則有五房自己去說。

    反正石梅有言在先,五房不履行諾言,榮府即刻把賈敾送進衙門。

    搶占□□就不是四十大板的事情了。

    賈代祿答應次日開祠堂處罰賈敾。心裏卻在猜測,五房拿出了多少銀子收買榮府。

    五房的資產可是不少。

    五更天,賴大終於跟五房交割完畢。

    賴大帶迴來十二張華宅房契,良田九千八百畝,現銀二十八萬兩。

    加上東省地的資產,五房的資產高達五十萬兩。

    石梅感歎,怪得人說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

    一個小小的側枝,不過仗著嫡枝的勢力,就能斂財至此!

    僅憑著兩萬畝良田,五房不可能在二十年斂聚如此龐大的錢財。

    五房必定還有歪門邪財!

    “我讓你注意的鹽茶私賣證據可有?”

    賴大道:“奴婢仔細搜尋了,不僅賬麵不曾記載,密室暗房奴婢也仔細查找了,並不曾發現。“

    石梅道:“可曾問過五老爺?”

    “奴婢詢問過五老爺,五老爺矢口否認,說是不敢違法亂紀!”

    石梅卻知道,賈玫提供的消息絕對可靠,五房肯定參加了販賣私鹽私茶的買賣,隻是不知道他們如何操作,竟然能夠瞞天過海。

    石梅喚來賈赦賈政兄弟兩個吩咐:“雖說你們將來不必親自打理庶務,但是,你們必須要懂得個中關隘,這對你們將來進入官場大有裨益。不然,你們將來做官就是聾子瞎子,憑人忽弄。

    你們兄弟明天就跟著賴大去清點店鋪,賬實核對,務必要弄清楚,這些年,這些鋪子做什麽營生,都是誰在經手。”

    石梅猜測的不錯,賈代祥果然利用榮府的鋪麵走私鹽茶。

    榮府的鋪子買賣鹽茶,賈代善每年都購買了正經的官方鹽引茶引。

    但是,賈代祥卻是一份鹽引,十倍的出貨。

    這是拿著榮府的前程,換取他自己的錢財啊!

    石梅這下氣狠了:“我們對五房太過仁慈了。”

    賈赦大怒,即刻就要去收拾五房:“這些可惡的東西,應該把賈敾那狗東西腿子打折了才好。我這就把賈代祥那老小子送官查辦。”

    石梅擺手:“走私鹽茶,罪莫大焉。一旦走漏風聲,我們榮府就會被人攻訐。你將來襲爵也要受到影響。“

    賈赦恨得咬牙切齒:“就這麽放過他們?我就說母親您太過仁慈了,送了那樣大注家私,他們也配?”

    石梅歎息:“這個五房的確是禍根,遲早一日會拖累我們。可是,眼下最好不要動。這樣,你去親自安排,借口過節,明日把我們在金陵的十二家鋪麵全部歇業清點。然後放出風聲,就說這些年鋪麵虧損的厲害,開不下去了。”

    賈赦心疼不已:“鹽茶鋪子我知道,每年都有□□千銀子的進賬,差不多是府裏入息的三成,就這麽關了,多可惜啊?這鹽茶鋪子父親可是在陛下哪裏過了明路的生意,眼下關張,今後再要開起來就難了。”

    石梅道:“鹽茶鐵乃是朝廷賦稅的重頭,曆來都是朝廷統管。隻有極少數的皇親國戚能夠沾染些許。你也說了,這是你父親的麵子,如今你父親可是不在了,人走茶涼,見好就收吧。

    我們自我反省,將來這事兒即便鬧出來,陛下或許會看在你父親網開一麵。

    若是我們貪得無厭,遲早一日要被陛下清算!

    再者,你父親弄這鹽茶鋪子,所得利潤,又有多少納入了公中?”

    這話賈政糊塗,賈赦卻入耳則明。

    太子需要金錢招攬人才,收買人心。

    父親身為太子師傅,每年都要給太子進貢,甚至不惜舉債。

    據賈赦所知,父親曾經幫助太子舉債四十萬兩,這些銀錢不知道在戶部是如何了消。

    賈赦頷首:“母親安心,兒子知道怎麽做。”

    賈赦手腳麻利。

    第二天起,就開始大張旗鼓的關張鋪麵,不到一天,金陵街麵上就傳開了,榮府的鋪麵虧損嚴重,要關門停業了。

    至於為何虧損,榮府的奴婢多是欲言又止:“主子不許亂講,我們說不好!”

    這般越是藏掖,越是被人演繹出許多的版本。

    最後竟然演繹出賈氏宗族欺負孤兒寡母。

    臘月十五這天,這些眾說紛紜戛然而止。

    卻是這天,賈氏五房賈代祥,忽然帶領闔家老小,頂風冒雪離開了祖居之地。

    五房走的時機雖然不對,然而,五房上下的王八氣勢卻十足。

    全家老小一色穿著貂皮大氅,華蓋馬車四駕,坐著五房的十幾個主子。

    拉東西的青騾馬車也有十二掛。

    石梅原本跟族裏商議,讓五房開春之後天氣暖和了,再去東省地安家落戶。

    誰知,賈代祥為了給榮府母子們扣上刻薄的名聲,竟然選擇在臘月搬家。

    這一下子,大家都不知道如何嚼舌了:到底誰欺負誰啊?

    石梅把玩著五房送來的藥匙房契,心裏冷笑:你要誹謗榮府,你就穿得破破爛爛些,那才是受欺負的模樣。

    如今這般華服寶車,比人家衣錦返鄉還要榮耀,算什麽呢?

    再者說,雇傭水軍傳謠,誰還不會呢?

    石梅叫來賴大金大,細細吩咐一番。

    兩人領命而去。

    賈代祥提前搬家,並未知會族人。

    賈代祿聞言臉色都綠了。

    五房這是在向世人彰顯榮府母子之惡啊!

    焉知榮府母子就是好惹的?

    這樣折騰下去,五房隻怕真的要一輩子被發配漠北,永不能複返了

    不等賈代祿想出挽救的措施,街麵上就開始流傳出另外一個版本。

    卻是榮府的大管家賴大,寒冬臘月,頂風冒雪在各大牙行之間匆匆的穿梭來往。

    卻他每每愁眉苦臉,唉聲歎息。

    牙行老板起了好奇心,找不到合適的掌櫃人選也不必如此吧?

    追問之下方知,榮府在金陵的十二家鋪麵的掌櫃全體請辭,榮府的鋪子在虧損之後,又被人挖走了所有掌櫃。

    榮府母子們孤兒寡母,不通庶務,在金陵人生地不熟,眼見鋪子就要永遠關張了。

    賴大還哭喪著臉說道:“咱們公爺仙逝,爵位還沒著落,一家子老小都指靠著鋪子出息呢,您說說,今兒已經臘月二十了,再過四天您就關門了,叫我哪裏去尋找合適的人選呢?這不是要逼著我們全家老小討飯去嗎?”

    大家不免疑惑:“五房搬家,難道這些人也搬家不成,他們人在金陵,總要吃飯吧?”

    賴大搖頭:“不知道,有的說有了新東家,有的說是要迴鄉養老,總之不做了。”

    牙行眾人嗤笑:“你們那鋪子的掌櫃我們也不是沒見過,大多不滿五十呢,養什麽老呢?”

    賴大頷首附和道:“我也是這麽說啊,可是人家就是要辭去差事,我們也不能強逼人家吧!”

    賴大說完趕著走下一家去了。

    他留下的話題卻沒就此完結。

    閑磕牙的人群可不缺乏幻想力:

    五房替榮府掌管鋪麵,借著職務之便,偷光了錢財,然後,又挖走了熟悉生意的掌櫃,隻給榮府孤兒寡母留下一個空殼子。

    怪得五房搬家,有那些寶車箱籠,隻怕是藏了許多金銀細軟呢。

    這一想,這些看戲的民眾頓時恍然大悟:原來是五房趁著榮府公爺仙逝之際,欺負人家孤兒寡母啊!

    金陵府的議論聲瞬間一邊倒,都是責罵五房白眼狼喪良心。

    金陵賈氏沒有賈代善一力擎天,能有今天?

    賈代祿還沒想出如何安撫榮府,他兒子又給他說了街麵上新近的流言:“父親,您快點想折吧,咱麽家都成了人家茶餘飯後的笑料了。”

    賈代祿被五房榮府兩邊的夾擊,焦頭爛額,無計可施。

    他知道五房的落腳點,去了賈代祥連門也不開。

    賈代祿不得已,隻有跑來榮府替五房求情:“大家血脈相連,同氣連枝,五房是不該監守自盜,確實做錯了。

    然,他們已經受到了懲罰被驅逐,嫂子您又何必趕盡殺絕?

    五房在族內已經臭不可聞,大家都知道嫂子的寬宥,五房的醜陋,又何必把五房的不堪傳得人盡皆知?

    這讓五房顏麵何存,這一來,五房的子嗣豈不是永遠不能迴歸祖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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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梅反問賈代祿:“八叔這是覺得我們母子絕情?請問八叔,五房利用我家名下的鋪子販賣私鹽牟利之事,一旦被官府知悉,追查下來,我榮府上下性命何存?

    八叔難道覺得我榮府上下百十口人的性命,不及五房的麵子重要?

    五房誣陷我們母子刻薄寡恩,可曾想過我們如何在世人麵前立足?

    我們不要臉麵嘛?”

    賈代祿被石梅犀利的點中死穴,頓時被掐住脖子一樣,嘴巴一張一合卻說不出話了。

    這日臘月二十。

    臘月二十一,賈玫前來給石梅請安,實則是石梅與他約好了商議接管榮府庶務的事情。

    這一次,石梅不預備做甩手掌櫃。

    首先,在金陵的餘下的兩年守孝時間,石梅預備讓賈赦賈政賈敏三兄妹,在讀書練武繡花的閑暇,抽空打理榮府的庶務。

    免得一個大男人家家,養得十指不沾陽春水,五穀不分,庶務不通,將來被賴大這起子奴才們蒙騙。

    如同宣統似的,十兩銀子買個雞蛋吃,他還傻子似的樂嗬得很。

    石梅一早擬定了賈府名下十二家鋪麵,再有祖產一萬二千畝,新增良田九千畝的管理計劃。

    榮府名下良田並非是整塊的田地,攏共有二十四家農莊。

    之前,這些農莊主都是五房安插的親信,五房連吃帶喝這些年,沒見他們吭一聲,可見都是沆瀣一氣,一路貨色。

    這些人統統不能再用了。

    石梅不預備再這般行事,賈玫隻是石梅預備聘請掌管庶務的大掌事,是東家與下麵農莊主之間的聯絡人與監管人。

    榮府名下的莊頭與掌櫃,石梅決定派遣可信任的家生子兒充任。

    家生子兒方便管理,一旦出事,可以一擼到底。像是烏進忠賈代祥這種親族故舊,出了事情,就有些投鼠忌器。

    賈玫看了一眼石梅製定的規章製度,頓時明白,石梅取締了之前那種家族式管理,而是把自己當成榮府的幕僚清客一般看待。

    十二房就甭指望像五房一樣,一家獨大,壟斷榮府資產上下所有肥缺。

    賈玫心裏有些失落。

    他以為這次搭上榮府這列華蓋車,可以順便拉拔十二房的計劃泡湯了。

    石梅對此心知肚明,她要用人,再不能讓人餓著肚子辦差事。

    雍正那個鐵血帝王要用人,也要發放養廉銀子,何況她是尋常女子!

    石梅說道:“侄兒不是外人,我就醜話說在頭裏,我這份差事可不輕鬆。

    我們榮府說起來有爵位,俸祿銀子根本養不活人。實際上,榮府上下生活起居靠得就是土地收成。

    民以食為天。

    農桑事宜不可馬虎,像是五房從前那種軟枕高臥的做派不可取。

    作為榮府的代理人,侄兒你春季要視察農桑,夏季要預防洪澇,冬季要預防雪災,還要巡查各地春耕準備情況,事無巨細,你都要心中有數。

    一年四季,你必須每一季迴京一次,匯報農莊的情況。春春夏秋冬四季,你必須對所轄農莊做出詳細的報表,旱澇雪災,必須有具體的日期,災情大小,補救的措施,賑濟的情況,都要有詳細記載。

    不能空口說白話:受災了,絕收了,就完事了。

    這個苦,侄兒能吃得了嗎?“

    賈玫自然滿口應承:“侄兒原本就在牙行跑腿,一年四季,風裏雨裏,隻怕沒有生意可做,再不會怕苦怕累。”

    石梅頷首:“這就好。這般算下來,雖然榮府的田產都在金陵府,光是視察兩萬田畝,也夠你忙碌了,一年隻怕要有半年不能著家。

    後宅不寧,你也不能安心。

    這事兒我也替你想好了。

    我前兒看了下,你們家的宅邸幾十年沒有修整了,且兄弟十幾人,擠在一個院子裏實在是太逼仄了。

    正好,五房搬遷,他們空出來的宅邸,就歸你了。

    五房的宅子前後有五個院落,相當於五進的大宅子,足夠你奉養父母,安置膝下的三子一女。

    賈玫再沒想到有這樣的好事,忙著起身作揖:“多謝嬸娘!”

    石梅擺手:“坐下說話。

    另外,我聘請你到榮府替我管理產業,你就如同我的兒子一般,你的月例就與你兩個兄弟一樣,每月十兩銀子。

    四季衣衫公中備辦,夏季三月每月消暑補貼五兩,冬季三月每月有柴碳補貼五兩。

    另外,每月筆墨紙硯費用八兩,也與他們兄弟一樣。

    你出門在外,比他們兄弟每月還要多出五兩銀子的差旅費用。到了年底,若是風調雨順大豐收,你還有一個額外的大紅包。”

    石梅說著話遞給賈玫一張表格:“這是我擬定的你的職責與待遇,你看看,哪裏不滿意,跟我提出來,我酌情增加。”

    賈玫攢緊表格,手指卻在顫栗,一月十兩銀子月例,八兩銀子的紙筆費用,足夠他父母妻兒好吃好喝,還有結餘。

    五兩銀子的差旅費,也足夠他一年的花銷還富裕了。

    賈玫起身整理衣冠,然後躬身作揖,顫聲說道:“嬸娘替侄兒安排的這樣妥帖周到,侄兒一下子從糠籮裏跳進蜜罐裏了,還不滿足就不是個人了。

    侄兒最大的願望就是讓父母過富足安樂的日子,嬸娘幫侄兒達成了心願。侄兒沒有別的本事,唯有一顆良心,侄兒這輩子絕不辜負嬸娘的厚愛。否則,侄兒就不能算是個人!”

    石梅聞言笑道:“說得好,這世上有本事的人遍地都是,有良心的人卻稀罕得很。

    如此,我們說定了。

    哦,還有一件事情,上次你媳婦不是想讓你家大小子進府伴讀嘛,你去問問,若是她還舍得,就讓她經常帶著孩子進府來走走,讓孩子們熟悉熟悉,若是有緣呢,孩子也願意,日後就跟著進京去吧。”

    賈玫聞聽這話,感動的差點要跪下。

    大小子若是真的進京去了,這輩子的前程也不用愁了。

    最差的情況,將來也能接手自己的差事,豐衣足食一輩子。

    賈玫帶著兩掛馬車迴家,十二房上下不免驚喜交加。

    卻是石梅吩咐賴大幫著十二房搬家來了。

    十二房雖然窮些,說是要搬家,摒棄舊舍,賈代羽還是有些舍不得。

    他十二個兒子,成家立業的有九個,餘下三個沒成家的,九郎十郎是雙生子,十四歲,去年剛尋了鋪子做學徒,自己能混口食。

    隻有一個老兒子,小名天賜,跟在身邊吃閑飯,是他老婆四十歲的時候意外懷孕,比大孫子小一歲,今年才七歲。

    賈玫得了嫡枝得好要搬家,成家的兄弟早就各自立了灶頭,自然不能跟隨。

    最是作難是三個沒成家的小兒子。

    大兒子奉養他是沒問題,奉養弟弟肯不肯呢?

    大兒子肯,其他兒子有沒有意見呢?

    從前是沒有想頭,大家也不計較。

    如今大房得了好處,都是兄弟,能夠關照小的三個,難道不能關照大的幾個嗎?

    誰不是一個媽生的?

    賈代羽沒本事,臉皮還有呢!

    也不想給大兒子惹麻煩。

    賈代羽隻有要定牙關說道:“你是去幫忙嫡枝辦差,自然要住在主家屋裏,我們跟著算什麽呢?你有孝心,今後多給幾個養老錢就是了。“

    賈玫這裏豈能認同呢,爹娘住著破屋子,叫他住著好房子享受,他還不被人戳破脊梁骨?

    他心裏猜到了父親的顧慮,因此作為長子召集十二兄弟商議。

    結果,他的十二個兄弟還真有沾光的心思。

    兄弟們沾了姓賈的光,無論好賴都讀了幾句書。

    十二房有家傳的樸實本分。

    但是,他們也想學五房,一熱得道雞犬升天。都想賈玫給他們安排肥差。像是田莊主啊,掌櫃賬房啊,他們都可以勝任的。

    賈玫早就明白了石梅的心思,說道:“咱們這位誥命嬸娘可是比公爺叔父精明的多,或者說是被五房坑怕了,如今已經明言正告,要摒棄五房那一套。

    若你們要做掌管賬房都可以,但是,你得通過榮府的招聘考核,做掌櫃你得會做生意,還要能替東家賺錢,你們成嗎?

    做莊頭,你要懂得農桑耕作,你們會嗎?”

    他幾個兄弟,除了老三老四在琉璃街,一個幫人賣看攤子賣書籍,一個在碼頭倉庫幫人理貨,老八在碼頭擺攤子代寫書信,也自賣字畫,其餘都沒有固定的活計,憑著一張嘴一雙手幫閑。

    賈玫知道,按照石梅的要求,人品好有經驗這兩條,他這些兄弟人品是沒錯的。

    然而,有經驗就說不上了。兄弟做個賬房,估計勉強,做掌櫃委實沒經驗。

    榮府需要開張就能賺錢的掌櫃。

    大家都很失望:“我們就沒一點希望?”

    賈玫說道:“有。你們去做學徒的話,我能說上話,以後的事情,看你們自己的本事。

    還有老八,嬸娘說了,家族不僅要開辦男學,還要開辦女學。

    女學不比男學,可以聘請外麵的男子教學,除了去外麵聘請有才華的女師傅,也可以聘請族裏的男丁充任教習。

    老八你寫得一手好字,詩詞也不錯,教導姐妹們讀書寫字應當足夠了。

    開春榮府就要公開招考教習,你可以去報名。十房的五兄弟也要報考,具體招收幾個人還沒定數,嬸娘說了要看進學的姐妹有多少而定。”

    賈玫的其餘幾個兄弟躍躍欲試。

    賈玫一瓢冷水:“你們為何不學老八賣字要去搬貨跑腿賣苦力?

    還不是一手雞爪子字拿不出手,你們那鬼畫桃符,自問能夠教導姐妹侄女們?

    你們是有報考資格,但是,賈氏宗族多少子弟,你們自己算算能不能排上號?

    從前沒錢學徒你們責怪父母,如今我有門路讓你們學徒又不樂意?”

    他五弟賈效不高興了:“大家都是兄弟,你能做個大掌事,我們隻能做小夥計?憑什麽?”

    賈玫笑道:“我懂得田產買賣,田產出息,我還懂得各地田畝適宜耕種何種農作物,你們知道嗎?

    最重要的是,五房倒黴,讓我趕上了。

    這跟劉邦這個流氓做了皇帝,並不代表所有的流氓都可以做皇帝是一個道理。”

    賈代羽見話已經說得差不多了,出聲罵道:“都是些賤骨頭!

    從前巴結人家想學藝沒門路,而今有門路了又挑肥揀瘦,你們是有當官的老子還是有做宰爹?  你哥哥拉拔你們還少啊?

    他隻有這個能力,已經仁至義盡,你們不去就算了,都給老子滾!”

    十二房的房屋年久失修,兒子又多,後頭娶媳婦蓋得都是茅草房,議事廳就是個茅草棚子。

    說話不避風,或許是賈玫不想隱瞞。

    賴大迴頭就學給石梅聽了。

    石梅道:“賈玫這個態度很不錯,希望他一輩子不忘初心,就是大家的福氣了。”又叮囑賈赦:“年後招考小賬房與女學師傅的時候,多考慮本家兄弟。”

    賈赦有些嫌棄:“本家兄弟隻有賈敦是個秀才,想必詩詞歌賦不大通。”

    石梅說道:“家族的姑娘將來出嫁多是當家主母,教導她們讀書是為了明理,開闊眼界,將來做個眼明心亮的母親,當家理事,相夫教子,又不考狀元選花魁,懂不懂詩詞歌賦有甚關係?”

    賈赦鬧個大紅臉。

    石梅滿眼的譏笑,隻差沒啐他一臉。

    做夫妻可不僅僅是紅袖添香這麽簡單!

    賈赦為了緩解尷尬,腆著臉遞上一封書信,卻是張氏特特寫給婆婆石梅的書信。

    原來是張家親家給張氏寫了信,張氏這才得知婆婆一直讓人照顧娘家人,感激的無以複加。

    然後,張氏投桃報李,知道石梅想要賈政參加科舉,也知道石梅一直在尋訪山子野無果。

    張氏說,他已向父親推薦,讓她父親替小叔子賈政指點文章,讓賈政每個月寫一篇文章,從驛站寄到陪都,他父親會給予批閱然後寄迴。直到賈母尋到名師為止。

    石梅看信之後扶額感歎:“我真是一葉障目不見泰山,你老丈人可不是現成的名儒嗎?還尋別人做什麽?”

    賈赦說道:“隻是陪都遠隔千裏,一篇文章一倆一去再快也要半月,終歸沒有親耳聆聽來的直接。”

    石梅道:“這有何難,明年三月你父親小祥之後,你們兄弟就輕車簡行出門遊學去,順便視察東省地的農莊。”

    賈赦言道:“說起東省地,兒子想起一事,五房並未離開京都,而是借住在京郊的柳家莊。還有,兒子接到消息,五房竟然用咱們的通道給敬大哥寄信,

    兒子買通了那驛丞,偷看了書信,賈代祥那老小子竟然惡人先告狀,向賈敬大哥控告,說我們母子在祖籍橫行霸道,殘害族人。”

    石梅哼笑:“我正後悔給他們太多,又不好反口,如今好了,既然他們不領情,那就收迴賞賜。

    你敬大哥明年三月要來參加你父親的小祥禮,五房隻怕也要等到那個時候。過完了除夕,參加了祖祭,你就動身,索性把五房掃蕩個幹淨。”

    賈赦笑了:“嗯,叫他貪心,為了逃避稅賦,他們東省地的農莊、酒莊、養殖場,都掛在父親名下,小爺處理自己的產業誰也管不著。“

    石梅歎息:“還是給他們留下一座院子,百十畝山窪地,他們手裏有細軟,隻要不再靡費,應該也餓不死!

    再跟當地的雲守備打聲招唿,他是你爹的舊部,讓他們對五房嚴加管束。他們既然不想過太平日子,那就讓他們八輩子留在漠北爬冰臥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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