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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獠,國賊矣。三百萬大軍一箭未發,一人未死,悉數投賊,如此行徑,聳人聽聞……此獠,當有不忍言之謀……臣某某……某某……某某……泣血叩首,求國朝降雷霆之怒,嚴懲國賊。”


    焚天城,禁宮,平日裏太後老聖母榮養逍遙的樓閣中,多鐸、尚可喜、孔有德光著膀子,身邊圍繞著大群花枝招展的大姑娘。他們麵皮酡紅,通體彌漫著刺鼻的酒氣,天知道他們究竟喝了多少老酒。


    當朝太後穿著一裘輕便的常服,披散著長發,氣急敗壞的揮動著山河四省四大總督聯名上奏的折子,厲聲喝道:“反了,反了,這小賊,哀家就知道,他不是個安分的。”


    “哀家已經這般委曲求全,給了他碣石公的封爵,給了他整個碣石郡作為封地,他還不知足?他勾結叛匪,意欲何為?”


    太後粉嫩的麵龐抽搐,雖然保養極佳,但是依舊免不得幾分老態,隱隱有幾條血線貫穿的眸子裏盡是怒火。她歇斯底裏的叫囂著,周身陰氣彌漫,引得樓閣中都寒風刺骨,那群花枝招展的大姑娘一個個花容色變,哆哆嗦嗦的隻往多鐸三人懷裏鑽。


    “妹子說得盡是廢話。”


    多鐸懶洋洋的舉起了一個大海碗,‘咕咚’就是一口酒:“這刑天鯉,妥妥的是要反的,你的那點恩惠,以人家的修為,人家看得上?”


    “一個呢,新政的新黨是你清剿的,他爹實際是死於你手,這筆債……若是尋常凡人,一個公爵之位,足夠收買他十次八次的。但是對於一尊有著天仙之力,甚至能斬殺鼇拜的大修,你用世俗的爵位安撫,有個屁用?”


    “二個呢,實話實說,那碣石郡,也是他從那個……那個……那個頤和郡主小娘兒手上,用本事坑走的。人家靠本事坑走的地盤,你拿去給人家做領地,畢竟是女人,太小氣了些。你若是將整個江東行省給他,又如何?”


    多鐸搖搖頭,歎息道:“所以,他肯定是要造反的嘛,無非是時間早晚的事情。”


    氣急敗壞的太後突然冷靜了下來,她嫣然一笑,湊到了多鐸麵前,親自為他倒了一碗酒,輕言細語道:“老祖宗,也不能讓他這麽肆意胡為嘛。”


    太後身後,一副巨大的大玉朝堪輿地理圖,被無形的力量托舉著,懸浮在空中。


    在那大玉朝堪輿圖上,從碣石郡出發,沿著大江,再沿著三條自西北而入東南的大水係,三條殷紅的行軍線路,好似三條猙獰的刀痕,將大玉朝硬生生切成了兩片。


    在那三條大水係沿途,一座座城鎮旁邊,都標注了一個個血淋淋的數字,那是刑天鯉麾下軍隊,強行接管城鎮後,留下的駐軍人數,。


    小鎮子,三五千人;小縣城,八九千人;大城池,兩三萬人。


    這些駐軍,一半是東雲仆從軍,剩下的一部分是黑婆羅洲土著軍隊,以及小部分碣石郡受了碣石公府恩惠,已經對刑天鯉死心塌地的良家子組成的軍隊。


    他們的人數,不多,但是器械極其精良。


    每個人都人手一杆英吉士最先進的自動火器,配發了大量的機槍和小口徑高速炮,還有數量不等的大口徑野戰炮屯紮在高處。


    除此之外,三大水係上,還有一塊塊船型的浮標,標注出了掛著碣石公府‘刑天舞幹戚’軍旗的艦隊方位——好些戰艦,前些日子,還是英吉士皇家海軍編製,他們就是將旗幟換了換,就搖身一變,變成了碣石公府麾下的水師。


    大玉朝的這三大水係,主河道水量充沛,最淺之處,水深也有二十丈開外,就算是數萬噸級的新銳戰列艦,也能輕鬆的逆流而上,直逼山河四省。


    不能說大玉朝沒有忠臣。


    刑天鯉的大軍強行接管沿途城鎮,龐大水師逆流而上時,有幾處州府的駐軍將領,率領麾下大軍悍然反擊。


    其中更有一座大城,是某行省總督的官衙所在。


    那位總督麾下的標營總兵,統轄總督府標營,郡兵、縣兵,以及駐守的遊擊營兵等,加上強行從民間征召的大族家丁等,七拚八湊,湊齊了五萬許人馬,號稱十五萬大軍,主動攻擊了正在登岸的碣石公府軍隊。


    結果,遇襲的碣石公府軍隊,萬多名剛剛登岸的軍隊架起機槍和高速炮一通橫掃,附近水麵上遊弋的七八條萬噸驅逐艦主炮一通亂轟,‘十五萬’大軍連一刻鍾都沒支撐下來,直接山崩一般潰散。


    統軍的總兵,更是被驅逐艦主炮一擊飛灰,渣都沒剩下一點。


    實際上,從這份堪輿地理圖上來看,刑天鯉雖然隻是派兵進駐了三大水係的沿途城鎮,實則,大玉朝已經失去了對江南區域的控製。


    固然江南各大行省,還存在諸多對大玉朝‘忠心耿耿’的總督、郡守和縣令,有啥用?


    就他們那點孱弱的兵馬,刑天鯉拿下他們的地盤,隻是時間問題。


    太後苦笑道:“您看看,您看看,咱們大玉朝,被他禍害成什麽樣子了?他這是斷絕了南北,他這是想要,裂土分疆!”


    猶豫了一會兒,太後幽幽道:“此子狼子野心,已然暴露無遺。老祖宗?”


    多鐸、尚可喜、孔有德三人隻是和身邊的大姑娘嬉鬧,半晌沒有搭理她。


    太後等待了許久,臉色越發的難看。


    過了好一陣子,多鐸才慢吞吞道:“罷了,我們三人,要坐鎮焚天城的,你也不想,那小子哪一天闖入了京師,直接放手大殺罷?”


    “唔,我們從祖地帶來的那些小崽子,還有從碣石郡逃迴來的那些小崽子,全部送去山河四省吧,讓他們穩住,隻要穩住,等到多爾袞出關,則大事定矣。”


    冷笑一聲,多鐸輕聲道:“到時候,什麽甲子行走,什麽極西百國,嘿,還有這膽大妄為的碣石公,嘿……得了,你趕緊明發懿旨,給天下臣民說,碣石公端的是天字一號大忠臣,為國平亂,功高得賞啊。”


    “升他做碣石郡王,順便,將玉族皇室一脈,所有還沒嫁人的大姑娘的名冊給他送過去,明發天下說,隻要他願意,皇室的大姑娘,他要多少都可以,一骨碌兜了都行!”


    太後瞪大了眼睛,傻了。


    她也算是宮鬥的絕頂好手了,這些年來,被她鬥得滿門抄斬的親王、郡王、尚書侍郎大學士等,不知道有幾千、幾百人,在她看來,多鐸的這道命令,簡直‘昏聵’!


    可是,人家是老祖宗啊!


    這些年來,她在焚天城唿風喚雨,無往而不利,肆意的謔謔玉族宗室,不就是靠著多爾袞、多鐸這些大清一脈的老祖宗撐腰麽?


    用力的握了握拳頭,太後眉開眼笑的應了一聲,低下頭,緩緩的退了出去。


    等到太後帶著人走遠了,孔有德才懶洋洋道:“怕不是會逼急了她?要是她反過頭去,和那群山林畜生勾搭在一起?”


    多鐸滿不在乎的又喝了一大碗酒:“本來就是一傀儡,她能蹦上天去?嘿,和玉族的那群老鬼勾結?就她這些年將玉族的基業敗壞如斯,她就不怕那些老鬼給她來個秋後算賬?”


    無所謂的搖了搖頭,多鐸淡然道:“隨便她蹦躂唄?反正,隻要大玉朝亂起來,越亂,國運流散越快,多爾袞抽取國運就越發容易。等到他將那具旱魃分身祭煉圓滿,再從頭,收拾舊山河,易如反掌爾。”


    尚可喜就咳嗽了一聲:“再從頭,收拾舊山河……這詞兒,不吉利。”


    多鐸醉醺醺的笑了笑,搖頭不語。


    低沉的汽笛聲,驚破了清晨大江的寧靜。五萬多噸的龐然艦體,猶如洪荒巨獸,慢吞吞的撞碎了江麵的浪頭、漩渦,不緊不慢的靠向了前方巨大的江灣深水港。


    刑天鯉站在船頭,靜靜眺望著那足以停靠數百條巨船的江灣後方,那座原本雄偉巍峨,但是因為年久失修,多處城牆已然開裂崩塌的雄城。江風吹過,那外層青磚已然不知去向,露出裏麵夯土的城牆上,數十顆野生蓖麻很精神的晃動著,和下方城門口衣衫破爛,佩刀配槍鏽跡斑斑,佝僂著身體沒精打采的衛兵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嘖,大玉朝嗬。


    刑天鯉搖搖頭,眸子裏幽光閃爍,看向了城門上方那兩個極有力的大字。


    ‘赤壁’?


    熟悉的名字。


    明白了這東國神州上,好些人物的來曆,在這裏,有一座行省的省府名為‘赤壁’,是再合理不過的事情。


    而且,傳說,這城門上的‘赤壁’兩字,還是某位曹姓大佬親筆所提,也不知道他在書寫這兩個大字的時候,於斯地,於斯時,是何等的心情?


    巨艦小心翼翼的向岸邊泊位靠去。


    高昂的踏歌聲傳來,一條烏篷船沒有槳手,無風自動,以驚人的高速直衝巨艦船頭。


    多日不見的羋湘君站在船頭,背著雙手,昂首挺胸禦船而來。


    刑天鯉看到羋湘君,不由得笑了。


    這家夥,是個妙人。


    在平海城,他解了穆裏瑪等人身上巫咒,然後興致勃勃跟著頤和郡主等人直闖臨時法庭,刑天鯉都以為,自己會和他大打出手,然後和他背後的大楚結怨呢。


    沒想到,這家夥隻是和刑天鯉過了一招,在劍道上被刑天鯉殘酷碾壓後,他居然極其瀟灑的轉身就走。聽聞,在刑天鯉頒發了幾道諭令後,羋湘君在天翻地覆的碣石郡四處梭巡了一陣,然後就跑去了江東行省的其他郡縣。


    如此數月,沒想到,居然能夠在這河東行省的省府‘赤壁’,再次遇到他。


    刑天鯉大聲招唿:“羋公子,有段日子不見了,都在做什麽呢?”


    羋湘君很瀟灑的一揮袖子,用力拍了拍腰間佩劍:“嚇,吾輩中人,自然是仗劍江湖,行俠仗義罷了。這數月來,吾之劍下,很是斬了幾個狗官頭顱,救了一些被禍害的百姓,端的是痛快啊,痛快!”


    羋湘君袖子一翻,老大的一缸,足以將他整個人塞進去的一缸酒就冒了出來。


    他昂首,大缸微微傾斜,一縷清澈的酒水注入口中,他狂飲了幾口,然後一揮手,碩大的酒缸就帶著風聲,跨越數裏之地,直接飛到了刑天鯉麵前。


    “來一口麽?這是前些日子,吾斬了一強奪民女的紈絝,順便斬了他那個做郡守的親爹,從他家地窖裏找到的百年老酒。”羋湘君歎道:“區區百年時光,比不得那些妙藥調配,秘法封存,保存千年的奇珍,不過那等好東西,都進了一群老酒鬼的肚皮,哪裏輪得到吾?”


    刑天鯉看看羋湘君,端起酒缸,在羋湘君氣急敗壞的叫罵聲中,將一缸美酒一飲而盡。


    “你,你,你……”羋湘君身體一晃,腰間長劍‘嗆琅’出鞘,他輕盈的跳上長劍,極靈巧的在水麵上劃出點點漣漪,閃爍間就登上了船頭。


    四下裏,大群英吉士水兵齊聲嘩然,看向羋湘君的目光就有點不正常了。


    也就是羋湘君是做男人裝束,如果他做女子打扮,怕是這些水兵已然跪下磕頭,高唿‘聖母顯靈’。


    “走了很多地方,看了很多人。”羋湘君悻悻然到了刑天鯉身邊,背著手,看著前方碼頭上密密麻麻的人群,長歎道:“哀民生之多艱,歎玉族之無能。”


    刑天鯉晃了晃大酒缸,隨手將青花瓷的大酒缸塞進了袖子裏,這酒缸做工精美,乃是一件頗為難得的官窯製品,也頗能換一些銀錢,他可不會隨手丟棄。


    “然後呢?玉族無能?”刑天鯉看著羋湘君。


    羋湘君微笑,遠處一聲長嘯傳來,就看到江麵上水雲彌漫,黑氣升騰,之前在雲翔島見過的,嬴秦的當代甲子行走嬴武,沒有乘坐他那威風八麵的車駕,而是身披黑龍袍,腰間陪著六尺長劍,手提一柄青銅短戈,踏著水雲淩波而來。


    “神州故土,有德者居之。玉族失德,令得民不聊生,生民倒懸,就休要怪吾等古三家出手,讓這神州改天換日,迎來真正的天下共主。”嬴武昂首挺胸而來,他落在船頭上,五萬噸開外的巨型戰列艦,居然伴隨著可怕的‘吱嘎’聲,船頭下沉,船尾翹起,低沉的破風聲‘嗚嗚’直響,尾部幾個碩大的螺旋槳脫離水麵,在空中亂轉。


    艦上,眾多英吉士水兵終於跪了下來。


    至高的聖母在上,以這些英吉士水兵的學問和智商,他們無法理解,這麽一台幾萬噸重的‘無敵巨艦’,要多大的力量,才能將它如此這般!


    刑天鯉一聲冷哼,一指頭朝著嬴武戳了過去:“客氣些,這些船,可是貧道真金白銀,從英吉士那裏租來的。貧道自己買的艦船,還沒到貨!”


    無聲無息,看似沒有絲毫力氣的一指,嬴武不以為然的大笑:“真是小氣,本王正愁,今年的甲子供奉向誰收取哩……更不要說,你居然斬了東雲的嬴氏血裔。”


    嬴武大大咧咧,一巴掌朝著刑天鯉的手指迎了上去,端端正正的以掌心接住了刑天鯉的手指。


    ‘噗嗤’一聲,血光四散,嬴武的手掌心赫然洞穿。


    “哇哦,抱歉,你現在的樣子,好像某個傳說中的救世主。”刑天鯉看著被自己洞穿的嬴武手掌,看著麵皮僵硬猶如死人的嬴武,說了一個極冷的冷笑話。


    慢慢抽迴自己的手指,刑天鯉感受了一下之前刺破嬴武手掌時,指尖受到的阻力,輕輕的搖了搖頭:“嬴武殿下,你的身子骨有點孱弱,還要努力打熬才行!”


    嬴武麵色慘淡,很有點氣急敗壞;下一刻,他又有點羞憤欲死,麵皮瞬間變得好似塗了血一般。他狠狠的跺跺腳,腳下黑氣水雲彌漫,正要遁走,但是咬咬牙,又停下了腳步。


    “嘿,大夏巫民……爾等早就成了故紙堆中的餘孽,卻又冒出來興風作浪。”嬴武很驕傲的昂起了頭:“吾不過是太年輕了些,尚未將吾大秦血脈演繹到極致,更沒將吾《嬴秦升龍變》修煉到小成境界。”


    嬴武絮絮叨叨的,嘀咕著什麽他太年輕啊,曾經太貪玩啊,沒有將心思全部用在修煉上啊,反正是給自己找了一大堆借口。


    “貧道尚未弱冠啊,比起嬴武殿下,似乎還要青嫩一些。”刑天鯉一句話,就讓嬴武的麵皮紅潤程度再加了幾分,他張了張嘴,又張了張嘴,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


    下一瞬間,刑天鯉身邊幽光一閃,淡淡檀香,縷縷佛光,朱雕蟲猶如鬼魅一般,無聲無息,無形無跡,就這麽憑空在他身邊出現。


    刑天鯉一聲輕喝,通天妙竹帶起一抹寒光,頃刻間點在了朱雕蟲眉心。


    羋湘君身邊古劍一旋,長劍已經輕輕的點在了朱雕蟲的後心致命要害。


    嬴武剛剛在刑天鯉這裏丟了天大的麵子,麵對朱雕蟲的突然出現,他一聲大吼,手中緊握的青銅短戈蕩起一抹寒光,帶著刺耳的破空聲直刺朱雕蟲小腹。


    刑天鯉和羋湘君看清了朱雕蟲的模樣,下意識的收住了手,唯有嬴武咬著牙,厲聲道:“哪裏來的死胖子,焉敢刺王殺駕?給孤死來!”


    嬴武下手極狠,朱雕蟲一聲佛號,周身佛光湧動,穩穩托住了嬴武手中短戈,隨後一記佛掌派出,五色佛掌狠狠拍在了嬴武胸膛,當場打得他悶哼一聲,直接被轟飛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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