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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熙的效率很高,僅僅隻是一天的時間就放了崔章的家人。


    說實話,放不放也沒有什麽區別,當初數百口人的大家庭,如今能活著走出來的也就十多人。


    便宜兒子腿被打斷了,後半生基本是廢了。


    王柔也遭遇了酷刑,明顯少了一隻手,其他的妻妾也或多或少都帶了點殘疾,看著都挺慘。


    遠遠看到這些人被獄卒像狗一樣趕出監獄大門,李昂不由歎了口氣。


    如果沒有自己,估計她們這些人不會這樣慘,原主再怎麽不是東西也不可能如他那般直接逃走,借助關係人脈,或許還有脫罪的可能。


    可惜沒有如果。


    李昂是李昂,崔章是崔章,雖然用了一個身體,但卻是兩個人,若非聽聞消息,恐怕李昂都不會想起這些人。


    現在人是救了出來,可他們又該如何在社會上生存呢?


    抄家滅族,又都成了殘廢,想要過上正常人的生活都很困難。


    或許自己就不該救這些人,對於她們而言,死亡反而是解脫。


    正當李昂這樣想的時候,他忽然看到王柔從地上爬起來,艱難的拖著兒子離開。


    剛剛出獄,還少了一隻手,走兩步就要摔一次,就這樣拖著殘廢的兒子往外走。


    其他女人木然的看著,根本沒有上前幫忙的意思。


    隨著這對母子逐漸遠去,地麵上也留下了一道長長的血印...


    李昂在後麵靜靜跟著這對母子,同時還發現了有人跟蹤她們。


    他也不奇怪,畢竟趙熙不是蠢貨,肯定會想通過這對母子找到自己。


    至於找到自己幹什麽,嗬嗬,肯定不會有什麽好事。


    不過也無所謂了。


    李昂沉思片刻,突然出手將兩個跟蹤的密探打暈。


    這兩個人身手不錯,居然在李昂出手的瞬間反應過來了,可惜也僅僅隻是如此罷了,根本就沒有還手的餘地就被打暈。


    跑到大街上找了輛馬車,隨後讓車夫把馬車趕了過來。


    當馬車停在這對母子麵前時,李昂掀開簾子,冷冷說了聲:“上車。”


    李昂現在用的是自己的臉,王柔根本不認識,猶豫了會,最終在車夫的幫助下,帶著兒子上了車。


    這對母子剛從牢裏出來,身上的味道很刺鼻。


    李昂一言不發,隻是靜靜看著兩人。


    王柔雖然蓬頭垢麵還少了一隻手,可李昂能看得出這女人很有精神,眼睛裏有光。


    相比之下,她的那個兒子崔鈺就很呆。


    字麵意思,無論是王柔拖動他的身體,還是被扔出監獄,崔鈺的眼神一直都是呆呆的,好像傻了一般。


    哪怕是王柔和他說話,他也毫不理會,雙眼無神,宛如死人。


    心如死灰,大概就是這個樣子吧。


    李昂依稀還記得當初這便宜兒子為他搶馬的無賴嘴臉,不由有些唏噓。


    物是人非,俱往矣。


    馬車向城外緩緩駛去。


    照顧好神情呆滯的兒子,王柔終於開始打量起李昂。


    她很確定自己並沒有見過李昂,隻是她很清楚眼前的年輕人並不簡單。


    儀態,神情,眼神,氣質,種種跡象都證明了李昂絕不是普通人。


    而且以正常情況來看,她和兒子這輩子都不可能脫罪出獄,要麽死在監獄,要麽在菜市口斬首示眾,隻有這兩種下場。


    可現在她和兒子出獄了,而且一出獄,這人就找了過來。


    很顯然,她們母子能夠從監獄走出來,絕對跟眼前的人有關係。


    而這時的李昂正在思索該怎麽開口。


    其實還是有些頭疼的,畢竟他用的是自己的臉,這對母子完全不認識他,而且遭逢大變,想必王柔的警惕心已經拉滿,不可能輕易相信一個陌生人。


    話雖如此,可他又不能撒手不管,不然她們即便出了監獄,也活不了幾天。


    沉默的氣氛持續了很久,直到馬車剛剛出城,李昂終於開口,而且一開口就是王炸。


    “崔章,你的男人是我殺的。”


    聽到這句話,王柔的眼神有了片刻失神。


    她以為丈夫還活著,沒想到已經死了。


    怎麽說呢,她並不意外,無論是畏罪潛逃,還是死於非命,總之崔章沒有在該出現的時候出現,那麽這個人就等於是死了。


    王柔抿著嘴唇,靜靜看著李昂,一言不發。


    李昂嘴角微微上揚,輕飄飄的說道:“夫人,你們都變成了這幅鬼樣子,活著還有什麽意思呢,不如自行了斷吧,省的我多動手腳。”


    “你想殺了我們?”王柔的聲音有些沙啞。


    “本來有這個想法,可看你們現在這樣子,殺不殺也無所謂了,反正你們也活不了多久,夫人,聽我一句勸,早死早解脫,帶著一個癱瘓的兒子,丈夫還是千夫所指的賣國賊,外麵的生活不一定比監獄裏好過。”


    “想讓我們死,為什麽還要救我們?”


    “因為我拿了崔章一大筆錢。”李昂笑嗬嗬的說道:“出來混總要講點江湖道義,拿了錢就要辦事,雖然他被我殺了,但錢總歸是我拿了,隻是看現在這情況,你們活著也是生不如死,幹脆就去死吧,還能讓我省點麻煩。”


    “麻煩?”王柔語氣有些飄忽,幽幽說道:“他走的時候拿了近一百萬兩的銀票,這錢...算了,你肯定會幫我們活下去的,對吧?”


    李昂很意外,伸手指著神情呆滯的崔鈺說道:“看看你的兒子,他已經不想活了,你為什麽還想要活下去呢?”


    “活著一定需要理由嗎?”


    “那倒不是,隻是有些奇怪罷了,親人幾乎死光,家產全部被抄,自己還變成了殘疾,唯一的兒子也成了癱瘓,無論是哪一件事放在一個普通人身上,幾乎都是致命的打擊,而你好像並不當迴事。”


    王柔沉默著不說話,神情有些恍惚。


    當年她才十五歲,家門顯赫,從小嬌生慣養,偷偷出門遊玩結果碰到了崔章這個馬匪,後來就被搞大了肚子。


    爺爺把她救出來後,什麽話也沒說,隻丟給了她一把刀。


    她明白那是什麽意思。


    可她不甘心,她怕死,所以她力保崔章並且和他成婚。


    對於崔章,剛開始是無比痛恨,直到兒子出生,那股恨意才逐漸消散,再加上崔章也的確有幾分能力,所以日子就將就著過了下去。


    哪怕過了這麽多年,兩人之間也沒有多少感情,隻不過在利益深度捆綁之下,她一直都盡力維持著一個好妻子的形象。


    如今崔章死了,連帶著害死了她所有的家人,她很後悔,一度也曾心如死灰。


    如果當初自己死了,是不是就不會有今天這種事?


    她曾這樣想過,可她又覺得這不怪自己,因為她沒有做錯什麽,可老天爺為什麽一定要逼著她去死呢?


    “人到底要經過多少磨難才能得到幸福的生活呢?”王柔突然發問,目光望向李昂:“你幸福嗎?”


    李昂愣了下,嘴角微微抽搐:“別傻了,人間就是地獄,活著就要受罪,乞丐不幸福,皇帝也不會幸福,那些說自己過得很幸福的家夥,大多都是些不知所謂的蠢貨。”


    “這樣嗎...看來你也是個不走運的人。”


    李昂:“...”


    他突然有種一掌拍死她的衝動。


    人心不足蛇吞象,人隻要有貪念就永遠不會得到所謂的幸福,況且每個人對於幸福的定義都不一樣,有的人啃饅頭喝冷水就覺得很快活,有的人錦衣玉食卻多愁善感,人跟人是不一樣的,要尊重人與人之間的差異。


    李昂覺得自己已經很尊重她了,沒想到她居然不尊重自己。


    問的都是什麽狗屁問題啊!


    車輛緩慢行駛,車內的兩人也沒有繼續說話。


    行至一片樹林時,李昂讓車夫停了下來,然後給了一筆錢買下馬車,之後就把車夫打發走了。


    等車夫沒影了,早就在樹林中等了許久的淑貴妃立刻跑了出來。


    李昂讓她上了馬車,自己則架著馬車慢悠悠的趕路。


    車內,王柔和淑貴妃一見麵,同時都愣住了。


    崔章是身份顯赫的大將軍,王柔也是貴婦人,以前宮裏逢年過節,她也都會跟著崔章進宮,自然認得出淑貴妃,隻是不太熟悉罷了。


    如今相見,王柔很是詫異,淑貴妃也難免有些尷尬。


    好在兩人都不是一般人,很快就開始攀談,該說的知無不言,不該說的,她們都是聰明人,自然也都不會問。


    李昂趕著馬車一直往邊境走,燕國已有亡國之征兆,境內多的是劫道土匪。


    如果是講規矩的土匪,李昂大多會出點錢,避免節外生枝。


    碰到那些不講規矩的土匪,李昂也不會客氣,隻要出手從來不留活口。


    隻是這土匪也太多了,李昂都殺出了心得,碰到那種衣衫襤褸連武器都沒有幾件的土匪,那就直接殺了。


    碰到那種全部手持鐵器的,李昂不僅要殺人,還要搶他們的錢財。


    前者不用多說,肯定是窮鬼,活不下去了才會出來搶劫,雖然李昂也很可憐他們,但他可不是聖母,敢招惹他,那就是自尋死路。


    後者能夠配全武器,肯定搶了不少人,李昂當然不會嫌錢多,反正這些人也是死有餘辜。


    一路殺,一路搶,跟土匪比起來,或許李昂才是真正的土匪。


    就這樣走了一個多月,李昂終於帶著她們迴到了村裏。


    迴到屬於自己的家,看著程芸和程小環忙裏忙外收拾屋子,李昂不禁搖了搖頭。


    本來吧,他是想半路就把這三個人扔下,給一筆錢就算兩不相欠。


    可淑貴妃依然還是那樣的說辭,她沒辦法自力更生,也守不住錢財,鐵了心就要跟著李昂。


    王柔倒是答應了,可淑貴妃三言兩語就把李昂擠兌的無話可說。


    母親殘廢,兒子癱瘓,對這對母子來說,錢根本就無濟於事,她們需要的是生活上的幫助。


    李昂何嚐不知道這一點,可他真是覺得很麻煩,可話說迴來,如果要讓她們自生自滅,那又何苦千裏迢迢跑去救人?


    糾結了許久,李昂最終還是把人帶了迴來。


    一方麵求個心安理得,另一方麵是王柔這個女人的堅強觸動了李昂。


    至於淑貴妃,李昂直到現在都不知道她的名字,純粹就是捎帶。


    哦,對了,還有癱瘓的崔鈺,這便宜兒子不僅身體殘廢了,精神也受到了嚴重打擊。


    無論是誰和他說話,他都從不迴應,每天除了發呆就是發呆,就連吃東西都要別人強行去喂。


    到了這種地步,李昂覺得崔鈺是活不了多久的。


    在幾人住下後,李昂再次找到村長表示要蓋房子。


    房子蓋起來當然是給王柔和淑貴妃住的,她們住在自己家裏不方便,想幹點什麽都要注意影響,索性就給她們重新建房分開住。


    村長知道李昂家裏添了人,雖然李昂對外說辭是親戚,可明眼人都知道那是糊弄人的,所以村長也沒多問,反正李昂給的錢多,召集了人手就開始幹活。


    兩個月後,李昂多了兩個鄰居。


    淑貴妃...現在應該叫秦紅玉,她自己改的名字,原名是什麽,李昂至今都不知曉。


    王柔也改了王靜的新名字,崔鈺...搬出去的第二天,這便宜兒子就自殺了。


    李昂也不意外,因為崔鈺在家裏住的時候,已經自殺了不止一次。


    當然有李昂在,他是不可能自殺成功的。


    阻攔崔鈺自殺並不是出於好心,純粹是有點惡心,畢竟自家房子也是新蓋的,突然死了人,晦氣。


    所以李昂攔下了崔鈺的好幾次自殺,隻是崔鈺搬出去後,李昂就不管了,想怎麽死就怎麽死,他又不是崔鈺的親爹,再說了,好言難勸該死的鬼,老天爺要收人,誰也攔不住。


    所以崔鈺就死了。


    唯一讓李昂感覺意外的是王靜的態度。


    親兒子死了,她很平靜的接受了這個現實,既沒哭也沒鬧,或許也是早就有了心理準備。


    幫助王靜操辦完崔鈺的後事,李昂又迴到了無所事事的狀態。


    當然還有兩個鄰居也是一樣,畢竟以前都是貴婦人,如今到了鄉下,種地肯定是不會的,又沒有其他的活計,隻能做無業遊民了。


    現在基本全靠李昂給錢過活,要是哪天李昂不給了,她們估計要餓死在家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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