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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婉筠是在五日之後才去椒房殿正式拜見衛子夫的。


    這五日裏,後宮關於皇上十分寵愛王夫人的傳言可謂是如日中天,因為這幾晚,皇上都會傳召王夫人去未央宮,這種待遇,哪怕是皇後最得聖寵時也未有過的。所以眾人都在揣測,這後宮的風向,怕是要變了。


    可是,隻有王婉筠知道,皇上雖每晚都召她去未央宮,可是卻從未與她說過一句話,甚至連個眼神都不曾施舍給她。


    每晚皇上都是在未央宮內忙於政事,而王婉筠隻能一動不動的坐在宮室的一側,然後在不知不覺中睡去,等她醒來時,自己仍孤坐在原地,而皇上早已不在。


    王婉筠看著麵前莊嚴奢華的椒房殿,長唿一口氣,緩步走上台階。


    其實本在被皇上封為夫人的第二日,王婉筠就應該來拜見皇後,可她沒有這麽做,而是等自己深受皇上寵愛的傳言傳遍整個皇宮,甚至有越傳越熱的趨勢時,方才來拜見皇後。


    而讓她敢這麽做的,是皇上的態度。正因為皇上對她遲遲未正式拜見皇後的行為沒有任何的幹涉,所以她才敢做出不符合規矩的事,為的就是讓整個後宮甚至前朝的那些人不敢小瞧自己的地位。


    王婉筠抬頭看了眼宮室大門上的“椒房殿”門額,終是抬腿踏進了椒房殿內。


    雖然不知道皇上的心思究竟如何,可是有一點她可以確信,那就是這座宮殿的主人,已經失去往日的風光了!


    衛子夫端坐在椒房殿上位,看著緩緩走近的王婉筠,望著那張熟悉又陌生的麵龐,一點點陷入了前世的迴憶中。


    前世,王婉筠一入宮就被皇上一眼看中,從此集萬千寵愛於一身,寵冠後宮,但可惜紅顏薄命,年紀輕輕就因病離世了。


    雖然當時很多人都說,可惜了王夫人出身不好,沒有強有力的娘家做後盾,不然其所生之子定會成為爭奪太子之位的強勁人選,那個時候的衛子夫也是這麽認為的,所以在王夫人去世後,雖在內心對其感到惋惜,但同時也有一絲絲的慶幸。


    可直到自己離開人世的那個時候,衛子夫才明白,皇上之所以會寵幸王夫人,恰恰是看中了她沒有任何背景的身世,不僅是王夫人,就連之後的李夫人,鉤弋夫人等人皆是如此。


    一個對外戚幹政深惡痛絕的皇帝,又怎麽可能會允許自己的後代也繼續承受這種壓力呢!所以這才有了衛氏家族受到皇上打壓,自己和據兒漸漸不得聖心的原因。


    隻可惜,這個道理自己直到最後一刻才醒悟過來。


    “妾身拜見皇後娘娘,皇後萬福!”王婉筠清脆的聲音將衛子夫從久遠的迴憶中喚醒,她注視著下方身段婀娜的王婉筠,想到她之後的命運,不禁目露憐惜之情。


    “王夫人快請起,賜座!”


    “謝皇後!”


    聽見皇後輕柔的聲音,王婉筠低垂著頭起身的同時不禁輕挑眉頭,這位皇後果真如自己所聽說的那般,溫婉賢淑,待人親切,不像廢後陳阿嬌,囂張跋扈不說,還嫉妒心極重。


    隻不過,這樣的人雖不會對自己造成危害,可同樣令人挑不出錯處,不好下手對付啊。


    想到這,王婉筠這才坐在席座上,微微抬頭看向上座的當今皇後衛子夫。


    結果隻這一眼,二人皆是心裏一驚。


    王婉筠是驚異於衛子夫如今早已過了花信之年,用民間的說法已經可以算得上是個半老徐娘了,竟還有如此風韻。不是那種驚為天人的豔麗,隻是端坐在那平靜的注視著自己,便是令人無法挪目的存在。


    王婉筠不禁想起了自己當年初見此人的場景,雖隻是畫中人,卻讓人無法忘懷。


    而衛子夫則是驚訝於眼前王婉筠的樣子,雖然前世的時候,她與王婉筠的交集並不多,畢竟那個時候的衛子夫已漸漸失寵,為了不讓自己影響到據兒的地位,衛子夫一直是處處小心謹慎,如履薄冰,明明貴為皇後,卻沒有一點皇後的威嚴,反而還要看那些夫人美人們的臉色。


    也正因為如此,後宮那些女人們,無論是妃嬪還是宮人,都是表麵上對衛子夫畢恭畢敬,其實背地裏都對她表示不屑,而那些正值聖寵的人,自然更是言語和行為中帶著無法忽視的傲慢,王婉筠正是其中之一。


    前世的王婉筠身子骨柔弱,每次去椒房殿拜見衛子夫的時候都會表現出疲憊之態,衛子夫為表賢德,便免去了她每日去椒房殿請安,可誰知,正是她這種做法,反而更加降低了自己在眾人心目中的位置,也讓那些受寵的女人們越發不把自己放在眼裏。


    可是眼前這個王婉筠,雖和自己印象裏的一般,看起來很是柔弱,可不知為何,那通身的氣質卻給人一種違和感,不似前世那般,容易激起他人的保護欲。


    衛子夫不禁有些疑惑,王婉筠的身上究竟發生了些什麽,莫非是自己的重生對她產生了影響。


    見衛子夫隻是深深的望著自己,王婉筠隻好主動開口說道:“妾身自幼身體虛弱,這幾日因為身體不適直到今日才來拜見皇後,還請皇後贖罪。”


    衛子夫嘴角輕勾,很是體貼的說道:“無礙,王夫人要服侍皇上,自然是身子要緊,可有請太醫看看?”


    王婉筠低垂著頭恭敬迴答道:“謝皇後關心,皇上有宣太醫給妾身診斷,還賞賜了妾身很多補品,目前身子已經有所好轉了。”


    聞言,衛子夫在心中冷笑,一側的江雀更是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這個王夫人,表麵上一副感恩戴德的樣子,明明就是來炫耀的!


    衛子夫點了點頭,語氣不變的說道:“那就好,皇上日理萬機,幸得王夫人這麽一個貼心人兒可以隨侍左右,日後有什麽需要盡管跟本宮說,王夫人隻需服侍好皇上,其他的莫做多慮。”


    王婉筠心中一愣,目前的狀況與自己所預想的根本不一樣啊!雖說皇後這番言論可能是違心的,可王婉筠愣是從對方的語氣中感覺到絲毫的嫉妒之意,甚至還聽出了警告。


    “諾!妾身謹遵皇後教誨!”


    王婉筠嘴上如是說著,心裏不禁想到了前幾日去長樂宮拜見太後時,太後對她說的話。


    “衛子夫平日裏雖是一副與世無爭的樣子,可實際上她是一個很有手段的人,隻要觸碰到她的底線,她就會直接親手毀掉對方!所以你日後在後宮中行為處事一定要多加注意,切不可掉以輕心。你可以直接從皇上那下手,斷不可以學那些蠢女人,去惹怒衛子夫,明白了嗎?”


    王婉筠輕咬嘴唇,雖然太後讓自己從皇上那下手,可皇上對自己根本就不理不睬,這要她如何采取行動。可皇後顯然也不是好欺負的主,看來自己得好好謀劃一番了。


    衛子夫又對王婉筠交代了一些後宮需注意的事宜之後,便讓她退下了。


    王婉筠離開後,江雀才來到衛子夫身邊,略帶擔憂的說道:“子夫,你有注意到那位王夫人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嗎?”


    衛子夫麵露疑惑,細細迴想了方才與王婉筠的交流後,搖了搖頭不解的說道:“並無奇怪之處啊!”


    江雀語氣焦急的說道:“你難道沒發現,那位王夫人,與子夫你至少有七分相似啊!”


    衛子夫一愣,這才發現自己看到王婉筠時那股莫名的熟悉感以及違和感是什麽,本以為是自己對王婉筠前世的模樣產生的錯覺,原來是她在王婉筠的身上看到了自己。


    “子夫,那位王夫人定是在刻意模仿你!你知道嗎?她剛進來的時候,我還以為看到了當初在公主府的你,真是把我嚇了一跳!可是再細看之後就明顯能看出來她還是遠不如當初的你,畢竟你的氣質是他人模仿不來的......”


    江雀說著說著就開始誇起衛子夫來了,等她意識到自己說跑偏了之後,又立馬急色道:“子夫,若王夫人真的是在模仿你,那...那晚皇上莫非是把王夫人認作成了你,所以才會......”


    衛子夫搖著頭對江雀正色道:“雀兒,以後這種話切勿再說出口,這是對皇上的大不敬!”


    “可是,我在為你感到不平啊,那個王夫人分明就是利用你博得了皇上的寵幸,卻還跑到你麵前耀武揚威。”江雀低垂著頭,有些委屈的小聲說道。


    衛子夫無奈的將江雀拉到自己身邊坐下,柔聲說道:“雀兒,我明白你的心思,可是連你都能看出王夫人與我的不同,皇上會看不出嗎?”


    “子夫,你的意思是......”


    “縱使皇上一開始將王夫人誤以為是我,可這麽多日過去了,皇上對王夫人的寵愛依然有增無減,那就說明,他心裏很清楚,王夫人並不是我,他所喜愛的正是年輕貌美的王夫人。就算他一直將王夫人當成是我的替身,那我更沒有必要為此傷神了。”


    “做了十年夫妻,皇上若是連和我相似的人都區分不出,那還有什麽感情可言。”


    聽著衛子夫輕聲吐出這些話,江雀心裏很不是滋味,難道十年的夫妻感情,終是抵不過時間的侵蝕和年輕貌美女人的吸引嗎?


    王婉筠在迴雲光殿的路上突然收到皇上的傳召,立馬改道前往未央宮。雖然周邊的宮人都在感慨王夫人真是深得皇上喜愛,皇上這一下朝就急著見她,可隻有王婉筠自己心裏清楚,皇上此刻宣她,隻怕是有話要問她。


    果然王婉筠一到未央宮,劉徹便屏退了眾宮人,在王婉筠對其行禮之後也沒讓她起來,直接開口問道:“你今日去拜見皇後了!”


    十分肯定的語氣,很顯然皇上對自己的行程了如指掌,於是王婉筠如實迴答道:“迴皇上,妾身方從椒房殿出來。”


    劉徹處理著手中的政事,頭也不抬的說道:“既然太後和皇後那你都去過了,那你可明白今後該如何自處?”


    王婉筠不禁雙手緊攥,她有些把握不準皇上此刻的心思還有話中的意思。


    沒聽見迴答,劉徹這才抬起頭來,見王婉筠垂頭不語,便沉聲提醒道:“你去見太後和皇後時,她們對你都說了些什麽?”


    王婉筠眨了眨眼睛,將太後和皇後說的話一字一句轉述給劉徹,劉徹聽後,有些不耐的敲擊著桌案,低聲說道:“既然太後和皇後都說的那麽清楚了,那就應該不用朕教你,你應該知道該怎麽做了吧!”


    王婉筠小心翼翼的抬頭看向劉徹,眼中流露出膽怯之情。


    麵對如此我見猶憐的美人,劉徹絲毫不為所動,麵色深沉冷聲說道:“你若想留住現在擁有的一切,就聰明一點,不要打皇後的主意,也不要莫做他想,隻有老實本分才能在這個後宮中存活下去,明白了嗎?”


    王婉筠不禁打了個冷顫,忙低下頭誠誠懇懇的說道:“妾身明白,妾身定謹遵聖諭!”


    “退下吧!”說完,劉徹便不再看王婉筠一眼,繼續處理政務。


    王婉筠偷偷抬眼,見劉徹一副不想再多說什麽的樣子,便踉蹌著站起身,輕聲說道:“妾身告退!”


    王婉筠後退幾步,剛轉過身,身後便傳來了劉徹低沉的聲音:“記住那晚朕和你說的話!”


    “朕要你記住,不要去奢想那些不屬於你的東西,朕給你的就是你所能擁有的全部,至於母後那邊,你若是個聰明人,應該知道該怎麽做!”


    想到那晚皇上的表情和話語,王婉筠喉嚨滾動著,好不容易才找迴自己的聲音,開口說道:“妾...妾身明白,請皇上放心......”


    王婉筠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迴到雲光殿的,她把所有宮人都屏退出去,直到殿內隻有自己一人,她才好似全身失去力氣一般,跌倒在地上,眼淚更是不受控製的流了出來。


    雖然早已明白皇上對自己沒有一絲情意,可麵對著皇上的冷言冷語,除了恐懼之外,王婉筠還是會心痛。自己這輩子隻能注定永遠困在這皇宮之中了,皇上的寵愛是後宮眾女人唯一的支柱,可若連皇上的寵愛都沒有,那自己目前擁有的一切又談何長久。


    想到這,王婉筠緊握雙拳,眼中閃過一絲寒光,雖然皇上告誡自己要安分守己,可自己也不能就這麽靜待下去,必須要做出些改變才行,隻有手握籌碼,才能確保無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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