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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徹來到長樂宮,果然和他預想的一樣,在這裏等著他的除了自己的母後,還有王婉筠。


    此刻王太後正躺在臥榻上,手背扶額,看起來很不舒服,而王婉筠則跪坐在臥榻旁,輕聲說些什麽,似在勸說太後用膳,在離她們不遠處的桌案上,擺放著不少的珍肴,一看就是動都沒動過。


    見劉徹來了,王婉筠連忙起身拜見,劉徹毫無感情的掃了她一眼,對著太後行禮:“兒臣聽聞母後身體抱恙,特來拜見!”


    聽到聲音,王太後在王婉筠的攙扶下慢慢坐起身,視線在看向皇上時,眼波微動很快又消失不見,她無力的斜靠著,十分虛弱的說道:“皇上來了,本宮不是說了不要去打擾皇上的嗎?葉清你竟然不聽本宮的話!”


    “太後恕罪!奴婢見太後這些日子食不下咽,擔心您的玉體,實在是萬不得已才......”葉清慌忙跪下身,擔憂之情溢於言表。


    劉徹眼中閃過一絲不耐,但他還是壓下心中的煩躁,走到王太後身邊坐下,輕聲勸慰道:“母後莫要生氣,葉媼也是為了您的身體著想,母後若有什麽煩心的事,大可跟兒臣說,切莫傷了身體。”


    王太後握住劉徹的手,笑的很慈愛:“母後知道皇上你政務繁忙,每天日理萬機,怎能忍心打擾你。母後的身體母後自己清楚,沒什麽大礙,就是沒什麽胃口罷了,好在有婉筠每日都來我這請安,陪我聊天解悶。”


    說完,王太後溫柔的看向王婉筠,臉上滿是對她的喜愛。


    劉徹也看向王婉筠,淡淡的說道:“這些日子辛苦王夫人了。”


    “妾身惶恐!這都是妾身應該做的。”王婉筠跪伏在地上,誠惶誠恐道。


    劉徹點了點頭似是很滿意,他轉頭對王太後說道:“母後還未用膳吧,正好朕也尚未用膳,不如朕陪母後一同用膳吧!”


    “好啊!當然好!婉筠也一起吧!”


    三人來到桌案前各自坐好,一邊用膳一邊閑聊,儼然一派其樂融融。


    衛子夫和江雀漫步迴到椒房殿,得知孩子們都已入睡後,便也開始洗漱準備就寢。


    江雀一邊幫衛子夫鋪被褥一邊與她閑聊:“子夫,你說太後身體不適,於情於理你都應該前去探望,可是皇上為何不讓你隨他一同去啊?”


    “想必,在那長樂宮,還有別的人在。”衛子夫脫著外衣聲音平靜的說道。


    江雀手下動作一頓,有些疑惑的問:“還有...別的人?”


    衛子夫點點頭,她整理了下裏衣來到銅鏡前坐下,一邊卸去頭上的首飾一邊隨意說道:“如果我沒猜錯,王夫人定是也在長樂宮中。”


    這下江雀更加不解了:“那皇上更應該讓你去呀!你想,太後身體不適,王夫人都在榻前侍奉了,子夫你是皇後,若不去探望,定會被說閑話的啊!”


    衛子夫梳著頭發的動作一頓,迴想起與劉徹分開時的情景,她淺淺一笑:“雖然我也不明白皇上的用意,但我還是挺慶幸皇上沒讓我隨駕去長樂宮。今天是青兒成親的日子,我可不想因為外人給自己徒增不快。至於太後,明日再去探望也是一樣的。”


    江雀想了想覺得也是,便不再糾結安心伺候衛子夫就寢了。


    長樂宮這邊,王太後用完膳和劉徹他們聊了會兒天就以身體乏了為由讓他們離開了。


    出了長樂宮,劉徹瞥了眼身後的王婉筠,語氣平淡的說道:“看得出來,母後很喜歡你,想必這些日子你為了討母後歡心下了不少功夫吧!”


    王婉筠似是沒聽出劉徹話裏的嘲諷之意,低著頭唯唯諾諾道:“皇上政務繁忙無暇經常看望太後,妾身身為皇上的女人,自然要替皇上多盡盡孝心,也算是為皇上分憂。”


    “而且妾身在後宮也無事,能為太後解悶也是妾身的福氣。”


    劉徹腳下一頓,有些詫異的轉過身看向王婉筠,王婉筠慌忙把頭低的更低了。


    對於王婉筠的這番言論,劉徹還是有些出乎意料的,以他對這個女人的了解,她絕不是一個甘心在後宮沉寂的女人,那麽此刻她說的這些話隻能是故意為之。


    劉徹挑了挑眉,有些感興趣的問:“哦?隻是陪母後聊天解悶你就滿足了是嗎?”


    劉徹本以為王婉筠仍會保持這種拘謹的姿態迴話,誰知她竟猛地抬起頭直視自己,眼中一片清明:“皇上不是告誡了妾身,不要去妄想那些本不屬於妾身的東西嗎?這段時間妾身想了很多,妾身有幸得太後賞識,可以進宮侍奉皇上,雖幸與太後同宗,奈何隻是旁係,勢單力薄,無法成為皇上的助力,既如此,妾身隻能盡自己所能,去陪伴孝順太後,也算是為皇上解憂。”


    不知是不是夜色朦朧的緣故,恍惚中劉徹仿若看見了年輕時的衛子夫,可他清楚的知道,眼前的這個人並不是他的諼兒。可看著與衛子夫七分相像的臉說出這般善解人意的話,劉徹的心還是不禁變得柔軟了。


    “朕今日乏了,雲光殿好似離此處不遠,朕今晚就在雲光殿歇息吧。”


    說完,劉徹便徑直向雲光殿的方向走去。


    聽見劉徹溫柔的話語,王婉筠先是一愣,隨後壓下心中的狂喜,麵不改色的微低著頭加快腳步跟了上去,在他人看不見的角度輕輕勾起了嘴角。


    長樂宮內,王太後斜靠在床榻上,見葉清來了連忙坐起身問道:“皇上去雲光殿了?”聲音沉穩,絲毫不見方才的病態。


    葉清笑道:“一切如太後所料,皇上果真與王夫人一同迴雲光殿了。”


    王太後嘴角一勾,露出了不出所料的表情:“看來,那個王婉筠還不算太笨,本宮稍一點撥,她就知道該怎麽做了。”


    “那是太後料事如神,事先埋下了王夫人這顆棋子。”


    “在這後宮,年輕與美貌是女人最厲害的武器,而對於王婉筠來說,她那酷似於衛子夫的樣貌更是讓她比其他女人更容易得到皇上的心,隻要加以利用,再讓她的言行舉止更貼近衛子夫,不!要比衛子夫更甚,更容易引起皇上的憐惜之情,這樣,她才能徹底取代衛子夫!”


    “隻可惜,衛子夫沒來,不能親眼見到這一幕,不然的話,想必衛子夫的表情一定會很有趣!”


    王太後說著,臉上的表情越來越陰冷,嘴角的那抹快意好似她已經看到了衛子夫淒慘的下場一般。


    看著這樣的太後,葉清不禁打了個冷顫。


    劉徹簡單的打量著眼前的宮室,雖說宮人間都流傳著自己很是寵愛王夫人,可這還是他第一次進入雲光殿,畢竟流言的真假,也隻有他們自己清楚。劉徹看著不遠處指使宮人收拾內室的王婉筠,慢慢陷入了沉思。


    其實在葉清來找上劉徹時,他就明白了太後的用意。他今日與衛子夫一同去參加衛青的喜宴,算是給足了衛家麵子,再加上衛子夫如今貴為皇後,又誕下皇長子,衛青在軍中的地位也日漸鞏固,太後意識到要想動搖衛子夫的地位,幾乎是不可能的。


    這讓她產生了危機感。王太後知道,若不想辦法趁早打破這種平衡,隻怕衛家將稱霸整個前朝後宮,那麽她們王家將徹底無出頭之日了。所以王太後便想從劉徹身上下手,畢竟太子之位,不是還沒定嗎?


    很顯然現在能為太後所用的也隻有這個王婉筠了,隻是她是心甘情願還是無意識的成為太後的棋子,劉徹就不得而知了。


    “皇上,按您的吩咐,奴婢把大臣們的上書都搬來了。”


    劉徹迴頭看了眼趙成懷裏的竹簡,指著不遠處的一個桌案,示意他把竹簡放在那裏。


    劉徹剛在桌案前坐下,趙成就從身後的宦官手中的漆盤上捧過一碗湯藥,放在了劉徹的麵前。劉徹眉頭一挑問道:“這是什麽?”


    趙成笑道:“迴皇上,這是皇後娘娘吩咐奴婢去太醫令那給您開的助眠的湯藥。”


    “子夫?”劉徹一愣,隨即看向這碗湯藥的眼中瞬間充滿了驚喜。


    “是的,皇後娘娘還吩咐奴婢到了戌時一定要提醒皇上及時就寢,切不可過度操勞。”趙成聲音裏都帶著笑。


    原來,自己隨口說的一句話,她都記在心上了。


    看著手中的湯藥,劉徹情不自禁的揚起了嘴角,臉上的柔情蜜意更是躲在內室門後的王婉筠不曾見過的。


    王婉筠低頭看了眼身上較為暴露的衣服,眼神一黯,毅然決定換了下來。本來今晚,她是準備色誘皇上的,可方才的這一幕讓王婉筠意識到,在這種情境下這麽做隻會適得其反,而皇上來雲光殿,雖有自己這張臉的功勞,隻怕試探之意更多,若真是如此,那更不可操之過急了。


    王婉筠在銅鏡前仔細照了照,確定自己的穿著沒有任何問題後,這才走出內室,來到劉徹的桌案前,輕聲說道:“皇上,內室已經給您收拾好了,不知皇上可還有什麽需要?”


    劉徹看著手中的文書頭也不抬的說道:“有勞王夫人了,朕還有政務要處理,不急著就寢。”


    王婉筠眼睛輕轉,繼而恭聲道:“那妾身就在偏室候著,皇上若有什麽需要,直接吩咐妾身就好。”


    這下劉徹才從文書中抬起頭,有些驚訝的問道:“你去...偏室?”


    “對呀!”王婉筠燦然一笑,一派純真的說道,“為了不打擾皇上,妾身今晚就在偏室就寢。”


    這下輪到劉徹納悶了,難道自己猜錯了?


    可是看著王婉筠單薄的身姿,劉徹終是於心不忍:“不用,你就在住在內室就好,朕估計要處理政務到很晚,你就不用顧及朕直接去休息就好。”


    “可是......”王婉筠輕咬著嘴唇,看起來很是為難。


    劉徹抬起頭直視著王婉筠,沉聲說道:“這是皇命!”


    王婉筠突然心頭猛地一跳,她看了眼已經低頭處理政務的劉徹,輕輕說了聲“諾!”


    王婉筠轉過身去,眼露精光,一改方才的柔弱,她輕輕撫上胸口,感受手下狂亂的心跳,嘴角一點點勾起。


    這一次,不僅是皇上這個人,她要連皇上的心也一起奪過來!


    雖然戌時的時候趙成有來提醒劉徹時辰,可待劉徹處理完政務時,天際已經隱隱透出一抹亮光了。劉徹舒展了下筋骨,視線不經意間瞥到了桌案上的那碗湯藥,眸光又不自覺的柔和了下來。


    這碗湯藥他沒喝,湯藥也早已涼透,不知是出於什麽心理,他不想將衛子夫的心意用在這個地方,所以他還是一夜未睡,處理政務到此時。


    劉徹喚來趙成,讓他將湯藥端著,然後沒有驚動任何人直接離開雲光殿了。


    初春的清晨還是有些涼意,反正時辰尚早,距離早朝也還有一段時辰,劉徹也不急著迴未央宮,就這麽晃悠悠的走著,享受著這難得的愜意。


    趙成手捧著湯藥,雖不明白皇上為何沒有服用,但看著皇上十分悠閑自得的身影,趙成忍不住問道:“皇上看起來心情很好,是有什麽開心的事情嗎?”


    “哦?這麽容易看出來嗎?”


    劉徹雙手背在身後,唿吸著清爽的空氣,那輕快的腳步召顯著他此刻的愉悅,劉徹發覺自己似乎好久沒有這麽輕鬆過了。


    趙成跟在劉徹身後,盡職盡責的捧著湯藥,笑著說道:“奴婢跟在皇上身邊這麽多年了,自然能感覺的出來!這些日子皇上您要麽是處理政務到很晚,要麽就是望著某一處發呆,奴婢為此擔心了好久了,怕您的龍體承受不住。不過還是皇後娘娘厲害,您一聽這湯藥是皇後娘娘吩咐準備的,立馬心情都不一樣了!”


    見劉徹高興,趙成也不禁跟著高興,這一高興連話都不自覺的變多了。


    劉徹停下腳步轉過身睨了趙成一眼,趙成後知後覺自己多嘴了,嘴角的笑容頓時僵在臉上,但劉徹不怒反調笑道:“就你聰明,話這麽多!”說完繼續向前走去,言語中絲毫沒有責怪之意。


    趙成見此嘿嘿笑了兩聲,立即恢複如常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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