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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後娘娘,不好了!”一大早,女官從洞口急急忙忙地奔了進來,跪伏在蘇妲己祖孫二人的地鋪前,驚慌失措地稟報道。


    “發生了何事?可是叛軍追到這處?”蘇妲己被女官驚醒,朝洞內望了望,倒也很快想起自己昨日的遭遇來,沒好氣地朝女官問道。


    “不是叛軍追到了這處,而是昨日護衛著太後和王子逃出朝歌城的那一隊衛士和幾名仆人連夜跑了。”女官已經拉出了哭腔。


    “啊?這幫亂臣賊子,見我祖孫二人失了勢……你怎麽知道他們是跑了,而不是去收攏潰軍亦或是去朝歌城打探消息?”蘇妲己初聽此消息,確實有些氣憤,但也很快穩住了心神,朝女官問道。


    “太後,你昨日的命令我還尚未告訴那小隊長。另外,我們逃出來的時候隨身攜帶的一些財物和糧食都被他們十幾人帶走了。再說他們即便去收攏潰軍,洞門前總會留一兩名值哨的兵士吧,我剛出去洞門前未見一人。我們現在吃的、用的物品,還有能守護太後和王子安危的人,都沒了。”女官終於將自己清晨醒來後發現的情形對蘇妲己道了出來。


    “這幫混蛋……”蘇妲己咬牙切齒地叫罵了出來。


    “太後娘娘,我們現在該怎麽辦啊?”女官終於哭了出來。


    “你……現在先去林子裏給我和克兒找些吃的來,我聽說農人們沒糧食的時候,在林子就能找到可以果腹的東西。等吃點東西,有了力氣,我再想咱們該怎麽辦。”蘇妲己感受著腹中的饑餓,朝女官下了命令。


    “唔……是,我這就去找。”女官朝蘇妲己行了禮,膝行向後退了幾步,起身冒著傾盆大雨竄入密林當中。


    五分鍾後,女官便被一群膀大腰圓的兵士圍了起來。


    “哇……”女官環視一圈,見不是昨日護衛著太後和自己逃出朝歌城來的衛隊,嚇得放聲大哭起來。


    “你不要哭,我們是商王的軍隊。”自女官從山洞出來,在不遠處一直監視山洞情形的哪吒就一直跟著,現在哪吒做了一個手勢,眾人停下了逼近的腳步。


    “唔……商王的軍隊……這可太好了。”女官從李靖親衛隊一眾兵士身上的裝扮識別出來眾人的身份,歡唿了句。


    “你可是昨日隨太後一起逃出朝歌城來的人?”哪吒接著問道。


    “是,我是常年隨侍太後身邊的女官。”女官昂頭朝哪吒答道。


    “既是太後身邊的女官,為何親自入得這密林中來?”哪吒接著問道。


    “唔……昨日護衛著太後的那些人和仆人夜裏跑了,現在太後身邊隻剩下了我……”女官想起自己主仆幾人的現狀,頗有些傷懷。


    “你現在立刻返迴山洞,對太後娘娘言明,就說陳塘關守將李靖攜帶三子以及親衛隊前來護駕。請太後娘娘容我父親入內麵見太後娘娘,之後再商議後事。”哪吒邊上的李木上前朝女官道明了來意。


    “唔……可是我要給太後娘娘和王子尋吃的。”女官頗有些為難。


    “你去通稟就是了,我們隊裏尚有些吃的,總之餓不著太後娘娘和王子的。”李木抱拳朝女官說道。


    “這可太好了,我這就去。太後娘娘若是知道李靖將軍親自帶人前來護駕,定是會欣喜無比的。”女官聽罷李木的話,頓時來了精神,扭頭朝山洞方向跑去。


    十幾分鍾後,十幾人抬著簡易擔架上的李靖,踩著密林中的泥濘,冒著傾盆大雨,終於攀上了半人高的山洞。李靖得知馬上就要見到太後蘇妲己,努力了半天,仍是無法起身。但也在三個兒子和一眾親衛的幫助下,將身上的衣物整理得勉強能見人。


    “罪臣陳塘關守將李靖,向太後娘娘、王子請罪。此番抵禦叛軍戰事不利,罪臣難辭其咎。請太後娘娘責罰。”山洞內,四名親衛將李靖躺著的擔架橫放在蘇妲己和子克麵前,李靖使出了吃奶的力氣側起身子,抬起頭朝麵前的太後點了點頭。


    “大膽李靖,此番戰敗你竟然還有臉來見我?”地鋪上的蘇妲己朝擔架上的李靖望了一眼,厲聲喝問道。


    若是放在往常,此番抵禦叛軍的戰事大敗,負責戰事的主帥能出現在太後的麵前已經算是個奇跡了。要麽就是負責戰事的主帥早早地找好了背鍋俠,將一應戰敗的罪責全推到背鍋俠身上。大王麵前將背鍋俠推出來,替主帥將戰敗的罪責頂下來了。而主帥最多背一個用人不察的罪名,被商王下令斥責一番也就完事了。要麽就是戰敗的罪責隻能由主帥自己來承擔,王廷裏商王座前,一應責任明確,主帥按照軍律進行處置也就是了。另外還有最壯烈的,主帥太過要臉,狂瀾無法力挽之時,主帥於戰陣之上抹了脖子,自是可以給自己留下一個好名聲的同時,還可以給家人免除受到牽連的無妄之災。


    但這次……昨日戰陣之上,狂風吹著戰車上的旌旗,帶著李靖的戰車翻滾的時候,李靖的佩劍在翻滾當中早就不知道丟到了何處。等醒來想抹脖子的時候,發現兩個胳膊已經痛得完成不了奪劍、抹脖子等這麽高難度的行為。昨日被自己的長子和一眾親衛從近百米外的戰車中拖出來的時候,李靖全身的骨頭沒幾處是好的,簡直就是碰都不能碰的情形。後來眾人七手八腳地做了個簡易擔架,抬著李靖往朝歌城裏撤,第一目的自然也是趕緊入城找個傷醫給李靖診療一番。可是朝歌城的幾處大門已然失控,即便全是精壯的小夥子也擠不進去,更不說還抬了一個。


    萬般無奈之下,眾人隻得轉道東門。可是等眾人到了東門那裏,東門城頭上已經插上了薑文煥的大蠹。此刻即使是再蠢的人也知道朝歌城已經不能再進去了,那些叛軍一旦攻破朝歌城,城裏的民眾若想活下去,隻有一條出路,那就是趕快逃出城去,現在還想著入城的不是腦子讓驢踢了也是腦子讓門擠了。


    後來,當眾人再繞到朝歌城北門的時候,與城外幾乎隻有一牆之隔的王宮竄天的大火已經將整個王宮區域湮滅。王宮著起這樣的大火,聰慧如李靖這樣的人也知道意味著什麽。要麽,這座王宮現在的主人隨著大火一起葬身火海,要麽僥幸逃出……可是丟失了朝歌城、丟掉了祖宗之地、丟了社稷賴以為繼的數萬大軍……這王還稱得上是王麽?


    按照昨日李靖與長子李金商議的結果,自己這一行人是要直接逃迴陳塘關,將潰退迴去的陳塘關守軍們收攏起來,堅守關隘。再派出斥候前往朝歌城打探朝歌城的現狀以及其他有關大王的消息。但昨日躲雨的山洞裏,自己的次子李木問了兩個問題,卻也將李靖給難住了。


    此番戰敗之事,李靖就這麽逃迴去了,萬一商王還幸存著、萬一以後商王又得了勢、萬一商王又掌握了話語權,指不定哪個青銅鼎上就要將李靖戰敗的這一恥辱經曆鑄上去……那可是要遺臭萬年的。


    而若是此番商王真的玉碎在了王宮大火裏,商王社稷就此崩塌,父親所守備的陳塘關又該怎麽辦?北方是常年為敵的孤竹人,南邊是攻破了朝歌城的東伯侯所集結起來的叛軍聯軍,自己的陳塘關就這麽立在中間,又該何去何從?


    所以當李靖聽次子李木說發現了太後和王子的蹤跡後,聽罷次子李木的兩個問題後,也明白了此次雖然戰敗,但仍是需要在太後、王子跟前露上一麵的。這一決定的目的亦是有二,第一,對太後、王子講明此番戰敗的經過,讓太後和王子明白此番戰敗非戰之罪,甚至連各部兵員缺編太多這一借口都不能用。決戰的日子是王後娘娘李萬姬挑的,鬼知道王後娘娘挑的決戰日子竟然會在己方陣中生起那麽大的狂風……即便李靖有罪,那也是挑的地方有點寸而已。有了李靖在太後、王子麵前這一番自辯的背書,以後即便大王想將所有罪責賴在李靖身上,有太後出麵澄清,想必李靖之罪斷然不會被鑄到青銅鼎上去遺臭萬年吧。


    而其二……李家祖上世代為商王鎮守陳塘關,忠君思想已經浸潤李家的男兒十數代人。陳塘關該何去何從這個決定,李靖不能做,李金、李木亦不能做。無論父子幾人做出什麽樣的決斷,都違背了家傳的忠君思想,背主這個黑鍋李家人不能背。現在既然發現了太後、王子的蹤跡,哪怕是王子克一句兒戲“你們都散了吧!”陳塘關守軍就此解散,也賴不到李家人的頭上。


    其實最打動李靖前來麵見太後蘇妲己的還是方才那女官的兩句話:“昨日護衛著太後的那些人和仆人夜裏跑了,現在太後身邊隻剩下了我……”“太後娘娘若是知道李靖將軍親自帶人前來護駕,定是會欣喜無比的。”


    試想,太後蘇妲己身邊現在隻有一個女官,祖孫二人正是最需要人的時候,哪怕現在的李靖真的犯下了十惡不赦的罪行。一,無人能替蘇妲己執行刑罰;二,錯過這一批人,再想等到下一批能護衛祖孫二人安全的人,恐怕就沒那麽簡單了。而依李靖所想,若是護得太後祖孫二人的安全,日後大王那裏,自己功過相抵……恐怕還會落不少的人情。畢竟太後身邊的那小崽子以後也是可能會當上王的……這份香火情……


    “稟太後娘娘。昨日戰陣之上,我方陣中突發未曾見過的狂風,吹得我軍兵士無法睜眼戰鬥,陣型也因此大亂。而敵陣未受任何波及,風停之後,敵軍一鼓作氣,將我方擊潰。臣下戰前未曾占卜戰事吉兇,導致大軍潰敗,論罪當死。請太後娘娘下令懲處。”進得山洞來,李靖早已經仔細觀察了一番。這山洞裏真的隻有一老一少一女官,那小的見一群孔武有力的兵士進得洞來,甚至還有些懼怕地朝自己的祖母身後躲了躲……


    “你為何不在戰前占卜吉兇?”蘇妲己接著厲聲問道。


    “唔……”李靖朝蘇妲己身後的子克看了看,八九歲的孩子了,當著人家的麵說人家母親的壞話……“疏不間親”的道理李靖還是懂的。


    “太後娘娘,這是前幾日王宮的使者送來的王令,請太後娘娘過目。”邊上的李金早就做好了準備,雙手奉上前幾日使者送來王後催戰的那片龜甲。


    “這個禍害……”蘇妲己接過李金奉上的龜甲掃了一眼,倒也明白了過來是怎麽迴事。


    “王令既下,臣下即便占卜出來不吉,報給大王……還請太後娘娘明鑒。”李靖很懂得點到為止的道理。


    “嗯。”蘇妲己迴頭看了看自己身後的孫子,亦是明白了當著孫子的麵不方便說人家母親的壞話,將到了嘴邊的話生生地咽了迴去。


    “李愛卿,看你這一身傷……昨日的戰陣之上,定是身先士卒。以李愛卿之能,想必此番戰事確實是非戰之罪,哀家也就不追究你的罪責了。現在哀家和王子身邊缺少護衛之人,既然李愛卿現在攜帶隊伍前來,哀家就命你這些時日護衛著我和王子,待朝歌城形勢安定,待尋得……大王的蹤跡,屆時李愛卿護衛和我王子有功,想必大王那裏也不會再苛責李愛卿此番戰敗之罪。”事情果然不出李靖之所料。


    “護衛太後娘娘和王子的安危,臣下職責所在,不敢推辭。臣下今日清晨已經派出兩名兵士前往朝歌城去打探,想必很快就能探得新的消息。臣下方才聽聞這位女官親自前往林中給太後娘娘和王子尋找吃的,想必太後娘娘和王子已經餓了。來啊,將我們的軍糧取些來,給太後娘娘和王子備膳。太後娘娘邊用膳邊等待,沒準膳沒用完,去朝歌城探查的兵士就帶迴來好消息了。”躺在擔架上的李靖竟然還有心開導蘇妲己。


    “好!李愛卿一來,哀家和王子就有了主心骨了。”有了些安全感的蘇妲己望著擔架上的李靖,竟然還露出了一絲的久違的嫵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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