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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間拉迴一個半時辰之前。


    距離廣辭苑縣城三十裏之處。


    經由歸義軍整頓的一處大型驛站內,來自遙城和冒縣的兩支使團,恰好碰到了一處。


    望著對麵的使團,不管是承天教的馮琴,還是紅巾軍的齊越,兩人一見麵,便知曉了對方的來意,也是和自己一樣。


    不過雙方之間,沒有矛盾,來的目的可能也相差無幾,自然沒有衝突的必要,馮琴與齊越分別落桌,相視一笑。


    走了三四十裏的路途,自然也要休息一番,與馮琴商量過後,曲雲便對著櫃台後麵年歲頗長的吏員喊道。


    “老丈~”


    “把我們的馬,都喂上幹草~”


    “上些茶水,飯菜就不必了,我們趕路~”


    “好嘞!”


    說罷,那老丈隨即轉身忙活起來,而齊越也聽到馮琴的話,也不麻煩,對著吏員說道。


    “老丈,給我也來份茶水,順便把我們的牛馬也一同喂了!”


    “好!”


    隻見,那老丈臉上露出爽朗的笑容,爽快的答應了下來,不多時,便從櫃台後麵燒來了一壺茶水。


    而也是在這忙碌間。


    馮琴這才發現,那老丈的腳踝一拐一拐的,似乎有什麽隱疾,可是腳步有力、行走姿態又頗有章法,再加上曲雲略微有些恭敬的態度,也讓馮琴覺得其中必有隱情。


    臨到縣城,馮琴希望對歸義軍,能有更多的了解,就在此時,馮琴恰好看到驛站一側,單獨空出來的一頁木板上,貼著幾張告示。


    待到老丈走近,馮琴便隨口問道。


    “老丈,您這驛站裏怎麽還貼著告示呢?這貼的什麽啊?”


    聞言,老丈扭頭看向馮琴所指,頓時了然,隨即放下手中茶壺,臉上露出一絲笑容,迴答道。


    “這個啊?”


    “這是我們驛站上級的政務堂,下發的告示,裏麵有征兵的告示,也有前些日子,興修水利,召集人手的命令~”


    聞言,馮琴心中有些驚訝,連忙問道。


    “這都是自願的嗎?”


    “當然了!”


    聞言,老丈直接答道。


    這就讓馮琴有些驚異了!


    在過去,驛站中張貼徭役、賦稅之類的告示,也算是司空見慣,可是征兵和召集力夫這種事情,歸義軍卻是依靠自願,難道不怕招不上來人手嗎?


    馮琴直接將自己的疑惑說出。


    而老丈的迴答更是讓他驚掉了下巴。


    “怎麽可能沒有人呢?”


    “我們歸義軍的待遇這麽好,百姓們可是都很支持歸義軍的,不然這些溝渠哪會修的這麽好,再說你看我~”


    說著,老丈微微抬了一下他那條瘸腿。


    “我這條瘸腿,戰場上受了傷~”


    “幸好首領體恤我們~”


    “憑著在軍中的功勞,還有學的一點算賬的本事,由政務堂將我安排在了這裏,下半輩子吃喝也算是不愁了!”


    即使不算說話時,老丈臉上滿滿的滿足模樣,單就看門外大片新修的溝渠,也不難看出此地百姓,對歸義軍的信心了!


    馮琴心中一陣憂慮。


    歸義軍強大是好,但是這種與他們這些義軍似乎截然不同的好法,卻讓馮琴心中有些沉重起來。


    若是要讓馮琴說,馮琴估計也說不上什麽來,隻能是說,馮琴的心中隱隱開始對於歸義軍警惕起來。


    其實要是說為何?


    或許是馮琴隱隱察覺到了廣辭苑變化速度背後的東西,百姓們沒有被強迫,沒有流離失所,沒有債台高築,相反全都是一片歡聲笑語。


    這代表的已經不是所謂的仁與惡了,而是歸義軍遠超普通義軍的組織動員能力,以及對基層百姓的控製能力。


    若是再結合老丈的從軍、學習、安置來說,這代表的是,歸義軍已經在他們的治下,搭建起了一套完整有序的組織體係。


    而一個高度組織的勢力,在相同的條件下,必定會占據更大的優勢,或許這就是馮琴心有憂慮的原因。


    而一側的齊越從頭聽到尾之後,尤其是在聽到老丈的遭遇時,態度卻是完全不同,似乎有種激動、知音的感覺。


    兩人的變化,以及使團中其他人的變化,曲雲和另一隊的隊率,也是一一看在眼中,這些將會成為歸義軍高層,判斷兩方政治態度的重要依據。


    ……


    廣辭苑,府衙。


    待到使團到達之後,曲雲上前訴說了情況,門口的侍衛,迅速走進正堂匯報道。


    “稟報首領,使團已經迎接到了!”


    “是哪一支?”


    “都到了!”


    聞言,沈措看了眼四周等待已久的眾人,相視一笑,迴答道。


    “哦?這麽巧合的嗎?”


    “看來我們不需要等了!”


    “既然如此,那便讓使者一同進來吧!”


    “是!”


    侍衛應和了一聲,轉身離去。


    使團到來,孫行儼等人也迅速正襟危坐起來,將領們身上的武器,也放在身側,畢竟不能太過隨意讓對方看輕了歸義軍。


    若是看輕自己一人還好,但若是擾亂了歸義軍結盟的戰略,恐怕在場的人,都不會放過那個人!


    不多時。


    便見到齊越與馮琴走了進來,馮琴一身儒生打扮,麵對眾人的打量,仍是一副清風拂麵的模樣,不卑不亢的迴答道。


    “馮琴,代我教教主,向將軍問好!”


    而一旁的齊越,膚色有些發黑、粗糙,雖然衣著樸素,但是一手握著腰間的長劍,昂首挺胸的問候道。


    “將軍~”


    “齊越,代我紅巾軍軍主,向將軍問好!”


    兩人行禮過後,沈措抬手道。


    “兩位使者請起~”


    而齊越與馮琴,也是第一次見到神秘的歸義軍,對於這支突然冒出來的軍隊,對掌控這支軍隊的首領。


    眾多勢力也是眾說紛紜,但的確沒有幾個人見過沈措,自然也是誰也說服不了誰!


    可在見到沈措的這一刻,兩人卻發現沈措似乎有些出乎意料的年輕,但兩人卻沒有絲毫的輕視。


    且不說兩人此行地目的,單就說掌控如此精銳的歸義軍,兩人又不是什麽不知兵的傻子,自然不會有所輕視。


    反而隻會更加重視。


    “兩位使者~”


    “此行前來,想必是為了結盟之事吧!”


    “大概的,我們雙方交替的公文,已經說的差不多了,沒有什麽多說的必要了,今日,我們應該商量的是要如何具體結盟~”


    沒想到上來,沈措直接打起了直球,除了馮琴這個儒生,齊越倒是毫不在意,反而覺得沈措說話很對胃口。


    齊越先行迴答道。


    “將軍,如今天下混亂~”


    “我南方三郡,除去與戎狄對峙的九方,最重要的便是雲邊郡和漁陽郡,但雲邊郡又是連家的大本營,實力最強~”


    “雲邊以及漁陽之北,又有天王軍與冷家爭鋒相對,剩下的便是我們漁陽的四股義軍~”


    “除了岷撒族偏安一隅,與南部官府勢力糾纏,漁陽郡北部和中部殘餘的官府勢力,就在我們三家附近~”


    “貴部上次一舉拿下廣辭苑,大大削弱了公羊家的實力,剩下的官府勢力也隻不過是與我們勉力相癡兒,若是我們三家一同出手,必然可以一掃寰宇~”


    說罷,沈措笑著點了點頭,又看了看堂下兩邊的孫行儼等人,皆是連連點頭,如此伶牙俐齒、有膽魄,算是個人才。


    “貴部說的有理~”


    “不過我們要如何分配呢?”


    而此時一邊久未發言的馮琴,也反應了過來,意識到自己代表的可是承天教,可不能一番會談,自己這個使團代表,沒有一句發言,思考了一下,馮琴補充道。


    “將軍,我等可從三麵進攻~”


    “哦?”


    馮琴一開口,眾人也來了興趣。


    馮琴繼續說道。


    “當今,扶風、遙城以及遷陵三地,乃是官府勢力最為勢大的地方,同時這三地也是漁陽郡官府勢力的中心~”


    “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一旦我等拿下了這三地,其餘北部、東部殘餘勢力,必會望風而降~”


    聞言,沈措也是連連點頭。


    馮琴的這番話,可以說是抓住了漁陽郡戰略的中心,在古代攻城,往往都是攻破某個重要的政治、經濟中心,其餘地方自然望風而降。


    若都是一座座城池打過去,即使是再精銳的軍隊,也會被消磨一空,馮琴所說,中肯之言。


    而齊越也是連連點頭。


    馮琴繼續說道。


    “我等三部的地理位置,若是說從前,那是距離官府最近,可現在卻反而將官府這三地的勢力,死死圍在了中間~”


    “所以我等隻需要三地發兵~”


    “分別進攻遙城、扶風、遷陵,分別牽製官府兵力,使其無法收縮兵力,之後隻需要一舉肢解掉三地官府勢力~”


    “我等今後,便會暢通無阻!”


    待到馮琴說完,在場眾人紛紛陷入沉思之中,連齊越也是一般,國之大事,死生之道,不可不察也,眾將必須細細思量。


    而沈措這邊。


    對於馮琴提出的戰略,對比於自己等人提前推演的走向大致一樣,前途的確很美好,可是古往今來,太多精彩的謀略,隻因為執行的問題,功虧一簣!


    所以說最關鍵的是,要如何為這三部分配進攻方向,紅巾軍不用說,與遙城對峙了這麽久,紅巾軍是最適合。


    那麽關鍵就在於承天教和歸義軍了,誰來對付扶風那一夥,漁陽郡家族紮窩的勢力,若是出了差錯,不僅是兩敗俱傷,恐怕還會功虧一簣!


    歸義軍元氣厚,出不了大問題,但若是其他兩家出了大問題,那漁陽郡定會再次大亂,沈措可不想要漁陽郡的百姓再受一茬苦。


    況且,早早的推演中,沈措等人也都料到了這一幕,隻見孫行儼等人,齊齊抬頭看向沈措。


    “貴部給出了這麽好一個方案~”


    “那我部就負責扶風吧!”


    馮琴聞言,心中一喜。


    可又看到沈措那副清風朗月的模樣,深邃的眼神下,仿佛看透了一切,一時間,馮琴有些愣住了!


    而齊越雖然沒有那麽多的花花心思,但也是才思敏捷,自然也看透了馮琴的用意,可到底這兩方的爭奪到不了自己身上。


    齊越權當看戲了!


    齊越本以為,雙方會爭奪一番,至少也要有些言語交鋒,可沒想到,到頭來沈措卻是直接站出來,拿過了最麻煩的扶風縣。


    從這短暫的時間看來。


    到這談判中,沈措從始至終,神色淡然,乃至胸有成竹的模樣,齊越不認為這一切,沈措沒有看出來。


    可沈措還是毅然決然的拿下了!


    齊越似乎有些看不懂歸義軍了!


    雖然不知道沈措此舉何意,但是齊越敬佩他,齊越也不蹉跎,恭敬的拱手道。


    “將軍大義~”


    “當是我義軍之幸,也是我漁陽百姓之幸~”


    而馮琴自然是不能得了便宜還賣乖,自然也是恭敬的,讚歎了一聲,畢竟無論是好人還是壞人,麵對沈措這種關鍵時候,頂上去的傻子,都還是存有一分敬佩的。


    而對此,沈措的心中卻有他想。


    沈措也與歸義軍其他高層商量過,此舉除了是為了保證戰略的順利進行,徹底肢解漁陽郡的官府勢力。


    還有便是對於歸義軍而言,一般義軍拿不下的勢力,對如今的歸義軍而言,似乎也沒有那麽困難。


    當然,沈措還有另一層蘊藏更深的意思。


    現在,在三方義軍的結盟之下,三方誰都不想要屈居人下,自然聯盟也無法選出一個盟主。


    而沈措玩得這手,卻可以通過這個進攻扶風的差事,在隱形上成為三部的盟主。


    相比於遙城、遷陵的軍事意義,沈措更看重扶風在漁陽郡的政治意義,扶風作為漁陽郡的政治中心,幾乎漁陽郡所有的重要家族,都在此處。


    一旦歸義軍拿下扶風縣,那便是代表著歸義軍毀滅了漁陽郡官府的中心,以及眾多的家族勢力。


    在百姓們的眼中,甚至紅巾軍以及承天教的眼中,壓迫他們的官府,以及那些家族的勢力,是由歸義軍毀滅的。


    而同樣,古往今來~


    想要成就一番大事的,哪一個沒有自己的擔當作為,若是總想著什麽高築牆,緩積糧,終究是人心如鏡,難以歸附。


    正堂中。


    想到這裏,那些與沈措溝通過的高層,看著恭敬佩服的馮琴二人,心中也不禁對於沈措更佩服了幾分。


    臨走之前,沈措對著馮琴兩人叮囑道。


    “開戰的時機,暫且不急~”


    “迴去告訴你們家軍主和教主,等上七天,到那時候再進攻~”


    聞言,兩人雖然有些不解。


    可沈措所言,也不影響什麽!


    等上七天,也可以整備一下軍隊,做好進攻準備,畢竟糧草和軍備可是要花費時間的,況且,人家都主攻扶風了!


    自然要以歸義軍進攻時間為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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