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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綽的話戛然而止,眼中滿是震驚與不可思議。陳玄禮?那是發動馬嵬坡兵變,逼著玄宗皇帝殺死楊貴妃的大將軍。


    在夢枕貘那本虛構的小說裏,作亂的貓妖跟楊貴妃有關。


    劉綽忍不住抬頭看了看天,心想,千年之前的大唐真的發生過貓鬼事件麽?


    還是說,這個時空,已經因為她的參與,發生了某種改變?這才將她上輩子看過的一部電影給映照進了真實?不會這麽離譜吧?


    這位陳郎君若真是被謀殺的,那兇手所圖必定不簡單!


    因為,在宰相宅邸搞謀殺,會引來朝野關注,必定不好脫身。若隻為私怨,沒必要自找麻煩。


    看了看旁邊一臉期待的劉禹錫,劉綽不知為何有些後背發涼。


    兇手要針對的是杜相還是太子呢?


    關中那件案子,杜相已經重啟調查了。


    這段時間,劉禹錫跟東宮那邊走得很近。朝中都知道他是杜府的人,難免猜測他頻繁來往東宮是杜相的授意。


    蓄養貓鬼是巫蠱之術?


    自古以來,巫蠱詛咒這類邪術都是統治者最為痛恨的,一旦牽扯進去就是萬劫不複!


    耳邊警鈴聲大作,惜命的本能告訴她,她注定成不了什麽“少年劉三天”了。


    她才不要摻和進什麽政治鬥爭的漩渦裏去呢,尤其是跟巫蠱詛咒沾邊的政治鬥爭!


    李二察覺到了她的異樣,關切道:“綽綽,你想到什麽了?”


    “沒什麽!”劉綽迴神,她深吸一口氣,“二郎,你相信貓鬼詛咒這種事麽?”


    李二搖了搖頭,“子不語怪力亂神!我更相信是有人在裝神弄鬼!”


    “我也不相信。但既然魚書吏提到他在卷宗中見過類似的死狀,倒不妨從這條線索入手調查看看,或許並非巧合。”劉綽沉聲道。


    已知線索太少,她既不方便,也不願意繼續深入了解案情了。但該提醒的,還是要提醒一句。


    在科技尚不發達的時代,未知的事情太多,人們很容易就會被迷信的觀念所左右。


    劉禹錫聽了劉綽的話後,微微點頭表示認同。


    “賢侄女所言極是,不過巫蠱之事,向來神秘莫測,若是有人故意借此興風作浪,恐怕事態難以控製。”他做長輩的,自然不能將劉綽牽扯其中,“剩下的,就交給三司官員來調查,你與二郎今日也累了,早些迴去休息吧!”


    一聽扯到了貓鬼殺人,郭曙就明白這案子恐怕沒有那麽簡單了。


    作為一根資深老油條,哪有不腳底抹油的道理,他也告辭道:“正是如此,既然各大衙門裏的人都到了,咱們這些臭皮匠也就不用在這瞎猜想了!今日八郎受了不小的驚嚇,走走走,台郎、縣主,時辰尚早,去我府上,幫老夫好生寬慰寬慰他!這小子還沒成親呢,可別嚇出個好歹來!”


    臨走前,劉綽將劉禹錫叫到一邊,提醒道:“二十八叔,侄女聽阿耶說,你近來常到東宮走動。此案關係重大,你定要小心謹慎,莫要卷入無端災禍之中。”


    劉禹錫拱手謝道:“賢侄女果然聰慧,這案件撲朔迷離,我也知曉其中厲害。可杜相於我有知遇之恩,我絕不能作壁上觀,任由歹人作祟。放心好了,你二十八叔知道分寸!”


    杜府壽宴上的事在長安城掀起軒然大波。


    陳郎君的死因尚未查清,尋死覓活的戲碼已經在都亭驛和公主府輪番上演。


    張七娘上吊,裴瑾投湖,房二娘子撞柱,卻又都被婢女救了下來。


    李攀被抓去宗正寺打到臥床不起後,李實夫妻倆又入宮請罪,痛哭流涕地表示,雖然自家兒子也是受害者,但事已至此,嗣道王府願意對裴瑾和張七娘負責。


    總之,為人父母的,除了房啟外,個個都爭著搶著進宮給孩子要說法。


    無人不委屈,無人不冤枉。


    皇帝震怒,此等陰私醜事卻又不能堂而皇之的查,隻好痛斥了晉陽公主,又命張七娘和裴瑾一同嫁入嗣道王府,張七娘為正妻,裴瑾為平妻。


    樊女史和幾個涉事的杜府下人成了最好的替罪羊,全部被殺。


    房啟更是二話不說,極為懂事地主動登門退親。


    旨意傳來,卻隻有李實父子大喜過望。


    他看著可憐兮兮趴在床上被婢女伺候用膳的李攀,誇讚道:“還是我兒有福氣,一下就給為父解決了難題。兩個新婦進門後,公主府和張家就得站在我這邊,到時候便是杜佑他們真的查出來什麽,聖人也隻能高高舉起輕輕放下!”


    都亭驛客房中滿地狼藉,脖子上還留有紅印的張七娘癱坐在床,雙目無神,喃喃自語:“怎會如此,怎會如此……我本是清白之身,卻被他們陷害至此,如今還要嫁入嗣道王府,與那裴瑾同侍一夫?為什麽?為什麽聖人不下旨殺了裴瑾那個賤人!母親,我要殺了裴瑾,我要殺了她!”


    張夫人抱著女兒,哭著安慰道:“蔓兒,你胡說什麽!她是縣主,身份尊貴,聖人能讓她居於你之下做個平妻,已是給了我們張家極大的臉麵!”


    “若非她設計騙我,毀了我的清白,我怎會遭人恥笑羞辱?這賤人連做個賤妾都不配,她卻還能風風光光嫁入王府,真是便宜了她!”


    “蔓兒放心,外頭的人都知道你是潔身自好的好女娘,是遭了旁人的陷害,如今又有聖人的聖旨在,你成婚後,必定無人再敢提及此事!你隻管挺直了腰杆嫁進王府去!你不是喜歡美男子麽?我瞧那個李攀的模樣還算周正,又是皇室宗親,雖說事情鬧得不好看,但這婚事總算還過得去!”


    晉陽公主府中,裴瑾也是麵如死灰,身子搖搖欲墜。


    她緊咬著嘴唇,極力克製著內心的崩潰,“母親,你不是說,隻要我投湖鬧上一迴就沒事了麽?皇帝舅舅怎會如此決斷?我堂堂縣主,他居然叫我去給李攀那粗鄙之人做平妻?這叫我情何以堪?更何況還要與張七娘共侍一夫,她怕是要恨死我了,往後的日子可怎麽過……”


    晉陽公主怒道:“還不是你咎由自取?誰讓你擅作主張陷害張七娘的?鳳翔裴家做事不幹淨,讓那個劉綽拿到了不少證據,你阿耶正忙的焦頭爛額,對付一個劉綽還不夠,你還要與張家為敵?我聰明一世,怎麽生了你這麽個蠢笨如豬的女兒?”


    嫁給李德裕已經成了破碎的夢幻泡影,縣主之尊卻要做平妻,於裴瑾而言,無疑是巨大的恥辱與打擊。


    “母親,女兒真的是冤枉的!是樊姑姑擅作主張去做的!母親,您想想,如今這婚事,叫我們裴府顏麵何存,叫女兒今後如何在嗣道王府立足?”


    她膝行過去,抱住晉陽公主的腿乞求:“母親,你救救女兒,我不要嫁給李攀!母親,你救救我!女兒不嫁裕阿兄了,女兒以後什麽都聽你的!你帶我進宮,我要求聖人開恩,我寧願出家做道姑也不要嫁給李攀啊,母親!”


    晉陽公主煩躁地甩開裴瑾的手,“現在一切已成定局,聖人金口玉言,豈是你能更改的?”言畢,她轉身離去。裴瑾絕望地癱坐在地。


    而另一邊,腦袋上纏著布巾的房二娘子也在家裏鬧得天翻地覆。


    整件事情裏,她是最無辜的人了吧?


    在京兆府被杖責,傷還沒養好呢,就聽到自己的婚約被退,未婚夫要迎娶另外兩個身份比她更尊貴的女人入府。


    她忍著屁股和腦袋上的劇痛,在丫鬟的攙扶下闖到了房啟的書房,悲痛欲絕地質問:“阿耶,我才應該是那個以正妻之禮嫁入嗣道王府的人!這是王府欠我們的!錯的是他們,憑什麽要我退婚?聖人怎可如此草率決斷?阿耶,咱們房家何時到了如此任人欺淩的地步?我要進宮,找聖人要個說法!”


    “住嘴!”房啟怒道,“你好大的膽子,竟敢置喙聖人的旨意?我告訴你,退婚是為父的主意,那個李攀不是什麽良人!”


    “不是良人?那當初父親為何要答應結親?如今卻說十一郎不是良人?我看父親分明是被公主府和張敬則嚇破了膽子,這才將女兒的好婚事拱手讓人!”


    “放肆!你莫要忘了,這婚事是怎麽來的!這親事,我想退就退,想結就結,還輪不到你來說嘴!”


    “原來父親還記得這婚事是怎麽來的?”房二娘子冷笑,“父親如此懂事,想必聖人和嗣道王都給了令父親滿意的補償,讓你再一次毫不猶豫地就把女兒給賣了!”


    清脆的耳光聲響起,房啟喘著粗氣罵道,“混賬東西!你竟敢如此質問你的父親!若不是你在家尋死覓活的,非那個李攀不嫁,當初我怎會答應這門親事?我告訴你,為父做這些,都是為了你好!嗣道王府馬上就要失勢了!偏你是個死腦筋,將個欺男霸女的紈絝當寶貝!這個李攀無才無德,家中的收房婢女數不過來,你究竟喜歡他什麽?”


    房二娘子捂著臉,冥頑不靈地冷笑道:“若嗣道王府真的要失勢了,聖人又怎會要裴瑾和張家那個嫁進去?我看父親不過是在為自己的無能找借口罷了!”


    房啟的手再次舉起來,房涵非但不躲,還將臉湊了上去,“你打,你打死我好了!”


    “過段時日你就知道了,為父定會給你一個比嫁入嗣道王府更好的婚事!”巴掌到底沒有落下去,房啟沉聲道。


    房涵譏諷道:“是麽?讓我猜猜,這迴父親是打算把我賣去哪家?莫非是那位東宮侍讀家?您這段時日總找那個王叔文切磋棋藝,竟是為了給女兒謀個更好的親事?真是用心良苦啊!”


    房啟氣得差點撅過去,咬牙切齒吩咐道:“來人啊!將二娘子帶下去好生伺候!沒我的允許,不許她踏出房門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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