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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兄,臣弟是真沒有想到咱這位姐夫,居然還會有這麽一段經曆,按理說不應該啊,他倆先前根本就沒有交集啊,蕭靖……”


    同一夜,大興殿。


    盤坐在羅漢床上的楚徽,意外得知了蕭靖和羅織的關係,眉宇間是透著驚奇的,對禦覽密奏的楚淩說著。


    可說著,楚徽卻停了下來。


    顯然是聯想到了什麽。


    “這就是男人間的情誼。”


    楚淩放下密奏,露出淡淡笑意道:“作為首次采取糊名的科貢狀元,就注定蕭靖所處境遇會不同,更別提蕭靖躋身仕途後,備受皇考青睞與欣賞,處在那時的境遇下,如果蕭靖跟羅織聯係緊密,皇弟覺得蕭靖還會有今日嗎?”


    “恐不會。”


    楚徽搖搖頭道。


    羅織是在科貢舞弊中脫身了,且參加了科貢選拔,但是卻落榜了,而在這之後沒有過多久,就被賜婚尚永寧公主。


    一位躋身仕途,成為備受矚目的政壇新星。


    一位成為駙馬,成為可有可無的皇親國戚。


    處在當時的風氣下,哪怕蕭靖、羅織二人交情莫逆,但是當二人身份出現偏差時,有些事就不像過去那樣簡單了。


    畢竟皇親國戚被啟用,是楚淩審時度勢下才決意改變的,與之配套的,還有在悄無聲息推進的王大臣計劃。


    “人在年輕時,想法上,觀念上,還是比較稚嫩的。”


    楚淩雙眼微眯道:“尤其是對世道的一些看法,覺得這世道是能改變的,但是呢,想改變又何其困難。”


    “也正是這樣,羅織為此付出了代價,可這個代價是其必須要去承受的,畢竟有些事沒有人逼著他去做,而是他自己選擇後去做的。”


    “這世道,不是憑一腔熱血,說改變就能改變的,倘若真這樣簡單的話,那世道就不會這樣了。”


    楚徽點點頭表示認可。


    的確。


    有因必有果,這是誰都避不開,逃不掉的。


    羅織做出的前因,楚徽知曉的不多,但承受的後果,楚徽卻是清楚,尚永寧公主後就常年待在公主府,好似沒有這個人一樣。


    “可話又說迴來,是金子總會發光的。”


    楚淩眉頭微蹙,指著眼前的密奏,“羅織的確有才,這才過了多久啊,就通過六扇門走私一事,挖出了多少醃臢事。”


    “若是先前的脾性,恐還做不到這一步。”


    “做任何事之前,都必須要有一個穩定的情緒,因為隻有這樣,才不會被喜怒所蒙蔽心神。”


    “這也是朕為何選蕭靖負責科貢泄題案主審的原因,大虞中樞需要一位有想法,心未死的棟梁支撐起一些事。”


    看似楚淩的話,前後有些不搭。


    可楚徽卻聽懂了。


    從某種意義上來講,羅織與蕭靖有截然不同的人生,這是從一開始就注定的,性格決定了很多東西。


    與絕大多數人相比,羅織又是無比幸運的。


    很多人,受性格的影響,做了一件錯誤的抉擇,這輩子就徹底沉淪了,因為不是誰都有逆風翻盤的機會。


    “處置一些積弊與毒瘤,必然會分明暗兩種。”


    楚淩雙眼微眯道:“這世道,不是非黑即白的,更多的卻是灰色,但是站在統治的角度,一切都隻能是白的,不能有黑的,更別提灰了!”


    “一旦違背這一準則,那最先不能接受的就是普羅大眾,所以有些事,不能都大刺刺的擺在台麵上。”


    “但這樣做,絕不意味著放縱。”


    “朕之所以選劉諶,選羅織,是因為他們都是一類人,隻是受身份與境遇的影響,使得他們不能盡展其才。”


    “過去不可以,不代表現在不行。”


    作為大虞皇帝,楚淩不會給自己設限,任何製度與規矩,都是為了更好的統治,適合前一時期的,不一定就適合後一時期。


    叫一批皇親國戚涉及政壇,正是楚淩在製衡各派,不過用哪些人,不用哪些人,楚淩卻需要反複斟酌衡量,不可能說是個人就能用,這是不對的。


    “可人也是會變得。”


    楚徽向前探探身,看向自家皇兄道:“皇兄,您如此重用蕭靖,先是賦予戶部權柄,後是主審科貢泄題要案,臣弟不是質疑您的決意,臣弟是想說,這世上,真有人能經受住種種誘惑嗎?”


    “嗬嗬~”


    聽到楚徽這樣講,楚淩露出欣慰的笑容。


    他果真沒有看錯人。


    正統朝的王大臣,就該有這樣才對!


    “所以羅織才會去蕭府。”


    楚淩的話,讓楚徽雙眸微張。


    “他去找蕭靖,是皇兄的意思?”


    楚徽驚奇道。


    “不然呢?”


    楚淩眉頭微挑道:“人的性格是不會輕易改變,但也要看經曆了什麽,羅織心中的苦是一般人不能理解的。”


    “但朕理解。”


    “羅織今下的性格,就是受到環境的影響,才變成這樣的。”


    “朕叫羅織去見蕭靖,不止是對蕭靖的一次考驗,更是對羅織的一次考驗,這人啊,總是要朝前看的。”


    講到這裏,楚淩露出些許複雜。


    按著楚淩的設想,羅織是要執掌六扇門的,待到六扇門重組以後,會逐步改變六扇門的職權,以完善大虞的權力構架。


    當然了,這是羅織明麵上的身份,正如永寧駙馬這層身份一樣。


    而在看不到的地方,羅織如果通過了楚淩的考驗,會肩負起一些別的職責,繼而配合明麵上的變動,做出對應的事。


    劉諶,羅織固然都得到了重用,但是他們所分管的,所涉足的領域是不一樣的,畢竟這大虞疆域遼闊,需要做的事太多了。


    “皇兄,這次科貢選拔的主考官,您不會是想叫蕭靖擔任吧?”楚徽是想到了什麽,露出驚詫的說道。


    “為什麽不行呢?”


    楚淩道:“戶部的爛賬有多少,國庫的情況多複雜,你在宗正寺的時間也不短了,不可能一點都不了解。”


    “僅靠蕭靖舉薦的那些人,真的能解決所有嗎?”


    “答案顯而易見。”


    “而蕭靖若能擔任科貢主考官,這不止在中樞的地位不一樣了,還能聚攏起一批有鬥誌,有銳氣的新人。”


    “當然了,想促成這一步,要先看科貢泄題一案,蕭靖的表現怎樣了,要是連此事都辦不好,那蕭靖就不堪重用。”


    楚徽心裏掀起驚濤駭浪。


    僅是聽到這裏,楚徽就知道一點,科貢泄題一案不簡單,羅織去見蕭靖也不簡單,這背後肯定有很多是他不知的。


    就像劉諶為何會一反常態,做出那些事一樣。


    “皇兄,臣弟再多說一句。”


    想到這裏,楚徽猶豫刹那,還是講出心中所想。


    “有什麽話,就直說。”


    楚淩笑笑,看向楚徽道:“咱們兄弟倆,沒什麽是不能說的。”


    “皇兄,您難道就不怕蕭靖成為第二個徐黜嗎?”


    楚徽先是看了眼左右,盡管他知這殿內沒有人,但他依舊這樣做。


    “畢竟其真通過了皇兄的考驗,把科貢泄題一案做的很好,可真要賦予其太重的權柄,難保其能經受住誘惑啊。”


    “那就從源頭解決。”


    楚淩沒有氣惱,相反很欣慰的看向楚徽,“今下的朝局也好,包括先前的朝局也罷,有一部分原因,就是因為科貢導致的。”


    “別的事,可以徐徐圖之。”


    “但科貢一事,朕會推動一些事,繼而做出對應的改變,這件事朕想了許久,隻要促成了,是可以改變很多的。”


    楚徽沉默了。


    盡管他心底有很多疑惑,特別是關於科貢上的,楚徽想詢問楚淩,但內心的理性,卻讓楚徽忍住了。


    在一些事沒有改變前,提前獲悉一些機密,這不是什麽好事。


    “這幾日,不要去找劉諶了。”


    楚淩撩撩袍袖,拿起一份密奏,神情自若道:“沒事多去幾趟宗正寺,等過些時日,朕有事需要你來辦。”


    “是。”


    楚徽聽後,立時起身行禮道。


    ……


    這一夜顯得格外漫長。


    錦衣衛。


    詔獄外。


    “指揮使,那人究竟是誰啊,為何會有陛下的金牌大令?”龐虎眉頭緊蹙,對一言不發的臧浩低聲道。


    “不清楚。”


    臧浩言簡意賅道。


    “聽那聲音,明顯是宮中的。”


    龐虎繼續道:“但是在禦前,根本就沒有此號啊。”


    龐虎想講的深意,臧浩聽出來了。


    這個禦前,指的不止是禦前,還有在上林苑,畢竟在一段時期內,天子是待在上林苑的,而他們那時還不是錦衣衛,而是屬羽林所轄第八校尉部,所以對禦前服侍的宮人,別管是什麽品級的,或多或少都有所了解。


    “有沒有這一號,我不清楚。”


    想到這裏,臧浩卻道:“但是那枚金牌大令,卻是沒有任何問題的,既然是這樣,那就老實在外麵待著就是。”


    龐虎沉默了。


    的確。


    他可以擔心,也可以懷疑,畢竟今下的錦衣衛,是處在特殊風口下的,特別是科貢泄密案的明確,錦衣衛有協辦參加,所以小心是沒有錯的。


    但金牌大令騙不了人。


    世人眼裏的金牌大令,就是沒有任何區別的牌牌,但實際上呢,金牌大令是細分有很多種的。


    在臧浩、龐虎他們通過了考驗,憑借自身能力使錦衣衛在朝堂立穩腳跟,有一特殊之物就密賜錦衣衛珍藏。


    說起來,這還是臧浩他們,第一次請出此物的。


    錯非是這樣,臧浩他們不會待在詔獄外。


    那請出的東西,敢跟亮出的金牌大令,有任何一處是不對的,那人就不可能活著離開錦衣衛。


    昏暗的詔獄內。


    一處牢房。


    披著鬥篷的巫保,坐在錦凳上,看著臉上帶有些許傷的東衛,“你是何時瞧出,淩煙閣有不尋常的?”


    東衛筆直的站著,表情露出些許複雜,“應該是從淩煙閣請一些避世學派的大家,不以出身作為限製,允許任何有求學之心的學子,去參加文會論道吧,學生就有些懷疑了。”


    “畢竟想請這些大家,本就是件很困難的事。”


    “更別提參加文會論道,還什麽都不求,這是……”


    “你是個聰明的人,但你的聰明,似乎用錯地方了。”東衛的話尚未講完,卻被巫保打斷了。


    “不管出了什麽狀況,你暗中煽動無數學子齊聚朱雀大道,僅是這一點,你就犯下了死罪。”


    “這是誰都救不了你的。”


    東衛眼神微變,但很快卻恢複了。


    “這個,學生在決意做此事時,就想到了。”東衛低下頭,言語間帶有些許複雜,“但是學生不甘心,憑什麽有些人,明明不學無術,過著紙醉金迷的生活,但就因為他們投了個好胎,就……”


    “這不是理由。”


    巫保再度打斷。


    “是啊,這不是理由。”


    東衛笑笑,“可總要有人去做些什麽吧,倘若什麽都不做,那活著,還不如死去,學生不後悔自己做的事,觸犯了律法,學生認了,但被學生煽動的那些學子,他們……”


    “你覺得現在的你,有資格去為別人考慮嗎?”


    巫保緩緩起身,看著東衛說道。


    “先生!!”


    此間,響起東衛的喝喊,但巫保卻絲毫沒有理會,轉身朝牢獄外走去。


    吱~


    牢門被關閉的那刹,一股深深的絕望,在東衛的心頭生出。


    “先生!!他們是無辜的啊!!”


    捆束著鐐銬的東衛,情緒激動的喊著,可自始至終,卻沒有一人迴應他。


    巫保朝詔獄外走去,聽到東衛的喝喊,神情沒有喜悲,很快,他就走出了詔獄。


    臧浩、龐虎一行見狀,麵無表情的朝巫保走來。


    “臧指揮使。”


    巫保停下腳步,抬手朝臧浩一禮,“深夜叨擾,巫某送一份薄禮,權當是……”


    “你當錦衣衛是什麽地方!”


    龐虎聽到這話,立時皺眉道:“送禮都送到錦衣衛頭上了?”


    對龐虎的反應,臧浩沒有出言嗬斥,而是靜靜的看著眼前之人。


    “金銀這等俗物,巫某自是不敢送的。”


    巫保微微一笑道:“巫某送的,是蕭大人需要的,不過巫某不便出麵,所以就轉送給錦衣衛吧。”


    嗯?


    龐虎聽到這話,露出驚疑的神色。


    “臧指揮使去此處,自會知曉。”在一些驚疑下,巫保掏出一物,遞到了臧浩的麵前,語氣淡然道。


    “如此就謝過了。”


    臧浩伸手接過,打量著被鬥篷遮擋的巫保。


    “告退。”


    巫保沒有多講別的,便低首朝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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