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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茶館內很是熱鬧。


    臨窗處卻很安靜。


    楚徽、劉諶、臧浩幾人坐著,誰都沒有急著說話,可越是這樣,跟來的陸川,還有郭煌一行,就知事情越不簡單。


    還好把劉諶給架來了啊。


    不然,這事兒還不好辦!


    特別是陸川,瞧見劉諶的表情,這心裏是暗自慶幸。


    “殿…少爺可知鍾康,鍾宸?”


    不知過了多久,劉諶歎息一聲,端起手邊茶盞呷了一口,在一些注視下,劉諶看向楚徽道。


    嗯?


    劉諶提及這兩人,不止楚徽生出驚疑,就連臧浩亦生出驚疑。


    好端端的,為何提及他們?


    “知道。”


    楚徽看了眼左右,皺眉道:“論起來,這兩位還是侄兒的表兄,因為他們幹的事,侄兒的那位姑母,至今仍受宗正寺監察。”


    “是啊。”


    劉諶有些感慨道:“這人啊,別管出身怎樣,隻要起了貪欲,哪怕是家底再殷實,隻要有機會撈一筆,就一定不會錯過!”


    “多少人,敗就是敗在這上麵的。”


    “知足常樂的道理,知曉的人是不少,可那是沒有擱在自己身上,這事兒發生在別人身上,跟發生在自己身上,就完全不一樣了。”


    楚徽眉頭皺的更緊了。


    說下注這等事,聊被處決的鍾康,鍾宸作甚?


    劉諶所提這二人,乃寧陽公主楚夢之子,二人被抓,是在逆藩叛亂之際,因為此亂,使得虞都內外人心惶惶,故而出現了各種亂象,後續還影響到了京畿一帶,所以時任門下省散騎常侍的蕭靖遂上疏彈劾了原虞都令。


    此事到這裏,跟鍾康他們還沒關係。


    可後續不知怎麽迴事,就查到了一些事,順藤摸瓜下就查到了這哥倆身上,哄抬糧價這事兒參加了,逼良為娼、放印子錢也查到了,更厲害的,是這兩位還跟逆藩有不清不楚的聯係。


    事大發了!!


    也是這樣,把劉諶牽扯進來了。


    不管怎樣說,鍾康、鍾宸這哥倆是寧陽公主之子,名副其實的皇親國戚,碰到這種事情宗正寺怎能不摻和啊。


    那時候的劉諶啊可不像現在有底氣。


    所以對待此案,處理的是很圓滑。


    甚至寧陽公主楚夢多次想見他,都被劉諶以各種理由搪塞了,也是因為這樣,劉諶及武安長公主被楚夢記恨上了。


    可對劉諶而言,記恨也好過引火燒身啊。


    “關於這二位犯的事,虞都上下都清楚。”


    劉諶感慨之餘,拿起茶桌上的幾張單子,先是看了眼臧浩,隨即又看向楚徽,“但有些人卻不清楚,這哥倆也幹過這種事。”


    講到這裏,劉諶晃了晃所持單子。


    “!!!”


    臧浩心驚的看向劉諶,此刻的他才知劉諶這拐彎抹角的,究竟想說的是什麽。


    今下虞都內外諸坊,出現以科貢選拔張榜的賭盤,是跟一幫看起來不起眼,但卻享有特權的群體有關!!


    “所以寧陽公主府才會這般富?”


    反觀楚徽,卻盯著劉諶道。


    “可以這樣說。”


    劉諶點點頭道:“雖說寧陽公主府在虞都、京郊、京畿一帶,被賜予了不少產業及田莊,不過有很多,並非太祖、太宗所賜。”


    楚徽的眼神淩厲起來。


    如果科貢選拔張榜所出賭盤,真的跟一些人有關係,關鍵是這些人,還跟皇室關係很近的話,這就真成最大的笑話了!!


    “這件事吧,錦衣衛來管,來查,是叫人揪不出什麽毛病。”見楚徽如此,劉諶皺眉放下單子。


    “不過這事兒,不能隻靠錦衣衛來查。”


    “別的不說,單單是這次科貢選拔曆經風波,陛下又如此重視,如果錦衣衛大張旗鼓的查,勢必會被一些人給利用。”


    聽劉諶講這些時,臧浩下意識扭頭,瞥了眼陸川。


    你小子,立下大功了啊!!


    原本在臧浩的心裏,還覺得陸川是多此一舉,即便八殿下知曉些什麽,但對錦衣衛沒啥太大影響。


    畢竟這件事,錦衣衛察覺到了,也在暗中調查。


    哪怕八殿下真對天子說什麽,錦衣衛也是沒有差錯的。


    錦衣衛上下,從沒有辜負天子的信賴與倚重!!


    可如今聽劉諶這樣講,臧浩卻知其說的沒錯。


    “還有,據我所知。”


    在臧浩感慨之餘,劉諶繼續道:“這種事參與的還有一類人,即在都的一些勳貴,隻不過他們做的很隱秘,是讓門下的人做的,所以……”


    居然還有?!


    楚徽驚疑的看向劉諶。


    這還真是夠可以的啊!!


    在虞都內外搞的如此陣仗,有與皇室很近的皇親國戚,有皇室敕封的勳貴,這要是鬧大了,皇室的臉麵何在?天子的威儀何在?


    “照姑父這樣講,此事要查的話,的確不該錦衣衛主查,而是應協查!”想到這些,楚徽語氣冷冷道:“該主查的應是宗正寺!!”


    “少爺!!”


    臧浩當即說道,準備表明態度。


    楚徽擺了擺手,打斷了臧浩,楚徽的目光,直勾勾的盯著劉諶。


    “姑父,侄兒有一點好奇。”


    楚徽雙眼微眯,言語間帶有不解道。


    “有人曾找過臣。”


    不等楚徽把問的話講出,劉諶便如實道:“臣記得是在太宗在世時,那幾年太宗龍體不好,所以朝野間有活泛心思的不少,不過這件事,臣當時就拒絕了。”


    “臣雖沒有參加過科貢選拔,但也曾是讀書人,對於太祖所創科貢選拔是敬仰的,臣是絕不會幹此等褻瀆之事的!”


    “不過臣雖沒有參加,但自那以後,臣在暗中就留意起此事。”


    “那您為啥不提此事啊。”


    聽到這裏的陸川,此刻探身上前,表情複雜的看向劉諶道:“這對……”


    “陸川!!”


    臧浩皺眉斥道。


    這事兒能提嗎?


    怎麽提?


    如果在那時就提的話,就不會有今下受天子重用的武安駙馬,領衛尉卿,兼管兵馬司、榷關總署的劉諶了!!


    “姑父能講這些,侄兒很高興。”


    此等氛圍下,楚徽看了眼陸川,遂端起手邊茶盞,向劉諶一禮道:“侄兒以茶代酒,敬您。”


    “跟他們比起來,臣還是太自私了。”


    劉諶卻笑著擺手道:“不僅自私,膽子還小,顧慮還多,臣當不起您這一敬。”


    聽到這的陸川,才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


    現在武安駙馬是受重用了,可在先前不是啊。


    太祖定的規矩,還擺在那兒呢!!


    “我…”


    想到這裏,陸川有些不知所措。


    “駙馬爺,我代底下的人,給您賠不是了。”臧浩此刻起身,作勢就要朝劉諶作揖行禮,但還沒有抬起手,就被劉諶一把抓住了。


    “也不瞧瞧,這是什麽地方!”


    劉諶瞪眼道:“你們跟我子侄一般大,就算話說的難聽了,我就記恨你們,我這心胸未免太小了吧!!”


    “姑父,這一敬您當得起。”


    聽到這的楚徽,此刻鄭重道:“不為別的,就為您幫襯下侄兒。”


    我就知道是這樣!!


    劉諶聽到這話,表麵沒有變化,可心裏卻暗歎起來,如果有可能的話,這事兒他是真不願摻和,但事兒趕到了這兒,他要不摻和的話,萬一叫天子知道了,那他根本就沒法交代。


    “好說,好說。”


    想到這的劉諶,嗬嗬笑道。


    “不過殿下,有件事臣想問問您。”但說完這些,劉諶卻看了眼左右,隨即向前探探身,低聲對楚徽道。


    “那日臣進宮,您……”


    你個老狐狸,還真是不見兔子不撒鷹啊!!


    楚徽一聽這話,心裏暗罵起來。


    不過罵這些時,楚徽也驚歎劉諶的敏銳性。


    “您要是不方便說的話,就當臣沒有說過。”察覺到楚徽的神態變化,劉諶試探性的說了句。


    不知為何,在劉諶的心底,覺得那日楚徽的奇怪表現,多半是跟科貢選拔有關,而這又與今日進行了驗證。


    如果沒關的話,即便楚徽撞到了這種事,但憤怒的表現不該這樣強烈。


    這代表什麽?


    代表天子對待科貢選拔,肯定還有別的想法!


    但至於是什麽想法,劉諶就猜不到了。


    畢竟不久前舉辦的科貢選拔結束時,貢院就搞出了編號、謄抄這等新規,而這是劉諶始料不及的。


    “你們先迴去吧。”


    在劉諶想這些時,楚徽放下茶盞,看向臧浩道:“我跟姑父聊些事情。”


    “是。”


    臧浩當即起身,便領著陸川一行朝堂外走去。


    不過臧浩雖離開茶館正堂,但是卻沒有真的離開,而是在不遠處站著,他知道八殿下有事要跟武安駙馬講,而這些話,是他們不該聽的。


    “頭兒,這事兒,我是不是辦錯了?”


    而在臧浩思慮一些事時,陸川猶豫著上前,低著腦袋道。


    “你沒辦錯。”


    臧浩雙手環於胸前,看了眼陸川,隨後看向不遠處的茶館,悵然道:“甚至你剛才講的話,也沒有說錯。”


    “不過你辦錯了一點。”


    “忘了身份。”


    “你是可以算計,但要分場合才行,也就是武安駙馬心胸寬廣,沒有跟你計較這些,要是換作旁人,那就不是這樣了。”


    陸川的心底生出緊張。


    “再一個。”


    臧浩繼續道:“你應該慶幸八殿下幫你兜著,不然的話,即便是再心胸寬廣,該給你下絆子,還是會下的。”


    這一刹,陸川生出了冷汗。


    “做人,特別是在錦衣衛,這心就別飄。”


    臧浩瞥了眼陸川,語氣略顯嚴厲道。


    這話是講給他的,也是講給自己的!


    跟先前查辦諸多要案有關,錦衣衛上下是辦成不少差事,關鍵是還都辦的很漂亮,這也使得一些人的心思飄了。


    “是!卑下定會銘記在心!”


    看著抱拳行禮的陸川,臧浩這心底暗暗思量,看來要找個機會,好好敲打下底下的人才行啊。


    最初做錦衣衛指揮使時,臧浩還沒有太大感觸,但隨著時間的推移,經辦的案子多了,臧浩的內心起了變化。


    後怕!!


    先斬後奏,皇權特許,魑魅魍魎,錦衣斬之,天子鷹犬,橫蕩不臣!


    這不僅是一句口號那樣簡單。


    這是沉甸甸的責任與擔子。


    這更是天子的期許。


    如果在一件事上,錦衣衛敢辦砸了,沒有把該辦的給辦好,這可能會引起極大風波,最關鍵的一點,是可能叫天子處在被動下。


    一想到這裏,臧浩就覺得後怕。


    當責任真正扛在肩上時,心裏真正正視這份責任時,就不會有驕傲與別的,有的隻會是謹慎與小心!!


    這虞都從來都不簡單!!


    茶館外是人來人往,茶館內是依舊熱鬧。


    郭煌警惕的看著左右,但餘光卻始終留意著沉默的劉諶。


    他雖不知自家殿下,附耳對武安駙馬講了什麽,但劉諶的表現,卻叫郭煌知道,自家殿下講的事,肯定不小。


    不然劉諶斷不會如此。


    反觀楚徽,則平靜的坐著。


    “要是這樣的話,這事兒就要換個玩法了。”不知過了多久,劉諶才從震驚中走出,表情嚴肅的看向楚徽道。


    “姑父請講。”


    楚徽伸手示意。


    “您要盡快迴宮一趟。”


    劉諶努力平穩心神,看了眼左右後,探身對楚徽低聲道:“將這件事,原原本本的稟於陛下,包括臣講的,臧浩他們做的,您都要如實稟於陛下。”


    “此事,侄兒知道輕重。”


    楚徽毫不意外的說道。


    “殿下這樣講,臣就放心了。”


    劉諶繼續道:“此事要看陛下態度怎樣,要是陛下允準您查的話,那此事要等張榜後再進行張網。”


    “好。”


    楚徽點頭應道。


    此刻的劉諶後悔極了,甚至想扇自己,沒事瞎問什麽啊,這下好了,想甩都甩不開了!!


    “姑父,侄兒跟您講的這些,您可千萬要保密啊。”


    瞧出劉諶的變化,楚徽向前探身道:“您應該能瞧出來,皇兄對待科貢是很重視的,所以跟科貢相關的,該查還是要查的。”


    “您放心,臣懂,臣懂。”


    劉諶當即點頭道。


    “既如此,那侄兒就先告退了。”


    楚徽笑著起身道:“這再不迴宮啊,就該被鎖在外麵了。”說著,楚徽抬手一禮,便不等劉諶講什麽,眼神示意郭煌一行,持竹扇朝堂外走去。


    看著楚徽一行離去的背影,又看著擺在茶桌上的單子,站起身的劉諶眉頭微皺起來。


    不知想到了什麽,劉諶抓起單子,就快步朝堂外走去。


    “這位爺,茶錢您還沒結呢。”


    可沒走幾步,茶館小廝就攔住了劉諶。


    劉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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