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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朕就是出趟宮,你就給朕捅這麽大的簍子?”


    翌日。


    虞宮,大興殿。


    楚淩盤腿坐在羅漢床上,指著所擺彈劾奏疏,看向低頭不語的楚徽,“還真是長能耐了啊,瞧瞧人說的,專橫跋扈,指摘你身為宗正卿,連跟有司知會都不知會一事,上來就抓這麽多人。”


    “臣弟秉公執法還有錯了?”


    楚徽撅著嘴道:“逆藩一案本就是皇兄欽定臣弟主審的,此案是過去很久了,可臣弟查到新的線索,難道坐視不管?這豈不叫奸佞餘孽逍遙法外了?”


    “你還頂嘴?!”


    楚淩瞪眼道:“朕管不了你了是吧?”


    “臣弟不敢。”


    楚徽作勢就要跪倒請罪。


    “什麽時候,你的膝蓋軟成這樣了?!”


    楚淩冷哼一聲,拍案道:“命南軍查封幾處公主府,十幾處勳貴府的時候,朕咋沒瞧出你這樣啊!!”


    “他們該抓!!”


    楚徽抬起頭來,垂著的雙手緊攥,“隻要臣弟在宗正卿這個位置一日,該臣弟幹的份內事,臣弟就會幹到底!!”


    “誰要是覺得臣弟做錯了,是借著此事暗害忠良,那就叫他們拿出證據來,臣弟甘願受任何懲罰!!”


    “反了!!反了!!”


    楚淩的聲音響徹此間。


    八殿下啊,您就少說幾句吧。


    站在殿內的宗織、昌封、李斌、韓城、徐彬等一眾勳貴子弟,無不是思緒各異的低垂著腦袋,一些人的心底更是不平。


    發生這麽大的事,幾名公主及駙馬,還有在都的十幾名勳貴,連同他們的子嗣親眷,還有府上一應人悉數被抓,這在所難免會掀起驚濤駭浪。


    關鍵是抓這些人之際,尚處在邊榷員額競拍召開之際,這兩件事摻和到一起,可見朝野間是怎樣的。


    “陛下,臣覺得八殿下所做沒錯!”


    而在此等態勢下,徐彬從人群中走出,在一些人的驚疑注視下,徐彬抬手作揖道:“臣奉命所逮勳衛、宗衛在值子弟,平日裏在虞都就幹了不少惡事,似此等敗類在禦前當值,不僅有損國威,更會影響到禦前安穩!”


    宗織、昌封他們難以置信的看向徐彬背影。


    顯然他們沒有想到徐彬會說這些。


    “證據呢?!”


    楚淩冷哼一聲,看向徐彬喝道:“朕要的不是紅口白牙講的話,而是確鑿證據,倘若人人都似你這般,那要律法何用?要宗法禮規何用?!”


    “臣有!”


    “臣弟也有!”


    幾乎是在同一時間,徐彬、楚徽皆掏出奏疏,畢恭畢敬的雙手捧著。


    “呈上來!”


    “是。”


    一直低首不言的李忠,聽到天子的喝喊,立時作揖應道,隨後便快步朝楚徽、徐彬走來,在接過二人所呈奏疏,遂轉身朝禦前走去。


    相較於楚徽所呈奏疏,徐彬呈遞的奏疏,讓殿內所站宗織、昌封等一眾勳貴子弟,心底生出各異想法。


    徐彬啊徐彬,你還真是夠聰明的。


    此等態勢下,站著的楚徽,瞥了眼低首不言的徐彬,心裏暗暗道,昨日才抓的人,今日就有奏疏了,看來你也知道自己的處境了。


    其實對這場禦前奏對,楚徽一點都不奇怪,畢竟做了這麽大的事,該有的流程還是要有的嘛。


    有些事,就是要做給外人看。


    不做是不行的。


    楚徽早就清楚自己的定位,那就是要在宗正卿這個位置上,把宗正寺的職權明確好,宗藩要管,公主府要管,勳貴更要管!!


    甚至必要的話,國戚也要管。


    這也是自家皇兄樂意看到的,不管是誰一味地光重用,但卻沒有約束與製衡的話,難保就會出現別的事。


    宗正寺,平日裏不出手則以,但要是真出手了,就必須要起到懲戒與震懾作用,不然怎叫人心生忌憚?


    人失去了忌憚,就會蹬鼻子上臉!!


    “好啊,在朕不知情下,居然有這麽多的事!!”


    而在楚徽思慮之際,楚淩憤怒的聲音卻響起了:“還真是叫朕開了眼了啊,你們倆呈遞的這些可是真的?”


    “稟陛下,臣所呈句句屬實!”


    徐彬當即作揖道:“如若有半點虛假,臣願受嚴懲!!”


    “臣弟也一樣。”


    楚徽不急不躁道。


    你這家夥。


    見楚徽如此,楚淩心裏笑罵一句,但臉上卻始終陰沉不定。


    “十日內,給朕查清一切!!”


    楚淩將所持奏疏,重重摔到禦案上,語氣冷冷道:“到時朕會召開禦前廷議,召中書、門下、尚書三省會同禦史台、刑部、大理寺等有司大臣,是真是假,到時自會知曉,都退下吧!!”


    “臣弟告退。”


    “臣等告退!”


    看著離去的一行背影,楚淩雙眼微眯起來。


    “李忠。”


    不多時,楚淩冷冷道。


    “奴婢在。”


    李忠忙低首應道。


    “將這兩份奏疏,給朕移交給禦史大夫。”楚淩道:“叫他給朕好好查此事,如若屬實,給朕上疏彈劾。”


    “奴婢遵旨。”


    李忠心下一驚的同時,不敢遲疑的作揖應道。


    天子這是想叫皇後之兄做孤臣啊。


    朝中之事,沒有一件是簡單的。


    徐彬今下的處境,就是在各方推動下,一步步走向被孤立的狀態,他要是能夠承受這一切,那他還有用,可要是不能承受,那是死是活,楚淩是絲毫不在意的。


    進行了大婚後,楚淩的基本盤穩固不少,但如何擴大優勢與影響,這就需要楚淩步步為營了。


    “臣…衛尉卿,兼榷關總署劉諶,拜見陛下!!”


    楚徽、徐彬他們走後沒多久,劉諶就趕來了大興殿。


    “宣。”


    楚淩言簡意賅道。


    在殿外站著的劉諶,立時理了理官袍,拿著奏疏就朝殿內低首走進,不過在劉諶的心裏,卻生出了想法。


    適才來大興殿之際,八殿下會同一眾勳貴子弟離開,原本他還想跟楚徽打個招唿,但楚徽呢,卻板著臉理都不理他。


    劉諶就知咋迴事了。


    而來到大興殿,瞧見殿外值守的羽林、勳衛、宗衛的反應,劉諶更堅定了所想。


    別看具體發生了什麽,劉諶沒有瞧見聽到,但是劉諶卻知一點,有些事,肯定會向朝外傳的。


    “何事?”


    楚淩看向思緒萬千的劉諶,語氣淡漠道。


    “稟陛下,邊榷員額競拍一事,榷關總署核算出來了。”劉諶收斂心神,忙捧著奏疏稟道。


    “邊榷諸貿經拆分競拍,在反複核算後,得競拍銀合計五百一十三萬,而到臣進宮前夕,榷關總署這邊收銀二百三十七萬,餘下競拍銀會在後續數日收繳上來。”


    “如若有人敢在規定期限內拒繳競價銀,榷關總署這邊會張布告示,並按規矩扣下全部抵押錢!”


    在劉諶稟明這些時,楚淩禦覽著所持奏疏。


    “卿家覺得這競價銀能如期收繳上來嗎?”


    楚淩禦覽著,語氣平靜的對劉諶道。


    “臣覺得恐難以如期收繳上全部。”


    劉諶沉吟刹那,就將心中所想講出,“在昨日聽風閣所召邊榷員額競拍,臣就察覺到一些人在有意推波助瀾,臣……”


    “若不能足額收繳,榷關總署的威儀,就要受到不小的影響。”


    劉諶的話還沒講完,楚淩合上奏疏,出言打斷了劉諶,“那筆四百多萬的抵押錢,榷關總署敢扣押嗎?”


    冷汗在劉諶背後生出。


    他是敢扣押,但接下來勢必會有事針對榷關總署,針對他。


    即便有榷關總署張布的告示。


    可在經曆了昨日的競拍,劉諶發覺自己將一些事想簡單了。


    “臣敢!!”


    劉諶隻是沉吟刹那,便語氣堅定道:“定下的規矩就是規矩,如果出現這種事,榷關總署都不敢扣押,那今後又該如何管好邊榷?”


    選擇既然已經做了,別管後續會遇到什麽,哪怕是懸崖峭壁,他劉諶也斷然不能退縮半步。


    退了,他就完了!


    不止他完了,武安長公主府也要完。


    關鍵是他所在的一房,也會跟著完蛋。


    在頂級圈層就是這樣,一念之間就可能跌入深淵,但即便是這樣,依舊有很多人願意向上爬。


    因為誰都知道躋身進這一圈層究竟意味著什麽。


    “希望卿家能說到做到。”


    楚淩打量著劉諶,語氣平靜道:“後日,朕會在皇極殿召開殿試,召今歲新科貢士,當著朕的麵參加殿考。”


    “掄才大典,乃是國之根本。”


    “這前後發生的事太多了,天下人都在看著朕,朕倒是要看看,曆經如此多風波,中樞遴選上來的,究竟是英才,還是廢物!!”


    該來的到底是來了。


    劉諶聽到這話,心裏暗鬆口氣,不為別的,至少先前的考驗他通過了,眼下中樞有司也好,虞都內外也罷,這注意力全都聚焦在邊榷員額競拍,還有宗正寺做的事上,這就給殿試創造了機會。


    既是殿試,就要叫新科貢士們,能有一個好氛圍去參加,而不是始終處在被人指指點點的境遇下,不然這壓力實在太大了。


    劉諶離開大興殿時,這思緒還在這件事上。


    “姑父怎麽有些魂不守舍啊。”


    而一道戲謔的聲音響起,叫劉諶心下一驚。


    “拜見八殿下!”


    在大興門值房處,楚徽倚著房門,似笑非笑的看著作揖行禮的劉諶。


    大興門一帶,值守的羽林,一個個目不斜視的看向前方。


    “侄兒可是把天給捅了個窟窿啊。”


    在劉諶思緒萬千之際,楚徽垂著手走來,低聲對劉諶說道:“在都的幾名公主,有侄兒的姑母,有侄兒的姐姐,還有在都的勳貴,是,這幫勳貴沒有實權了,可他們的影響力,還是有一些的。”


    “姑父啊,您可知昨日侄兒去中書省,咱那位相國大人,居然不見侄兒,您說,侄兒該做些什麽呢?”


    咯噔!!


    劉諶心下一驚,他沒有想到楚徽居然去見徐黜了。


    關鍵是徐黜還不見他?


    “那徐彬呢?”


    劉諶看了眼左右,低聲對楚徽說道。


    “人很好啊。”


    楚徽似笑非笑道:“讓抓人抓人,今日奏對上,還呈遞奏疏了,侄兒可是沒少挨皇兄的罵啊。”


    “這樣啊。”


    劉諶眼珠子轉了轉,嘴角微微上揚道:“那殿下還擔心什麽?後日,殿試就要召開了,您做好該做的事,不就行了?”


    殿試要召開了?


    楚徽臉上沒有變化,但心裏卻生出想法。


    “殿下,要沒有別的事,臣就先告退了。”


    劉諶意有所指道:“您不知道,臣現在要催收競價銀呢,一些家夥,嘴上喊的震天響,可到該繳銀子的時候,一個個卻又這般,唉,這差事難做啊。”


    “那姑父忙。”


    楚徽伸手道。


    劉諶抬手一禮後,便低首離去了。


    “殿下,接下來咱們幹什麽?”


    不多時,郭煌從值房內走出,低首走到楚徽跟前。


    “打道迴府。”


    楚徽伸了個懶腰,“先好好睡一覺再說,至於別的啊,再說吧。”


    嗯?


    聽到這話的郭煌,看了眼自家殿下,又看向遠去的劉諶,他雖不知二人說了什麽,但他明顯能感受到自家殿下的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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