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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夜,無星無月,闔莊上下燈火通明。


    陸舒窈與抹勺在中樓安歇,居劉氏的隔壁。小女郎依著雕花窗,望著窗外的夜空,恬靜的笑著。


    抹勺捧著厚厚的狐裘走進來,說道:“小娘子,劉氏主母又命人來送東西了。”


    “嗯,知道了。”小女郎美美一笑,眷眷的伸了個懶腰,細細的腰身不盈一握。


    小半日裏,劉氏一直都是患得患失的,不時的遣人來送些東西,手爐、衣物等,仿似這樣便能證實陸氏小女郎真的存在一般。


    抹勺伸手探了下木盆中的水溫,見盆側的小木盒裏放著澡豆,拿起來一嗅,淡淡的香氣縈繞著,似有還無,皺眉道:“小娘子,咱們走得急,忘帶桃蜜豆了。”


    陸舒窈提起裙擺,歪著身子坐在矮床邊,將小小的粉嫩玉足探入水中,笑道:“無妨,這是他的味道呢。”亦不知想到甚,臉上唰地紅透了,伸手拔了拔腳踝上的小金鈴。


    “叮鈴鈴……”


    鈴聲輕揚,飛出了窗,行走於廊的劉濃似乎聽見了這鈴聲,嘴角斜斜上揚,在門口略作停頓,柔聲喚道:“舒窈……”


    抹勺道:“劉郎君,小娘子正沐足呢,稍後再來……”


    “哦……”


    劉濃摸了摸鼻子,正欲轉身離去,卻聽陸舒窈在室內嬌聲道:“進來。”


    剛一踏進室中,便聽陸舒窈在帷唰內又道:“抹勺,水有些冷。”


    抹勺奇道:“小娘子,不冷呀。”


    陸舒窈道:“冷。”


    “哦,小娘子說冷,那定是冷的,抹勺這便去換。”


    抹勺捧著木盆轉出來,一邊走一邊用手探著水溫,險些撞著劉濃。


    劉濃微微一笑,對門口的雪雁低聲吩咐,雪雁便領著抹勺匆匆而去。走入帷屏中,但見小女郎端端的坐在簇新的白葦席中,嘴角帶著狡黠的笑。


    小巧的金絲履軟在案側,鵝黃的對襟襦裙如水四展,邊角處淺露著雪嫩一點,隱見一枚小金鈴。劉濃心中一顫,也不敢多看,怕一時忍不住唐突了她,走到她身側坐下,捉著柔滑的小手,笑道:“今日暫且歇上一夜,明日一早便迴,可好?”


    陸舒窈道:“舒窈想多留兩日呢。”


    劉濃微笑著搖了搖頭,傍晚之時陸氏便來人了,幸而來者是陸老,陸舒窈一番懇切再加相逼之後,陸老無奈,隻得由著她。可即便如此,劉濃也不敢讓她再待,陸玩的言語猶響耳邊,再有兩日便是歲載,若是她遲遲不歸,休說陸玩不見責,便是劉濃自己也難以心安。此時,尚無外人知曉她私離陸氏,若教得知未嫁小女郎夜奔,後果委實難料。


    陸舒窈本就是聰慧練達的小女郎,細細一思也知不可能,微皺著細眉,略翹著嘴唇,輕聲道:“郎君,夫君……舒窈非君不嫁的。”


    劉濃拿起案上的茶碗,一邊咕嚕咕嚕飲,一邊道:“且稍待些時日,劉濃定娶舒窈至華亭。”


    “那,那你看著我……”小女郎心中怦怦亂跳,壯著膽子唿喚,微揚著直欲滴血的柔唇,眨著星眸。


    而此刻,小女郎散了髻,滿把柔順的長發如水傾泄,直直墜至葦席中,籠得小蠻更細,襯得鵝黃的身姿婀娜婉約,嬌不可言。


    劉濃吞了一口口水,稍稍一低眼,目光瞬間便是一凝。陸舒窈雖是個嬌小人兒,但身材卻是極好,係著抹巾的對襟裙口下方,翹翹凸凸雪白一片,以目測之,斷難一手掌握。


    趕緊轉走眼光,卻又恁不地看見她淺露在外的腳趾頭,根根嬌嫩若水潑玉蟬,再被那金黃色的鈴鐺一晃,美郎君頓覺天地都在旋轉,而下腹則騰竄起洶湧之火,灼得人難辯東西南北。


    小女郎眨著眼睛看他,見他臉紅了,眼光直的有些駭人。陸舒窈略怕,身子卻情不自禁的軟軟向他依去,邊依邊喃:“我的郎君,舒窈,舒窈……”


    “舒窈……”


    劉濃再也禁不住了,一把將軟綿的小人兒攬在懷裏,捧著她小巧的臉,凝視著她的眼睛、鼻子、嘴唇,緩緩的低頭,深深一吻,吻過唇,吻過鼻,吻過眼,再複唇。


    小女郎身子顫個不停,兩把小梳子唰來唰去,想睜開眼看看又不敢,暗覺可能有事將發生,既有些怕,又有些喜,猶帶著羞。


    便在劉濃的手攀上顫顫危危的山巒之時,小女郎委實忍不住了,“嚶”地一聲嬌喃。


    一聲嬌喃,猶若驚雷炸響。


    劉濃正在亂捏的手一頓,用力咬了一口舌尖,身子立馬一直,放開了軟作一團的小女郎,再也不敢看她,啞聲道:“舒窈,我……”實在說不下去,隻得捧起案側的茶碗狂飲,拚命壓製那股邪火。


    陸舒窈漲紅了臉,斜依著矮案喘氣,身上無力,心中綿甜,心想:這,這便是夫妻麽?這,這便好了麽,怪怪的……


    稍徐,劉濃鎮住了神,從懷中掏出一枚畫著花紋的雞蛋,笑道:“舒窈,且看這是何物。”


    “呀,我的祈福桂丸……”小女朗將雞蛋捧在心口,眨著漂亮的眼睛,問道:“郎君,現下舒窈可以叫郎君為夫君了麽?”(上巳節投溪雞蛋,為桂花泡製,意指向月桂祈福。


    劉濃羞愧無顏,摸了下鼻子,知道她不懂,隻好默然點頭。


    陸舒窈軟聲道:“那,那夫君還會娶別的妻子麽?像,像阿父一樣,有了娘親,尚有二娘親、三娘……”說著,見劉濃微笑看來,小女郎垂了首,看著自己腳踝上的小金鈴,聲音細細的:“舒窈見過橋小娘子了……”


    看著眼前的小女郎,劉濃無言以對,隻能微笑著捉住她的手,拉著那顫抖的柔荑貼於自己的心,柔聲道:“舒窈且聽聽……”


    “怦怦……”


    心脈的跳動震動著小女郎的手,盤繞著綿纏心海。小女郎格格一笑:“聽不見呢。”說著,將身一扭,臉頰緊緊的貼上他的胸膛,一下、兩下、三下,當聽到第三下如鼓擂般的心跳,小女郎嫣然道:“現下聽見了,也知道了,夫君憐惜舒窈呢……”


    夜瀾靜,微微涼風拂著窗。


    窗口未閉嚴,風繚亂著案上的芥香,亦如嬌好女子,婀娜嫋嫋。


    兩人相互依偎,靜默無言,劉濃心潮平靜,攬在小女郎腰間的手,愈來愈緊。小女郎柔柔的笑著,當靜到極致之時,驀然仰首,媚媚的問:“尚有何人?”


    “這……”


    ……


    次日一早,陸舒窈離開華亭迴返吳縣,劉濃送至離亭,劉氏領著一群鶯紅燕綠站在亭口,看著眼前華美的小女郎,神情略略有些怯。江東陸氏乃頂級豪閥,而今便是沛郡劉氏亦有不如,劉氏不過沛郡婢女出身,教她怎生不怯。


    “娘親,孩兒去了。”


    陸舒窈行手拜大禮於雪地,絲毫亦不在意裙擺染雪,也根本不顧陸老異樣的目光。一禮之後,又對劉濃道:“夫君,舒窈期盼金鈴相合時……”


    劉濃背負著手,目送小女郎邁上車轅,緊緊合著手心中的金鈴,昨夜陸舒窈摘下了左腳的金鈴,放在他的手中。


    左鈴在君手,右鈴在妾踝,但得相逢時,再不作分離。


    便在此時,小女郎提著裙擺正欲入內,卻倏然轉過首,嬌聲喊道:“夫君,琴。”


    劉濃側首一看,綠蘿並未帶琴,便要溫言婉拒,隻見小女郎君明眸染霧,一汪一汪。來福眼色好,當即飛奔而迴,捧了琴來。


    琴起,一曲《鳳求凰》。


    曲畢,小女郎在轅上緩緩直起身,搭眉掂足,遙望巍峨的劉氏莊園,喃道:“令夭,定會再來……”


    ……


    陸舒窈隱秘迴到吳縣,行至雪桐口,陸老翻身下車,抹勺揭開簾,小女郎款款踏出來,隻見娘親帶著小靜言正守在莊門口。


    娘親的神色焦急,翹首以待。


    “娘親!”


    “夭兒……”


    陸舒窈碎步飛奔至娘親身前,張氏一把攬住女兒,顆顆晶瑩的淚珠滾出來,撫著女兒柔順的長發,喃道:“夭兒,莫再玩剪,莫再嚇娘……”


    小女郎細媚一笑,問道:“阿父呢?”


    張氏微微一愣,點了點女兒的瑤鼻,愛憐地道:“猶在生氣呢,需得小心汝父竹節。”說話之時,細心打量女兒耳後,待見得絨薇依舊若絮,心中頓時一鬆。


    陸舒窈格格一笑,牽著小靜言的手,走向莊內,邊走邊道:“我才不怕阿父呢,阿父,阿父就像……”


    小靜言抬頭問道:“像甚?”


    陸舒窈顫了下眼簾,低聲道:“便若他所說,就像,就像紙老虎……”


    “哦?”


    小靜言長長一聲哦,而後晃著腦袋道:“紙老虎,那豈非便是小白乎?”說著,眨著眼睛將紙老虎與小白狗一較,拍掌道:“然也!妙也,正當合景也……”


    “噗嗤……”


    “胡鬧!”


    陸舒窈嬌笑,張氏嬌嗔。


    紙老虎陸玩坐在室中,看著女兒與小靜言笑鬧著進來,心中複雜之極,又惱又怒又憐,冷冷一哼,喝道:“家規何在?族儀何存?”


    陸舒窈端著雙手正欲行禮,被他這麽一喝,好似駭著了,神情一滯,眼淚汪汪的一個萬福,顫聲道:“阿父,令夭不孝,教阿父憂心了……”


    一聲阿父喚得陸玩怔了一怔,悵然歎了口氣,竟然傾身問道:“唉,迴來便好,可有凍著?”眼神溫和,滿滿的盡是愛憐。


    “阿父,雪景真好呢,舒窈未凍著。”陸舒窈暗中偷笑,眼中卻猶自含淚,弱弱的從懷裏掏出一封信,怯怯地擱在案上,隨後便垂首斂眉不語。


    “此乃何物?”陸玩一愣。


    陸舒窈道:“信。”(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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