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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鷹……”


    鷂鷹一聲長啼,響徹茫空,褐黃相間的重瞳洞悉秋豪,突地斬翅疾下,抓起一條青蛇飛向遠方。


    劉濃凝視那愈飛愈遠的鷂鷹,心神也仿若隨之高遠。


    經得三日急行軍,即將進入壽春。


    來福打馬而來,笑道:“小郎君,祖刺史命就地稍歇兩個時辰,待飲馬之後,便入壽春。”


    壽春位於淮河中遊南岸,背依雄偉淝陵,易守而難攻,乃楚國之古都。祖逖自入豫州後,便一心經營淮南,使得淮南不聞戰事,並以此壽春城為據,推向四麵八方。往東可及許昌,往北可至洛陽,往西接連荊襄。


    劉濃牽馬來到淮水邊,站在高處一看,但見浩浩淮水滾浪如暴熊,即便是平緩之時,也有暗響似潮。


    在那緩流的岸邊,千餘軍士正行洗馬,聞聽陣陣馬嘶不絕。


    臨岸有一方巨方,飛翹於水。


    祖逖按劍於石上,放眼遙望北岸,因蓬塢坡再次戰敗桃豹,他昨日已命韓潛率軍三千,北渡淮水進駐封丘,而自己則將令四出,命各軍塢調軍至壽春,待大軍匯聚之時,便將親身北渡,入駐雍丘。


    封、雍二丘,乃中原。


    去歲慘敗,他不得不退守壽春,而今重振旗鼓,理當再渡!勝敗乃兵家常事,隻是看著那淮水北岸,心中卻陣陣悵然。經得七載砥血,雖是勉強將北豫州光複,但因時有戰事,是以,莫論民生與法紀,北豫州皆遠不若淮南。淮南之所安,當在經營已久,當在遺民尚存。而北豫州,如何方安……


    想著想著,老將的眉頭皺起,突地,眼神一凝,隻見劉濃牽馬而來,美郎君身著烏墨寒甲,腰懸長劍,眉宇間帶著說不出的氣宇軒昂。


    祖逖眉目一展,揮手道:“但且上來。”


    巨石高有五丈,由岸及水呈斜坡狀,極陡。【△網.】


    劉濃把飛雪交給來福,深吸一口氣,腳下猛然發力,噌噌噌竄上石頂。剛一站穩,撲麵一陣潮濕之風直直吹來,吹得人渾身上下一陣舒泰,再放眼環視,忍不住地讚道:“險哉,壯哉!”


    祖逖嘴角一裂,問道:“險在何也?壯在何也?”


    近幾日,祖逖時常對他進行問難,劉濃早已不驚,遙遙看了一眼壽春方向,再指著滾滾淮水,朗聲道:“據山川水勢之險,可抗敵於外!以雄關巨城為劍盾,進可攻,退可守,當為壯也!”


    “嗬嗬……”


    祖逖聞言冷笑,深深的看了一眼劉濃,而後按著劍直抵巨石邊緣處,指著淮水,放聲道:“六載前,胡人曾橫渡此水,打破壽春城,驅騎千裏,直抵曆陽。敢問劉舍人,汝之山川雄城,可曾將其抵禦?若非,此乃為何?”


    劉濃皺眉道:“當在,守險、據城之人爾!”


    “哈哈,劍不夠利?!”


    祖逖再笑,笑得前仰後俯,少傾,笑容一收,迴身看向劉濃,沉聲道:“少年郎,汝可知,淮南為何安矣?”說著,不待劉濃接話,走近他,拍了拍他的肩,慎重道:“山川雄城不足憑,雄鋒之刃,在德不在險!”


    言罷,大步竄下飛石,待至岸邊,翻身上馬,衝著猶自皺眉深思的石上人,朗聲笑道:“且隨我入城!”


    劉濃迴頭,卻見祖逖已打馬而去,背上披風亂揚。滔滔淮水滾在耳邊,美郎君眯了眼,心道:‘祖逖,人傑也?!這幾日,他與我所言,好似良師教誨,卻又意含深味。然,每每思索,又似是而非,其意,到底在何?莫非,果真如郭璞所言,欲使我效力其悵下?非也,其意定非如此,以其心胸與眼光,當知淮南之所安……’


    這時,來福牽馬而迴,見大軍即將開拔進城,而小郎君卻尚在石上發呆,便揮手,高聲喚道:“小郎君,小郎君,入壽春咯!”


    壽春?!


    然也,莫論其意在何,我心當如磐石!進壽春,入淮北,至上蔡。【△網.】


    劉濃綿吸一口氣,於胸中環環一蕩,疾步躍下飛石,翻身上馬。


    大軍綿行,離城尚有十裏,便見佐近塢堡與村民圍在道旁,朝著祖逖歡唿、揖拜,更有甚者,掏出了雞蛋、鴨蛋等物,塞給軍士。


    祖逖笑得開懷之極,騎在馬上連連環揖。


    劉濃看著這熟悉而陌生的一幕,唯有感慨與震驚:豫州之民,愛戴祖豫州。


    入城,街道寬闊,兩側商肆林立,來往行人避在道旁,衣衫整齊、麵色安然。此城,乃劉濃一路北來,所見之最。若與廬江相較,不締於天壤之別。看著身前隨意指點景致的老將,劉濃皺眉深思。


    穿城而過,至城北軍營。


    劉濃欲在壽春城稍事休整一日,而後乘祖逖戰艦渡淮水北上。劉濃是朝庭征僻之官,非同祖逖帳下拔擢,與祖逖的關係極其微妙,乃是聽調不聽宣。故而,僅需奉上牒文讓其一閱,便可自行入職。


    當劉濃按律呈牒時,祖逖看也未看,隻說了一句:“豫州,唯汝一人,乃從朝庭征僻而至!”


    劉濃默然。


    城北軍營占地極大,駐軍三千。東南西北中各有一營,正中之營最大,乃是祖逖休憩之所。祖逖待劉濃甚厚,特命人騰出較為寬敞的東營,供劉濃屯軍。東營帳門高達三丈,入內一看,不僅有馬廄、地牢、軍帳、廁洗等物,尚有一排屋舍,既可屯軍又可住人,這便是軍府,軍在府中、府在軍中。


    正中屋舍極闊,劉濃脫下沉重的鐵甲,伸展了下手腳,跪坐於案後,情不自禁地長長喘出一口氣。


    連續行軍十七日,終於至壽春。


    織素與紅筱將重達五十斤的烏墨甲套在木人上,紅筱看了看小郎君,笑道:“小郎君,莫若婢子拿茶具來,烹茶?”


    劉濃把闊劍也卸了,放在案上,笑道:“不必了,稍後尚要赴刺史之宴。”


    織素捧著楚殤欲掛帳壁,因楚殤過重,而掛壁較高,不得不掂起腳尖,一邊用力掛著,一邊笑道:“小郎君,方才婢子見櫃中有澡豆等物呢,想必此地有洗浴之室,小郎君莫若沐浴吧。”


    “嗯……”


    聽她這一說,劉濃頓時覺得身上有些麻癢,已有十餘日未曾洗沐了,且時常著甲,積得一身汗漬,細細一嗅,酸臭之味頓時襲來,直欲熏人作嘔,麵上驀然一紅,笑道:“是當洗洗,你們也可洗洗。”


    “是,小郎君。”紅筱與織素齊齊歡唿,到底是女子,愛潔淨。


    捧著箭袍出中室,洗浴室在排舍最東側,有三間。劉濃進入最裏側的一間,木桶裏盛著水,細細一探,也不冰,想來是事先便已備下。除去身上衣下,光溜溜的泡入水中,剛一入水,舒爽之襲來,讓人情不自禁的一聲低吟。


    “格格……”


    “嘩嘩……”


    隔壁傳來嬌笑與潑水聲,劉濃神情一怔,繼而默然一笑,閉上了眼睛,心中卻歎道:‘祖豫州終年征伐血戰,不似王敦那般享樂,野史記載,王敦豫章軍府猶若城池,外圍乃是軍營,內中卻華錦屋舍連綿成片,歌姬過百,侍婢數百!那似這般,沐浴都可偷聞……’


    一邊感歎,一邊暗搓身上汙垢,殊不知,隔壁的笑聲卻越來越脆。


    少傾,隻聽織素笑道:“紅筱阿姐,汝之褻衣可真奇,這一縷縷的乃是何物?”接著頓了一會,她又道:“此物真好,這麽一係一籠,便不墜不晃也。阿姐之胸好大,比織素大……”


    紅筱嗔道:“死妮子,胡言。”


    織素又道:“往日,常聞人言,如玉如蔥,當潔是乎,當美是乎。阿姐身子真個如玉呢,股脛皆似嫩蔥……”


    “咳?!”


    劉濃委實聽不下去了,重重一聲幹咳,隔壁頓時一靜,水也不潑了,笑也不笑了,少傾,便聽紅筱道:“可,可是小,小郎君?”


    劉濃道:“嗯,我,稍後便好。”


    “呀!”


    這時,織素才後知後覺地發出一聲輕唿。


    “打擾小郎君了,婢子,婢子們已洗好了,小郎君且好生洗洗。”


    紅筱初時語聲微顫,說著說著便平穩下來,而後便聽見隔壁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時爾尚有壓抑的輕唿聲。


    想來,她們正在胡亂的穿衣。


    此生,劉濃初識此味不久,在華亭時,也與綠蘿恩愛如蜜裏調油,現下哪敢多想,趕緊吸了一口氣,強自鎮定。稍後,聲音越來越弱,漸而不聞。


    想必,她們已走。


    徐徐吐出一口氣,壓住腹下那股胡亂升騰的邪火,麵紅耳赤地喃道:“唉,由南而來,便若赤足行於荊棘之叢,終日皆是防備與廝殺,而今心神稍安便生欲念。果真是,飽暖思欲也……”


    思及此處,眼鋒一寒,不再沉溺於溫水浸泡中,長身而起,隨意的抹幹身上水漬,穿好幹淨箭袍,闊步走出室中。


    “啊!!”


    將將出室,便聽一聲刺耳的慘唿遙遙傳來。心頭一震,劍眉緊簇,當即加快腳步。


    “何人哮營?”來福的高吼聲。


    “鏘鏘鏘!”接二連三拔刀聲響起。


    “好大的膽子,犯上行兇後,尚敢拔刀!可知此地乃是何處?都與我拿下!!!”一個聲音冷聲喝道。(未完待續。)手機用戶請瀏覽m.閱讀,更優質的閱讀體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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