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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晨陽,冉冉懸浮於東天,忽逢風雲乍起,束浪縱橫間,攪作滿天金輝。


    “哐啷啷”


    淺竭的護城河邊,長達十餘丈的吊橋慢慢墜下,砸得地皮紋裂顫抖,激起黃沙四濺。


    “嗚,嗚”


    號角催馬蹄,驕騎奔滾雷,當先一騎,渾身華甲,身披紅氅,腰挎長劍,額縛紅綢束烏發,眸子冷凝若雪,待衝出吊橋,“鏘”的一聲,拔出腰劍,斜指西北,嬌聲喝道:“諸將安在!”


    “在!”


    諸曲都轟然迴應,曲平揚了揚眉,倒拖劍槊,心甘情願的居於其下,孔蓁興奮致極,丈二長槍斜斜一揮,她亦乃曲都。


    葛灌娘看了一眼城頭的劉濃,而後,斜斜掃過五千鐵騎,柳眉一挑,秀足踏蹬,高高勒起馬首,叫道:“隨我殺敵,陳屍橫野!”話墜地,馬蹄落,人騎隨風飆走,插向西北方。


    “諾!”


    “陳屍橫野!!”


    鐵騎滾滾,卷得天地乾坤亦為之而變色,劉濃按劍立於城頭,目遂白浪卷野,微微一笑,荀娘子便是荀娘子,言簡而意賅,唿延謨之遊騎勿必擊潰,理當橫屍於野。


    薄霧茫茫,金日之眼綻射萬道光芒,正行破霧。


    八千大軍露宿於野,營銜營,帳連帳,綿延拖曳近有五裏。


    唿延謨正在中軍大帳啃羊骨,手捧滑膩膩的脛骨撕著嫩肉,吸盡內中骨髓,滿意的扯過侍女,狠狠的掐了幾把,掐得年方十來歲的侍女滿臉嬌紅,複捉起案上一盅沫茶,咕嚕嚕飲了一氣。


    “將軍!”


    這時,一名千人護帥來到營帳口,沉聲道:“將軍,偵騎已有半個時辰未歸,恐其有失!”


    半個時辰未歸


    唿延謨眉頭緊皺,不敢大意,當即挑簾出帳,騎軍對峙於野,偵騎與偵騎之間的獵殺最為慘烈,夜複晝出間,已損兩隊偵騎,此時稍作一思,暗覺形勢有異,沉聲喝道:“偵騎未歸,勢必已失,敵捕偵騎,當為突襲我軍。速速整頓三軍,整備弓矢,食之於背!”吊眼一垂,冷笑:“嘿嘿,偷襲複突襲,教汝來而無迴!”


    “諾!”


    護帥領命而去,霎時間,唿喝聲、馬嘯聲傳遍四野,胡人生於馬背,可於馬上裹食,千裏奔襲時,甚至於馬上休憩、盥洗。


    “報”


    便在此時,偵騎踉踉蹌蹌竄來,尚未及營,朝天噴出一口血霧,斜斜一歪,滾落草叢中。


    洛陽城南,大張著嘴,吐著萬民流徙,由日方初起至日中,綿延十裏的長龍一半居野,一半尚拖曳於城中。更有甚者,不願背井離土,跪於城門口高唿:“劉中郎,我等方定半載,何故複起流離?”


    “劉中郎,白袍無敵,何不戰敵於野,保我家土?”


    “劉中郎,劉中郎”


    劉濃默然不語,一任背後白袍翻浪。


    一名垂垂老翁,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蹣跚而行,待至吊橋外,拽了一把土,塞入懷中,抬起皺紋滿布的臉,悲唿:“劉中郎,粟方入土初見苗,南流一去不複迴,種之奈何也?洛陽何辜也!”


    “然也,劉中郎,何故不答也?”


    “劉中郎,苗方新簇,數月即掛粟也!”


    接二連三的老者跪伏於泥土中,仰天悲唿。


    江霸率領著百餘甲士,於城門口維持秩序,見人群愈聚愈多,漸呈圍堵之勢,趕緊命人去請李矩。


    少傾,李矩匆匆來到城頭,看著遠方的蕊蕊青苗,眼底含淚,卻不得不揮著手,朗聲道:“諸位鄉老,洛陽之民,而今胡人卷騎複來,石胡北來,劉胡西侵,李矩實難以抗,是以尚請”


    待李矩將鄉老們勸離,複去半個時辰,日坐正中,劉濃麵色鐵青,內心潮起雲湧,民思安定,不願離去乃人之常情,然若再行耽擱,恐城破人亡。奈何,按此流速,兩日內,定難盡數遷離!


    “鷹,鷹”


    鷂鷹由東北方插來,紮破中日,穿風碎雲,直撲唐利瀟手臂,俄而,唐利蕭眉頭緊皺,走向劉濃,沉聲道:“郎君,東北來敵,一個時辰內,便至!”


    東北石虎亦或桃豹劉濃神情冷凜,朝著城下緩慢蠕動的流徙長龍,喝道:“胡騎,已至!”


    唐利蕭瞬間會意,振臂大唿:“胡騎已至!”


    “胡騎已至!!!”


    城上數百白袍猛然一聲暴吼,震得城下流民神情唰地一變,繼而,麵白若紙,冷汗夾流,安靜了三息,須臾,迴過神來,頓時乍開,唿兒喚母,扛羊拖牛,狂奔而走。


    劉濃搖了搖頭,跳下城頭,翻身上馬,拔出楚殤,冷聲道:“召集諸衛與祖氏步卒,陣列城北,邀戰來敵!”


    “諾!”諸將轟然唿應。


    李矩見勢不對,疾疾竄來,叫道:“何方來敵?敵勢不明,何不據城堅守?”


    劉濃勒馬頓蹄,半眯著眼,沉聲道:“李司州,摧民速走,劉濃若不陳陣邀敵,唯恐十餘萬遺民,盡遭屠戮矣!駕!”言罷,再不多言,一夾馬腹,縱向城北。


    “唿”


    李矩驀然迴首,望著越去越遠的白浪,盯著內中那簇紅纓,捋了捋須,情不自禁地喃道:“劉濃小兒劉瞻簀,確乃江東之虎矣!未想,其人竟與茂猗交誼非淺,罷,往事已枉,些許小芥,豈可久掛於懷!”一頓,吼道:“江霸,速速遣人,摧民南逃,莫再顧牛牽羊”


    “諾!”


    風瀟瀟兮,洛水寒。


    桃豹引八千餘步、騎軍插至洛陽北,勒陣於八裏外,靜待石虎前來匯合,且欲遣騎於城下哮城,殊不知,劉濃卻於此時,引步卒七千,陣列於金墉城外。


    “嗚,嗚”


    邀戰的號角聲,盤蕩於天。


    勒馬於小土坡,桃豹滿布傷痕的臉為烈陽一襯,更為猙獰兇惡,斜眯著眼,凝視八裏外的戰陣,但見近萬大軍孔格陳列,卻無一人出聲,無邊的氣勢順著綿綿微風,悄悄浸來,壓得人胸口憋悶、肉顫心驚!


    白袍,江東之虎!其人為何在此?巨槍白騎何在?為何僅餘步軍?


    桃豹豁裂的嘴角扯了扯。


    “蹄它,蹄它”


    這時,對麵營陣中踏出一排騎士,當中之人正是熟悉的白騎黑甲,未見半載有餘,其人的牛角盔尚插了根紅纓。


    稍徐,遠遠奔來一騎,勒馬於五百步外,高高扯起馬首,斜揚劍槊,叫道:“桃豹,何在?”


    無名之輩,安敢陣喚吾名!桃豹大怒,麵色卻不改,冷冷一笑,瞥了瞥副將。


    副將當即奔出兩百步,抬槍指著來騎,喝道:“汝乃何人,安敢哮陣!”


    “哈,哈哈”


    來騎拖槍轉馬,放聲狂笑,不屑的瞅了瞅副將,吼道:“吾乃江東之虎、劉中郎帳下,北宮是也!爾等千裏奔來,可聞戰角乎?既聞,何不容戰!縮頭塞腳,窺視於側,狀若潭中之龜,豈乃大丈夫本色!桃豹,婦人爾!若不敢戰,且速速拔馬迴竄,莫教人唾棄矣!”


    “氣煞吾也!”


    桃豹瞋目切齒,臉上蜈蚣傷痕抖顫不休,拍馬縱出百步,勒起馬首,揚著長槍,大聲叫道:“無名之輩,徒逞口舌之利爾!半個時辰後,吾定當取汝之頭,插之於旗巔!”


    “汝且來取!”


    北宮冷然一笑,拍馬歸陣,朝著劉濃點了點頭,璿即,翻身下馬,抽刀在手,歸入虎噬衛。


    劉濃縱馬衝向磐石衛,緩緩拔出楚殤,喝道:“諸將、諸衛,安在?”


    “在!!!”


    北宮、杜武、薄盛、薛禮、言續,以及全軍諸曲都齊聲而應。


    劉濃拉下麵甲,劍指對陣,冷聲道:“有我無敵,斬潰此軍!”


    “有我無敵,有我無敵!!”


    咆哮!三千白袍縱聲咆哮,隨即,冷漠的祖氏精銳步卒亦為其所點燃,奮聲怒哮!


    頓時,哮聲若龍,猶若實質,轟然砸向對陣!恰逢烈風卷來,卷草若浪,於是乎,天地間,再不聞他聲,唯此狂龍唿嘯來去,充斥乾坤,縱橫無敵。


    “唿,唿”


    桃豹久經沙陣,橫目瞥了一眼已陣,待見已方士卒,人人神情凝重,驀然一驚,當即揮手,喝道:“擂鼓!!步軍,輾陣!騎軍隨我衝陣,兩翼包抄,潰其中軍!!”


    “嗵嗵嗵!”、“嗚,嗚嗚”


    戰鼓與號角齊鳴,兩陣同時雷動。


    “拔刀!!”北宮揮刀狂叫。


    八百虎噬衛撤刀在手,動作整齊劃一,便見得陣陣光寒閃動,似水蕩浪,泛起光暈逼人窒息。


    “虎虎虎!”虎噬衛以刀擊盾,踩著擊盾點,如牆徐進。“挺盾,左斜,三寸!”斜斜挺起手盾,正逢陽光逆轉!


    “大戟士!挺戟而前!”


    “霍霍霍!”


    五百大戟士列陣於虎噬衛身後,踏著沉重的步伐,斜舉丈八十字戟,兩刃皆鋒,寒光輝煜。


    “拔刀,陣列抵前!”言續見虎噬衛已動,當即揚刀,率領四千祖氏精銳,踏步而前,呈“八”字型,斜斜列陣,護住大戟士。


    當此際,陣勢已成,乃為鋒矢陣,虎噬衛乃全軍精銳,居尖破敵,大戟士專設敵騎,祖氏精銳可攻可守。左右前三軍即動,中軍緊隨其後。


    我軍尚有三千騎軍,步卒竟敢擺鋒矢攪戰,安敢如此欺人矣?!桃豹氣衝鬥牛,將滿口黃牙咬得格格作響,深深吐著滿腔濁氣,橫眉一眼,瞅見劉濃中軍僅有一千五百步卒,且一半為弓箭手,頓時怒不可遏,拍馬揚槍,吼道:“騎軍,直取中軍!”


    “諾!”


    陣推八裏,瞬息即至,兩股鐵流,恰若冰山對撞,“轟”的一聲。


    冰渣飛裂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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