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雜裾垂髾服
第二天一早，郭紹起的很早。
他總是忘記不了昨夜紅娘子那副惹人愛憐的樣子。
她太像子都了！
郭紹情不自禁的又想起了衛子都。
如果說張嫣是郭紹的白月光，那衛子都就是他的朱砂痣
白月光朱砂痣，都是一個男人一輩子忘不了的。
簡單的用了一些早飯，蕭毅他們來匯報公務，郭紹也沒心思聽直接推了。
蕭毅看郭紹心情不大好，便帶著總理內閣的那群人走了。
郭紹一人在房中踱步，心中滿是糾結。他知道自己身為一國總理，不應如此兒女情長。但感情之事又豈是能輕易控製得住的。
“來人，備車！”
郭紹吩咐陸凝讓人幫他備車。
馬車很快套好了。
郭紹跳上自己的馬車，讓車夫驅車出宮。
車夫問：“去哪！”
郭紹說了句：“羅鍋胡同！”
羅鍋胡同也就是關押紅娘子的那座小院。
來到小院外麵，郭紹站在門前，遲遲沒有進去。
他不明白，那個女人明明隻是長得像衛子都，她們並非一個人，可自己為什麽會這樣想見她？
郭紹轉身想走，又想起昨晚的約定，隻能推門進去。
見郭紹進去，馬國成帶了幾個人守在門口。
馬國成把帽子摘下來，扇了扇額頭上的汗，跟著馬車跑了一路也夠累了。
鐵林好心的把水壺遞給他。
馬國成接過去咕咚咕咚喝了一大口。
鐵林問道：“大哥，都督占著整座皇宮，要什麽女人沒有？怎麽偏對這個反賊的妻子感興趣？”
馬國成搖了搖頭，小聲道：“這事兒哪是我們能琢磨透的。都督心裏的想法，誰能猜得準。”
鐵林把水壺接過去收好沒再說話。
馬國成卻意味深長的說了：“紅娘子，這女人有福啊！”
鐵林：？
馬國成已經不再說了，反而踢了他一腳：“圍著院子巡一圈，這是你的職責快去！”
鐵林帶著幾個人顛顛的去巡邏了。
屋內，郭紹看到紅娘子正坐在窗邊發呆，嘴裏還哼著一支曲調奇怪的歌謠。
郭紹覺得這曲子很好聽，忍不住站在門口傾聽了一會。
紅娘子哼的不知道是什麽曲子，很怪異，郭紹從來沒有聽到過。
“她經常哼著曲子嗎？”郭紹小聲點衝門口一個守衛問。
那守衛搖頭：“隻聽她昨夜唱過一次。”
郭紹好奇了，紅娘子唱的到底是什麽曲子，怎麽自己會聽不懂呢？
忽然間，屋子裏的歌聲沒了，紅娘子推開窗戶探出一個腦袋。“你來了？”
那語調很平靜，沒有驚喜，也沒有波瀾，就像是簡單打招唿一樣。
郭紹點了點頭。“來了！”
“不請我進去坐坐嗎？”郭紹指了指門口，笑著打趣道。
紅娘子把窗戶放下，將腦袋縮了迴去，說道：“我現在是你的犯人，你想進就進。”
郭紹輕輕推開門走進屋子。屋內布置簡陋，隻有一張床和一張桌子。他走到桌旁坐下，眼睛卻始終盯著紅娘子。紅娘子站在窗前，背對著他，仿佛在思考著什麽。
沉默片刻後，郭紹主動找起話茬：“你剛才哼的曲子，甚是奇特，不知是何曲？”
紅娘子轉過身來，眼神清冷：“那是家鄉的曲子，你自是不會聽過。”
郭紹微微皺眉：“你的家鄉在哪？”
紅娘子望向窗外：“一個遙遠的地方，如今已迴不去了。”
這話引起了郭紹的共鳴，某種程度上來說，他也是個有家不能迴的人。
前世那個家，他今生可能再也無法迴去了。
“陪我出去走走吧！”郭紹主動提出要帶紅娘子出去走走。
紅娘子微微一愣，隨後點了點頭。
郭紹帶著她走出小院，馬國成等人雖有些詫異，但也不敢阻攔。
兩人漫步在京城的小巷子裏，周圍百姓投來好奇的目光。
郭紹身著一件華貴的蜀錦袍，腰間係著香囊，腳上穿了一雙登雲靴，手上雖然沒拿折扇之類的風雅之物，但光憑那相貌，就能看得出來，絕對是位大家公子。（沒辦法，人都是死顏控）
相較之下，紅娘子的相貌雖然也出眾，不過由於沒打扮，而且身上那件衣服也是土裏土氣，看起來跟郭紹這位俊俏的小郎君不大相配。
兩人走在路上，自然會吸引很多人的目光。
若換了周後，張後被這麽多陌生人盯著，隻怕早不知道怎麽辦了。
紅娘子卻很從容，好像並不畏懼。
這讓郭紹大為驚奇，不過倒也沒多想。
紅娘子跟著李過南征北戰的，刀槍血雨都滾過來了，更別說是被幾個人看一看了。
郭紹輕聲開口：“你可知我為何帶你出來？”
紅娘子搖搖頭。
“有時候，這京城雖大，卻令人感到無比孤獨。”郭紹歎氣道。
走著走著，兩人來到了一家成衣店。
這裏就是上次幫寶珠、任妃他們買衣服的那家店鋪。
夥計已經換了，不過那店老板卻一眼認出了郭紹。
他還往宮裏送過幾次東西，不認識郭紹才怪。
“都督！”店老板詫異的叫出聲。
郭紹衝著他笑了笑，道：“店裏有沒有什麽實用的衣服？挑幾件好的過來。”
店老板把目光看向郭紹身旁的紅娘子，心道，能和郭都督一起來挑衣服的女人，身份肯定不凡，得好好招待。
“福子！李子你們幾個快，馬上把新進的那幾件如意百褶裙拿上來！要江南繡娘織的那幾件！”
吩咐完夥計，店老板又轉過身對郭紹說道：“都督，您稍等，衣服馬上就來。”
郭紹點了點頭，帶著紅娘子在店裏轉了起來。
店老板跟在後麵不斷吹噓他剛才說的那幾件衣服：
“都督，我這幾天如意百褶裙可都是江南那邊的繡娘織造的，這江南的繡娘手工精巧，織出來的東西，最被這京中的貴人喜愛。”
就在店老板賣力吹捧他說的那幾件衣服時，四個夥計捧著四件衣服過來了。
這四件裙子分別為紅色，藍色，粉色和綠色。
裙子本身的款式並不怎麽新穎，料子倒是不錯，而且裙子的衣襟上的圖案似乎都是用金線繡的，一看就價值不菲。
郭紹指著這四件裙子讓紅娘子挑。
紅娘子來到了四件裙子前，用手翻了翻衣角，又把袖子展開看了看，就搖了搖頭。
店老板見她搖頭，急忙說：“這位貴人，你可看清楚了，這可都是蘇繡的料子！”
紅娘子嗤笑道：“料子是不錯，可惜我不喜歡這個款式。”
店老板上下打量了眼紅娘子，這女人長得倒是不錯，可惜不怎麽會打扮，身上的衣服也很老土，一看就是什麽地方來的窮丫頭。
郭都督帶著京城什麽好女人，找不見怎麽會喜歡這麽一個土裏土氣的丫頭？
心裏這般想著，店老板嘴上卻奉承道：“貴的一看就是大戶人家的小姐，不知您想要什麽衣服？”
這話應著是奉承，其實就是刁難。
店老板可不相信，紅娘子這種土丫頭能認識什麽好貨。
“我要一件雜裾垂髾服，你這有嗎？”
紅娘子說完，店老板直接傻了。
“您說雜…雜什麽？”
店老板壓根就沒聽說過什麽雜裾垂髾服，他不禁有些懷疑，這裙子會不會是什麽鄉下丫頭穿的？上不得台麵？
“這位貴人，您說的這款衣服，小店確實是沒用。不過！”店老板話鋒一轉，說道：“隻要你能把這種裙子的款式畫出來，或者是說出來，小店半個小時之內就能給您把東西做出來！”
店老板很自信，鄉下土丫頭穿的裙子，能有多精致？
自己這裏連鳳袍都能做，還做不出那麽一件土裙。
紅娘子嘴角勾勒出一抹微不可察的笑意。
“取紙筆來！”
紙筆取來了以後，紅娘子洋洋灑灑，很快就繪製出了圖形。
郭紹也忍不住湊上去瞧了瞧，圖中的裙子裙擺長且大，拖在地麵上，堆疊如雲。裙腰長著一條飄帶，隨風飄動，顯得異常華麗。
在女裙的腹前，還有一片近似圍裙的“蔽膝”，也是一塊下端為橢圓形的複裙，其兩側裝飾多條飄帶。
光是通過圖就能看出來，這衣服要是穿起來絕對有種天衣飛揚和乘飛登仙的氣韻。
郭紹和店老板以及殿裏的幾個夥計都被看呆了。
他們誰也沒見過這種款式的裙子。
紅娘子很得意。“怎麽樣，這裙子能做嗎？”
店老板表現的很為難，這裙子圖形有了，他肯定能做，隻不過他剛才吹噓的，可是半個時辰就能把裙子做出來。
按照圖上來畫的，這裙子的做工很複雜，比如說半個時辰了，一兩天都不一定能做好。
店老板很後悔，早知道剛才就不吹牛了，現在打臉了。
店老板支支吾吾道：“貴人，這裙子太過複雜，半個時辰怕是做不出來。”
紅娘子挑眉：“那需多久？”
店老板咬咬牙：“最快也要兩日。”
郭紹見狀解圍：“無妨，按她說的做便是，做好送到宮中來。”
二人離開成衣店繼續前行。
紅娘子輕聲道：“多謝。”
郭紹擺擺手：“小事。”此時天色漸暗，街邊亮起了燈籠。路過一個賣糖人兒的小攤，郭紹買下兩個，遞給紅娘子一個。紅娘子拿著糖人兒，眼中有了一絲暖意。
迴到小院，郭紹準備迴宮。紅娘子突然拉住他的衣袖：“今日很開心，許久未曾這般自在。”
郭紹心頭一動：“日後有機會，還帶你出來。”
紅娘子鬆開手，看著他離去的背影，眼裏閃過一絲複雜神色。
郭紹迴宮途中一直在迴想今日種種，他深知自己與紅娘子之間的情愫在悄然生長，可她畢竟身份特殊。而紅娘子在屋內，撫摸著那張雜裾垂髾服的草圖，若有所思。
迴到總理府，郭紹並沒安睡。
他讓人去叫來了蕭毅。
蕭毅來了後。
郭紹說道：“軍師，我早就聽說你見多識廣，今天叫你來，是想考考你。”
蕭毅一怔，考我？
都督，你特麽閑的是不是？
我每天都快被累死了，那麽多政務要處理，哪有心思陪你玩兒？
“都督要考在下什麽呢？”蕭毅心裏mmp，嘴上笑嘻嘻。
郭紹招手讓他過來，順手取出了那張草紙。
這草紙是他離開成衣店的時候，偷偷讓店老板繪製的副本。
蕭毅接過去瞧了瞧說：“這是件裙子！”
郭紹衝他翻了個白眼：“我也知道這是裙子，我問你這裙子叫什麽？”
蕭毅搖頭。
“都督，你好端端的，怎麽對這裙子感起興趣了？”
蕭毅心想，自家都督好像也沒喜歡女裝的癖好啊！怎麽會突然對這婦人穿的東西有興趣了？
郭紹搖了搖頭，沒解釋。
他又順嘴問了一些各地發生的事情，就讓蕭毅迴去了。
第二天早上。
兵部的人來了。
為首的人是孫承宗。
一進門郭紹就看到孫承宗，喜氣洋洋的衝他抱拳行禮：“都督，驚天喜訊，驚天喜訊啊！”
郭紹示意孫承宗他們坐下，又吩咐了侍女上茶。
“什麽事情讓孫大人如此高興？”
孫承宗品了一口茶，茶香在口腔中淡開，讓他一臉滿足。
連誇了幾句好茶，孫承宗才說：“史可法從徐州退了！”
郭紹表現的很平靜。
孫承宗詫異道：“都督，你不高興嗎？”
郭紹淡淡的說道：“這件事不是在我們意料之中嗎？”
孫承宗點頭，又接著說：“另外還有一件事，一直盤踞四川的流寇張獻忠派人給成都知府上書，請求歸順朝廷。”
郭紹聽到這個消息以後點頭：“這確實是個好消息。”
孫承宗問：“那我們是接受他們的投降，還是不接受？”
郭紹搖頭：“這些反賊反反複複，朝廷招降過他們多少次了，他們哪次是真的投降了？”
孫承宗驚訝道：“您的意思是不接受他們的投降？”
朝廷如今的處境可不妙，西北那邊的態度曖昧不明，湖廣、江南、山海關各地都沒有歸附。
郭紹居然還不肯接受張獻忠的投降？他是準備放棄四川的任由張獻忠把整個巴蜀攪亂？
“你去給成都那邊去信，就說如果有需要我可以讓禁軍入蜀，鎮壓流賊。”
“都督高啊！”
孫承宗人老成精立馬明白，郭紹這是想借著去鎮壓張獻忠，把朝廷的軍隊都開進四川，去搶占地盤。
四川如今還屬於無主之地，各方都盯著。
朝廷要是能借這個機會把川蜀收迴來，絕對是件天大的好事。
處理完四川那邊的消息以後，孫承宗又給郭紹介紹了一下兵部的幾個官員。
這些人都是兵部最近新招的，郭紹簡單的和他們打過招唿以後，眾人就準備告辭離開。
就在孫承宗等人抱拳請辭的時候，孫承宗的餘光無意中瞥見了桌上的草紙，緊接著就皺起了眉頭。
郭紹注意到了他的異樣忙問：“孫大人，你認識這東西！”
郭紹特意把草紙拿到了麵前給孫承宗看得清楚。
孫承宗點頭，隨後一臉驚訝：“都督，這圖紙你是從何處得來的？”
郭紹笑道：“是從一個故人處偶然得來，我看這衣服衣裙華麗，就想給內子做幾身。”
孫承宗不疑有他說道：“那可真是怪哉。”
“何處怪哉？”
孫承宗看著手上的草紙，意味深長的說道：
“據老朽所知，這衣服名叫雜裾垂髾服，是盛行於魏晉南北朝時期的一種服飾，此服為當時的貴婦所喜。”
“不過南北朝距今已經1000餘年，這衣服早已經失傳，如今流傳下來的，都是後人改良過的。老朽看都督圖上繪製的這件衣服，似乎跟古書中描述的很是相符，並不似後人改良。”
郭紹不可置信。“大人的意思是說，這衣服是1000多年前魏晉南北朝時期流行的？”
孫承宗同樣很吃驚：“怎麽，都督，你不知道？”
此時孫承宗腦子裏冒出一個想法：這服飾都失傳了，郭都督不會是去挖人祖墳了吧？
這幾年郭都督為了養兵花的錢不少，說不準，他還真是讓人去挖墳盜墓了。
這挖人家墳，獲取錢財可是個損陰德的事情。
孫承宗正猶豫要不要勸說一下，就聽郭紹又問：“這裙子真是千年前的原樣，不是後人仿造的？”
孫承宗低頭又看了一眼圖紙，說道：“關於這種裙子，老朽也隻是在古書上看到過，不過根據書中描述來看，這應當就是原樣。”
郭紹心中越發疑惑，紅娘子怎麽會知曉千年前的服飾樣式？
待孫承宗等人離開後，郭紹決定再次前往小院詢問紅娘子，他一定要把事情問個清楚。
第二天一早，郭紹起的很早。
他總是忘記不了昨夜紅娘子那副惹人愛憐的樣子。
她太像子都了！
郭紹情不自禁的又想起了衛子都。
如果說張嫣是郭紹的白月光，那衛子都就是他的朱砂痣
白月光朱砂痣，都是一個男人一輩子忘不了的。
簡單的用了一些早飯，蕭毅他們來匯報公務，郭紹也沒心思聽直接推了。
蕭毅看郭紹心情不大好，便帶著總理內閣的那群人走了。
郭紹一人在房中踱步，心中滿是糾結。他知道自己身為一國總理，不應如此兒女情長。但感情之事又豈是能輕易控製得住的。
“來人，備車！”
郭紹吩咐陸凝讓人幫他備車。
馬車很快套好了。
郭紹跳上自己的馬車，讓車夫驅車出宮。
車夫問：“去哪！”
郭紹說了句：“羅鍋胡同！”
羅鍋胡同也就是關押紅娘子的那座小院。
來到小院外麵，郭紹站在門前，遲遲沒有進去。
他不明白，那個女人明明隻是長得像衛子都，她們並非一個人，可自己為什麽會這樣想見她？
郭紹轉身想走，又想起昨晚的約定，隻能推門進去。
見郭紹進去，馬國成帶了幾個人守在門口。
馬國成把帽子摘下來，扇了扇額頭上的汗，跟著馬車跑了一路也夠累了。
鐵林好心的把水壺遞給他。
馬國成接過去咕咚咕咚喝了一大口。
鐵林問道：“大哥，都督占著整座皇宮，要什麽女人沒有？怎麽偏對這個反賊的妻子感興趣？”
馬國成搖了搖頭，小聲道：“這事兒哪是我們能琢磨透的。都督心裏的想法，誰能猜得準。”
鐵林把水壺接過去收好沒再說話。
馬國成卻意味深長的說了：“紅娘子，這女人有福啊！”
鐵林：？
馬國成已經不再說了，反而踢了他一腳：“圍著院子巡一圈，這是你的職責快去！”
鐵林帶著幾個人顛顛的去巡邏了。
屋內，郭紹看到紅娘子正坐在窗邊發呆，嘴裏還哼著一支曲調奇怪的歌謠。
郭紹覺得這曲子很好聽，忍不住站在門口傾聽了一會。
紅娘子哼的不知道是什麽曲子，很怪異，郭紹從來沒有聽到過。
“她經常哼著曲子嗎？”郭紹小聲點衝門口一個守衛問。
那守衛搖頭：“隻聽她昨夜唱過一次。”
郭紹好奇了，紅娘子唱的到底是什麽曲子，怎麽自己會聽不懂呢？
忽然間，屋子裏的歌聲沒了，紅娘子推開窗戶探出一個腦袋。“你來了？”
那語調很平靜，沒有驚喜，也沒有波瀾，就像是簡單打招唿一樣。
郭紹點了點頭。“來了！”
“不請我進去坐坐嗎？”郭紹指了指門口，笑著打趣道。
紅娘子把窗戶放下，將腦袋縮了迴去，說道：“我現在是你的犯人，你想進就進。”
郭紹輕輕推開門走進屋子。屋內布置簡陋，隻有一張床和一張桌子。他走到桌旁坐下，眼睛卻始終盯著紅娘子。紅娘子站在窗前，背對著他，仿佛在思考著什麽。
沉默片刻後，郭紹主動找起話茬：“你剛才哼的曲子，甚是奇特，不知是何曲？”
紅娘子轉過身來，眼神清冷：“那是家鄉的曲子，你自是不會聽過。”
郭紹微微皺眉：“你的家鄉在哪？”
紅娘子望向窗外：“一個遙遠的地方，如今已迴不去了。”
這話引起了郭紹的共鳴，某種程度上來說，他也是個有家不能迴的人。
前世那個家，他今生可能再也無法迴去了。
“陪我出去走走吧！”郭紹主動提出要帶紅娘子出去走走。
紅娘子微微一愣，隨後點了點頭。
郭紹帶著她走出小院，馬國成等人雖有些詫異，但也不敢阻攔。
兩人漫步在京城的小巷子裏，周圍百姓投來好奇的目光。
郭紹身著一件華貴的蜀錦袍，腰間係著香囊，腳上穿了一雙登雲靴，手上雖然沒拿折扇之類的風雅之物，但光憑那相貌，就能看得出來，絕對是位大家公子。（沒辦法，人都是死顏控）
相較之下，紅娘子的相貌雖然也出眾，不過由於沒打扮，而且身上那件衣服也是土裏土氣，看起來跟郭紹這位俊俏的小郎君不大相配。
兩人走在路上，自然會吸引很多人的目光。
若換了周後，張後被這麽多陌生人盯著，隻怕早不知道怎麽辦了。
紅娘子卻很從容，好像並不畏懼。
這讓郭紹大為驚奇，不過倒也沒多想。
紅娘子跟著李過南征北戰的，刀槍血雨都滾過來了，更別說是被幾個人看一看了。
郭紹輕聲開口：“你可知我為何帶你出來？”
紅娘子搖搖頭。
“有時候，這京城雖大，卻令人感到無比孤獨。”郭紹歎氣道。
走著走著，兩人來到了一家成衣店。
這裏就是上次幫寶珠、任妃他們買衣服的那家店鋪。
夥計已經換了，不過那店老板卻一眼認出了郭紹。
他還往宮裏送過幾次東西，不認識郭紹才怪。
“都督！”店老板詫異的叫出聲。
郭紹衝著他笑了笑，道：“店裏有沒有什麽實用的衣服？挑幾件好的過來。”
店老板把目光看向郭紹身旁的紅娘子，心道，能和郭都督一起來挑衣服的女人，身份肯定不凡，得好好招待。
“福子！李子你們幾個快，馬上把新進的那幾件如意百褶裙拿上來！要江南繡娘織的那幾件！”
吩咐完夥計，店老板又轉過身對郭紹說道：“都督，您稍等，衣服馬上就來。”
郭紹點了點頭，帶著紅娘子在店裏轉了起來。
店老板跟在後麵不斷吹噓他剛才說的那幾件衣服：
“都督，我這幾天如意百褶裙可都是江南那邊的繡娘織造的，這江南的繡娘手工精巧，織出來的東西，最被這京中的貴人喜愛。”
就在店老板賣力吹捧他說的那幾件衣服時，四個夥計捧著四件衣服過來了。
這四件裙子分別為紅色，藍色，粉色和綠色。
裙子本身的款式並不怎麽新穎，料子倒是不錯，而且裙子的衣襟上的圖案似乎都是用金線繡的，一看就價值不菲。
郭紹指著這四件裙子讓紅娘子挑。
紅娘子來到了四件裙子前，用手翻了翻衣角，又把袖子展開看了看，就搖了搖頭。
店老板見她搖頭，急忙說：“這位貴人，你可看清楚了，這可都是蘇繡的料子！”
紅娘子嗤笑道：“料子是不錯，可惜我不喜歡這個款式。”
店老板上下打量了眼紅娘子，這女人長得倒是不錯，可惜不怎麽會打扮，身上的衣服也很老土，一看就是什麽地方來的窮丫頭。
郭都督帶著京城什麽好女人，找不見怎麽會喜歡這麽一個土裏土氣的丫頭？
心裏這般想著，店老板嘴上卻奉承道：“貴的一看就是大戶人家的小姐，不知您想要什麽衣服？”
這話應著是奉承，其實就是刁難。
店老板可不相信，紅娘子這種土丫頭能認識什麽好貨。
“我要一件雜裾垂髾服，你這有嗎？”
紅娘子說完，店老板直接傻了。
“您說雜…雜什麽？”
店老板壓根就沒聽說過什麽雜裾垂髾服，他不禁有些懷疑，這裙子會不會是什麽鄉下丫頭穿的？上不得台麵？
“這位貴人，您說的這款衣服，小店確實是沒用。不過！”店老板話鋒一轉，說道：“隻要你能把這種裙子的款式畫出來，或者是說出來，小店半個小時之內就能給您把東西做出來！”
店老板很自信，鄉下土丫頭穿的裙子，能有多精致？
自己這裏連鳳袍都能做，還做不出那麽一件土裙。
紅娘子嘴角勾勒出一抹微不可察的笑意。
“取紙筆來！”
紙筆取來了以後，紅娘子洋洋灑灑，很快就繪製出了圖形。
郭紹也忍不住湊上去瞧了瞧，圖中的裙子裙擺長且大，拖在地麵上，堆疊如雲。裙腰長著一條飄帶，隨風飄動，顯得異常華麗。
在女裙的腹前，還有一片近似圍裙的“蔽膝”，也是一塊下端為橢圓形的複裙，其兩側裝飾多條飄帶。
光是通過圖就能看出來，這衣服要是穿起來絕對有種天衣飛揚和乘飛登仙的氣韻。
郭紹和店老板以及殿裏的幾個夥計都被看呆了。
他們誰也沒見過這種款式的裙子。
紅娘子很得意。“怎麽樣，這裙子能做嗎？”
店老板表現的很為難，這裙子圖形有了，他肯定能做，隻不過他剛才吹噓的，可是半個時辰就能把裙子做出來。
按照圖上來畫的，這裙子的做工很複雜，比如說半個時辰了，一兩天都不一定能做好。
店老板很後悔，早知道剛才就不吹牛了，現在打臉了。
店老板支支吾吾道：“貴人，這裙子太過複雜，半個時辰怕是做不出來。”
紅娘子挑眉：“那需多久？”
店老板咬咬牙：“最快也要兩日。”
郭紹見狀解圍：“無妨，按她說的做便是，做好送到宮中來。”
二人離開成衣店繼續前行。
紅娘子輕聲道：“多謝。”
郭紹擺擺手：“小事。”此時天色漸暗，街邊亮起了燈籠。路過一個賣糖人兒的小攤，郭紹買下兩個，遞給紅娘子一個。紅娘子拿著糖人兒，眼中有了一絲暖意。
迴到小院，郭紹準備迴宮。紅娘子突然拉住他的衣袖：“今日很開心，許久未曾這般自在。”
郭紹心頭一動：“日後有機會，還帶你出來。”
紅娘子鬆開手，看著他離去的背影，眼裏閃過一絲複雜神色。
郭紹迴宮途中一直在迴想今日種種，他深知自己與紅娘子之間的情愫在悄然生長，可她畢竟身份特殊。而紅娘子在屋內，撫摸著那張雜裾垂髾服的草圖，若有所思。
迴到總理府，郭紹並沒安睡。
他讓人去叫來了蕭毅。
蕭毅來了後。
郭紹說道：“軍師，我早就聽說你見多識廣，今天叫你來，是想考考你。”
蕭毅一怔，考我？
都督，你特麽閑的是不是？
我每天都快被累死了，那麽多政務要處理，哪有心思陪你玩兒？
“都督要考在下什麽呢？”蕭毅心裏mmp，嘴上笑嘻嘻。
郭紹招手讓他過來，順手取出了那張草紙。
這草紙是他離開成衣店的時候，偷偷讓店老板繪製的副本。
蕭毅接過去瞧了瞧說：“這是件裙子！”
郭紹衝他翻了個白眼：“我也知道這是裙子，我問你這裙子叫什麽？”
蕭毅搖頭。
“都督，你好端端的，怎麽對這裙子感起興趣了？”
蕭毅心想，自家都督好像也沒喜歡女裝的癖好啊！怎麽會突然對這婦人穿的東西有興趣了？
郭紹搖了搖頭，沒解釋。
他又順嘴問了一些各地發生的事情，就讓蕭毅迴去了。
第二天早上。
兵部的人來了。
為首的人是孫承宗。
一進門郭紹就看到孫承宗，喜氣洋洋的衝他抱拳行禮：“都督，驚天喜訊，驚天喜訊啊！”
郭紹示意孫承宗他們坐下，又吩咐了侍女上茶。
“什麽事情讓孫大人如此高興？”
孫承宗品了一口茶，茶香在口腔中淡開，讓他一臉滿足。
連誇了幾句好茶，孫承宗才說：“史可法從徐州退了！”
郭紹表現的很平靜。
孫承宗詫異道：“都督，你不高興嗎？”
郭紹淡淡的說道：“這件事不是在我們意料之中嗎？”
孫承宗點頭，又接著說：“另外還有一件事，一直盤踞四川的流寇張獻忠派人給成都知府上書，請求歸順朝廷。”
郭紹聽到這個消息以後點頭：“這確實是個好消息。”
孫承宗問：“那我們是接受他們的投降，還是不接受？”
郭紹搖頭：“這些反賊反反複複，朝廷招降過他們多少次了，他們哪次是真的投降了？”
孫承宗驚訝道：“您的意思是不接受他們的投降？”
朝廷如今的處境可不妙，西北那邊的態度曖昧不明，湖廣、江南、山海關各地都沒有歸附。
郭紹居然還不肯接受張獻忠的投降？他是準備放棄四川的任由張獻忠把整個巴蜀攪亂？
“你去給成都那邊去信，就說如果有需要我可以讓禁軍入蜀，鎮壓流賊。”
“都督高啊！”
孫承宗人老成精立馬明白，郭紹這是想借著去鎮壓張獻忠，把朝廷的軍隊都開進四川，去搶占地盤。
四川如今還屬於無主之地，各方都盯著。
朝廷要是能借這個機會把川蜀收迴來，絕對是件天大的好事。
處理完四川那邊的消息以後，孫承宗又給郭紹介紹了一下兵部的幾個官員。
這些人都是兵部最近新招的，郭紹簡單的和他們打過招唿以後，眾人就準備告辭離開。
就在孫承宗等人抱拳請辭的時候，孫承宗的餘光無意中瞥見了桌上的草紙，緊接著就皺起了眉頭。
郭紹注意到了他的異樣忙問：“孫大人，你認識這東西！”
郭紹特意把草紙拿到了麵前給孫承宗看得清楚。
孫承宗點頭，隨後一臉驚訝：“都督，這圖紙你是從何處得來的？”
郭紹笑道：“是從一個故人處偶然得來，我看這衣服衣裙華麗，就想給內子做幾身。”
孫承宗不疑有他說道：“那可真是怪哉。”
“何處怪哉？”
孫承宗看著手上的草紙，意味深長的說道：
“據老朽所知，這衣服名叫雜裾垂髾服，是盛行於魏晉南北朝時期的一種服飾，此服為當時的貴婦所喜。”
“不過南北朝距今已經1000餘年，這衣服早已經失傳，如今流傳下來的，都是後人改良過的。老朽看都督圖上繪製的這件衣服，似乎跟古書中描述的很是相符，並不似後人改良。”
郭紹不可置信。“大人的意思是說，這衣服是1000多年前魏晉南北朝時期流行的？”
孫承宗同樣很吃驚：“怎麽，都督，你不知道？”
此時孫承宗腦子裏冒出一個想法：這服飾都失傳了，郭都督不會是去挖人祖墳了吧？
這幾年郭都督為了養兵花的錢不少，說不準，他還真是讓人去挖墳盜墓了。
這挖人家墳，獲取錢財可是個損陰德的事情。
孫承宗正猶豫要不要勸說一下，就聽郭紹又問：“這裙子真是千年前的原樣，不是後人仿造的？”
孫承宗低頭又看了一眼圖紙，說道：“關於這種裙子，老朽也隻是在古書上看到過，不過根據書中描述來看，這應當就是原樣。”
郭紹心中越發疑惑，紅娘子怎麽會知曉千年前的服飾樣式？
待孫承宗等人離開後，郭紹決定再次前往小院詢問紅娘子，他一定要把事情問個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