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兩人已經來到了禦史台監舍門外。崔昂翻身下馬，陪著莫小豐朝院內居中的值房走去，方開口問道：“太原公何出此言哪，下官願聞其詳。＂
莫小豐卻不急於向他解說原由，掉頭朝東側倒塌的監舍走去，嘴裏問道：“隻有這一處監舍坍塌了嗎？”
崔昂隻得答道：＂是的。另有幾間監舍內牆出現了裂縫，下官已命人將羈押的人犯轉移安置到了別處。＂
莫小豐走近坍塌的監舍仔細觀瞧，隻見一片廢墟之中猶散落著幾根碗口粗細的房梁，其中一根房梁上還依稀可見有斑駁的血跡，便轉頭問崔昂道：“這間監舍坍塌也有十多天了吧，怎麽不叫人清理幹淨呢？＂
崔昂麵現尷尬地答道：“可能是因為楊司馬這些天一直忙於賑災吧，值守的差役未得上命，不敢擅自清理吧。＂
莫小豐聽了眉頭一皺，有意說道：“也難怪，記得地震的前一日，陛下曾當麵叮囑我和楊司馬，念在沈七襄是鹹陽王留下的骨血，要對其從輕發落。誰能想到，他竟慘死在了監舍之中。對了，陛下還不知道沈七襄已被人替換走這件事吧？＂
他猜測保留牛二被砸死的事發現場很可能是出於崔昂，甚至賀崇的命令，其用意在追查楊遵是否舞弊，遂主動告訴了崔昂皇帝曾向他和楊遵交待，要從輕發落沈七襄這件事，一是想幫楊遵作一澄清，二來也是為他接下來要說的話作一個鋪墊。
崔昂一時有點兒發懵，硬著頭皮答道：“楊司馬並未告知下官陛下有意從輕發落沈七襄，也不知他是否向陛下稟報了沈七襄被替換一事？＂
莫小豐“哦”了一聲，轉而問道：＂韓大娘子現在何處？＂
＂就在那邊的值房裏，她的一條腿被砸傷了，行動不大方便。”崔昂手指西邊的一間值房，答道。
＂有勞中尉派人好生照料著，也許咱們能不能查出司馬令之死的真相，還要著落在她的身上。”莫小豐說著，轉身朝居中的值房走去。
崔昂跟著走進了值房，屏退閑雜人等，開口問道：“太原公的意思是說司馬令之死與韓大娘子有關？恕下官直言，她可是您帶來鄴都的啊。”
“不錯，韓大娘子是隨我一同返迴鄴都的，可我並沒說她參與毒殺了司馬令啊？＂
崔昂訕笑著拱手道：“請太原公開釋。”
＂崔中尉可還記得一個多月前的紫陌驛縱火案嗎？當時，祖法古就曾懷疑雪隼很可能藏身在京幾一帶。”莫小豐為防止受賀崇委派來查案的崔昂把關注的焦點集中到寧安公主身上，有意引導道。
崔昂兩眼直盯著他，點了點頭。
“後來，在我押運二十柄宿鐵寶刀趕赴洛陽勞軍途中，又屢屢遭遇怪事，如今想來，極有可能係雪隼指使所為。＂莫小豐遂將赴洛途中先後遇到的幾件蹊蹺事詳細向崔昂敘說了一遍，進一步推斷出雪隼就在鄴都附近的結論。
崔昂對他的這一推斷雖表示讚同，卻不明白雪隼藏身在鄴都和司馬道宗被毒殺兩件事之間有何關聯。
＂這兩件事之間的聯結點就在沈七襄身上。＂莫小豐頗為篤定地說道，“在洛陽時，洛陽令封元量告訴我，雪隼當年和‘花魁＇蘭馥子曾經春風一度，而一年後蘭馥子就誕下一子，取名喚作沈七襄。＂
崔昂的瞳孔猛地一縮，脫口問道：“沈七襄是雪隼的兒子？！”
＂沈七襄是不是雪隼的兒子，如今知道真相的唯有和其母蘭馥子十幾年來患難與共的韓貞了。”莫小豐幽幽說道，“但是據那日我和楊司馬對牛二，馮根生等人訊問的情形判斷，不能排除是雪隼易容扮做馮根生的模樣混入監舍，先以乞活兒牛二替換出其子，後為滅口又毒殺了司馬令。”
“雪隼為了滅口毒殺司馬令？”崔昂難以置信地自語道。
“是啊，從那日他喬裝作馮根生先後兩次進入監舍推料，應是為防止司馬令泄露其替換沈七襄的秘密，才出手殺人的。＂
崔昂心裏仍對莫小豐所說充滿了疑惑，可又不便反駁，遂蹙眉問道：＂即如太原公所說，行兇之人就是雪隼，可是京幾有多達數十萬人戶，要怎樣才能找到他呢？＂
“此事不宜操之過急。我想，雪隼既然敢於藏身在京幾，必有妥貼安全的藏身所在，且有可能已改變了樣貌，姓名及身份，短期內是幾乎不可能找到他的。＂莫小豐歎了口氣，說道，＂本來我和楊司馬打算利用牛二作釣餌，引誘兇手現身的，如今也落了空。剩下的或許隻有一條路可走了，那就是嚐試從韓貞口中得到沈七襄身世的真相，爾後設法通過查找沈七襄來找到雪隼。”
崔昂微微頷首道：“隻要能確定雪隼是沈七襄的生父，也就可以基本判定他就是毒殺司馬令的兇手了。唔，韓貞的確是關鍵人物。”
“在自洛陽返迴鄴都途中，我曾再三試探韓大娘子的口風，無奈所獲甚少。崔中尉，你可須小心應對哦。＂
莫小豐這話的意思，分明是把去向韓貞詢問沈七襄身世的差使交給了崔昂。
崔昂撇了撇嘴，倒是沒有推脫，隻拱手道：“下官自當勉力為之，倘若遇有繁難不解之事，再向您求教。”
他如此好說話，反令莫小豐有點不好意思了，趕忙拱手還禮道：“不敢當求教二字。這樣吧，我去稟奏陛下，懇請朝廷以王侯之禮厚葬司馬令，庶幾也可撫慰彭城軍士之心。”
盡管暫時將崔昂的注意力由寧安公主引向了雪隼，可同時，莫小豐也暗下決心，一定要查明沈七襄被替換事件的真相，以弄清整樁事情的來龍去脈。
當然，他首先需要搞清楚的便是李嬪派去見馮根生的那人究竟是不是李祖媛或紫蘇這件事。
由於沈七襄被替換發生在地震前，莫小豐判斷，倘若此事係李祖媛主仆所為，她們多半已將沈七襄帶離了鄴都，最大的可能性是帶往了趙郡李魚川。而根據目前的形勢，他又無法親赴李魚川查證此事。所以，隻能選擇從李祖媛在鄴都逗留期間最有可能接觸的兩個人，即會安大師和李嬪入手展開調查。
皇宮雖大，但李嬪身為後宮嬪妃，她日常活動的範圍以及能夠接觸到的人都十分有限，依莫小豐設想，如果李祖媛曾來鄴都見過李嬪的話，必定會留下些痕跡。而他隻需通過執掌後宮的姐姐，應當就能夠查到些端倪來。
麻煩的是，調查未婚妻李祖媛這件事沒法兒跟皇後姐姐明說。莫小豐思來想去，決定把事情的原委向小棗和盤托出，並要她通過春草在宮中悄悄進行調查。
自從地震前那日，小棗嘖嘖驚歎於他出口成詩，莫小豐便有種預感：小棗遲早都會發現他是個穿越者這一秘密的。因此，心中隱隱有了籠絡小棗的意願。恰逢地震發生後，莫小豐受命負責外郭賑災，一連十幾天吃住都在臨時搭建的帳篷內，小棗擔心他的安危，主動到他身邊照料起居，二人遂有了男女之事，較之以往，關係變得愈發親密起來。
按照莫小豐的打算，原準備告知小棗事情的原委後即帶她入宮去的，不料才一迴到雙柏堂，喬阿大就來報稱：“濟州又有書信傳來了。”
莫小豐卻不急於向他解說原由，掉頭朝東側倒塌的監舍走去，嘴裏問道：“隻有這一處監舍坍塌了嗎？”
崔昂隻得答道：＂是的。另有幾間監舍內牆出現了裂縫，下官已命人將羈押的人犯轉移安置到了別處。＂
莫小豐走近坍塌的監舍仔細觀瞧，隻見一片廢墟之中猶散落著幾根碗口粗細的房梁，其中一根房梁上還依稀可見有斑駁的血跡，便轉頭問崔昂道：“這間監舍坍塌也有十多天了吧，怎麽不叫人清理幹淨呢？＂
崔昂麵現尷尬地答道：“可能是因為楊司馬這些天一直忙於賑災吧，值守的差役未得上命，不敢擅自清理吧。＂
莫小豐聽了眉頭一皺，有意說道：“也難怪，記得地震的前一日，陛下曾當麵叮囑我和楊司馬，念在沈七襄是鹹陽王留下的骨血，要對其從輕發落。誰能想到，他竟慘死在了監舍之中。對了，陛下還不知道沈七襄已被人替換走這件事吧？＂
他猜測保留牛二被砸死的事發現場很可能是出於崔昂，甚至賀崇的命令，其用意在追查楊遵是否舞弊，遂主動告訴了崔昂皇帝曾向他和楊遵交待，要從輕發落沈七襄這件事，一是想幫楊遵作一澄清，二來也是為他接下來要說的話作一個鋪墊。
崔昂一時有點兒發懵，硬著頭皮答道：“楊司馬並未告知下官陛下有意從輕發落沈七襄，也不知他是否向陛下稟報了沈七襄被替換一事？＂
莫小豐“哦”了一聲，轉而問道：＂韓大娘子現在何處？＂
＂就在那邊的值房裏，她的一條腿被砸傷了，行動不大方便。”崔昂手指西邊的一間值房，答道。
＂有勞中尉派人好生照料著，也許咱們能不能查出司馬令之死的真相，還要著落在她的身上。”莫小豐說著，轉身朝居中的值房走去。
崔昂跟著走進了值房，屏退閑雜人等，開口問道：“太原公的意思是說司馬令之死與韓大娘子有關？恕下官直言，她可是您帶來鄴都的啊。”
“不錯，韓大娘子是隨我一同返迴鄴都的，可我並沒說她參與毒殺了司馬令啊？＂
崔昂訕笑著拱手道：“請太原公開釋。”
＂崔中尉可還記得一個多月前的紫陌驛縱火案嗎？當時，祖法古就曾懷疑雪隼很可能藏身在京幾一帶。”莫小豐為防止受賀崇委派來查案的崔昂把關注的焦點集中到寧安公主身上，有意引導道。
崔昂兩眼直盯著他，點了點頭。
“後來，在我押運二十柄宿鐵寶刀趕赴洛陽勞軍途中，又屢屢遭遇怪事，如今想來，極有可能係雪隼指使所為。＂莫小豐遂將赴洛途中先後遇到的幾件蹊蹺事詳細向崔昂敘說了一遍，進一步推斷出雪隼就在鄴都附近的結論。
崔昂對他的這一推斷雖表示讚同，卻不明白雪隼藏身在鄴都和司馬道宗被毒殺兩件事之間有何關聯。
＂這兩件事之間的聯結點就在沈七襄身上。＂莫小豐頗為篤定地說道，“在洛陽時，洛陽令封元量告訴我，雪隼當年和‘花魁＇蘭馥子曾經春風一度，而一年後蘭馥子就誕下一子，取名喚作沈七襄。＂
崔昂的瞳孔猛地一縮，脫口問道：“沈七襄是雪隼的兒子？！”
＂沈七襄是不是雪隼的兒子，如今知道真相的唯有和其母蘭馥子十幾年來患難與共的韓貞了。”莫小豐幽幽說道，“但是據那日我和楊司馬對牛二，馮根生等人訊問的情形判斷，不能排除是雪隼易容扮做馮根生的模樣混入監舍，先以乞活兒牛二替換出其子，後為滅口又毒殺了司馬令。”
“雪隼為了滅口毒殺司馬令？”崔昂難以置信地自語道。
“是啊，從那日他喬裝作馮根生先後兩次進入監舍推料，應是為防止司馬令泄露其替換沈七襄的秘密，才出手殺人的。＂
崔昂心裏仍對莫小豐所說充滿了疑惑，可又不便反駁，遂蹙眉問道：＂即如太原公所說，行兇之人就是雪隼，可是京幾有多達數十萬人戶，要怎樣才能找到他呢？＂
“此事不宜操之過急。我想，雪隼既然敢於藏身在京幾，必有妥貼安全的藏身所在，且有可能已改變了樣貌，姓名及身份，短期內是幾乎不可能找到他的。＂莫小豐歎了口氣，說道，＂本來我和楊司馬打算利用牛二作釣餌，引誘兇手現身的，如今也落了空。剩下的或許隻有一條路可走了，那就是嚐試從韓貞口中得到沈七襄身世的真相，爾後設法通過查找沈七襄來找到雪隼。”
崔昂微微頷首道：“隻要能確定雪隼是沈七襄的生父，也就可以基本判定他就是毒殺司馬令的兇手了。唔，韓貞的確是關鍵人物。”
“在自洛陽返迴鄴都途中，我曾再三試探韓大娘子的口風，無奈所獲甚少。崔中尉，你可須小心應對哦。＂
莫小豐這話的意思，分明是把去向韓貞詢問沈七襄身世的差使交給了崔昂。
崔昂撇了撇嘴，倒是沒有推脫，隻拱手道：“下官自當勉力為之，倘若遇有繁難不解之事，再向您求教。”
他如此好說話，反令莫小豐有點不好意思了，趕忙拱手還禮道：“不敢當求教二字。這樣吧，我去稟奏陛下，懇請朝廷以王侯之禮厚葬司馬令，庶幾也可撫慰彭城軍士之心。”
盡管暫時將崔昂的注意力由寧安公主引向了雪隼，可同時，莫小豐也暗下決心，一定要查明沈七襄被替換事件的真相，以弄清整樁事情的來龍去脈。
當然，他首先需要搞清楚的便是李嬪派去見馮根生的那人究竟是不是李祖媛或紫蘇這件事。
由於沈七襄被替換發生在地震前，莫小豐判斷，倘若此事係李祖媛主仆所為，她們多半已將沈七襄帶離了鄴都，最大的可能性是帶往了趙郡李魚川。而根據目前的形勢，他又無法親赴李魚川查證此事。所以，隻能選擇從李祖媛在鄴都逗留期間最有可能接觸的兩個人，即會安大師和李嬪入手展開調查。
皇宮雖大，但李嬪身為後宮嬪妃，她日常活動的範圍以及能夠接觸到的人都十分有限，依莫小豐設想，如果李祖媛曾來鄴都見過李嬪的話，必定會留下些痕跡。而他隻需通過執掌後宮的姐姐，應當就能夠查到些端倪來。
麻煩的是，調查未婚妻李祖媛這件事沒法兒跟皇後姐姐明說。莫小豐思來想去，決定把事情的原委向小棗和盤托出，並要她通過春草在宮中悄悄進行調查。
自從地震前那日，小棗嘖嘖驚歎於他出口成詩，莫小豐便有種預感：小棗遲早都會發現他是個穿越者這一秘密的。因此，心中隱隱有了籠絡小棗的意願。恰逢地震發生後，莫小豐受命負責外郭賑災，一連十幾天吃住都在臨時搭建的帳篷內，小棗擔心他的安危，主動到他身邊照料起居，二人遂有了男女之事，較之以往，關係變得愈發親密起來。
按照莫小豐的打算，原準備告知小棗事情的原委後即帶她入宮去的，不料才一迴到雙柏堂，喬阿大就來報稱：“濟州又有書信傳來了。”